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拉开浴室门,里面是黑的,就着室外的灯光,他看见她未着寸缕、缩成一团的跌坐在地上,旁边则是他生日时公司员工送他的整人玩具蛇,他觉得满酷的,就挂在浴室里当装饰。
“蛇……有蛇……你不要过来,不知道它有没有毒……”素素早就吓得花容失色,她含着泪水颤抖地说。
老天为什么要让她今天过得这么坎坷啊?有什么特别涵义吗?
“那是玩具蛇,不必怕。”安仰锋感到失笑又自责。“我竟然忘了浴室里摆了这个,你一定吓到了。”
“什么?”素素贝齿打颤地问:“玩、玩具?你说它是玩具?”
“对,只是玩具。”他看了眼天花板上的电灯。“灯泡烧掉了?”
真是该死的巧啊,如果再看得仔细一点,她就不会错把假蛇当真蛇了。
“我……我不知道。”她吸吸鼻子。“我看到蛇的时候,吓得撞到置物架,跌倒了之后灯就突然灭了……”她的话声倏地止住。
天——天啊——
她没穿衣服?!她竟然光着身子跟他一来一往的对话,还说了好几句?!这、这、这……
“你、你出去!你快点出去!”灯坏了,又不能叫他把门关上,她真的是羞赧欲死啊!
虽然她已缩成一团,了不起他只能看到她的背和一些大腿手臂什么的,但基本上她没穿衣服就是没穿衣服,这是否认不了的事实啊!
“我把眼睛闭上了。”他接着转过身去。“我会走到房门边,对着门、闭着眼睛,你可以放心走出来,穿好衣服再跟我说。”
他走开了,素素松了口气,很希望时间可以倒转,回到她在办公室里张望天色的那一刻,如果她那时不要下班就好了。
人生是没有早知道的,这句是她外公常挂在嘴边的话。
他老人家明明就什么都早知道了,偏偏还把这句话当成口头禅,她也很不解。
不过现在是怎么回事?她发现自己站不起来,好像是脚扭到了。
努力试了几次,还是站不起来,不得已,素素只好向外面的安仰锋求救。
“老板……”一想到他不知要怎么帮她,她就头皮发麻。
“我在。”安仰锋尽量以自然的口气回道:“有事吗?”
依照她文静的个性,此刻一定羞窘到一个想死的地步了,他绝不能再让她有任何尴尬的感受。
“我……我站不起来,”素素备受折磨的说,感觉自己身心都到了一个无法再承受更多的境界了。
外面,安仰锋很快做了判断。“应该是扭伤了,你不要乱动,等我一下。”很快的,他倒退着走进浴室,手里是一条大毛巾。“用这个把身体包住,包好了再告诉我。”稍待几分钟后,他预告,“我要转身张开眼睛了哦。”
“好……”她声音更小了,双颊浮起惊人的红晕。
安仰锋转身,张开眼,一股热气瞬间冲进他的血脉。
要命!为何胸线以下围住毛巾的她,比未着寸缕时更撩拨他的心?如此猛然加速的心跳,是在证明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吗?
“我抱你出去。”他定了定神之后说。
“好。”素素的头低得不能再低了,很想干脆闭起眼睛。她实在无法在这种情况下面对他啊。
安仰锋当然知道她处境尴尬,因此非常注意自己的肢体,尽量不碰触她太多,以免她感觉不舒服或不被尊重。
可尽避如此,抱着几近半果的她,他怎么可能毫无感觉?
一阵莫名的电流在他体内奔窜,他试着维持心跳的平稳,但他失败了。
从浴室走出去就是房间,那短短几步犹有千里之远,每一个太过失序的心跳都在他脑中亮起危险的信号。
终于,他把她放在床上了。
“大学时常跑野外露营,所以学过扭伤的急救方法,我帮你看一下。”他在她面前蹲下。“等一下会有些痛,你忍耐一下。”
素素只觉得无比羞涩,因为他正蹲在自己面前,但当他扭动她的脚踝骨时,她立即痛得涌出了泪水。
因为真的是太痛了!
“你试着把脚放在地板上动一动,应该好多了。”
看见她那楚楚可怜的泪水……他不由得伸手轻轻为她拭去。
素素屏息凝望着他。
他刚刚……他刚刚有伸手拭去她脸颊的泪吗?
霎时,一阵晕眩晃过,心跳疯狂的在她胸腔里奔窜失速,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只能看着他、看着他……期待令她精神紧张,她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他。
两个人对视许久,彼此都意识到一股不寻常的电流在空气里流动。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后,安仰锋因为外面一声巨雷乍嫌邙率先回过神来。
素素那迷蒙的眼神让他惊跳弹起,他想拥她入怀,但又怕冒犯了她。如果不能好好经营一段感情,就别自找麻烦了吧。
“我到楼下抽根烟,你把衣服穿上吧。等会我送你回去。”
看他匆匆走掉,素素整个人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满心失望,甚至还有微微的鼻酸。
她终究没办法吸引他呀!
也对,像他这么出色的男人,怎么会被平凡的她吸引呢?她还是不要作梦了,他不是她的命定伴侣,他不是……
素素在安仰锋的办公室里看到贺钰文时,真的非常非常意外,整个人足足愣了一分钟。
她的大学学长贺钰文,气质温文儒雅中带着邪气,身材高瘦挺拔,是玉树临风型的美男子,当然也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出身医生世家,简直就是梦幻白马王子的代表。
她和大多数女生一样,都暗恋过他,看到他远远走过来会心跳加速,有关他的消息会特别留意,当别人在谈论他时会拉长了耳朵听,情人节她送的巧克力,就和其他女生的一起堆在他桌上。
反正,她只是他众多爱慕者之一,对她而言,他具有特别意义,但对他而言,她应该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你是冯素素吧?”贺钰文笑睇着她。“毕业这么久了,你一点都没变。”
素素讶异到下巴都快掉了。“你……你认得我?”
“你不是我学妹吗?怎么会不认识?”他眼角含笑的望着她。“你每年的西洋情人节都会我送巧克力,不是吗?有一年送的还是小熊形状的巧克力,我印象特别深刻,是自己做的吗?”
“是、是的。”素素结结巴巴起来,脸也红了。
她万万没想到,大学时暗恋的白马王子不但记得她的人,还记得她的名字,更记得她送过的小熊巧克力。
“你跟以前一样文静,话不多,但总让人如沐春风。”贺钰文浅笑着说。
素素脸红不已,害羞的微笑。
安仰锋不悦的瞪视着他们。
这是在做什么?在他面前打情骂俏吗?
而且,她不但亲手做过巧克力送给钰文这小子,如今在钰文面前还一副娇羞的模样,看得他很火大。
“晚上你有空吗?”贺钰文的笑容更深了。
“啊?”素素一时反应不过来。“晚上?”
他愉快地说:“这么久没见了,我们一起吃个饭,叙叙旧。”
“好、好啊。”她已经紧张到不行,只能这么回答了。
柏钰文悦耳的男性嗓音再度响起,“那下班时间我再过来接你。”
安仰锋蓦然清了清喉咙,冷不防命令道:“冯素素,你下去帮会计做帐,她忙不过来。”
此话一出,气氛突然变得好严肃,素素微感错愕,因为她根本不懂会计的事,然而老板有令,岂敢不从?
她歉然地对学长笑了笑,匆匆下楼去了。
她一走,贺钰文就用意犹未尽的口吻对安仰锋说道:“她是个好女人。”
“所以呢?”他的表情毫无笑意,冷冷开口,“你不是最怕跟好女人扯上边、怕负责?”
他们是高中死党,他自然知道贺钰文只爱美女,换女友的速度像换衣服,但也很聪明地把自己的形象塑造得很好,分手不仅不出恶言,还会很大方送上昂贵的分手礼物,所以外人并不知道他其实很花心。
“我变了。”贺钰文微微一笑。“年纪越长,越了解好女人的可贵,结婚对象当然要找一个清清白白的好女人,我可不想自己的老婆曾有别的男人碰过。”
“你这个禽兽,你自己又碰了多少别人未来的老婆?”安仰锋骂道。一想到冯素素被贺禽兽当成了结婚对象,他就浑身不舒服。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贺钰文轻松地说:“我现在决定要定下来了,首先就是找个能安份待在家里相夫教子的好女人。冯素素是个很好的人选,我有把握可以好好教她。”
他的话让安仰锋非常不高兴。“我警告你,你不准打冯素素的主意!”
“为什么?”他戏谵地问:“难道你喜欢她?”
安仰锋烦躁地蹙眉。“没有那回事,你不要胡说。”
“我想也是。”贺钰文好整以暇地笑道:“你安仰锋都狠狠受伤过一次了,怎么会再碰女人?不过,至少要告诉我为什么吧?既然对她没意思,为什么不准我打她的主意?”
他月兑口道:“因为你配不上她。”
“配不上她?”这倒稀奇了,“嫁给我,她就可以当豪门少女乃女乃,一辈子过着荣华富贵的生活,说我配不上她,这说不过去吧?”
安仰锋撇了撇唇。“对,过着荣华富贵的生活,然后三不五时替你处理女人问题,每隔几年还要接纳你冒出来的私生子女。”
柏钰文笑了。“哪个贵妇不是这样生活的?”
他沉声道:“总之,你不要碰冯素素就是了,她不是你可以玩弄的女人。”
“如果你对她没意思,那么恕我不能从命,就算你是她的老板,也不能阻挡我们自由交往。”贺钰文邪气的一笑。“我,要定她了。”
我,要定她了。
整个晚上,这句鬼话一直在安仰锋耳边响起,让他几度把文件丢下,站起来抽烟,妄想藉由尼古丁来稳定情绪。
下班时分,他就站在这个窗口,看贺钰文开著名车来把冯素素接走了,她也一脸开心,活像中了头彩。
苞那个花心男约会就这么高兴吗?想到纯洁如百合的她落入贺钰文那公子的手里,他就无法再故作镇定。
柏一文的为人他太清楚了,是一个没话说的朋友,但对女人……这方面真的很不负责任。
终于,九点时,他忍不住打了素素的手机。
“你在做什么?还在吃饭吗?”想来那小子一定安排了烛光晚餐,豪华排场一道道的上,现在吃完不为过。
“在电影院门口,要去看电影。”
电话那头传来素素秀气的声音,旁边有吵杂的环境音。
“电影?”他的心彷佛瞬间被冬天占领了。
他们还要去看电影?
“有事吗,老板?”素素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问。
柏语文学长说安仰锋很在意她,这是真的吗?
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好了,自己的单相思有希望了。只是,她还是不太相信安仰锋会在意她,毕竟他还留着前女友的衣服啊。
而且,在他套房里那天,他明明可以……可以对她更进一步的,比如吻她,但他并没有那么做。
唉,她怎么会为了贺钰文一句话就心绪纷乱,还真的开始隐隐期待安仰锋的心里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