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君桦冰冷的嗓音替冷蔷解开了困惑。艾丽卡,中文名字是黎涵静,黎君桦的亲妹妹。
泪水如泛滥的海洋,淹没了艾丽卡的眼眸,她痛苦不堪的瞪着黎君桦,目光充斥着恨意。“奥斯汀,你为什么这样对我?我是你的妹妹,不是你的敌人!”
“对我来说,当你执意为了那个男人离开这个家,你就是我的敌人。”黎君桦几近冷酷无情的直视着妹妹。
即便是一同成长的手足,在触见那双棕眸中的森寒时,艾丽卡抽直的背部不可抑制的轻颤。
“那是因为我深爱瑞克啊!”艾丽卡不死心,她大老远从纽约飞来台湾,为的便是挽救丈夫视为性命的事业。
“你确定他也用对等的爱情回应你?”黎君桦讽刺地反问。
艾丽卡眨眨泪眼,硬是将那抹心慌压下去。瑞克当然爱她!这是无庸置疑的,她不该怀疑自己的丈夫。
“当然,瑞克也深爱着我,我不能没有他。”艾丽卡哽咽地央求,“奥斯汀,求求你,看在我的份上,你救救他吧!”
黎君桦冰冷的别开眼,望向呆怔的伫立在楼梯口的冷蔷。
那一瞬,当冷蔷看清他眼中阴郁的沉痛,她的心被某种奇异的情绪绞紧。
“把东西给我。”黎君桦缓缓站起身,朝冷蔷伸出手。
艾丽卡惊诧地别过脸,察觉有外人在场,脸色立时羞愤地涨红。她仓皇地将脸转回来,用颤抖的双手将自己环紧,勉力维持着仅剩的自尊。
冷蔷只觉无比的尴尬,只能神色艰难地走向黎君桦,将搂在胸口的文件袋递过去。
交手的那一刻,修长的手指不经意画过她的手背,她被那阵冰冷的触感吓了一跳,下意识抬眸望向黎君桦。
那张俊美的脸庞面无表情,死寂得令人心慌,奇异的是,她竟能感觉到此刻他的心情是沉痛的。
怔忡间,黎君桦已抽出袋中的文件,高大身躯转向艾丽卡,将整迭文件往桌上一掷,数张照片散落在地。
不堪入目。
照片中的白人男子与不同的女人拥吻,有的甚至是赤身|luo|体的状态。
“看清楚了,这就是你深爱的瑞克。”黎君桦严厉的嗓音刺穿了艾丽卡。
艾丽卡的神情如同蒙受一记闷拳,整张脸瞬间转为惨白。
“不……”宛若破碎一般的嗓音溢出了艾丽卡的咽喉。
“你不顾我与父亲的反对,坚持与这个男人离开,甚至为了他不断出卖我们,现在又为了他跑来向我哭哭啼啼……艾丽卡,你到底要让自己多可悲才肯放手?”
“不!”再也顾不得有他人在场,艾丽卡发出心碎而愤怒的尖叫。“是你做的对不对?奥斯汀,这一切是你干的!”
冷蔷诧然,但当她望向黎君桦时,她无法从那双结冰的棕眸读出半点情绪。
“是你设计瑞克,让这些女人去接近他的,对不对?”艾丽卡尖声指控。
“如果他把持得住自己,他不会碰那些女人。”显然黎君桦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并不打算加以否认。
闻言,在场的两个女人皆是一愣。艾丽卡痛哭失声,而冷蔷只是僵直的伫立于原地,难以置信的情绪满盈双眼。
“奥斯汀,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恨你!”艾丽卡猛然扑向她曾经无比敬仰的兄长,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那清脆的声响宛若雷声鸣动,震撼了冷蔷的整个世界。
她怔瞪着那一幕,黎君桦傲岸的身影依然耸直,阴寒的俊脸直挺挺地承受了这一掌,毫不畏惧,亦无闪躲。
他曾经那样疼爱的小妹,过去总是围绕在他身边,用那双满溢着敬爱的大眼凝视他,对他尽情地撒娇……而此刻,她却为了一个男人与他决裂。
艾丽卡似乎也被自己失控的举动骇住,呆了数秒,但随即又恢复盛怒状态,崩溃的尖嚷声在下一刻响起。
“奥斯汀,我恨死你了!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更不会承认你是我哥!”
仓皇离去的奔跑声敲破了一室的寂静。
望着艾丽卡满怀恨意的身影,黎君桦僵硬的伫立于原地,他的下颚抽紧,眼神森寒,表情是愤怒的。
但冷蔷很清楚,掩藏在愤怒底下的,是一颗受创的心……
老天,难道艾丽卡看不出来,黎君桦有多么想守护她?他的手段再狠,用意绝不是为了伤害她,她怎能为了一个外人伤透至亲的心?
这一刻的寂静太沉重,几乎压得胸口喘不过气,冷蔷咽动了咽喉,却心疼得发不出半个音节。
是的,心疼。她为这个用尽手段,只为敲醒宝贝妹妹可笑爱情梦,却受到如此对待的男人感到心疼。
黎君桦望着妹妹离去的方向,缓缓启嗓,“那个男人只是想利用她,透过她获得黎家的资源与援助,但她就是看不透,宁愿与家人决裂也不惜帮助那个男人,我必须让她从虚构的美梦中清醒过来。”
冷蔷能清楚看见他眼底的痛苦,想必他与艾丽卡曾经感情深笃,会走到这一步,他内心比谁都痛。
“她背着我们,将名下的资产全转移给那个男人,甚至动用股东的身分,将许多黎氏相关产业的内线消息全给了那个男人。”黎君桦眯起盛满怒气的棕眸,此刻痛心已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他曾经是那样溺爱着这个妹妹,与父亲一起珍护着她,誓言不让任何人伤害她一分半毫,但她却毫不留情地为了一个男人背叛他们的守护。“她甚至开始指控我们是掌控金钱与权力的魔鬼,她认为她纯洁的爱情被我们毁了,她根本不相信那个男人是为了钱接近她。”
艾丽卡已经被对方彻底洗脑,活在谎言编织的爱情世界,早已失去了理智。
她太清楚这种感觉,再清楚不过……冷蔷咽下喉间的硬涩感,垂放身侧的纤手缓缓拢紧成拳。
“我不想失去她,我只有她这么一个妹妹,她曾经是我们家最珍贵的宝物。为了我那深受打击的父母、为了这个家,我不得不这么做。即使会让她恨我,我还是得这么做。”黎君桦森寒的注视着某一方,僵硬而肯定的低语。
身为黎家继承者,他背负着太多人的期望,却也在击碎许多人的梦。他必须承受更多的恨意,做下每一个艰困的决定。
这是冷蔷不曾见过,在权力斗争的世界中,人性最幽微的一面。
属于黎君桦内心最幽微的一面。
她恍然察觉,原来这个骄傲不可一世的男人也会感到痛,也有疲惫不堪的时刻。
此刻的他,宛若一只负伤的野兽,宽阔的肩膀撑起的是满载的悲伤。
凝视着这样的他,她发觉自己的胸口传来钝痛感。她告诉自己应该转身离开,不该再继续深入他的世界,那里不属于她。
但,她走不开。
因为她多希望自己是他。早在当初,若她能早点看清“那个人”的真面目,用尽镑种手段杜绝一场悲剧的可能性……
正因为能体会他亟欲守护至亲的心情,她心疼他所承受的痛。这一刻他的心情跟她太像、太像,她无法狠心的走开。
“很痛吧?”美眸盈满了不忍与怜惜,她低声问。
黎君桦一窒,缓缓别脸望向她,大手抚上泛红的脸颊,自嘲地勾唇:“你是说这个吗?”
冷蔷轻轻摇首,随后款款走向他,在内心矛盾的拉锯中,将纤手平贴上他的胸口。包覆在晚宴服之下的心脏正温暖地跳动。
“我是说这里。”她接近叹息地低喃,眸光彷佛穿透了整片胸膛,直达他内心深处。
这声抚慰似的叹息,震撼了黎君桦的世界。
他僵住,思绪凝固,感觉她柔软的掌心轻按着他胸口。这一刻,他的心完全为她所掌握,她主宰着他的全部。
意识到自己失态,冷蔷有丝恍惚地抬起眼,触见那双棕眸正释放出浓烈的情感,如烈焰般狠狠灼痛了她,她才猛然惊醒。
“抱歉……”她心慌地急欲抽手。
但更快地,一只大手按住了白女敕的手背,不许她移走半寸。当她再度扬眸时,她在他眼中看见炙热的渴望。
但他什么也没做,就只是静静地与她视线纠缠。
世界彷佛被隔绝在这份凝视之外,她深锁的心扉被敲开。
“是的,很痛。”良久,他沙哑的答复着,目光瞬也不瞬地盯住她。
然后他慢慢攒紧她的手,重压在他浑厚的胸口,一同聆听着那强壮有力的撞击声。
同时,她平缓规律的心跳,彷佛受到月亮牵引的潮汐,复杂而充沛的情感在瞬间涨满了心房。
这一刻,冷蔷将那些固执放逐,暂时遗忘必须遵守的原则,不愿它们打断这奇妙的瞬间。
“很丑陋吧?我做的那些事。”黎君桦低哑地说。“但是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酷。哪怕敌人的身旁有着我最亲密的家人……你觉得这样的我令人厌恶吗?”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畏惧起她的答案。
冷蔷慢慢仰起脸望他,水亮的眸光覆盖着坚硬的情绪,无比笃定地说:“一点也不。假如那个男人真是一个肮脏的混蛋,我想你做得很好,好极了。”
坚强得近乎残忍。
从她脸上洞悉与自己相同的人格特质,黎君桦为之震慑。
他看不透这个女人。她曾经那样俗不可耐,那样空洞而平庸,如今他竟在她身上看见与自己的倒影。
为了守护自己所坚持的,哪怕对自己残忍亦在所不惜——她的眼中清楚表达了与他相同的信念。
但,为什么?她为何能理解他的心情?她是怎么办到的?不曾经历过一样的事,她如何能体会这样的沉痛?
迷惑如雾,氤氲了深邃的棕眸,黎君桦胸中的渴念蠢动,他垂下眼,半侧过脸庞,吻住了她微张的唇。
那一瞬,心底的苦涩转化成缠黏的甜蜜,冷蔷被迷惑了,所有的抵抗全在这一吻中融化。
如窜动的火舌一般,那两片性感的薄唇吮吻着她的柔软,她平贴于他胸膛的手心被按得更紧,纤细的腰身被另一只铁臂箝困。
耽溺。
她几乎耽溺在这一吻中,浸润在浓烈的暧昧中,无可自拔。他强悍的气息像一张逃不开的网,密密实实地将她裹紧。
“不……”下一秒,她在那双棕眸的倒影中惊见一脸沉迷的自己,连忙推开那具刚硬发烫的身躯。
黎君桦任由她逃避,但是不肯松手。他将额头贴紧她的,双臂依然紧紧环住她的后背,她被禁锢于他敞开的内心世界。
“别走。”他半是命令地哑语。“陪着我。”
冷蔷慌乱地投睐,气息喘乱,心跳狂躁如巨浪拍打,眼神似醉了那般的迷蒙。
这个男人很危险,离开他,立刻!
心中的警铃声尖锐响起,可她就是办不到。他的要求无礼得近乎专制,他的身分令她避之唯恐不及,但他眼底的痛却触碰了她的灵魂,死寂的心被他的吻撬开。
冷蔷悲哀的发觉到一个事实——
她心甘情愿成为这只狮子的猎物,再也逃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