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温下探十度的台北,天空灰蒙蒙的找不到半丝暖阳的踪迹,城市一片静谧,彷佛未醒。
雷诺芬驾着银灰色的二手小车,宛若箭矢般奔驰在街头,面容凝肃,目光如冰,紧抿的唇瓣一点血色也没有。
充斥车厢里的不是她素日里最爱的爵士蓝调,而是男友杜明衍透过车用免持传来的慌张解释——
“诺芬,妳听我说,事情不是妳以为的那样,我和她一点都不熟,我们不过是一时按捺不住寂寞,才会互相慰藉。我是爱妳的,我对她绝对没有任何感情存在,真的!妳一定要相信我……”
雷诺芬啼笑皆非的摇摇头,白里透红的姣好脸蛋堆满嘲讽。
呵,寂寞?多好的借口,可她前前后后也不过才去法国出差一周!
雷诺芬没有因为这样的解释而觉得好过,反而感觉心肺像是随时就要炸开,强烈的受伤和屈辱感像是一团浊闷的气息,顽强的横梗在胸口,任她怎么用力呼吸,也吐不尽污浊。
忍耐已然探底,她紧急煞车,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不熟就急着月兑光衣服上床**,你是暴露狂还是性饥渴?”
“诺芬,我是正常的男人,我尊重妳,可我也有我的需要!我都这样放低姿态跟妳解释了,妳怎么还这样说话?”
“否则我应该怎么说?”雷诺芬反唇相讥,语气尖锐而犀利。她可是亲眼目睹他床上躺着别的女人,人赃俱获。“难不成我还要拍手说好棒棒”
杜明衍瞬间傻了,这样的雷诺芬是他没有见过的。
当初他会喜欢雷诺芬,就是觉得她够成熟,永远知道什么时候该温婉大方,什么时候又该干练独立,在工作上更是帮助他不少,就连鲜少夸人的父亲都忍不住对她表达赞赏。
可她现在居然嘲讽、奚落他!这是杜明衍所不允许的,他可是外人眼中赫赫有名的酒商少东,她闹脾气也该适可而止。
“妳、妳……我……”
兴许是内心冲击太大,杜明衍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想把事情搞到分手的地步,但自尊心又不允许他继续让步,对话立时陷入僵局,只剩下尴尬的呼吸在填补僵冷的场面。
从小看到母亲对婚姻不忠,因此产生的厌恶与反感,让雷诺芬向来对感情有着高度的洁癖,既然信任已经被破坏,她也没有办法再勉强自己继续,别人怎样处理感情她管不着,但她的爱情揉不得沙!
“我们到此为止吧!罗德酒庄的合约我会请Lisa送到你办公桌上。Iquit,不介意我在离职前使用完我的假期吧?休完年假,我再到公司办理离职手续。”不管是工作还是感情,她一并辞职。
这就是办公室恋情的麻烦之处,要想断得干净,就只能连工作都一起处理掉。
不敢相信她居然要辞职,杜明衍急忙劝说:“诺芬,妳成熟点,听我说——”
“我他妈的就是够成熟才没有当场发作,甚至任由你继续对我说一堆废话!”雷诺芬难忍气愤的说。
否则,她绝对会在撞见的瞬间就歇斯底里地抓花他的脸,再一不做二不休的闹上警局,看是谁会比较难堪,而不是选择默默转身离开,努力守住双方最后的尊严底线。
不愿再继续任何无谓的对话,雷诺芬心一横,径自挂了电话。
她简单整理凌乱的心绪,接着立刻打电话给助理Lisa,花了几分钟时间将工作上的诸多事项按轻重缓急交代妥当,并告知Lisa自己准备休年假,不会进办公室。
结束和Lisa的对话,车内总算回归寂静,雷诺芬也才能好好地面对自己。
没了强行伪装冷静与理智的必要性,她整个人虚月兑,垂着手,像个迷路的孩子般,神色茫然凄楚的呆坐在驾驶座上。
雷诺芬向来自诩是新时代女性,独立干练的她有着不错的工作、不错的收入,还有一位各方面条件皆出色、以结婚为前提交往的上司男友,她事业、爱情两得意,俨然是身旁所有女人羡慕追逐的精神指标。
一个礼拜前,她代替重感冒的男友到法国出差时,她还深信杜明衍就是Theone,幸福已然唾手可得,然而万万没想到,等她顺利带着罗德酒庄的合约返台,等待自己的却是男友劈腿、幸福崩盘。
回想起那一幕,雷诺芬的心直到现在还是不住的揪疼着。
为什么她所渴望的幸福总是一再离她而去?为什么这些年她的感情路总是走得如此坎坷,像是一场摆月兑不掉的宿命轮回、因果报应。
难道,只因为她身上流有那个女人的血液,幸福就注定没她的分?
她自我解嘲地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热气旋即不争气地涌上双眸,睫毛轻颤,豆大的眼泪立刻夺眶而出……
雷诺芬拼命抱紧自己,却还是止不住身体里的冷意迅速蔓延。
不!她不哭!她才不要哭!背叛爱情的男人不值得她流泪!
泪珠一碰触到脸颊,便被雷诺芬坚决抹去,她反复地深呼吸,逼自己吞下心内翻腾不休的酸楚,冷静告诉自己,要想不被别人伤害,就得先不在乎那些伤害。
所以,她不在乎,她真的不在乎!随便他杜明衍要跟哪个女人睡觉,都不关她的事,就算只有一个人,她也一定可以把自己的人生过得辉煌且充实,这些年她不一直都是如此吗?没道理感情上的一点小小挫折就要她认输。
蓄势待发的雷诺芬发动引擎,一手抓着方向盘,一手握着排档,就在她的右脚即将踩上油门的瞬间,脑中突然跳出一现实问题——
她要去哪里?
为了不和杜明衍再有接触,她刚贷款买的小套房肯定不能回去,至于学生时代的朋友……
蓦地,一张笑得露出招牌白牙、肤色健康的帅气脸孔从脑海中跳出来,叫雷诺芬心口猛然抽紧,伴随而来的是一股想哭的冲动。
她并没有她表现得这么坚强,这些年,每每遇到难过的事情,她总是会忍不住想起他,想念靠在他肩膀时的平静与安全。
“阿楠……”她喃喃唤着他的名字。
和最熟悉自己的他断绝联系,是她这辈子最痛、最不得已的决定,但她别无选择,因为她亲手摧毁了他们之间真诚的友情,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都怪她,一切都怪她,活该她这些年受了伤,也只能躲起来舌忝拭伤口。
视线透过挡风玻璃望向前方,意识到日复一日在公司与住处两点之间移动的自己根本没有什么地方可去,雷诺芬扯动嘴角,自我解嘲的苦笑里有着淡淡的凄凉……下一秒,她甩甩头,甩掉无谓的伤春悲秋。
不管她有多想念阿楠混合着皂香和汗水味的肩膀,打从离开的那一天起,她就该有心理准备,要学会一个人独自面对一切。
她今天不过是又挥别了一段该死的烂桃花而已,没事的,明天太阳照样升起,地球依然转动。
不知道要去哪里有什么关系?能够弄清楚目的地固然好,但即便不知道,事情也没那么严重,只要她雷诺芬还有继续向前的动力,只要能够让她摆月兑这连阳光都吝啬到不行的城市,漫无目的又何妨?天涯海角又何妨?
抹去眼角的湿润,定下心神,雷诺芬果决地踩下油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