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曹樱的声音回荡在耳畔,星倩感觉到有人在轻轻摇蔽她的肩膀,但她好累,眼皮好重,她完全不想起来,不想睁开眼睛,哪怕是下了车就可以回家睡觉了,她还是连根手指都不想动。
以前她就知道如果有家人的支持,当只米虫是件很幸福的事,可以早睡早起或晚睡晚起,也可以怎么睡怎么起。
而现在,她更加觉得当只米虫很幸福,不必面对那些会议记录和书单……总之,现在她十分怀念过去当米虫的日子,如果给她选择,她会厚颜的选择回到过去当米虫。
事实上,她并没有永远赖在家里的想法,得到这份工作时,她也很雀跃,想努力实现过去两年没能好好实现的理想抱负。
如果只是一份普通的柜台员或理财专员的职务,她相信自己不至于会感到这么无力。
可是,对于当曹樱的贴身助理,她真的有太多不足的地方了。
她的能力不足、知识不足、人脉也短少,导致她必须花上好几倍的力气去搞清楚自己的工作内容,再花许多时间去搞懂他在说什么,还有她的恶梦书单,这些都让她好累好累……
“抱歉,我又睡着了。”她转动着脖子,解开安全带。
苞他单独在车里总是会让她想起那一夜,明明是那么恐怖的狂风暴雨灾难夜,却还是让她如此怀念,她无法理解自己在想什么。
事实上,每天回家后,只要一进到自己的房间,她的脑中就全是他的身影。
在只有一个人的房间里,她不需要自欺欺人,假装自己对他没有感觉,没有丝毫的男女之情。
她应该感谢他给她堆积如山的工作,让她白天忙得没有时间对他脸红心跳。
其实回到家她还是有许多工作要做,但专有的独自空间,只跟自己的心相处时,她也就没必要把脑海里的他赶走了。
“下车吧!是我朋友的店,我也是股东之一,下去吃点东西再走。”
她错愕的看着他先下车。
她不想吃东西啊,她只想马上回家洗澡赶快睡觉,明天是周末,她打算睡到下午再起来,好好补足这一星期来严重缺乏的睡眠。
一下车,山风吹来,她下意识的半眯起眼眸,当下被眼前的景致迷惑了。
这是哪里?
她原以为下了车会在什么西餐厅的停车场,然而她却发现自己身在山顶,放眼望去,底下是万家灯火交织闪烁,抬头仰望则是一片星光灿烂。
唯一的缺点是,有些冷,她又没带外套。
她才在想而已,一件毛料外套已经披上了她的肩。
她抬眸,看见他带着暖意的深邃黑眸。
天啊!为什么要这样看她?为什么要带她来这种地方?在她已经完全放弃他的时候,为什么要让她再度对他产生不应该的遐想?
“经过那次在山里逃生的经验,你现在对山林会有恐惧感吗?”他的目光温柔的停驻在她脸上。
星倩失神的看着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呼吸及心跳。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起两人患难与共的事,她觉得体内升起一股热气,清了清喉咙。
“我不知道,还没有机会验证。如果去相同的地方,我想我会怕吧。”
他微笑。“你知道当时你都没有尖叫吗?连一次都没有。”
她的脸孔蓦然发热了。
他在赞美她吗?
那一夜是多么惊险,而他居然还留意到她没有尖叫?
“你看看这是什么?”
他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一个咖啡色真皮夹,她随即低呼一声,震惊得瞪大了眼睛。
是她的皮夹!
她激动的接过那个皮夹。“这是怎么回事?”
“前天村长让快递送来的,他说在现场清理的工人找到这个皮夹,神奇的是它竟然完好无缺,里面的东西也都还在,只是湿透了而已,我让人把它弄干净,但信用卡之类的应该都不能用了。”
“谢谢你……”她着重的把皮夹收进随身包包里,心感动得整个暖了起来,
“我们进去吧,入内也能看到夜景,不要在这里吹风。”
他握住了她的手,自然的就好像他们是情侣似的,她的心跳又加剧了。
她得承认他是个营造气氛的高手,先是不假辞色把她弄得心灰意冷,现在一个失而复得的皮夹又让阵阵涟漪在她心头荡漾。
他们走下几层阶梯,一栋倚山而建的透明玻璃屋出现在眼前,木头招牌上刻着“山林与花岩”。
星倩跟着熟门熟路的曹樱走,他暖和的大手一直握着她的手,体魄高大的他让玻璃屋的入口显得有些狭窄。
推开玻璃门,慵懒的音乐,食物和咖啡的香气迎面而来,服务生立即上前。
“您来啦。”
星倩看服务生面带笑容但态度恭敬,显然他真的是这里的股东。
室内约有两百坪,座位应该有八十个吧,靠窗的位子都已经坐满了,客人以年经男女居多,座位都是沙发类型,让客人可以懒洋洋看夜景。
“帮您保留了靠窗的位子。”
服务生领着他们入内,正好一对男女迎面而来,让星倩愣了一下。
这么巧,她竟然遇见了任庭汉?
她不由得看向他身边的短发丽人,妆有些浓,外貌好像比任庭汉稍微成熟了一些,这就是当初他选择的那位公司女主管吗?
“怎么了?”曹樱注意到她稍停顿的脚步,他停了下来,服务生也跟着停下来,站到一旁静候。
“遇到一个老朋友。”虽然她的脸部表情有些不自然,但仍轻描淡写的带过。
本想就这么擦身而过,任庭汉也好像有意装作不认识她,但没想到他的女伴却在这时停了下来。
“您是——曹总裁?”她惊喜的问。“真是幸会,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您,我是大丽银行的行销副理,敝姓童,童安琪。”
“幸会。”曹樱冷淡的点了点头。
见曹樱无意与对方应酬,星倩正想赶快走开,没想到一直装死的任庭汉竟然“咳”的一声开口啊。
“星倩,你好吗?别来无恙?大哥大嫂他们可好?”
看见曹樱挑起了眉,星倩立即在心里咒骂任庭汉卑鄙小人,因为看见女伴的反应,才想跟她相认,摆明了想利用她攀上曹樱。
她竟然跟这种人交往了三年?真是的——悔不当初!
“你认识他们?”曹樱眯起了眼睛。
“我来介绍。”这下不介绍也不行了,她无奈的说:“他是我大学学长,任庭汉。”
曹樱眉头耸高。
当他一听到大学学长这四个字,就敏感的知道这个男人就是她说过的前任男友。
外表帅气年轻的家伙,一身雅痞味深厚的名牌,原来她喜欢这类型的男人,他顿时觉得非常的不高兴。
这个家伙因为她长期失业就甩了她,另结新欢是吗?
他主动向任庭汉递出名片,“我是星倩的未婚夫。”
任庭汉受宠若惊的接过名片,结结巴巴地说:“呃——您、您好,幸、会——幸会——”一副矬样,完全上不了台面。
“原来大家都认识啊!”童安琪是里面最高兴的一个,她长袖善舞地说:“那么,等两位结婚的时候,我们一定去喝杯喜酒,就这么说定了,一定要给我们喜帖哦!”
能够拥有亚曼集团总裁的结婚喜帖是多么大的面子啊,她说什么也要拿到一张,今天真的是太幸运了!
让人不舒服的偶遇总算过去了。
星倩坐在舒适的红色双人沙发里,旁边是曹樱,被他见到她那不堪的前男友,她现在没勇气看他的表情。
他们的座位正对着夜景,座位与座位之间都有浪漫十足的珠帘或纱幔相隔,让每桌客人都保有隐私权。
服务生很快送来咖啡和点心。
星倩拿起咖啡啜了一口,香香甜甜的焦糖咖啡平复了她被搅乱的心情。
“谢谢你,让我吐了一口恶气。”她用汤匙搅动女乃泡,幽幽地说:“以前比较单纯,还以为自己会嫁给他,刚才却觉得他是个小人。”
“那个男人配不上你。”曹樱阅人无数,只消一眼就看出那家伙的本质。
她幽幽然的轻叹了一声。
对,她现在也觉得任庭汉配不上她,而她配不上某人,某个魔人……
“现在对他还有留恋吗?”见她出神,他以为她的心思还在前男友身上,他的口气变得不太愉悦。
“没有,连一点点都没有了。”星倩搁下咖啡杯,拥起沙发上的一个方形抱枕,“只是觉得奇怪,他嫌我失业太久甩了我的时候,我应该又气又伤心才对,但当时我却没有那么深的感觉,只觉得,既然他要分手,那就分吧,也不想跟他吵闹理论。”
曹樱的眉峰再度拢起。“你觉得自己是个太理性的人?”
她的冷静反应其实有迹可循,打从他第一眼见她就知道了。
这时她穿着他衬衫的性感模样不期然的又出来了,画面无比鲜明,他承认他常想起她穿他衬衫的画面,那让他感觉两人之间很亲密。
“算是吧!”星倩稍稍移动四肢,倦懒的曲膝,这样拥着抱枕更舒服。“从小到大,遇到再严重的事,我都不曾失控过,也不会跟别人大声吵架,就算很气很气,也不会有什么激烈的行为。”
她的话让他联想起前妻梁薇。
梁薇正是情绪起伏很大的那种人,常因为看见他被媒体拍到和某个女人站在一起的照片而抓狂,不管那个女人是某个部长或是某个他必须应酬的人,她都会气得抓狂。
他猜想是因为梁薇有个花心父亲,从小她母亲就常因大的丈夫的外遇而歇斯底里,长期紧绷的家庭气氛让她极度没有安全感,所以她的性格才会扭曲成那样。
“当你真的很爱一个人,就算是性格使然,也绝不可能不发火、不伤心。”
就如同他平常不会随便发怒,但最后梁薇的背叛还是让他抓狂了。
就算老夫老妻早没有了爱,但只要名义上她是他的妻子,就要对他忠实,这是他最低的要求,不管她的理由是一时寂寞还是空虚,抑或错全在他,是他没有好好陪伴她,他都不能谅解她的行为。
哪个丈夫能谅解出轨的妻子?省省吧!
“很爱?”星倩认真的想了一会儿。“坦白说,我还不知道什么叫很爱,我跟他没有轰轰烈烈的感情,只是和他在一起就是一个伴,做什么有人陪,可以商量的感觉。”
他不禁打量起她。
这小女子显然没有坠入爱河过,虽然她以为她恋爱过。
“你曾经看到他的来电就心跳加速吗?”他问。
星倩摇头。“从来没有。”
“你曾经焦急不安的等他的电话吗?”他再问。
这次她点头了。“我把报告放在他摩托车里那一次,我急着找他,但他不在宿舍里,我只好在手机里面留了话,那一整天,我都焦急不安的在等他的来电,很怕他把我的报告弄丢了。”
闻言曹樱忍不住炳哈大笑,笑里畅快恣意,而她则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最后,才恍然大悟的两颊狼狈的烧红。
是啊,她欠缺经验。
任庭汉是曾抱怨过她对他们的感情不够投入,她不是不想投入,而是她不知道怎样才算是投入。
她没有为他哭过,也没有心跳加速的感觉,只觉得跟他在一起很自在,课余或假日他们都会在一起打发时间,这样还不够吗?
“你几岁?”曹樱收起了笑容问她。
他自己谈过几段感情,每一段都惊心动魄,也都因为清楚的感觉到彼此的电波和爱意才会开始。
所以他完全不认为她谈的那个叫恋爱,被交往三年的初恋男友背叛,应该要伤心欲绝,应该要从此不再相信爱情才对,可是在她身上却完全看不到受伤的痕迹。
“二十四。”
他是认为她是感情上的小学生吗?
他觉得她的恋爱史很好笑吗?
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但他刚才的举动让她产生了严重的无力和失败感,还有浓浓的失落感,他真的不是她应付得来的对象。
他们只是上司和下属,她为什么要坐在这里跟他聊她的恋爱经验,她不应该来的,她该回家休息才对。
她的情绪向来不会在起大落,他为什么把她的心弄得一团乱?他又凭什么忽然闯入她的生活,让她没办法再像以前那平平静了?
她觉得自己好傻,不应该眼巴巴的到他的公司上班,情绪被他牵着走……
“我三十三了。”他看着她那轻蹙的眉头,将她的脸抬起对着他,轻柔的问:“如你所知,我还有一次离婚记录,你会排斥跟一个大你九岁,又刚离婚的男人交往吗?”
她的呼吸急促了,感觉到自己跳动的胸口血脉偾张,她不敢置信的搜寻着他脸上的线条,发现那双让她心动的黑眸里,有火焰在跳动。
她开始不自觉的颤动着。
可能吗?
她神智昏沉,好像作梦一样,她看到他的脸俯向她,温暖的男性气息霎时轻拂着她的唇,她轻轻闭上了眼睛。
他终于吻住了她的唇,一股激情的电流窜过她全身。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紧紧拥住了她,而她则软绵绵的靠在他身上,双手揪紧了他,任由他辗转吻着。
所有因他而起的浮躁心情在这一刻,非常神奇的全都消失了。
许久之后,他终于放开了她的唇。
她呼吸急促的看着他,不信任似的望着面前这张性格又英挺的脸,就是这个人吗?这一个月来,让她心绪不宁的人?原来,她一直在期待这个吻……
“你想甩我一个耳光吗?”他一本正经的问。
她连忙摇头。
他笑了,伸手将她拉近自己,深深的注视着她。
“在山上的那一夜,你在我怀里时,我就想要吻你了,我没有想到才刚离婚而已,竟然这么快就遇到让我心动的女人,当时我还不确定自己的感觉,后来笃定之后,我甚至问过孙曼如,你提过我吗?当她回答没有时,我受到好大的打击。”
她瞪大了眼睛。
他问过她嫂嫂?嫂嫂什么都没说啊。
“然后,”他露出了一个微笑,“为了满足我的心,我只好很卑鄙的把你安排在我身边工作。”
她痴痴的望着他,眼眶红了,胸口也热了。
真的吗?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为什么都不说话?”他的嘴角立刻下垂,浓黑眉目慢慢皱了起来。“你要拒绝我的告白吗?”
她慌忙摇头,胸口随着心跳震颤着。她只是不敢开口,怕这是一场梦,就像她一直以来,都在作有着他的春梦一般。
“所以你是接受了?”他的眼神改变了,浅浅微笑挂在迷人的唇边。
他再度接近她,才刚歇战的双唇倏然又堵住她柔软的唇瓣,舌尖挟着炽热的气息,肆意的卷弄着她生涩的小舌。
她完全不像有接吻的经验,这让他更想探索,黑色双眸因占有欲而熠熠生辉。他一径的啜吮狂攫,直到她整个人已经瘫在他怀中了,他才放开她的唇。
“我现在没有办法放你回家了。”他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嗓音粗嘎地问:“说说看,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星倩顿时感到一阵暖意。
她也没办法就这样回家……
她缓缓转动着眼珠,半开玩笑试探地说:“去清境……或者,阿里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