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长屋修缮完毕,陆功勤亲自一处处的视察检验,而苏深雪也陪同在侧,两人所到之处,人们无不欢迎。
看见这些弱势的穷苦人家有遮风避雨的安身之所,陆功勤也感欣慰。
视察结束,夫妻两人便一路散步返家。苏深雪紧紧的挽着他的手,以崇拜的眼神看着他——
“怎么了?”发现她一直盯着自己瞧,他疑惑的道。
她摇摇头,笑开,“没什么,我只是好崇拜你。”
“崇拜我?”
“是啊,因为我嫁了个聪明却仁厚的好人。”她说,“你看得出来吗?那些人都真心的尊崇着你。”
“我只是为所当为。”
“做了好事却不自傲,才是真正的好人。”她望着他的眼睛闪闪发光,“我以你为荣。”
就算全天底下的人赞美他,都不及她的一句肯定。他凝视着她,深深的笑了。
但须臾,她笑意一敛,“不过我很担心……”
“担心?”他疑惑。
“如今你得到声望,人人推崇你不说,你还是圣上亲赐黑虎袍及将人名号的人,秦氏表面上动不了你,恐怕私下……”
“不用担心,我看她没那么大胆。”他握住她的手,“瞧,她现在多顺着我。”
“那是表相。”她忧心。
“安心,我不是蠢蛋。”
她斜睇着他一笑,促狭的说:“是吗?”
他微顿,然后勾住了她的脖子,“你是什么意思?说我是蠢蛋吗?”
“哈哈哈……”苏深雪像个天真无忧的孩子般笑了起来。
两人说说笑笑的踏上回家的路,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一双眼睛正如豹子盯着猎物般的看着他们——
一早,陆功勤刚出门打理长屋的事,于双双便来到了勤学轩找苏深雪。
她带着一大盒精致的糕点,身边未带任何一个丫鬟。
“大嫂……”来到苏深雪面前,她弯腰行礼,极其礼貌恭谨,“早。”
虽说礼多必有诈,可来者是客,苏深雪还是接待了她。“小婶一早便到勤学轩来,不知……”
“双双是特地来向大嫂赔罪的。”于双双说。
她微怔,“赔罪?”
“是的。”于双双神情歉疚,低声下气的说,“双双无知又无礼,先前得罪了大嫂,实在过意不去,今天特地带着京城第一糕饼店“一品庵”的礼盒来向大嫂致歉,还请你大人大量,别跟我计较。”
看着她,再看看她手上的糕点礼盒,苏深雪心里只有一个疑问——她在打什么主意?
“小婶言重。”
“大嫂这么说是肯原谅我了吗?”
“没什么原不原谅,只是误会一场。”
苏深雪当然不真心认为是误会一场。她跟于双双这种人打过交道,于双双简直就是京城的魏缇,如出一辙。
她们自认尊贵,目中无人便罢,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不惜毁人名誉。
魏缇是如此,于双双给她的感觉亦是如此。
“大嫂肯原谅我,真是太好了。”于双双将糕点交给一旁的啾啾,“我们妯娌一场,也是缘分,希望从今往后我们能好好相处。”
“那当然。”她淡淡一笑。
于双双离去后,啾啾靠过来,低声的说:“小姐,我看她一定是怕了。”
“怕?”
“小姐上次给了她一个教训,如今小姐跟通杀姑爷不只都有圣上亲赐的名号,又深受大家的崇敬,她肯定是担心以后会……”
“我不那么想。”苏深雪打断了她。
“咦?”啾啾疑惑的看着她。
苏深雪神情忽地转为严肃,好一会儿不说话。
“啾啾,咱们来到京城不久,这儿可是人家的地盘……”她提醒,“我们面对的不是善男信女,所以随时都得警醒点,千万别轻敌大意。”
“可是……”啾啾不以为然,“我倒觉得他们其实很怕,你看那个陆夫人对通杀姑爷的决定多么顺服。”
是啊,秦氏是很顺服,顺服到她都快起鸡皮疙瘩了。
打从他们回到陆家,秦氏的态度跟反应好到让她好几次都告诉自己,也许秦氏还真不是个坏人。陆功勤失去十二岁前的记忆,他所知道的一切,包括秦氏可能谋害他娘亲,策划绑架撕票他,都是别人说的。
会不会是误会呢?会不会只是周鉴因心疼女儿及外孙才误解了呢……可每当她这么想,又会想起周鉴提及这件往事时,脸上那哀伤悲恸的眼神及表情。
那不是演技,而是真情流露。再说,周鉴是周家先祖,身为周家后代,她无论如何也会相信自己的祖先没骗人。
既然她的祖先没骗人,那么她就真的要小心提防着秦氏了。
“大少女乃女乃,”这时,有名小厮来传,“有位年轻公子自向阳来拜访你,他说他是风晓。”
“风晓?”一听风晓自向阳来探,苏深雪跟啾啾都非常兴奋,主婢俩立刻飞奔至陆府大厅。
来到大厅,只见玉树临风的风晓站在那儿,几名经过的婢女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风晓!”苏深雪大喊一声,几个大步奔过去,一把抱住了风晓,又蹦又跳。
“小姐,别来无恙?”风晓笑视着她。
“我很好,我爹跟温大叔,还有大家好吗?”她急问。
“大家都很好。”风晓说:“老爷便是挂心着你,才要我来看看。”
提及苏雷远,苏深雪的眼眶有点湿了。说真格的,她还真想念他。
只可惜在这古代,幅员辽阔却没有火车地铁或飞机可快速往返,也没有电话或视讯以解思亲之愁。
风晓见她眼眶湿了,伸手轻拭她眼角的泪,温柔的说:“小姐可别哭呀。”
“嗯。”她点点头,挤出笑容。
“通杀呢?”风晓习惯叫陆功勤通杀,改不了口。
“他出去办事了。”她话锋一转,“咱们回勤学轩说话,别在这儿。”说完,她便拉着风晓的手往勤学轩的方向而去。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秦氏正看着这一切。
她脸上觑不出任何的情绪,眼底却迸出两道阴沉的光,令人不寒而栗。
“那是谁?”她问一旁的小厮。
“是大少女乃女乃娘家的人。”小厮一五一十的回答。
“是吗?”秦氏唇角微微一勾,“那可有趣了……”
稍晚,陆功勤回来,知道风晓自向阳来探,亦十分欢喜。四人当晚就在勤学轩里彻夜谈天。
风晓说了很多他们离开后发生的事情,而他们也将来到京城后所遇到的事情告知风晓,因为风晓此趟来,就是为了将他们的情况回报给苏雷远知道。
风晓是自己人,陆功勤跟苏深雪自然将之留在勤学轩宿下。
第二天,陆功勤依旧去长屋监看修缮工程,苏深雪便决定带着啾啾跟风晓出门逛逛。
三人行到大厅前,秦氏唤住了她——
“母亲。”苏深雪跟秦氏总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这位公子便是向阳城来的客人吧?”秦氏说话的同时,上下打量了风晓一番。
“风晓是自己人,我们一起长大的。”她说。
“是吗?”秦氏一笑,“看来你们向阳专出俊男美女,这位公子长得实在俊秀呀。”
秦氏这么一说的时候,苏深雪跟啾啾都忍不住睇着风晓一笑。
“是啊,风晓可是我们向阳城的美男子。”
风晓微微皱眉,似乎是觉得自己难以担当美男子的封号。
“你们上哪儿去?”秦氏问。
“风晓初来乍到,又从没离开过向阳,所以我想带风晓到处逛逛。”
“应该的。”秦氏唇角一勾,“路上小心。”
“谢母亲。”她欠身,“那我们出去了。”说着,她便带着啾啾跟风晓离开了陆府。
来到外面,风晓好奇的问:“那就是涉嫌谋害通杀的娘,还策划绑走他的秦氏?”
“嗯。”苏深雪点头,问:“对她的感觉如何?”
风晓眉心一拧,严肃而认真的,“老实说,我不喜欢她,她身上有一股阴邪之气。”
“是吗?”苏深雪很高兴风晓跟她有相同的感觉。
“小姐,你可要小心这个人,她跟魏缇不同。”风晓提醒着她。
“我会的。”她一笑,“说到魏缇,她现在如何?”
提及魏缇,风晓忍俊不住的一笑,“她自从被通杀教训了一顿后,很少在外面走动了,大概是觉得丢脸吧。”
“她活该,谁教她那样欺负我们小姐。”说到魏缇,啾啾还有气。
倒是苏深雪表现得十分平静,像是那些事都不曾发生过般。
事情过去了,魏缇也得到应有的教训跟惩罚。说真格的,她也不乐见魏缇人生悲惨呀。
这时,一辆马车自他们身后而来,行至他们旁边,速度放慢并停下——
“智女。”
马车里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苏深雪一听便认出那是赵庆羽的声音。
她讶异的停下脚步,而此时马车的帘子掀开一道缝隙,露出了赵庆羽的半张脸。
“很久没见了。”赵庆羽笑视着她,“你跟功勤兄近来好吗?”
“托敦王殿下的福,我们都很好。”她说。
一听到苏深雪称他敦王殿下,啾啾跟风晓立刻低下头,恭谨而小心的低喊了一声,“敦王殿下。”
“免礼。”赵庆羽向来不拘小节,也不爱人家对他行礼。
“功勤兄整顿长屋的事,我都听说了。”赵庆羽笑着说,“告诉他,圣上说他做得很好。”
“我代他谢过圣上。”丈夫能得到皇帝的赞许,她十分高兴。
“对了,在陆家没发生什么事吧?”赵庆羽问。
她摇头,“一切安好,请殿下放心。”
“你跟功勤兄都是聪明人,我不担心,不过……”他直视着她,热心又真诚的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避来找我便是。”
“谢殿下。”
“不打扰你们了。”赵庆羽说罢,以眼神示意车夫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