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们要取消婚礼?”
江家书房内,传出江成君惊愕的唯哮。
“不是取消,是延后。”江雪解释。
“到底是谁的意思?”
“是我的意思。爸,我想了想,我才刚毕业,还年轻,还有很多想做的事,真的不想那么早结婚。”
“那你想延到什么时候?”
“我跟明泽说好了,就两年后。”
“两年后?”江成君皱眉,胸口的怒火稍稍平抑了,望向他早就认定的未来女婿。“明泽,真的是你们商量好的吗?”
“是。”傅明泽语气温和。“小雪说得对,我们都还年轻,晚两年再结婚或许比较好。”
江城君沈吟不语,江雪有些歉疚地窥视傅明泽一眼,他这话说得好像婚事延后是小俩口双方共同商议后决定的,其实只是她单方面的主张,她也没想到他那么轻易便接受了,问都不多问一句。
他真的相信她编的借口吗?难道他一点都不生气?
“我还是不赞成。”江成君想了半天,咕哝道。站在他的立场,由于担忧自己身体的健康恢复不如预期,一直希望婚事愈快进行愈好,他好名正言顺将傅明泽提拔为自己的接班人。
“爸。”看出父亲的疑虑,江雪柔声劝。“不管我们早结婚晚结婚,明泽都已经进公司帮你了啊!还有我都在你身边当特助了,难道你就不相信我这个女儿也能帮上你的忙吗?”说到后来,她索性撒起娇来了。
宝贝女儿一撒娇,江成君就没辙了,叹气。“你从小就聪明用功,爸爸很多投资上的事还是你提点我的,怎么会不信?”
“我说成君啊!”庄淑蕙一直站在一旁听父女俩对话,此刻展眉一笑,也加入劝慰。“既然他们年轻人自有主张,我们做长辈的也别干涉太多了。”
她笑意盈盈,似乎对江雪和傅明泽的婚事延后感到颇为愉悦,江成君眉头又一拧,暗暗瞥了妻子一眼。
但他不动声色,只是对女儿和女婿点点头,表示认可了。“婚礼取消有什么事得处理你们自己去弄,爸爸可不帮你们收拾这些残局,还有那些已经邀请的亲戚们,你们自己一一去道歉。”
“Yesbaddy!”江雪甜甜地笑,揽着父亲臂膀轻轻地摇晃。“我就知道爸爸最疼我了。”
“你啊!”江成君爱怜地点了点女儿的额头,接着望向未来女婿。“明泽,虽说婚事延后了,我还是拿你当女婿看的,雪儿也依然是你的未婚妻,你可要好好保护她。”
“我知道。”傅明泽淡淡一笑。
江雪悄悄凝视他,探究着那样的笑容底下藏着什么样的情绪,可她看不出来,他笑得太从容,太温润,太令她……无所适从。
她无声地叹息。
婚礼取消了,许多人都感到讶异,江和建设内部也传出一些流言,有人说是未来的驸马惹恼了公主,也有人说是公主三心两意,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流言如野火烧不尽,自然偶有零星的火苗跳到江雪眼前,她听到同事们是如何传这个八卦,内心不禁后悔。
虽然她有想过临时取消婚礼会引起一些猜测与风波,但没想到压力大半都会落在傅明泽身上,害他成为八卦的焦点,她觉得很愧疚。
为了平息这些不实的流言,她在人前人后对傅明泽更好,天天与他出双入对,
他一个人住在新买的公寓,她有空便过去替他打扫,担心他天天外食营养不均衡,甚至亲手做便当带给他吃。
她做的“爱妻便当”菜色琳琅满目,每一道都色香味倶全,有经营企划部的员工偷偷拍了照片PO上公司脸书,一时蔚为话题,女同事惊叹,男同事嫉妒,午餐带便当因而变成了一股风潮,人人彼此相互炫耀。
不仅关注未婚夫的饮食,在公事上,江雪也十分倚赖傅明泽,江成君考虑在东南亚投资兴建一座购物中心,江雪以董事长特助的身分和傅明泽这个经营企划部的经理合作,不论是公司会议室、茶水间或是户外中庭花园,经常可见两人你来我往地讨论公事,气氛融洽。
于公于私,这对未婚夫妻看起来总是亲密无间,很快地,关于他们貌合神离的谣言便不了了之,取而代之的,是对这双才子佳人的羡慕。
这些传言八卦,庄淑蕙自然也听到了,起初她以为小俩口之间真的出了什么问题,私下暗暗嘲讽,后来见两人感情依旧和美,心里就像吃了满口黄连,发苦发温。
身为江雪名义上的继母,她表面上向来只表现出对继女的疼爱与祝福,嫉恨吃味,种种复杂情绪只能往肚里吞。
这天,杜东元约了她一起吃饭,见她神色阴郁,殷勤地替她挟了几筷她爱吃的菜,劝她多吃一点。
庄淑蕙勉强吃了几口,终究怏怏地放下筷子。
杜东元察言观色,摇头笑道:“阿姨,看你这表情,是不是又在公司受气了?”
闻言,庄淑蕙才消下的火又翻腾起来,没好气地睨他一眼。“还不都怪你!”
杜东元错愕,喊冤。“我又怎么了?”
“瞧你长得也是风流倜傥、英俊帅气,既幽默又风趣,哪个女孩子不被你哄得服服贴贴?怎么偏偏就是哄不到雪儿呢?如果当初雪儿被你追到手,你阿姨我今天在公司也不会这么难做了。”
说着,庄淑蕙不禁蹙眉。今天公司开董事会,刚好财务副总的职位出缺,这几年她一直卡在会计部经理这个位置上,原想乘机跟那些各自握有股份的董事们多多交际,争取升任副总,哪知被江雪那丫头抢先一步,送上亲手烤的饼干和刚煮好的香浓咖啡,一口一声世伯,笑得甜蜜蜜地,将那些见惯大风大浪的老头子们哄得心花朵朵开。
董事会上讨论的主题之,就是那件东南亚购物中心的开发案,老头子们听说案子是傅明泽和江雪负责的,把她赞了又赞,都说江成君生了个好女儿,又有个好女婿,后继有人。
她身为董事长夫人,那样的场合竟毫无插嘴的余地,只能在一旁干瞪眼。
她把怒气发泄在杜东元身上。“如果你大学时学商就好了,现在也能进公司帮帮我,要不把雪儿追走,雪儿肯听你的,我也更有筹码,哪会搞到现在不上不下的,进退不得!”
说是董事长夫人,又掌管会计部门,实际上一点实质的权力都没有,公司重大的投资计划都插不上手。
原来是这样。听懂了她的埋怨,杜东元脸色微变,口口声声说疼他、为了他好,其实这女人终究还是把自己的前途看得比他重吧!可他没兴趣当一枚温顺的棋子,就算追求江雪,那也得是出自于他自己的意愿,而不是遭人逼迫。
念头一转,他很快又恢复一脸爽朗的笑容。
“好了,阿姨,你别生气了,瞧你长得这么漂亮,可别生气气老了。”他拿出惯常哄女人的本领,温声道:“你不是说雪儿延后了跟傅明泽的婚事吗?这表示我还是有机会的,至少这两年,我会再努力看看。”
“你别乱来。”虽说心情不忿,庄淑蕙毕竟仍有理智,劝阻他道:“你现在可是跟大医院院长千金在交往,万一劈腿被抓到,落到两头空就得不偿失了。”
“不会的,她啊,对我可是死心塌地得很。”就算被抓到,只要他温言软语哄两句,那女人一样会乖乖回到自己身边。
杜东元目光灼灼,笑得自信满满。
当庄淑蕙和杜东元在吃饭的时候,城市的另一头,位于某条安静巷弄内的小酒馆,也有一场久违的聚会。
在经过长达数个月的家庭抗争后,蔡雅岚终于取得父母同意,将独自负笈法国巴黎,学习珠宝设计。
这场聚会便是为了替她践行,听说她下个礼拜便要出发,江雪好生难过,整个晚上依依不舍地缠着好姐妹话别。
见两个女人悄悄话说不完,连去个化妆室都要手牵手一起去,蔡玄宇不禁大翻白眼,深觉女人真是婆婆妈妈,虽然他这个哥哥也舍不得妹妹一个人远去法国求学,但又不是不回来了,有必要这么难分难舍吗?
“看她们这样子,忽然觉得我这个做哥哥的好像很薄情。”蔡玄宇一面喝酒,一面煞有介事地感叹。
傅明泽轻声一笑。“你也很担心雅岚吧!”他看出好友藏在嘻笑表面下的忧虑。
“担心归担心,但妹妹长大了,总不能把她一直关在家里,也是得让她学着自由去飞啊!这次她能去法国,还是我劝爸妈答应的,这几天我妈在家里想起来就直掉眼泪,唉。”
傅明泽默默喝酒,咀嚼着好友这番话的深意。
“话说回来,你和雪儿怎么回事?好好的为什么要取消婚礼,还得等两年后才结婚?”蔡玄宇关心地问。他是真的关心,之前他还跟妹妹讨论过,怕是两人的感情出了什么问题。
看出他的疑虑,傅明泽淡淡地笑。“你放心,我们很好。”他晃了晃酒杯,眯着眼观看酒杯在灯下折射的光影。“只是就像你说的,也许她也需要自由地飞一阵子。”
“她怕跟你结婚被绑住了?”
“或许吧。”他顿了顿,举杯将酒喝干。“其实我也不太明白,为什么她一定要等上两年。”
“是不相信你,想考验你吗?”蔡玄宇好奇地揉捏着下巴。
傅明泽一凛,俊眸微敛。“我从很久以前就有这种感觉,每次只要我跟小雪亲近一点,她就会找各种借口又把我推开,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有时候都不晓得她是依赖我,还是害怕我。”
“为什么她要怕你?”蔡玄宇不解。“你对她那么好!”
“不怕我,为什么总是要跟我保持距离?”傅明泽低语。“我在想,也许她只把我当成哥哥。”
“兄妹不是像你们那样的。”这点蔡玄宇很有把握。“我和雅岚也没血缘关系,可我们之间相处的方式就是真兄妹,她交她的男朋友,我交我的女朋友,我们会吵会闹会斗嘴,可绝不会对彼此有什么男女之间的想法。你和雪儿……不是这样的对吧?不说别的,就说雪儿从小到大没交过一个男朋友,我就知道她心里只看得上你!”
只看得上他吗?傅明泽微微抿唇,静默不语。他心里其实是愿意相信好友的说法的,虽然蔡玄宇有些粗线条,但至少在感情方面比自己经验丰富。
见他眉宇间略有郁色,蔡玄宇也为他不平。“女人还真麻烦!永远搞不懂她们在想什么。”
傅明泽闻言,不禁笑了,他很清楚好友为何会有感而发,最近蔡玄宇为了追公司内一个女同事,弄得自己灰头土脸,这绝对是肺腑之言。他拍拍好友肩膀,安慰对方,也安慰自己。
两个男人互看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爽快地干杯。
江雪和蔡雅岚携手从化妆室回来,看两个男人一瓶威士忌都喝了一半,江雪蹙眉,蔡雅岚则是直接哇哇叫。
“哥,你又喝那么多!到时喝醉了还不是你妹妹我得辛辛苦苦地把你扶回家!”
“不用你扶,明泽会帮我。”蔡玄宇很习惯跟妹妹斗嘴。
蔡雅岚撇撇嘴。“明泽跟你一起喝,我看他醉得说不定比你快。”
“太小看我了,雅岚。”傅明泽温和地插嘴。“我酒量肯定比你哥好。”
“就算你酒量好也不准喝那么多!”江雪瞪他,玉手一探就把他的酒杯抢过来。“酒喝多了伤身,有我爸当例子还不够吗?”
傅明泽无奈莞尔,转头看了看蔡玄宇,后者也正看着他,两个男人同时摇头。女人哪!
“这什么意思?”蔡雅岚眯着眼睛问,直觉自己被揶揄了。
江雪也有同感,却懒得跟两个男人计较,拉着好姐妹继续叮咛,要她一个人在国外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别撑着,随时打电话回来求救。
“知道了、知道了!”蔡雅岚听她叨念了一个晚上,又感动又有些不耐烦。
“我跟你同年好吗?别把我当小孩子看。”
“讨厌,人家是舍不得你离开嘛!”江雪娇嗔地横她一眼,赖在她怀里蹭着。
“好好,我也舍不得你。”蔡雅岚笑着拍抚好友。“真是的!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以前你可是比我老成得多呢,小小年纪就爱装大人。”
那是因为她的灵魂本来就是一个成年人啊!江雪赧然。不过好友说得对,自己是有点越活越幼稚的嫌疑,恐怕是因为这些年来太受宠,爸爸疼她,珠姨疼她,明泽更是毫无保留地疼她,教她渐渐地娇气起来。
她呐呐地从好友怀里起身,伸手拨了拨微乱的秀发,眸光一转,正巧与一道热切的视线相接。
是明泽!
她怔怔地想看清楚他的眼神,可才一转瞬,他又回复一贯的温煦内敛,她看不透那里头是否有对自己的着迷。
自从她决定延宕婚事后,两人的关系虽说一如既往,但江雪还是感觉得到有一点点不一样了,明泽似是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彼此肢体的接触,除了偶尔牵手、拥抱之外,他绝不主动亲近她,当然更不会跟她上床。
是生气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