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女秘书焦灼的关心,“黎总,一切都还好吗?”
瞪着玻璃上那张阴郁的俊脸,黎君桦闭起眼,将灼烧的酸液咽下去。
不!这份屈辱他咽不下去!
说他自负也好,自作多情也罢,他不相信她对他只是短暂的吸引,他明明能感受到她同样的渴望他。
她在说谎!
他受够了她的谎言,也厌倦了总是一再掠夺,这一次,他想要得到她心甘情愿的回应。
他必须弄清楚一切,包括她为什么非跟着黎陌洋不可,又为什么硬是对他撒下这种谎。
他必须弄清楚!
黎君桦收起已被疼痛麻痹的拳头,转身步出他的王国。
如果她的用意是为了使他饱尝卑微的滋味,那么她成功了,骄傲的狮子愿意为她低头,甚至愿意为她屈膝倒下。
原来,在爱情的国度里,狮子再暴虐,也只能乖乖收起利爪,当一只被驯服的大猫。
冷蔷努力抑制着眼中泛滥的泪意,将手机收起。
她一转身,随即对上黎陌洋阴森森的目光,霎时所有的软弱收起,她重新整顿好自己,对他扬起微笑。
一抹连自己都憎恶的笑。
“是奥斯汀打来的?”黎陌洋恶狠狠地瞪着她的手机,彷佛黎君桦就站在那儿。
“嗯。”冷蔷不否认。
“哈,居然真的是他。”黎陌洋嗤笑。“看来他真的很在乎你。”
“只可惜他已经发现我是你的人。”她沮丧地垂下双睫。
想起当前面临的窘况,黎陌洋的嘴里迸出一堆不堪入耳的咒骂。他抱着头,开始在她的公寓里来回踱步。
一旁沙发上,他的手机响个没停,平均每隔三分钟铃声就会开始作响。
黎氏家族的长辈们全在找他,理由当然是为了质询与责难。黎家的内斗随着年轻继承者一批批浮出逐渐白热化,有些传统会随着岁月一起传承下来,但是和谐与团结往往很难。
尤其是牵扯到庞大的利益,以及会令人上瘾的权力,不管是谁都很难不去争。没有人想被谁踩在脚下,即便已经身处在云端,仍会让人渴望成为无所不能的上帝。
冷蔷望着黎陌洋处在崩溃的边缘,说道:“你不能就这样放弃,你一定有别的方法可以挽回一切,我相信你。”
黎陌洋抬起血红色的双眼,情绪既沮丧又亢奋,他看着她的眼神,就好似她是黑暗中唯一的灯光,他贪婪地汲取着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光源。
“只有你相信我,只有你。”他走过来,给了她一个紧紧的拥抱。
“你不能就这样倒下,不管用什么方法,你都可以再站起来。陌洋,你注定要站在高处,你一定可以再想出其它的方法,我会尽全力帮你。”冷蔷挣扎着从黎陌洋的怀抱中月兑身,脸上扬起轻浅而温柔的笑,全然迥异于平日的模样。
望着那抹笑,黎陌洋稍稍闪了神,记忆中的某张笑脸无预警地浮现,但很快就被他压回深处。
沈郁希已经死了,冷蔷不可能是她。
但是这两个女人拥有许多相同的特质,例如对他全然的信任,一样的温驯听话,甚至能为了他牺牲一切……这也是当初他能成功让冷蔷喜欢上他的主要原因。
他很清楚该怎么应对像她这种个性的女人,太容易了,简直易如反掌。最令人感到振奋的是,像她这样性子软弱的女人,不会欣赏黎君桦那个残酷的暴君。
他不必担心冷蔷在为他做内应时,可能被黎君桦吸引,进而反过来背叛他。
不是他自大,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冷蔷确实选择了他。
该死的奥斯汀休想让他输得一败涂地!他也不可能会有这个机会了!
“陌洋,你在笑什么?”望着黎陌洋突如其来的笑容,冷蔷忽然觉得一阵凉意爬上背脊,不安的预感在心中翻腾。
“你说得对,我注定要站在高处,我不可能在这里倒下,我会证明我不是个懦夫,更不会让奥斯汀那个混蛋白白羞辱,我会让他付出代价!”
冷蔷的脸色一瞬刷为死白。
天啊,她怎会低估了黎陌洋卑劣的个性?她怎会忘了,这个男人有多么阴险小人?!
她鼓励黎陌洋别气馁,是希望他改用别的策略,甚至是转移目标。黎家的产业这么多,并不是只有区区一个“米穆尔”,他很快就能寻获下一个高处,然后继续使出他那些卑鄙的技俩爬上去,可悲地当起他自以为是的上帝。
但显然黎陌洋丧心病狂的程度,远远超出她原本所估算的。
“你做了什么?”冷蔷惊惶不安地问。
“没什么。”黎陌洋敛起眼底的疯狂。他不会傻到让任何人抓住他的把柄。
担心被识破焦躁与担忧,冷蔷假意关切地问:“你不会做出什么可能害你自己陷入危险的事吧?”
以为她是真的关心他的安危,黎陌洋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搂着她的肩膀坐下来。“放心,我不会这么傻。”
他当然不会。他不会弄脏自己的手。讽刺的是,他在干这些见不得人的肮脏事上的天分,远比其它的事都来得高。
黎君桦没有看错黎陌洋,他唯一看走眼的,大概就是低估这家伙渴望当上帝的野心,以及他龌龊的程度。
看着黎陌洋眼中那抹藏也藏不住的愉悦快意,冷蔷的血液慢慢变冷。
有什么事就要发生了……否则黎陌洋不会这么亢奋。
这个认知对冷蔷来说,无疑是活生生的折磨。
因为黎陌洋在场,她不敢拨电话给黎君桦,更不能表现出任何异状。
时间像是蜗牛爬步,每一秒钟的流逝对她来说都是残忍的凌迟。
当她好不容易劝走了黎陌洋,目送他踏进电梯后,她一转身就直奔回公寓,拿起手机回拨最后一次通话纪录上的号码。
“求求你……快点接电话!黎君桦,拜托你快点接电话!”
她的膝盖在颤抖,终于支撑不住自己,她瘫坐在地上,一只手紧握在唇边,压抑着即将月兑口而出的啜泣声。
上天刻意漠视她的祷告,黎君桦的手机始终没接通,答铃每响一声,她的心就重创一记,痛苦正缓慢地淹没她,意图让她窒息。
她撑不住了,身子颓然地倒卧下来,背部微微弓起,然后开始剧烈颤抖,啜泣声敲破了一室的死寂。
黎君桦出事了,一定是。否则他不可能拒接她的电话。
不,也许他正在气头上,或许他正在前往哪里的路上,所以他不想接……
彷佛残烬中的一缕火苗,她又燃起了希望。她抹了抹脸,跪坐起身,改拨打言特助的手机。
那彷佛无止尽的答铃声又开始凌迟她,她的心随着铃声跳动,撞得胸骨发疼,泪水再度模糊了灵魂之窗。
“是冷秘书吗?”手机传出模糊的男性嗓音。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冷蔷的心跳几乎静止,但下一刻又恢复狂跳。
“抱歉,我知道突然打来很突兀,但我必须……”
言特助态度激动的打断她,“我现在没办法跟你通话。”
“为什么?公司出了什么事?”冷蔷的手在腿上握紧成拳。
“我不能跟你透露太多,你已经不属于米穆尔集团的一员,很抱歉——”
“不!拜托你,别挂断!”冷蔷脑袋一片空白的大喊。
或许是这突来的失控,一点也不像她平时冷静自持的风格,言特助在那端愣住了,竟也真的没挂断。
“言特助,求求你……”冷蔷控制不了自己,只能哽咽失声地请托。“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是他吗?是黎君桦吗?”
言特助迟疑了许久,才带着无奈地说:“是,是黎总出事了。他的车子似乎发生严重的故障,开上路不久就打滑偏离车道,刹车又刚好失灵,先撞上护栏再撞上行道树。”
世界在冷蔷眼前一瞬刷成黑暗。
她两眼木然地瞪大,屏住呼吸,彷佛将死之人那般的艰难吐嗓,“他怎么样了?他还好吗?”
“不清楚,现在情况很危急。我真的不能再多说了,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处理。”
“求求你!版诉我他在哪间医院,言特助,我求求你!”冷蔷几乎是哀求。从未听过冷秘书这么失控的声嗓,言特助又是一愣。他犹豫再三,却在听见电话中传出啜泣声时,终究还是透露了最后一个讯息。
“黎总在他固定做健检的那间医院,目前正在急救,情况如何还不清楚。”
“谢谢你,言特助,谢谢。”
得到迫切需要的答案,冷蔷切断了通话,她心急的站起身,一阵黑雾陡然降临,视线被中止,她颤抖的膝盖一软,再次跪倒在地上。
这一刻,她才明白,她有多么恐惧失去黎君桦。
在这短暂的晕厥中,她看见死神再一次对她伸出手,将她拉进懊悔与自责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