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工作机会,田靖沄兴奋得一夜杂梦,但隔日一早她仍精神抖擞地醒来,满心欢喜地搭上公交车前往关祈修的出版社。
窝在出版社里过夜的关祈修为她开了门,在他到盥洗室梳洗的片刻,田靖沄左顾右盼,对这个新环境好奇极了,心里透着一丝紧张和兴奋。
她很清楚,自己并非科班出身,若不是因为哥哥的关系,她断不可能找到自己喜欢的工作。
然而交情归交情,若不是关祈修愿意,她也没机会到他的出版社来任职,所以她挺感激这两个男人……
一直以来,关祈修在她心中就是哥哥的好朋友,以前曾因顽皮玩了他几回,在他心里她应该不大讨喜,但往后他就会成为她的老板,她想努力做好工作,成为他认定的优良员工。
“环境还可以吧?虽然目前只有机器。”关祈修不知何时走出盥洗室,来到她身后询问。
“很好啊!”她回首,一脸愉悦。“空间很大,光线很明亮,也很通风,挺舒服的。”
虽然现阶段还看不出规模,只有几张桌子和传真机、复印机、箱子等物品,但感觉是个不错的工作环境。
她很喜欢喔!
“喜欢就好。”他点头,同时拿出纸笔放到桌上。“妳说妳喜欢画画,先画个东西来瞧瞧吧。”
她是来当自己员工的,当然得先测试看看她的能力,毕竟她想做的是美编,万一没什么美感,那可就糟了。
“好啊!”她别的不行,就画图还可以,她有自信能让他折服。
她坐下来,拿着笔思索了起来。
“干么?”不是很爱画?发什么呆啊!
“画什么好?”能画的题材太多,他想看什么咧?
“想画什么就画什么,我不是太严苛的老板。”他轻笑。
感受到他释出的善意,她想了想,低头开始动笔。
花了半个小时左右,她在纸上画出一幅可爱的插画,献宝似地将画好的图拿给关祈修。
“……”纸上画着城堡和属地村庄,主角是一群拟人化的小白兔,构图不差,线条也还行,但关祈修看了看,脸色变得有点惨绿。
“怎样?”原本还有些自信的田靖沄,见到他的表情,心,凉了半截。
“妳确定妳只能画到这样?”瞪着眼前的画纸,关祈修觉得自己的手有点抖,脑袋有丝晕眩。
这是插画没错,但她画出来的东西有点太……平面了些,没什么立体感,连他这没有美术概念的人都看得出来,更何况是天天看卡通台的小朋友?
他们可精的咧,图画得不好,谁还会买他的杂志?!
“干么?不行吗?”她问得心惊胆颤,完全没想到自己最喜欢的画图也会被打枪,心里着实忐忑。
她常到书店去翻看图画书,有些甚至画得歪歪扭扭的都能出版了,她画成这样还不行吗?
如果他说不行,不给自己这份工作了,那该怎么办才好?
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就这么没了吗?她难掩心中的失落。
“也不是不行,构图方面还可以,只是妳的人物稍嫌……呃,平面了点。”没错,杂志当然是平面的东西,但图画不够出色便会失去吸引力,无法勾起读者阅读的兴趣,已经可以预期销售量会有多惨淡。
杂志和LINE的贴图不同,也与市售的个性图书、心情札记有所差别,因为刊载文字量较大、页面较多,加上客群不同、竞争又大,要求自然会更高,她的功力显然得再加强才行。
“那怎么办?”天啊!她真的不想放弃这份工作啊!
“嗯……”凝视着她失落的秀颜,他也于心不忍,而且光看表情就知道她有多渴望得到这份工作,他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这样吧!我找个人帮妳恶补一下。”
“恶补是……”怎么听起来很恐怖的样子?
“跟我走就对了。”
一个小时后,田靖沄从位于台北市中心的出版社转移到郊区的阳明山,这过程她也很匪夷所思。
她不明白关祈修为何要开车载她到阳明山来,总之他一句话,她就毫无异议地跟他走了。
反正他是哥哥最好的朋友,总不会把她载去卖了,而且以她多年和他交手的经验来看,她确信他不是坏人——至少以前捉弄他的时候,他从没生气过,没意外他绝对是个好人!
“就在这里。”将车停好后,走到一幢白色洋房外,关祈修停下脚步对她说道,并伸手按下电铃。
须臾,一个女人自屋内走出来,隔着洋房外围的栏杆弯身看了他们一眼。
“你好。”女人走向前,与他们面对面并点了下头。“关先生不在喔!”
“……”关祈修霎时觉得乌云密布,即便现下头顶上的天空一片晴朗。“去哪儿了他?”
“到学校去演讲。”女人回答,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瞧。
“该死!”关祈修懊恼地以拳捶了下栏杆低咒。
他出版社的人手严重短缺,又“认领”了田靖沄这光有兴趣没经验的呆妹,如果不快点想办法加强她的画技,没准他的公司就会被她搞垮了。
偏偏这时候老哥却不在,简直急死他了!
女人见着他的样子,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小脸露出些许不确定。“请问,你是关先生的弟弟吗?”
“妳怎么知道?!”关祈修错愕地瞠大双眼——靠!这女人可以去摆算命摊了!
“因为你长得跟两位关先生很像啊!”女人笑咪咪地打开铁门,既然他是关先生的家人,就没必要防着他。“请进来,他大约中午就会回来。”
“喔。”关祈修搔了搔发,一脚踩进门里,这才想起自己压根儿不认得眼前这名陌生女子。“呃,不好意思,忘了请问妳是哪位?”
因认出他是老大的弟弟,所以开门让他进来这点他能理解,问题是,她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待在一向自闭、不喜欢和外人太亲近的老大家里?
太吊诡了!
田靖沄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心想关祈修这话问得也太晚了些,不意引来关祈修侧目瞪她一眼,她赶紧摀唇闭嘴。
“呃……”女人思忖了下,好一会儿才给出答案。“我是在这里帮忙的人啦,先进来再说。”
女人热情地招呼他们进屋,勤快地准备茶水,又弄来自制的糕点盛情款待,很自然地在言谈间搞清楚了关祈修和随行女子的“底细”,和两人此行的目的——希望自家大哥能传授些许本领。
“太神奇了,妳既不是学美工,也不是设计学院的学生,怎么会想做美编?”冯韵柔觉得田靖沄好厉害,竟然敢挑战自己不熟悉的工作领域,那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境界”。
“没办法,我们家很穷,所以供不起我念昂贵的美术学系。”田靖沄的眼滴溜溜地转了转,面露郁色,小声说道。
冯韵柔闻言产生些许同情,不意关祈修竟在此时伸出拳头,狠狠地给田靖沄一记爆栗!
冯韵柔讶异地张大小嘴,搞不懂现在是什么情况。
“穷个屁!”关祈修揍完人,还嚣张地朝拳头吹了口气。“只是不优渥而已,哪到穷的地步,少那么夸张!”他没好气地责备道。
死小孩!骗死人不偿命的死小表!
这小表真的很爱演,不晓得的人铁定会被她耍得团团转,就像他当初一样,现在她竟想要欺骗这位小姐,当然要好好地修理修理她才行。
“……你欺负人!”田靖沄瘪着嘴指控他。
“哼!欺负妳刚好而已。”关祈修并不觉得自己有错,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
冯韵柔好笑地看着两人斗嘴的可爱模样,在她眼里他们并不像普通雇主和员工那般严肃,反而像对小情侣互相笑闹,逗趣得紧。
时间很快流逝,不知不觉便接近中午,关羿劭推门而入,怔愣地发现三弟竟坐在客厅里。
两兄弟寒暄几句便辟室而谈,约莫半个小时以后回到客厅,发现里头两个女人交头接耳地不晓得在说些什么,一见男人们归来,立即极有默契地同时噤声。
“那个……呃——”盯着田靖沄,关羿劭想半天想不起她的名字。
“田靖沄。”冯韵柔不愧是最了解他的女人,一见他开始发呆皱眉,就知道他八成忘了人家的名字,赶紧在一旁提示。
“呃对,田靖沄。”关羿劭清了清喉咙,微窘地喊道。“妳要不要先画个东西让我瞧瞧,我才知道该怎样教妳。”
田靖沄无措地睐了关祈修一眼。
她才在出版社被关祈修打过枪,现在又要她在专业人士面前作画——据关祈修的说法,他哥哥是知名陶艺家,她怎么好意思在关公面前耍大刀,展示她那稚女敕的图呢?
“没关系,妳画。”关祈修见她一脸为难,约莫猜到她的心思,他点了点头,示意她听话。
指导人之前总得先弄清楚学员的能耐在哪才好因材施教,这点道理他懂,所以就算她画出来的东西再不成熟,也得让老大瞧一瞧。
田靖沄垮下肩,无奈地接过冯韵柔递过来的纸笔,颤巍巍地在纸上绘画,不到几分钟已然勾勒出大致的样貌。
关羿劭拿起纸来,只看了一眼,随后神情复杂地看向自家小弟。
关祈修接收到他若有所感的眼神,沈痛地闭了闭眼——这下老大应该清楚他的难处了吧?
唉~~
“还好,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见田靖沄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关羿劭仁慈地没将话讲太白,温柔地安抚了句。
“真的吗?”单纯的田靖沄忽略了他口中的糟字,只选择了可听的字眼入耳,稍显兴奋地轻喊。
“嗯。”关羿劭似笑非笑地点了头,接着交代道:“明天开始,每天到我这里上课三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