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妙,真的很不妙,大大的不妙。
凤筝彻夜未眠,在房内踱来踱去,直到天色已蒙蒙亮,都还没有丝毫睡意。凤贝蓓果然不负期望,不到几个小时便传了照片来,凤筝细细观察凤贝蓓给她的照片,却越瞧越心慌。
王远虑生于阴年阴月阴时,命格奇糟、八字奇差,幸得个好名字傍身,加上居所风水极佳,不但避过许多灾祸小人,甚至还能身强体健,顺风顺水。
由凤贝蓓这些照片看来,王远虑在予阳建设里的办公室格局也是非同小可,对他帮助不小,反之,他父亲与弟、妹的居所倒是一般。
只是,凤筝看着王远虑办公室里的布局摆设,看着看着,总觉十分眼熟,那是一个手法精妙特殊的风水阵,非常少见……是只有凤家姑娘才会布的阵。
怎么会?难道是母亲的手笔?还是女乃女乃?抑或是太女乃女乃?
仔细想来,王远虑之前曾经对她提过,若不是他父亲坚持要他为天空塔事件来找凤家驱鬼消灾,他也不会十万火急地跑来委托她,那么,她是不是可以合理地推测,王远虑的父亲或爷爷、女乃女乃曾经与凤家姑娘交涉过,而这位凤家姑娘曾为他们掌过风水。
既然交涉过,对凤家也似乎挺信任,天空塔又怎会搞成那样?
现在怎么看,都是凤家曾有个姑娘想守护王家,特地布了个密不透风的风水阵保护,可如今有个行家,试图想破她凤家阵法……
按这态势来看,不用等天空塔落成,王远虑办公室内的风水便会大坏,而王远虑首当其冲,本就不堪的命格少了屏障,多了冲煞,岌岌可危。
所以,王远虑今日的脸色才会这么差,才会比平常更倦困,若是置之不理,届时王远虑可不见得会有八宝那般好福气,只是住住院便罢。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王家与凤家曾有交集吗?
凤筝有很多问题想问王远虑,可又不想贸然吓坏他。
一般人能接受这种说词吗?她的绝大部分客户可以,但向来认为她在装神弄鬼的王远虑可以吗?
虽然,王远虑在历经蔡吴美淑事件之后,对她应该有份共患难的情感与某种程度的信赖,但是,王远虑的言谈之中也时不时流露出对她会相命堪舆这事的怀疑,以及对命理玄学这领域所抱持的保留态度。
她不想被王远虑讨厌,但是……
算了!她想这做什么?她早该习惯被当个怪人,早该习惯格格不入,更早该习惯被讨厌,她不该因此动摇。
凤筝从衣柜中拿出那件她最喜欢的红色旗袍,将女乃女乃传下来的团扇放置在上,走入浴室。
再等一会儿,等她沐浴净身,等她小睡片刻,等她养精蓄锐,等她做好万全准备。
她可是鼎鼎大名的凤五,想从她凤家风水阵下抢人,门儿都没有!
王远虑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在予阳建设里见到凤筝,而且还是在如此吊诡的景况之下。
现在距离傍晚六点的下班时间已经超过半个小时,而他在一个小时前,接到秘书由总机那里捎来的讯息。
“老板,有位自称凤五的小姐要见您,她人在一楼大厅,并没有预约。”
“凤五?”凤筝?她来予阳做什么?她想到她要卖什么药了?她从昨晚开始就神神秘秘的,王远虑不可置信地问。
“是,凤五。凤小姐特别强调是数字‘五’,不是跳舞的‘舞’。”坦白说,秘书觉得身穿旗袍、手拿团扇,像冰山美人似的凤五小姐怪透了,可她话音平板,尽量描述得不动如山,维持秘书专业。
“让她上来。”王远虑眸光若有似无地飘向前些时候闯入他办公室里的另一位娇客。看来他的办公室今日很热闹啊。
“远虑哥,是谁要上来?”王远虑身旁一位看似洋女圭女圭般的名门千金问他。
千金小姐是王远虑父亲与继母为他千挑万选的结婚对象,正在力邀他出席晚间的家庭聚会,不,不是力邀,是守株待兔,亲自来办公室逮他一同到场。
王远虑本想迳自忙他的,让千金小姐久候不得,因此知难而退,没想到凤筝却跟着来瞎搅和了?
“一个朋友。”王远虑淡淡地答。
“女的?”女人的第六感向来敏锐,千金小姐的雷达马上发挥作用。
“是。”王远虑点头。“我已经向父亲说明过了,最近工程忙,我今晚不一定会过去,你先离开吧,别错过用餐时间。”
“不要紧,远虑哥,我等你。”千金小姐甜甜地道。
开什么玩笑?外敌入侵,现在走了还算女人吗?至少也得看看来找王远虑的女性友人长什么模样吧?
随便,爱等给她等,由于是父母安排的对象,不便得罪,可软钉子自是少不了,王远虑由得千金去。他正在等凤筝上楼,怎知桌上内线又响了。
“老板。”秘书小姐的话音听来很苦恼。
“怎?”
“凤小姐她、她说要和总务处借东西……”
“借东西?”王远虑挑眉。
“是,她说她需要……”秘书话音越说越弱,实在很害怕被王远虑破口大骂,可凤五小姐不论是人或是要求都真的很奇怪啊。
她当老板是好惹的吗?老板真生起气来时,曾经翻了好几张桌子啊。
“由她吧,她要什么都给她。”王远虑听到后来,非但未如秘书所料的生气,反而还笑了。凤筝这家伙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这……”好吧,秘书吞下千言万语,唯唯诺诺地挂上电话。
“远虑哥,怎么了?”千金小姐很可爱地发问,尽量不让自己听起来有打探隐私与吃醋的意味。
“没什么。”王远虑显然没打算对她多做解释,可他衔在唇边的笑意与清楚浮现的酒窝却惹得千金小姐十分不痛快。
半个小时过后,凤筝照惯例,依旧是那身红旗袍加团扇的打扮,出现在王远虑的办公室门口,不过,她手上除了扇子,还提着工具箱、铁锤和梯子……铁锤和梯子?!
这真是太荒谬了!王远虑承认,在看见凤筝的那一刹那,他真的很想放声大笑。
“嗨。”凤筝完全没预料到王远虑身旁会站着个女人,她脸色有些僵硬,面无表情地向办公室内一双男女打掊呼,但千金小姐看来似乎比她吓得更厉害。
又不是拍戏,这女人一身旗袍就算了,她手上拿着铁锤和梯子究竟想做什么啊?
千金小姐颤颤巍巍地靠向王远虑,忍不住伸出一只手,害怕地勾住王远虑的手臂,而那只搭在王远虑身上的手看在凤筝眼里十分刺眼。
“远虑哥,她就是你的朋友吗?”
不只是手,就连这声“远虑哥”也十分刺耳。
“好了,你们继续,不要理我。”继续什么呢?凤筝也不知道。
她忿忿地将重得要命的工具箱放在地上,制造出砰的一声巨响,她只知道她胸臆间充塞一股沉郁闷气,无处倾泻,压得她喘不过气,看什么都不顺眼。
她讨厌王远虑和女人站在一起,更讨厌这女人可以随随便便就伸手触碰王远虑,毕竟她可是连想偷戳一下王远虑的酒窝,都得千回百转,唯恐见鬼的放弃啊。
谁想理她啊?她也太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吧?千金小姐正在月复诽凤筝,一扬眸,却看见王远虑望着凤筝的眼里全是兴味,还有一种从未在望着她时出现的耐心与温柔。
“是,她是我朋友。”王远虑拨开千金小姐的手,走到凤筝面前,接过凤筝手上的梯子,口吻似笑非笑。
“鼎鼎大名的凤五小姐需要帮忙吗?”
他不知道凤筝要做什么,也不明白她想做什么,可他相信她;和身旁这位父母亲力荐的千金小姐相比,凤筝的出现令他愉快多了。
爱帮忙给他帮忙,她可不会跟他客气!
“放那里。”凤筝将梯子一把推到王远虑面前,指向某片墙壁。
“喂!你怎么这么没礼貌?”千金小姐忍不住发声了。
凤筝淡淡扫她一眼,懒得理她,王远虑则一言不发地真将梯子搬过去,也没理她。她简直像个电灯泡,可她是不会走的!千金小姐气呼呼地在沙发上坐下。
接着,凤筝像变魔术般的,不知从哪儿生出七星罗盘与鲁班尺,在王远虑办公室里走走停停,比比画画。
她是道士吗?千金小姐望着凤筝的眼神像看到鬼。
铿锵!哐当!砰!凤筝拿起铁锤,架起梯子,短短时间内便拆了一幅画、砸了两盆盆栽,断裂的画框与被扯落的绿叶飞溅一地。
“远虑哥!”千金小姐惊叫了起来,不敢相信向来井井有条的王远虑居然让凤筝这样在他办公室里胡作非为。
“不要紧。”王远虑盘胸望着凤筝,脸上仍是那副悠然自得、气定神闲,且对凤筝感到很有兴趣的模样,唇边笑意未曾稍减。
他看着凤筝在他办公室里找出很多他根本不知原来藏在哪里的东西,又扔又砸,最后在他办公桌上摆了一颗玲珑剔透的风水石,再微微掀开他的落地窗帘,小心翼翼地探看窗外景色许久,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王远虑,把梯子搬到那里去。”凤筝食指指向某个地方,口吻颐指气使。
“喂!”千金小姐从沙发上跳起来,对凤筝不知在高傲什么的态度真心感到讨厌,
“如果你要待在这里,请对我的朋友有礼貌一点。”王远虑一边搬梯子,一边平稳地对千金小姐道。
到底是谁没礼貌?千金小姐绝对咽不下这口气,可她又想看看凤筝究竟在玩什么花样,只得暂时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