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来来来,喝酒,这次不能像上回一样半途走人了,我不过去换了一件衣服回来,你就不见踪影了,太不给我面子了,陆督主自罚三杯吧。”酒不怕多,就怕喝不下。
齐时镇上回宴请不尽人意,颇有遗憾,所以他又补请一回,希望这一次真的能宾主尽欢。
“太子言重了,当时微臣公务繁忙,没来得及告辞,皇上交代的事不办便是抗旨,相信太子定能体谅为人臣子的不易。”宴无好宴,就不知他有什么筹码用得上,陆瑞京拭目以待。
陆瑞京气定神闲的噙着笑,坐在靠窗的位置,底下的街景一目了然,他不意外的瞧见几张熟悉的面孔。
他都进了牡丹楼还穷追不舍,真是辛苦了。
“呵呵,父皇真扫兴,酒喝到一半还把人叫走,回头我问问父皇什么事这般紧急,连一时半刻也不让你停留。”他在刺探,同时也是让陆瑞京认清谁是主、谁是奴,阉人再张狂,面对他也得双膝跪地,自称一声奴才。
“二皇子被刺。”
齐时镇的手顿了顿,目光流转,最后看向墙上的竹画。“受伤了吗?二皇弟未免太不小心了。”
“别人要杀他,哪是他小心就能避得开的。那场刺杀令二皇子伤得很重,差点救不回来,心口那剑刺得太深了。”他神情凝重,说得煞有其事,好像随时传出二皇子死讯都不足为奇一般。
事实上,此时的齐任时正活蹦乱跳的在草原上猎兔子,他身上最大的伤就是手背上那道三寸长的伤口,那是他设陷阱时被树枝划伤的,根本不用上药,没几天就愈合。
“真的?”齐时镇一听,眼底流露出几许兴奋。
“幸好别庄的大夫医术精湛,妙手回春将人救了,二皇子命大才逃过一劫,现今已能自行坐起进食,恢复得不错。”其实当皇子也很辛苦,整日被人刺杀,永无宁日。
齐时镇原本发亮的眸光顿时一黯,眼中闪过阴郁。“那真是不幸中的大幸,祖宗保佑,父皇肯定很着急。”
“皇上倒是没说什么,只要二皇子好好休养,又让东厂多派些人去保护他,并下令同样的事不要发生第二回。”他特意强调“东厂”两字,意思是提醒不要有人找二皇子麻烦,否则他翻脸不认人。
其实明眼人都知道这是谁下的手,就连皇上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任由皇子们争斗去,谁能杀出一条血路就能称霸为王,自古以来的权力斗争都是如此,有能力者胜出。
但那不关陆瑞京的事,皇家兄弟要打要杀都随他们去,他只忠于皇上一人,谁也别想踩着东厂当垫脚石上位!
终究是为人臣子,他还能跟皇子们争天下不成,即使他手中的权势大到教人害怕。陆瑞京正透露着这讯息。
他要瓦解对手的防心,不再处处针对他,身后时时刻刻跟了一群尾巴也挺烦人的,做什么事都不方便。
“呵!应该不至于,谁敢胆大包天的招惹东厂锦衣卫。”齐时镇言下之意是若无东厂鹰犬出面,下一波的暗杀行动随即到来。“好了好了,明明是找你来喝酒的,说这些不愉快的事干什么,上回没看完的飞天舞,此次可得尽兴了。”
齐时镇一击掌,花绛立刻带了丹湘和数名乐伎进入包厢,其中没有叶照容的身影,而是由一名体态妍丽的女子取代。
瞄了一眼一字排开的花娘,没瞧见那张熟悉的小脸,陆瑞京眼底闪了闪,意兴阑珊的斜靠着身子喝酒,眼中毫无一丝情绪,淡漠得不近人情。
穿着桃红色舞衣的丹湘卖力的舞动诱人的胴体,她仍一心扑在太子身上,使出全力要勾引出他的怜惜,腰肢越扭越快,彷佛就要一舞化蝶。
只是她的用心没人在意,齐时镇假意欣赏着她的曼妙舞姿,眼角却瞟向他处。
花绛面有嘲讽,对她的自作多情感到可笑。
而陆瑞京则心不在焉的看向窗外,好像外头的景致比跳舞的丹湘还美上数倍。
酒香、花香、美人香,牡丹楼里牡丹艳。
蓦地,包厢外面传来一阵细碎的吵闹声,越来越大的争执声吵得人不得安宁。
“两位先坐坐,我去去就来。”身为牡丹楼的当家主事者,花绛起身告罪,退出包厢。
很快的,花绛去而复返,一脸为难的看着包厢里的两位贵人。
“呃,有件事想请两位相助,没有你们出面,此事恐难善了。”这事也只有他们才压得住。
“什么事?”两人同时开口,口气疏离,并不感兴趣。
“定国公世子不管不顾的要带走我们楼里的姑娘,说是喜欢她唱的小曲,态度强硬得连我们的人也拦不住。”花绛苦恼的揉着生疼的太阳穴,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
“唱曲的?”难道是她……陆瑞京眉头动了一下。
“不过是个唱小曲的,给他就是了,牡丹楼里还找不到第二个唱曲的姑娘吗?何必吵吵闹闹的扰人雅兴,花掌柜的,你太不厚道了,收了本太子的银子还让本太子不痛快。”齐时镇不快的斥责。
“可是想容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她只唱曲儿没签卖身契……”突地,一道黑影杵在花绛面前,打断她的话,吓出她一身冷汗。
“你是说花想容?”
“是呀!督主,世子爷太粗暴了,捉着人就不放……”咦,人呢?他……他真的去了?
陆瑞京风卷残云似的急出包厢,没瞧见身后的齐时镇和花绛交换了个意味不明的眼神,接着又跟在他后头出了包厢。
正如花绛所言,叶照容正在别的包厢,定国公世子正扯着她的手不放,口出秽语的说要带她回定国公府暖床,他能看上她是她上辈子烧好香的福气,只要把他伺候好了,说不定他一高兴就赏她个通房做做。
毕竟青楼唱曲的女子身分低贱,连当妾的门坎都构不上。
这话气人也十分羞辱人,别说叶照容是有未婚夫的人,就算无婚约在身,她也不可能跟着那一脸猥琐的定国公世子走,因此拉拉扯扯的不肯就范,气得迟迟未能得逞的定国公世子扬手就要落下一巴掌。
“你敢!”
还没看清来者是谁,喝得七分醉的定国公世子忽然手腕一疼,没来得及喊出声,整个人已经被一道强大的力量往后扯,顿时飞了起来,旋即又重重落下。
“谁……哎哟!好痛哪,哪个不长眼的混帐敢动本世子,嫌米饭难吃要改吃香烛吗……”咦,这是谁的手指,居然敢不要命的指着他的鼻头Z
“你在威胁本督主吗?世子爷。”冷冷的声音很轻,却是冰寒入骨。
听到这冷冽的低嗓,差点尿了裤子的定国公世子在家仆的搀扶下颤巍巍的起身。“你……你是陆瑞京?!”他连牙齿都在打颤了。
“陆大哥……”叶照容吸吸鼻子,忍着不掉泪。
“过来。”他看也没看她一眼,只死死盯着定国公世子。
“嗯!”她鼻音很重的走到他身旁。
“世子爷,你要到东厂喝杯茶吗?本督主那儿的茶叶可香得很。”他勾起唇,一手放在腰间的绣春刀上。
“她……她是本世子先瞧上的,你东厂势力再大也别想抢……”他酒气上脑,有些不知死活。“你一个太监有根插……嗝!女人吗?抢了也不能用,还是回宫找宫女对食去,少来坏爷儿好事……啊!你、你要做什么,快放……放开……”
“你敢把你的话再说一遍吗?”
被揪住衣襟高高拎起的定国公世子涨红着一张脸,几乎快没气了,压根说不出半句话。
在陆瑞京杀人的目光中,他吓得酒意退了、人也清醒了,裤子更是尿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