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行婚礼过后一个礼拜,龙齐的作息似乎已经恢复了往昔的正常,如果要说他与以前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对许多事情变得冷漠。
在他的笑容里多了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就连亲近他如冷子渊,有时候都猜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这一天,他们谈完公事在书房里下棋,这期间发生了许多事情,让平常每隔几天一定下盘棋的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坐下来走盘棋了!
“你到底有没有正眼瞧过你刚入门的妻子了?”冷子渊下了颗黑子,挡住了龙齐的进攻,语气漫不经心地开口。
“没有,对于她的尊容究竟是哪副德行,我一点兴趣也没有。”龙齐扬起浅淡的微笑,又下了一颗白子。
“我猜也是,我就在想你一定没正眼瞧过她的样子,她其实长得不赖,一定很合你的胃口才对。”
“她就算是只母夜叉,也不干我的事。”
“彤走了,你就真的不在乎自己娶到什么样的女人吗?”说完,冷子渊眯起眸,仔细地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
“除了她以外,任何人对我而言都没意义,渊,说正事,我不想再听到话题继续转在那个女人身上,那会让我心情不好。”
“其实她很值得多聊一聊——”
“渊。”他的语气陡然一沉,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冷子渊听出了他语气之中的不善,笑耸了耸肩,“好吧!这可是你说的,你不想聊,咱们就不说。”
“这就对了,我们兄弟之间应该还有更多好谈的话题才对。”龙齐扬起微笑,非常满意这个令他感到不耐的话题被结束了。
冷子渊对他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感到好笑,“身为兄弟的我忠告你一句,既然结了婚就要对人家负责,否则你会后悔莫及。”
“我不会,她分明不爱我,却还是嫁给了我,代表我身上有她所需要的东西,她无论要名要利,我都可以给她,除了爱以外。”说完,龙齐轻喟了口气,站起身来,“既然你没有办法不谈我的新婚妻子,渊,我也没话可以跟你多说了,你先回去陪老婆吧!我可不要陶陶怨我把你给霸占住。”
冷子渊心里微讶,这可是他生平第一次被龙齐给下逐客令,看来,他刚才的话真是踩中了这好兄弟的痛处。
他站起身,耸了耸肩,对于自己被下逐客令倒不是挺介意的,“好吧!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多保重,有空的话……”
“别再提她,我会翻脸的。”龙齐脸色一沉,颇有山雨欲来的阴霾之意。
“好,这可是你说的,我先走了。”
说完,冷子渊抬步走向门口,不想再逼他太紧,是他自己说不想听的,可别怪他没有事先把话说清楚。
他会后悔的,当他发现真相之后,说不定会因为自己做了那么多蠢事而想掐死自己!
算了,这阵子这家伙已经行事乖张太久了,让他受一次教训也好,如果不是他个性变得那么差,他一定会发现新娘签在那张婚书上的名字,就是他朝思暮想的“杜亮彤”……
一股淡淡的药水味泛在空气之中,诊疗室里除了医生动手拆贴布的声音之外,没有人开口说话。
杜亮彤看着医生把药布丢在银色的托盘上,仔细地检查着她额头上的伤口,心里好紧张。
医生看她那么紧发,转头叫护士拿面镜子过来,交到她手上,要她自己亲眼瞧瞧伤口复原的情形。
她拿起镜子,瞧着镜中的自己,那呈现深红色的伤口依旧狰狞地盘据在她的额头上,“医生,不能再更好了吗?”
“你要有耐心,伤口愈合的状况不错,应该很快就好了。”
“疤痕呢?伤得那么严重,一定会留下疤痕吧?”
“不要担心,就算有疤痕,范围应该不会太大。”
“所以,你的意思是一定会留下疤痕了。”
“这……是的。”医生迟疑了半晌,终于缓缓地点头。
“我知道了。”她的表情明显是失望的。
“夫人,现在手术技巧非常高明,只要你的伤一好,我们就可以安排时间替你动手术,保证你的脸就跟没受伤前是一样完美无瑕。”
她神情黯然地低下头,心情就像压着巨石般,沉得她喘不过气,她真的很怕脸上的伤好不了,被灼伤的嗓子再也不能正常说话,随着龙齐不来找她的日子一天天增多,她心里的害怕就越来越深,几乎要将她给淹没窒息……
好想她。
每一天,他的思绪总是被想念给充斥着,有好些天,他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但他知道她会责骂他的荒唐,如果她知道他为了她而荒废事务,心里一定会很自责,他不要她心里有一点点难过,所以他振作起来。
只是他总是在想,如果,他们注定根本就不能在一起,为什么老天爷还要让他们再次相遇呢?他与她再次相遇,根本就不是上天的礼物,而是一个残酷的玩笑,将他打入更深一层的地狱。
龙齐坐在单人沙发上,望着窗外的天空,他手里把玩着一只已经变成褐色的草蚱蜢,昨天,他才从收藏的盒子里把它拿出来,这是九年前彤离开之前留给他最后的礼物。
她终于还是学会了!
她曾经努力了很久,差一点点就要放弃了呢!
这时,门外传来了骚动,他的手下似乎正极力在阻挡有人要闯入,“夫人,你不可以进去,门主交代下来说他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我不是‘任何人’,我是他的妻子。”
“可是……”
“没有可是,让开!”她不想再多说废话,推开了挡住她去路的手下,用力地推门而入。
“夫人——”
听到手下的喊声,龙齐立刻知道闯进来的人是他的新婚妻子,他没有回头,沉静地闭上双眸,语气冷淡道:“出去,我现在不想见你。”
那名手下觑了夫人一眼,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位夫人露面,但戴着帽子的她露出半张脸蛋,看起来就跟彤小姐一模一样。
他不好说话,只能乖乖退出门外。
“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问完了我就走,绝对不再打扰你。”她的嗓音还是沙哑的,一字一句都说得非常缓慢。
“你问吧!”他冷淡的语气仿佛这是给予她的施舍。
“我想问你,你究竟还想冷落我多久,请你给我一个答复,得到你的答复之后,我立刻就走,不会再打扰你。”
“我已经娶你进门,热情款待你并不是我的责任。”
“所以,你打算一直漠视我的存在吗?”
“随便你怎么想,我无所谓。”
“你娶我,不是为了要传宗接代吗?我不是圣母玛利亚,也不是变形虫,不可能无性生殖,我不想长辈问起来的时候没话可回,如果你想要继续分房下去,就请你为这个问题想想办法吧!”
“我娶你已经算是给了交代,你生不生得出小孩不干我的事,如果你觉得空闺寂寞,就请自己想办法,我帮不上忙。”
“我去找男人解决也可以吗?”
“别太张扬就好。”
“这就是你的条件?”
“是忠告,如果你做得太过分,我逼不得已一定要阻止你,我不想因此伤了我们夫妻之间的和气。”
“和气?我们之间有那种东西吗?”她反讽道,他根本就不进她房间,他们之间彻彻底底的就是相敬如“冰”!
“那就要看你自己怎么想了,你说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我无所谓。”他冷淡一笑,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话落,他们之间是一阵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默,正当他以为她放弃逼问的时候,她再度缓慢开口,沙哑的嗓音伴随着哽咽。
“好,我会照你说话去做,但是以后……我永远都不会再让你亲我了——”
说完,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她已经转身飞奔出门。
时间相隔只有短短一秒。
龙齐心口如遭雷殛,高大的身形弹跳而起,拔腿追出门去。
两人之间的距离迅速被拉近,她头上的帽子飞落,一头柔黑的长发扬了起来,纤细修长的背影就像一幅美丽的图画般震撼着他的心脏。
他加快了奔驰的速度,在下一瞬间,大掌擒住了她白女敕的细魔,强硬地将她拉进怀里。
她低着头,落下的黑发遮住了她净白的容颜,让他无法仔细瞧清她的容貌,他喘息着,不是因为刚才的奔跑,而是他内心的震撼。
“彤?”他语气不确定地轻唤。
“请你放开我。”
她沙哑的嗓音就像个老太婆一样,杜亮彤好痛恨这样的自己,她的喉咙被浓烟呛伤,医生只说她会好,却说不准什么时候才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说话,她颤抖着,忍住不争气的泪意。
“彤,你是彤。”他伸手要撩开她的长发,却被她一手挥开,她激动地挣扎着,想抽回被他紧握着手腕。
“别碰我!”
她昂起脸蛋冲着他瞧,脸上充满了愤怒,这下,龙齐总算瞧清她了,他的心脏几乎快要因为眼前所见的景象而爆炸粉碎。
是她,他的彤。
龙齐情不自禁地伸手抱住她,却被她以更强烈的态度反抗,就像一只最泼辣的野猫般不容欺近。
“放开我!你追上来干什么?是你自己说不想跟我同床,也不想跟我生小孩,我现在要去找别的男人跟我睡,要他跟我一起生小孩,反正我做什么你不想管,现在你管不着!”
“彤,不要说气话,我不是故意要对你说这种话,对不起。”他好声地呵哄着,几乎使尽全身力气才能抱住挣扎不休的她,“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是你,对不起。”
“是你自己说不要跟我睡的,我只不过是照你的话去做,我有错吗?”
“没,你没错。”
“你还说不肯跟我生小孩,我现在要去找男人跟我生,错了吗?”
“没……不,你不准去找别的男人,除了我之外,我不准别的男人碰你一下。”他态度强硬地收紧臂力,牢牢地拥住她,让她动弹不得。
杜亮彤瞪着他,而他也同时一瞬不瞬地瞅着她,深邃的眸光看起来无比坚定,在他的注视之下,她黑白分明的美眸渐渐地泛起红色的泪光。
“不哭。”他低沉的嗓音柔柔的,眼神流露出心疼。
“你知不知道我很怕?”她颤着声,努力维持平静的语调,“我每天晚上都在房里等你,等了你那么多天,你却连一步都不肯踏进来,我心里好害怕,怕是不是因为我的容貌变丑了,声音变难听了,所以你不肯要我了……每天晚上在心里一直想,越想越害怕……”
她伸手揪住右颊的发丝,想要遮住额边那道深红色的疤痕,疤痕细细的尾端深入脸颊,虽然痕迹已经变淡,但在她白女敕的肌肤上还是隐约可见。
“别遮,让我看。”
龙齐放下了她,拉住她的小手不让她趁机逃掉,大掌拨开她柔细的黑发,在她极度不情愿的情况之下细视了她的伤痕。
“医生说,可能还是会留下疤痕……”她小声地说,心里很不想让他知道这一点,但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就算是有疤痕,你还是很美。”
“骗人!”
“我不骗你,在我心中,你无论是什么样子都很美。”
“那你为什么不来……为什么我们结婚那么多天了,你一直不来找我?”
她哽咽地说道,泪水就像溃了堤似地淌落她的双颊。
看着她一串串的泪珠,龙齐的心有如刀割,他想起那天渊对他说的话,心里的悔恨有如潮水般涌上。
他紧紧地抱住她,将她腾空抱起,却遭到她激动地抵抗,她双手不停地在他身上拍打,将心里的气愤完完全全地发泄出来。
他没有阻止她,甚至于还觉得这样的疼痛与他曾经做错的事情相比,根本就是微不足道。
“对不起。”他压沉了嗓音在她耳边低语道。
他声音里的深刻歉意震住了她,她咬住了唇,收回了对他的攻击,冷不防地紧紧环住他的颈项,将脸埋在他的肩上。
“我有说过自己很喜欢你吗?”她闷闷地说道。
“你可以再说一次,我一点都不介意。”
“我喜欢你,齐,比这世界上任何人都喜欢。”
“我也是,比这世界上任何人都喜欢你。”
从他们口中吐出的“喜欢”两字,比起爱的分量重了很多,然而再多的言语都不是以形容他们内心对彼此的感情。
他们不会再分离的,这是他们心里没有说出口,却不约而同拥有的共识,而他们会努力着,至少要比对方多活一秒钟……
这时,正要往这里过来的冷子渊看见两人抱成一团的样子,心里知道他根本已经不需要再多说了,他摊摊手,调头往外走去。
他们的事情终于解决了,这下,他总算可以安心回去抱亲爱的老婆大人喽!
这真不可不谓是好事一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