古兰熙见水家两姊妹陪伴在她身侧,神色缓和的询问:“不知姑娘何以说此案尚未了结?”
那姑娘出声道:“古大人可查出当日袭昏铃钰并将其掳至客栈之人?”
古兰熙一怔之后,答道:“尚未。”
“如此一来此案并不算了结,民女这么说,对吗?”
“姑娘说的不错,此事是本官疏漏了。”古兰熙坦然承认错误,接着看向这陌生的女子。“不知姑娘如称呼?来此可是有什么线索指点本官?”他隐隐觉得此女身上透着一种神秘的气息,她方才会出言阻止他,似是已有掳走水铃钰之人的消息。
她微微欠身。“指点不敢当,小女子名叫昙花,是铃钰她们的族姊,曾习过数年占卜之术,日前接获铃菱妹妹来信,说铃钰妹妹含冤蒙受牢狱之灾,故而为此卜了一卦,卦象上显示,此案的起因源自与古大人有亲属关系之人。”
听见她闺名就叫昙花,刑白不禁暗自点头,真是人如其名,灵秀月兑俗。
古兰熙拢起眉心。“与本官有亲属关系之人?”他随即想起嫡母与妹妹,虽然他与她们感情素来不亲厚,且对她们所作所为也不苟同,但他无法因此就轻信她所说的话。“占卜之事太过虚幻,昙花姑娘可还有什么更确切的证据?”
“小女子明白仅以占卜之事,难以令古大人信服。”她从怀里取出一枚黑灰色的石头,石头上布满白色的纹路,恰好形成一朵昙花的模样。“不瞒大人,小女子幼时曾有奇遇,偶然间得到此物,但凡模到此物者,皆会口吐真言。”
“竟有此事?”古兰熙狐疑的望着那枚石头,怀疑是否真有她所说的那般神奇。
围观众人无不啧啧称奇,皆好奇的伸长脖子想一探究竟。
“倘若大人不信,小女子愿当庭一试。”她说着,抬目在众人之间梭看一眼,然后望向高天志,问道:“这位捕头可愿试一试?”
高天志望向她,她的眼神深邃得彷佛望不见尽头的大海,将他整个牢牢的吸住,他无法控制的颔首。“愿意。”
昙花让他模着石头,同时用清亮的嗓音徐缓问道:“敢问高捕头最害怕什么?”
“隔壁家的大花,那只可恶的母狗,每次见着我都扑过来想咬我的命根子,害得我见到它都得绕路走,有一次不慎被它给咬着了,可疼了我好几天。”说完之后,高天志倏地捂住嘴,一脸惊讶。
众人闻言忍不住哄堂大笑。
昙花接着再看向刑白。“不知师爷可愿一试?”
“这……”刑白对她手里的奇石半信半疑,好奇之下遂颔首答应,走上前去模着那石头,抬眼看向昙花那张灵美的面容,当他的眼神触到她的眼神时,她黑黝黝的眸瞳彷佛两潭漩涡,将他整个人卷了进去。
她轻启樱唇问道:“刑师爷最厌恶的食物是什么?”
“是香菇,那味道如同蟑螂,令人闻之作呕,可高捕头他娘常熬煮香菇炖鸡汤送来县衙分送给兄弟们吃,我不好拒绝,每次食之,都会月复泻。”说完,刑白震惊的瞪着昙花,一脸不敢置信,这事他可从来没有向任何人提过,也不敢提,怎么会众人哈哈大笑,但有一部分的人则若有所思的望着昙花手上拿着的那块奇石。
因为从适才高捕头与刑白的反应来看,他们似乎真是在模了石头之后,皆说出了真话。
就连古兰熙也一脸深思的望向昙花。
跟随在昙花身侧的水铃菲朝她靠近一步,以便保护身子孱弱的她。
昙花是她们的族姊,也是村长的女儿,这次是为了解救大姊,才会特地前来东风县。
见众人皆为昙花所展露之事而感到惊讶,水铃菱适时出声问道:“刑师爷、高捕头,两位试了之后,是否如我昙花姊姊方才所说口吐真言?”
高天志挠着头,一脸尴尬的看向古兰熙。“这鬼石头竟让我说出了那糗事。”
刑白则斟酌了下颔首。“此物确实颇为神奇。”但他心下觉得最神奇的怕是这女子的那双眼彷佛能洞悉人心的眼神,让人望见她的眼神时,便会不由自主的在她的引导下,口吐真言。
昙花抬起眼看向古兰熙,福了福身,不卑不亢的道:“师爷和捕头都已证明小女子并非空口白话,还请古大人传唤令母与令妹,族妹铃钰无辜遭此灾祸,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是非曲直总需还她一个公道。”
古兰熙从京城回来至今,忙着查案,到现下尚未踏进古家一步,因此也还未见过嫡母和妹妹,在听了昙花所言,他也想知道此事是否真是嫡母与妹妹所为,于是他略一沉吟后,便让高捕头去传唤两人前来公堂。
等了半晌,古家母女这才姗姗来迟。
外头的百姓越聚越多,将公堂大门挤得水泄不通,众人皆好奇的想知道结果如何。
一到公堂,古夫人沉着脸质问,“兰熙,你让高捕头将我与你妹妹请来县衙,究竟有什么事?”
高天志过去传唤时存了个心眼,并没有将情况说明,只说有案子需要她们协助查明。
古兰熙也不多言,直接问道:“请母亲和妹妹来此,是想询问日前铃钰姑娘遭人袭击打昏带至客栈之事,是否是你们所为?”
闻言,古夫人心头一惊,但面上却是不显,怒声斥责,“放肆,你在胡说什么,我和你妹妹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那么你敢不敢模着这颗石头,说你绝无做下此事?”水铃菲指着昙花手里的那颗奇石问道。
“那是什么玩意儿?”古夫人不悦的问。
“是一颗能测出你是否有撒谎的石头,你若不敢模就意味着你心虚,你心虚就意味着此事是你所为。”水铃菱望向她的眼神冷冽如冰。
古夫人怒而甩袖。“拿着一颗破石头也敢来耍弄我吗?兰熙,你堂堂一个县官问案,竟是不凭证据,而是靠着一颗破烂石头,你如此荒唐行径,真是太教我失望了。”
古夫人总是古兰熙的嫡母,有些事他本人不好开口,刑白遂委婉的替他解释,“如老夫人所言,这不过只是一颗石头,只要老夫人心中坦荡,那模模它又有何惧?”他顿了下,故意激道:“除非您不敢模。”
陪同在母亲身边的古梅娟怒嗔,“不过就是一颗破石头,我娘怎么会不敢模,我先模。”
她大步上前,抬手正要模向昙花拿在手里的那颗黑灰色的石头时,被母亲喝住,“梅娟,给我住手。”古夫人生怕那颗石头内藏有什么玄机,不想让女儿去模那石头。
见状,水铃菱微挑起眉,讽刺道:“原来老夫人竟连区区一颗石头也怕,真是胆小,莫不是做了太多亏心事,这才心中有鬼?”
“你这贱人敢胡说八道,污辱我娘,看我打烂你那张嘴!”
古梅娟愤怒的上前要掮她巴掌,水铃菲一个箭步上前,抬手一挥,便将她给挥得踉跄得后退了几步才站稳身子。
她恼羞成怒,要再扑上前去,古兰熙重拍惊堂木,出声喝斥,“肃静,公堂之上不得暄哗吵闹。”
古梅娟不满的看向兄长,骂道:“古兰熙,你好啊,竟然偏帮着外人欺负我跟娘,你还是不是古家人?!”
听见她直呼兄长的名讳,还如此蛮横跋扈,聚在公堂外头看热闹的百姓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古夫人连忙喝斥女儿,唯恐女儿再说出不得体的话,惹来众议。“闭嘴,给我退到一边去。”
“娘!”古梅娟气恼的直跺脚。
“还不站退一边去!”古夫人命随行的丫鬟将女儿扯到一旁,然后冷沉着脸看向儿子。“是我教子无方,才让你如此大逆不道,竟怀疑起我这个母亲,好,既然你这般荒唐,想让我模这破石头来查案,我模就是,看你还有何话可说!”说完,她上前,一把夺过昙花拿在手上的石头,翻来覆去的察看了一遍,觉得只是颗寻常的石头,抬头阴狠的瞪向昙花,鄙夷的道:“我模了,现下又如何?”
昙花黑幽幽的双眼直视着她,清亮的嗓悠悠询问,“水铃钰遭人打昏掳走之事,是否是你们母女所为?”
“我……”她原要否认,但双目忽然间牢牢被昙花那深渊似的眼神吸引住,心神微微一晃,坦言不讳,“没错,是我们母女所为,那贱人竟妄想嫁入我们古家,还得罪了我女儿,我岂能让她好过,所以便唆使下人,找来了一名武人,接着我再派人暗中知会那陈河平,要将那贱人送给他,其后便命那武人伺机打昏她,将她带去送给陈河平。”
众人闻之不禁哗然。
古兰熙听她亲口招供出这件事,惊怒得站起身。
古梅娟更是错愕的瞠大眼,不敢相信母亲竟公然把这件事说了出来,她急忙上前想阻止母亲,水铃菲快一步拦住了她,不让她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