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吃了酒吗?”她媚笑,细白食指放在唇上轻咬,那模样好不妩媚。
叶照容不知该说什么,心头有点酸。
“咱们是一同习过艺的好姊妹,我在楼里时也对你照顾有加不是吗,你看在这个情面上,把我的男人还给我吧,不要老是霸着他不放,他是我的,你怎能厚颜无耻的来抢呢!”
“我、我不是……”她没有抢,明明是督主大人自个儿来的,说没搂着她就睡不着。
“不管是不是都无所谓,总之你要懂事点,以后如果他再进你的房,你要将他推出去,知道吗?姊姊我想他想得心痛,你不会连这点小事都不肯帮丹湘姊姊吧?”应付这傻妞,她多的是法子。
“让他别进我的屋子……”她做得到吗?叶照容眼神有点茫然,好像有人从她心里取走了什么。
神情有些狡诈的丹湘压低声音在她耳边低语。“你忘了你的四郎哥哥了吗?他若知晓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会有多痛心呀。”
话一落下,叶照容有如被雷击中般,全身僵硬,唇色发白,澄净的眸子浮起水气,整个人彷佛被抽走了魂魄。
“怎么回事,容夫人怎么脸色变成这样……天哪!她的手好冰,快取些热水来让她泡泡手脚,你是傻的呀!快到厨房熬碗参汤来,别愣着,你家夫人魇住了。”
时时留心叶照容的巧霞一入屋便觉有异,她一瞧见那失了神的人儿,立即大惊,忙要燕语去备水备汤,而后眼角一瞟,发现丹湘也在屋内,顿时明白又是她在搞鬼。
“不就受了风寒吧,值得大惊小敝吗?又不会死人。”死?对呀,如果她死了一个恶毒的念头浮上丹湘脑中,她眼中闪过杀意。
“住口,容夫人身子微恙,若无事请湘夫人离开,别说些风凉话。”眼前这档事若不是她使坏,她打死都不相信。
“凭你一个管事娘子也敢撵我,你是向天借了胆子!我以夫人的身分革了你的职务,把你的钥匙交出来,日落前搬出陆府。”她是什么东西,也敢对主母颐指气使。
巧霞冷笑着将她指到自己鼻头的手指拨开,面露轻蔑。“称你一声夫人只是看在督主的分上罢了,一没拜堂,二没摆酒,三没宣告众人,你充其量是督主的未婚妻而已,还不是正室。”
“你说什么?!”她居然不承认她的身分。
“督主给你一分体面是自认有愧于你,让你等他等了那么久才会流落风尘,尽避他对你已经没有往日的感觉了,还是愿意给你一处栖身之地,让你以正室的名享受荣华富贵,但事实上,你什么也不是,你连容夫人的一根头发也比不上。”
巧霞说得畅快,她由一开始对叶照容没有好感,到后来渐渐地被收了心,甚至对她心生怜惜。她看得出来陆瑞京对叶照容的喜欢,因此她爱屋及乌的放下成见,对叶照容多有关怀。
当然,也是因为叶照容的善良和坚毅收服了她,她为叶照容不屈不挠的毅力而折服,心甘情愿退到身后守护她与陆瑞京。
“你……”
“还不走,要奴婢将今日发生的事禀报督主吗?你猜猜到时你会有什么下场?”她不是威胁恫吓,督主对容夫人的在意已超乎所有人的想象,也许连他自个儿都不晓得究竟陷得有多深。
她喜欢陆瑞京,但爱不一定非要有所回报,她是旁观者清,才能看清楚他心中深藏的情意。
想起东厂雷厉风行的手段,丹湘的身子为之轻颤。“好,算你狠,这笔帐我记下来了,来日必讨!”
巧霞故意福了福身,恭送丹湘。“奴婢随时奉陪,湘夫人慢走,不送了。”
哼了一声的丹湘转头就走,莺声连同几个陆府的小丫头簇拥上前,声势浩大的离开。
“容夫人,你别吓奴婢呀,快回神。”主子突然间变成这副模样,燕语急得都快哭了。
“容夫人怎么了,她好点了吗?”方才她与湘夫人说话时,燕语明明已经让容夫人泡了热水,她的脸色为何还白得像张纸,没半点血色。
“湘夫人跟她说了,要她以后别让督主大人进她的房,一说完容夫人就变成这样了。”不言不语,两眼无神。
“那个恶妇。”巧霞轻啐一声,随后搓揉着叶照容的手,用她在宫里学来的按摩手法按摩她的穴道。“快醒醒,别让坏人得逞,你很好,真的很好,我从没见过比你更勤恳单纯的人,你是好姑娘……”
“好姑娘……”她是吗?
因为痛,也因为巧霞的柔声安抚,叶照容空洞的眼神慢慢恢复了神采,眼眶里蓄满泪水。
“不要相信别人说的话,真心为你好的人不会伤害你,存心打击你的人肯定不安好心,你自个儿要认清谁好谁坏,不要以为人家不会无缘无故对你下毒手,当有利益冲突时,你就成了别人的绊脚石。”当时她就是这样被牺牲的。
宫里的水太深了,一步踩错便是万劫不复,今日的姊妹,明日是捅自己一刀的敌人,有些人为了往上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巧霞姊姊……”两行泪顺颊而下。
“好了,哭出来就没事了,瞧你把大家吓的。还有,奴婢是下人,不能再喊姊姊,尊卑不分。”巧霞板起脸训人。
“有你在,真好。”像是离散多年终于找到亲人,叶照容泪流满面的抱住巧霞,哭得好不感伤,看得其它丫头都想哭了。
“你呀!就是个傻的。”她动容的举起手,犹豫了一会儿才轻拍上叶照容的背。
傻乎乎的对别人好,傻乎乎的相信别人对她好,傻乎乎的认为世上没有真的坏人,只是不小心做错事,更傻的是,自己居然会心疼起这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傻姑娘。
“燕语,打些水给你家夫人净面,用冰水敷一敷她红肿的双眸,不然督主回来瞧见了,这院子里的人都得挨板子。”哎呀,她怎么也眼睛酸酸的,一片雾茫茫的看不清前方人儿。
“是的,巧霞姊姊。”燕语应声,赶紧照办。
是夜。
当陆瑞京为皇上越来越沉重的病情忙了一天后,他回府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瞧瞧那个老在心中徘徊的人儿,他拖着疲惫的双足回到了熟悉的院子,却发现院子里未如往常的点起灯。
“容儿,我回来了……”咦,怎么打不开?
门推不开,显然是上锁了。
“督主大人带丹湘姊姊回来不是为了冷落她,我明白她的感觉,你去她那里吧,丹湘姊姊说她会一直等着你的。”屋内的叶照容扬声道。而她也不能再对不起四郎哥哥了,过去是她想得太简单,以为不跟陆瑞京做对真夫妻便不算背叛四郎哥哥。
去他的明白,她居然把他关在门外!“开门,不要让本督主说第二遍,我很累了,需要休息。”
隔着门,叶照容心口微痛的回答。“丹湘姊姊那儿也可以休息,我不能那么自私的独占你。”
“好个自私,看来是我太宽待你,把你宠出娇气了,你要我去我就去,以后别来后悔。”一说完,他负气离去。
陆瑞京一夜未归,叶照容也一夜睁眼到天明,两人都想着对方,两人都不肯低头,只能默默地……叹息。
“督主也别气容妹妹了,她就是小孩子脾气,不懂事,听信了旁人一点闲话就上心了,妾身哄了她一天还是不管用,非跟妾身呕上了,说要把妾身的男人还给妾身……”
躲在一旁看戏的丹湘一见面有愠色的陆瑞京走出院子,便一脸柔情的迎上前,装作不期而遇,最后说出这番劝慰之言。
尽避没拜堂,她还是厚脸皮的以陆瑞京的妻子自居,反正她是他亲自带进府的,也被允了正妻之位,那她便是他的正经妻子。
叶照容是姬妾,不该占着正室的尊荣。
“劝了她好几回偏是不听,还赌气的说嫁了无根的太监已经赔上一生,要不是太子做主将她赏给你,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跟着你,一辈子也生不了自己的孩子算什么女人,她被太子给害了一生。”傻子才和太监做夫妻。
“她真这么说?”陆瑞京忽地停下脚步,骤然回头。
看到那张阴鸷面孔,丹湘胸口猛地一颤,硬着头皮接话。“是、是呀!她和我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们可是好姊妹,她还喊我丹湘姊姊呢!这股亲热劲不亚于亲姊妹。”
容儿真的嫌弃他是……太监?陆瑞京摇了摇头,心中苦笑,要不是担心她不小心泄露他不是真太监的消息,今时今地还会由着她埋怨吗?她要几个孩子他都能给她。
陆瑞京没气恼叶照容的气话,却怪起多疑的齐时镇,若不是齐时镇多事的将人赏给他,他也不用处处忍着,抱着软玉温香的可人儿而不能享用,徒惹她的怨气。
“你要去哪里?”看他又举脚往前走,丹湘又赶紧跟上。
“书房。”他头也不回的走着。
什么,书房?她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儿站在他面前,他居然视若无睹。“到我那儿坐吧,我准备一桌酒菜,咱们好好聊聊,以前我们躲在树洞等雨停时总有聊不完的话。”
以前叶照容跟丹湘说了不少她和四郎哥哥的事,但丹湘那时不当一回事,只是随便听听,因此记得不多只能含糊带过。
一提到以前,陆瑞京似想到什么微顿了一下,但……“不用了,早点睡,明日还有事要早起。”
“督主……”他、他竟然走了?!
看着走入黑暗中的身影,又恼又气的丹湘咬着下唇,面对他冷漠的对待,她更加坚定心中的想法。
叶照容必须死。
叶照容不死,她将与富贵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