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朵拉婚纱会馆无论是外在建筑,或是仅隔着一层玻璃落地窗的内部装潢,在这婚纱街上都是会令人驻足多看几眼,甚至流连忘返不想离开。
巴洛克风格的建筑,到处是玫瑰和蕾丝所营造出来的梦幻空间……
喔!别忘了,在这建筑的一角,还有个十多坪大的露天小便场,那儿摆了三四张雕花铁制桌椅,种了些花花草草,专供逛累了的路人休憩。只是一个小小的角落,却可以感觉到潘朵拉的贴心,以及环绕着浓浓华丽、浪漫、优雅的古典气息。
经过这家店时,年轻女孩们的眼神总是特别柔和,里头陈列的美丽婚纱仿佛是通往幸福之门的钥匙。
遍纱或成熟、或可爱、或清纯、或古典……不知道是设计师的巧思,或是会馆陈列营造的气氛,总觉得潘朵拉好像是透过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美丽方式在祝福有情人……
透过婚纱,她们对婚姻起了美丽的憧憬。
如果结婚的话,就是要这么幸福啊……
遍纱馆门上的花铃声又响起,客人再度上门。
今天会馆中的“六大天才”有好几个不在家,只留下策划婚礼会场的创意总监兼会馆会计的霍馨,和时时手上不离扑克牌的“神算”香景幽。
“欢迎光临。”
两人抬起头来,看着推门而人的年轻女子,彼此心里都是一怔。
怎么……怎么“又”是她?
进门的这位小姐他们两人不但不陌生,还称得上熟了。
她和婚纱会馆的工作人员虽然非亲非故的,可三年前潘朵拉成立时接的第一椿Case就是她,接着更成为潘朵拉的常客。
常客?她常介绍朋友来光顾吗?不,是她自己常光顾这里。
包含半年前的那次婚礼至今,她已经结了七次婚了,四次在外国,三次在国内。每结一次婚,她就会造访这里一回。这次她又来了,莫非……
罗晓芽约莫二十三、四岁,甜美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风。她绝对称得上是个绝色美女,美丽的五官是难以挑剔的完美,尤其那双含媚双瞳最特别,当她笑的时候,流转的媚态秋波恍若能勾魂。
那种勾魂媚态似乎是与生俱来、不加矫饰的。但她年轻的纯真特质并未因此而掩去,妩媚和纯真的极端气质共融,也难怪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人不计其数了。
来者是客,更何况她和他们虽为主客关系,实际上却称得上朋友。
香景幽还没开口,霍馨已笑吟吟的打起招呼了。
“好久不见,晓芽。近来好吗?”
罗晓芽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香景幽递上的那副扑克牌。“还要算一次吗?”
“规矩。”
香景幽习惯为推门而入的客人奉上一副牌,好像已成为到潘朵拉来的客人要“遵守”的规矩了。
她耸了耸肩,依着次序洗牌抽牌。“来了八次玩了八次,前七次的结果都是一样的,真不知道这第八次会不会有不同的结果。”
前七次亮牌时全是黑压压的一片,首张还是人人都知道不是好东西的“鬼王”。又香景幽是不替人解牌的,看得懂牌意的人直呼他神算,看不懂的人莫名其妙之余,瞧他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有时真的……很想在他身上量鞋号。
她是看不懂牌中的意思,可也多少知道牌意好不到哪儿去就是了。
到潘朵拉来筹备结婚事宜堂堂迈入第八回了,也就是说,不包含她这次要结的婚,她已经结了七次婚,且逃了七次婚了。
天呐!哪个女人能像她这样无敌的,一连结了七次婚,又逃了七次婚!
因为她结婚是为了等“真命天子”来抢婚,他没来抢的话,她也只好在神父问YesorNo之前脚底抹油逃了。
第一次逃婚她觉得新鲜刺激,第二次逃婚她还觉得好玩有趣,第三次、第四次……到了后来,她边逃脸边黑……觉得自己实在很愚蠢。
她好端端的新娘不当,没事干啥把自己弄得跟逃犯一样!
逃到了上一次,她久等不到老是不出现,像早在人间蒸发、至今仍不露脸的“真命天子”时,她还真想干脆就嫁给唐允君算了,反正他人品好、长相好,家世也算一流,嫁给他不会太委屈自己的。
只是,女乃妈死之前的话像魔咒一样的盘据在她脑海里……
小姐,你天生桃花相必有多次婚姻,兼又命中克夫,克中者非死即伤,非得等到命定伴侣出现才镇得住你的命格,在这之前逃婚是唯一破解之道,切记、切记……
就因为这样,即使她已经逃婚逃得快变脸了,即使她边逃边骂那个老不出现的“抢婚者”,还是不得不继续。总不能因为她的“懒得逃”,而克死了无辜的新郎官吧?毕竟给捉来“充数”已经够可怜了。
周遭知道她逃婚理由的朋友并不多,知道的也多认为她实在太荒谬,认定她迷信过了头,可真正见识过她女乃妈卦象之神的人可就不这么说了。
女乃妈曾替一个正值壮年的商界奇才卜卦,说他五十九岁那年的七月初不利欧美行,若其非去不可也要避开有一、七数的座位,且若那班飞机总数有两百三十七人,是大凶数也绝不可以搭。
即使她说得这么明白,可那人一向是铁齿出了名的,直斥易象卜卦乃是怪力乱神、毫无根据之说,对她的警告自是嗤之以鼻。
结果他五十九岁那年的七月四日搭飞机要到美国,座位还故意买了第十七排的,表示他就是不信邪。
绑来,那班飞机发生空难,机上两百三十七人无一幸免。
自那一卦灵验之后,捧着大把银子找上女乃妈卜卦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可她一个也没帮。
那年秋天女乃妈病重辞世了,在她剩下最后一口气弥留之际,她把十二岁的她叫到面前,一再的叮咛要她记住小时候她告诉她的话……
十一年过去了,女乃妈的话她一直不敢忘,她可是亲眼目睹了她卜象之准的,老实说她很怕,怕嫁了一次又一次,克死了一个又一个的夫婿。
为什么她偏偏是命中克夫呢?那个“传说中”镇得住她克夫命格的男人又啥时会出现?
第八次“婚姻”了,这回是有人会中途抢走她呢?还是又得自己逃仍没个准。唉……
“第八次?”霍馨怔了怔。
罗晓芽叹了口气,“对啊!我已经光顾这里八次了。”穿了七次婚纱、进了七次礼堂,然后又脚底抹油的逃了七次!这一回又是个未知数。
一个女人结了……不,逃了七次婚,不知道这第八次还逃不逃?“你是结婚狂吗?否则怎么一连结了八次婚?”霍謦心直口快,话一出口才觉得好像毒了一点。
她笑了出来,眨眨眼,“哪是,我是为了光顾潘朵拉。”
被反将一军了,霍謦提起笔,“这回的婚礼比照前……呃,前七次?”别人的私事别管太多,工作工作!
可她真的很好奇,她为什么会结八次婚?而且她结婚也不是为了谋夺人家家产,她甚至连婚姻生活都还没开始前就逃了。
罗晓芽耸了耸肩表示没意见。没意见并不是真的没意见,而是都第八次了,该确定的细节前七次都确定了。不过是场遍礼,想要有场什么感觉的婚礼?想要穿什么样式的礼服?想要……她没有那么吹毛求疵,该要求、该说明白的之前都说了。
卑又说回来,又不确定某人出不出现,她也实在提不起劲的有意见。
之后霍馨又问了她一些细节,罗晓芽也只是意兴阑珊的回应,她大概是婚纱馆有史以来最没参与感的客户了。而比起霍馨的问题,她似乎更好奇香景幽的掀牌动作。
第一张是梅花A,然后红心A、黑桃A……
“有……有红色的耶!”她月兑口而出,一双美目紧盯着呈八卦状的牌。这副牌和之前的好像都不同。
正专心之际,她的手机响了。
“喂,罗晓芽。崔秘书啊……”几秒后,她脸色骤变,嗓音忽然提高八度。“什么?你说什么?!那狗娘养的土匪!”耳尖的听到身边的抽气声,她才有些不好意思的往外走。
濒馨的脸色仍没从那句“那狗娘养的土匪”中恢复过来。在婚纱馆这么优雅的地方,难得听到这样震撼性的话,实在是……实在是有些给他回不了神。
透过玻璃窗,仍可以看到罗晓芽倒竖着眉继续讲手机,说到激动处还会挥动着拳头。外头的“武侠片”好看,里头的牌局一样不遑多让,霍馨的眼睛一会儿外、一会儿内的好忙啊!
终于外头的火爆镜头结束,罗晓芽气呼呼的上了她的红色跑车扬尘离去。霍馨终于也能专心一边了。
香景幽掀了最后一张牌,他漂亮的嘴角扬高了。
“喂,老香,这副牌怎么解?”对于一个即将结第八次婚的女人,她对她好奇死了!
“你觉得呢?”把牌拨乱,他又重新洗牌。
又是那高深莫测的笑,透露一些些会怎样吗?“哇!小气!不说就不说!”表面上看起来“了然于心”的样子,也许他和她一样什么也不知道,这才什么也说不出来。
潘朵拉又恢复了原本的安静,只有偶尔传来的洗牌声和对帐时纸张翻动的声音。
几分钟后霍馨又抬起头来,以手托颚。“第八次婚姻了耶,喂!你想,罗晓芽为什么要结那么多次婚?”她怎么也无法放下这“迷思”静下心来。
“干么问我?”香景幽话中带笑。“结那么多次婚的人又不是我。”
最痛恨他这种事不关己的超然死样子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种事问你就对了!”
他眉型略显阴柔的墨色浓眉一挑,“真该死的冤枉!这种事问我这连一次婚都没结过的人怎么知道?”连头都没抬,他继续排着手上的扑克牌。
他说话的调调就是会让人动肝火!“我也知道你一副没女人要的王老五样,我关心的是罗晓芽,不明白她为什么要一连结那么多次婚!”
虽说她这会计是挺爱钱的,不但爱,还非常非常的爱!她曾夸下豪语,在三十岁前一定要赚进个人的第一个一千万,要娶她的男人要拿得出一亿给她铺床睡……凡此总总,因此对于有生意上门她可是比谁都高兴。只是……连赚一个人的钱那么多次,她也会心里过意不去。
正因为这样,她特别的关心罗晓芽,诚心的希望,这种赚了会过意不去的钱,这是最后一回了。
“结那么多次婚,也许她也挺懊恼的。”
“那她干啥结?”当新娘不就该是快快乐乐的吗?可她发觉,罗晓芽的笑容随着婚姻次数的增加越来越少。
“等人。”
“等谁?”
“王子。”
结婚本来就是该等生命中的白马王子出现喽……咦?等一下!“你的意思是说,她之前的结婚对象都不是她的白马王子吗?”
这问题香景幽懒得回答她,而她再想不透那也未免太笨了,真的是白马王子的话,她干啥一次一次的逃婚?
濒馨也想到这点了,只是……既然不是命定的王子,罗晓芽又干啥要结婚?她不自觉的又看了香景幽一眼。
原因这家伙一定知道。
她凑近他,谄媚的说:“嘿嘿嘿……我说咱们“镇馆”的神算呐,你说,罗晓芽这一回,也就是她的第八次婚姻,你觉得她等的人会不会出现?”
看他忽地抬眼看她,神情又是那该死的一派安然样,甚至带着戏谑的浅笑,她心知他又想玩花样了。
她先下手为强的出口威胁他。“喂,我可警告你,别再说什么“你说呢”这种有说等于没说的屁话,要不然……”她绞着脑汁,想着他有什么弱点……
“国王出现了。”
她回过神来。他这次回答得太阿莎力了,一点也不像平常温温吞吞、天塌下来还当别人房子倒了的那个男人。
“真的会出现?”第八次啊!不过会不会也来得太晚了一点?!
“国王出现了。”他重复了一次,笑中别有深意。
“咦?不对啊!罗晓芽等的不是王子吗?出现的怎么会是国王咧?”
他看了她一眼,嗯哼!孺子可教也。
濒馨的眉宇拢近,随即像想通了什么似的一放,笑开了,自言自语的说:“国王总有一天会死掉,王子当然就媳妇熬成婆喽!所以王子变国王是早晚的事,那也就是罗晓芽等王子等到出现了国王也不奇怪。”
没错,一定是这样!
听着她令人啼笑皆非的论调,香景幽在心里直叹气,有些人的悟性真是……太与众不同了!不过,她这样说严格说来也没错啦!
是啊!等的既是王子,出现的怎么会是国王?
那个国王真的是“升格”后的王子,抑或是……
哎呀呀,好戏开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