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黄曼惇口中发出细细的轻吟声,意外吵醒了睡着的男人。
方逸桓睁开犹带困意的眼,便对上黄曼惇那张泛着潮红的小脸,以及嗔怪的眸光。
“怎么了?我做了什么?”方逸桓嗓音瘖哑,还带着一丝调侃,“让妳一大早就将我『瞪』醒,给我脸色看。”
“我哪有?!”差点被他的话逗笑的黄曼惇努力瞪向他,“才醒来就发现我全身的筋骨好像被人全部拆开来再装回去,偏偏拆装的人技术不佳,组合得很差,让我全身僵硬,还酸痛得不得了……在这种情况下,你觉得我的脸色会好看到哪里去?”
“可怜的小惇。”方逸桓唇角勾起,原本犹昏昏欲睡的眼因她一番带讽的话语霎时变得清明。“妳此刻的『惨状』的确让我很同情,不过谁教妳连着两天忙着加班工作,而忘了在等妳的男友……妳不知道男人欲求不满是会失去理智的吗?”
“我已经几乎天天在你的床上了好不好!”黄曼惇忍不住本哝,“也不过两天没过来和你『睡』在一起,竟然连『欲求不满』这么夸张的字眼都丢出来了!而且我虽然没睡在你的床上,还是有过来陪你吃晚饭、聊天啊!”
她的抗议让他轻轻笑了起来。“不高兴我这么黏着妳?”俊脸倾向她,“可惜这一点我无法『改善』,我已经被妳的味道迷住了,一天不尝就会很难受……”
强烈的男性气息直扑而来,他灼烫的呼息拂上她的脸庞,宛如一只无形的手正搔动撩拨着她,令她原已泛红的小脸更加爆红,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你……”他干嘛突然对她说出这么暧昧的话呀?!
宛若很满意她的反应,方逸桓泛着笑意的眼中掠过一丝满意光芒,他扬起一只手,手指抚上她发烫的脸颊,极为贴近她的热唇肆无忌惮地攫住她的红唇,给她一个短促却十分缠绵的吮吻,然后在放开她的时候,贴在她的唇边低喃出声。
“早啊!小惇,一醒来就看到妳这张迷人的小脸,会让我一整天心情都变得很好。”
黄曼惇呼吸急促,简直无法招架他突如其来的热情。她脸红心跳地看着他俊美脸庞上的笑容,以及眼中燃烧起来、已让她十分熟悉的火焰。
欸,不会吧?!他一大清早就想……难道昨晚一整夜的“发情”还不够他平息被冷落两天的怨气?
她火红着小脸,结结巴巴出声,“你……你该不会又想……”她的身子已不自觉地开始往后挪移。
就在她准备坐起身时,方逸桓已反应迅速地半翻身压住她。“想溜?”他语带戏谑地俯视着她。
“我……既然醒了,自然也该起床了。”黄曼惇睁大的眼中有丝不自在,“别忘了,我现在可是个上班族,所以……呃!”
“天才刚亮,一般上班族是不会那么早跑到公司上班的。”方逸桓微笑,语气轻松地堵回去。“妳的借口太烂了,恕我无法接受。”
“什么借口!我的理由光明正大,才不是借口呢!”她努力以理直气壮的口吻反驳,却仍是掩不住一丝窘然由语调中渗出。
“好吧!不是借口。”方逸桓俯视她带着羞窘的苦恼小脸,故意以讶异的口吻问,“妳这么急着起床,该不会是突然觉得不好意思与我袒裎相见,害羞了吧?”
“谁说我害羞了!”黄曼惇微皱起眉瞪向他,硬声反问:“我有哪里让你觉得我是在害羞?”
方逸桓顿时轻笑出来,“小惇亲亲,我真希望妳可以看见妳自己现在的表情。”
他的言外之意,让她脸上的热度更加升高,又羞又恼的她忍不住扭了子,“别压着我,让我起来……”
哼,这个男人真恶劣,才刚睡醒就一直消遣她,她还是闪远点好了。
“想起来可以,只要等我抒解了对妳的渴望……”他的头俯低,凑向她的耳畔,边以高拯的鼻轻轻摩挲她耳后敏感肌肤,边低语呢喃。
……
清晨一场激烈欢爱让黄曼惇累个半死,觉得自己昨晚的睡眠时间一点也不够,极想补眠几个小时再说,可偏偏即使体力不济,任务在身的她还是不敢怠惰,努力地爬起床。
也因此,在她的怨怼目光下,那个把她弄得很累的“始作俑者”遂十分体贴地趁她沐浴时跑出去买了她最喜欢的“李大叔”早餐回来安抚她,这才让她原谅了他清晨偷袭的行径。
“我的伤势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我准备过两天就回公司上班去。”早餐吃了一半,方逸桓突然出声,说出自己的计划。
黄曼惇愣了愣,随即咽下口中的豆浆,微笑看他,“我早就在猜你还能忍受多久无所事事的生活。”
“怎么说?”方逸桓眼神微诧。
“其实你应该早就受不了每天这么闲晃来闲晃去地过日子,要不是因为脚上的伤,我看你早就跑回公司上班去了。”黄曼惇笑着说出自己的观察。
方逸桓露出无奈的表情,“妳看得出来?”要不是怕自己行动不便会便宜了对他心怀不轨的敌人,他早就恢复工作了。
“是啊!”黄曼惇笑看他苦闷的表情,“你表现得还满明显的呢!不过就算再难受,脚受伤本来就需要较长的时间恢复及复健,所以看你明明已经有点受不了,却还是捺着性子做复健,还忍了这么久,我都觉得很佩服哩!”
记得三年前她受伤,才关在家中休养半个月,她就快抓狂了。也难怪已休养数月的他几乎濒临崩溃。
“要不是我父亲坚持,我早就跑回公司上班了。”方逸桓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暴躁,口中咕哝着,“我根本就不是当闲人的料!”
“这么说来,你父亲应该是被你『说服』了?”黄曼惇忍不住调侃。
“对!”方逸桓深深看进她的眼,“从妳开始去上班后,我天天打电话和我父亲沟通,总算说服他相信我的脚已经好了,同意我恢复上班。”
黄曼惇笑问,“不是以吵架方式的『沟通』吧?何况……”带着深意的眼睇向他的脚,“你的脚真的全好了吗?”
虽然他很努力复健,可严重骨折的脚要恢复旧观,恐怕还需要再长一点的时间吧!
“就凭我这阵子在妳身上努力的战绩,妳怎么会对我的脚有没有完全痊愈有疑虑呢?”方逸桓的语调中含着不容错辨的笑意。
他的话让黄曼惇愣了下,小脸随即爆红,啐道:“我们是讨论你的伤势,你扯到哪里去了?!”
方逸桓扬眉,装出不敢置信的表情,“难道妳对我的『表现』不满意?”
“你……”充满暗示暧昧的话语让黄曼惇感到又羞又窘,无奈又气结地瞪看他,一句话也答不出来。
睇着她红扑扑的小脸,方逸桓笑吟吟喝下最后一口豆浆。“生气啦?脸怎么突然变得那么红?”
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黄曼惇沉默了下,勉强摆出正经脸孔,“你到底要不要回答我的话?”
方逸桓凝视她藏在气恼眼神下的关切,唇边微笑略敛。“我会持续复健,不会让好不容易养好的伤势有恶化的机会。”
“你确定?”黄曼惇月兑口道,心中其实还是觉得不太放心。
“我爸年纪大了,要他连续数月替我背负公司营运重任,实在太吃力。若不是他一径坚持,我早就回公司上班了。”方逸桓解释着,眼底闪过一丝不明情绪。
“你是公司老板。”一听就明白他绝非一般上班族的黄曼惇喃喃道。那么她之前猜得没错,他果真出身富豪世家。不过她也不该觉得讶异,毕竟他身上隐隐散发的领导者风范及气质,是怎么也无法伪装的。
“是。”方逸桓直接承认,没有开避。
“那么……”想了想,黄曼惇迟疑开口,“上回你曾说过,你的车祸受伤是人为蓄意造成的,当时我曾问你是哪一种人为因素,你并没有回答我,现在……你愿意谈一谈了吗?”
方逸桓看着她,眼神沉重。
“我很希望能告诉妳,我的伤是来自于商场竞争对手的挟怨报复,那么我会很清楚自己要如何『对付』。可调查结果却不是,唆使恶徙对我下手的主谋应该是妳猜测的另一种可能性……”
“兄弟阋墙!”黄曼惇接口。这是最令人讨厌、却时常在大户人家发生的状况。“那么,其实你是冒着风险回公司上班的?”
或许她该日夜跟在这个对她己深具意义的男人身边,保护他的人身安全!可现下她有任务在身,最多也只能做到将下班后的全部时间奉上……她发现自己心中竟变得烦躁起来。
清楚看出她的焦虑,方逸桓心中蓦地一动,然后他对她微笑,“别担心,我会小心行事的。”而且依他对父亲的了解,父亲八成早已准备好“保镖”来保护他了!
他彷佛看出一切的微笑,让黄曼惇顿时察觉自己将对他的在意表现得太过明显,她的小脸红了起来,忍不住结结巴巴反驳道,“我……我哪有担、担心你……”
“真的没有?”谈完令人感到沉重的事,方逸桓又有调侃她的心情了。“可妳给我的感觉并不是这样喔!”
“你……我……我才不是……”黄曼惇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羞窘的她索性由餐椅上站起身,“我得、得回对面拿点东西,不、不跟你胡扯了,我上班快迟到……”
黄曼惇匆匆丢下话,也不等他作出响应,便直飙向大门。
方逸桓唇角勾起,也不阻止她“逃跑”的行为,只对她匆促的背影回了几句话。
“别忘了,小惇,就算我回公司上班,可每天晚上我还是要看到妳喔!”
方亿集团员工餐厅,中午十二点二十五分。
“听说公司主席已经回来上班了。”嘴上咬着炸排骨的廖宜雯突然出声,声音因嘴里嚼着食物而显得含含糊糊。
忙着扒饭的黄曼惇闻言抬头,“主席回公司了?!今天吗?”
奇怪,代主席不是告诉她,他儿子车祸受伤很严重,需要休养好几个月才会回公司来吗?
这么一来,她的上司就要换人了,可她的“查核”工作犹未完成,尚需一段时间……
嗯,下午要不要去找代主席谈一下?
“对啊!主席今天到公司上班了。”廖宜雯咽下口中的米饭,频频点头。
“陈秘书的上司,也就是方亿金控的执行总经理,今天下午要跟主席开会,所以肯定是主席回来上班了啦!”主席一回公司,大伙儿又要忙得不可开交了。
“主席回来就回来,我这个直属助理都不担心了,妳又在担心什么?”黄曼惇自顾自地夹菜吃,眼角瞄到廖宜雯脸上的表情,只好随口问一下。
“主席『休假』前,公司业务繁重,每天都忙得不得了,后来主席出车祸需要休养,公司的业务好像也跟着停顿下来,大家也变得清闲许多……”她倾前压低声音,“现下主席终于回来,那些一向崇拜主席的秘书一定会觉得很兴奋,可她们八成也忘了,一旦主席回来,苦日子又要开始啰!”
“我们的主席是个工作狂,连带让大家也跟着工作过度?”黄曼惇不解地丢出问题,一边继续用餐。
还好她头一天上班就没有答应廖宜雯到公司外用午餐。谁会想到方亿集团员工餐厅的菜色竟然有五星级饭店的水平!看来等她完成任务离开,眼前这位同事和员工餐厅会是她最想念的。
“不是。”廖宜雯摇头,“我个人是认为主席有点工作狂倾向,可他不会虐待下属跟着工作过度啦!只是我听几个秘书提过,主席一忙起来,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气势会让人不由得感觉有些害怕呢!”
看她言之凿凿的认真模样,黄曼惇不由得失笑,心中深觉散播流言实在是个很要不得的习惯,而且很容易把白的说成黑的……
“不会吧!主席有这么可怕?妳见过他吗?”
“呃,我曾远远瞄过一眼,看不太清楚。”
“那就对了。妳刚进公司的时候,被人抹黑、排挤,就是被流言所害。现下那些秘书所说有关主席的话,我看只能当成参考,不能尽信。”
廖宜雯静默下来,低头瞪着面前的餐盘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抬起头,“妳说的对,流言的力量很可怕,我那样说真不应该。真不知道我为什么也变成一个说八卦的人?!”说着,她露出困惑的表情。
“放心,会反省的妳传八卦的功夫还不够看。而且我在想,这种八卦妳八成也只有讲给我听而已。对吧?”
“妳怎么知道?”还真是如她所说,自己真的只有对她一人说八卦而已呢!
“我猜的。”黄曼惇眼也不眨地撒谎。其实是廖宜雯表现得太明显──她有些胆小,不容易与人打成一片,有些话自然也不会随便说给人听。
“妳猜得好准喔!曼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跟妳相处一点压力也没有,很多话不知不觉就对妳溜出口了。”
黄曼惇看她一副打算掏心掏肺的模样,心中不住怀疑自己真有那么“随和”吗?还是眼前这位同事的个性太过于单纯?
“不讨论那些会倒胃口的事了,先把午饭吃完吧!”黄曼惇努力将面前餐盘上的菜吃完,拒绝再谈“公事”。
“妳说的对。”廖宜雯深有同感地速速点头,也跟着埋头苦吃。
员工餐厅一隅,对坐的两人顿时专注地吃食,连周遭的吵杂声都充耳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