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学生餐厅,古月笙把昨天刘叔开车肇事的事说给李云听。
李云听完后忍不住大笑起来。
“天呐!月笙,我到现在才知道你是那么呛的人哩!”这学妹真是深藏不露啊。“原以为你该是那种文雅贤淑型的乖乖女,没想到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即堵得人家律师级的人物说不出话来。”一想到古月笙呛死人的用词,李云笑弯了腰。
迸月笙颇有自知之明的红了脸,“那时我大概气疯了,才会说出那样的话。其实,那个律师只是懒得理我而已。”
李云收起笑容看着她,“我看得出来,打从伯母去世后,你真的坚强很多。”接着她微微一笑,“连性子也变得强势多了。”以往若遇到要赔款一百万元的情况,她大概只会哭而已吧。
迸月笙将书捧在怀中,一面走一面说:“改变这些又如何?现实仍是现实,不会因为我的改变而改变。”她现在仍烦恼着刘叔的那一百万要怎么还。
虽然说车祸的肇事者是刘叔,可他是紫月的员工,且刘叔家的经济情况一直不太好,因此,那一百万还是得由她想办法。
只是,她到哪里去凑钱呢?
妈妈留给她的房子已经要给法院拍卖,这个月的月底她就得搬出去。往后她可能连生活都要成问题了,哪来的一百万?
她终于明白自己那天怎么会一反常态的和那个“吸血”律师卯上,那根本就是狗急跌墙嘛!
哎!人穷志短。
“别这么悲观嘛!等你们剧团找到资助者,演几出叫好又叫座的剧码,也许情况就完全改善了。”
一提到资助者,古月笙一肚子火气又冒上来。“学姊,上一回的宴会你怎么弃我于不顾?”
“我?”她一脸不解,“没有啊,那一天你和傅先生去跳舞,我忽然觉得肚子不舒服,去了趟化妆室再回来,你就不见啦。后来我听说你是和傅先生一块走的,我想他可能是送你回去,因此没再多问。怎么,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有,只是觉得那家伙自大得令人讨厌。”
李云一笑,“傅先生是企业界着名的美男子哦!多少女人想和他沾上边都不可得哩!你啊,在那天的宴会上是多少女人羡慕的对象,你知道吗?”
“羡慕?”她可不认为那些女人会以被侮辱为乐。
“是啊!”李云见她一脸颇不以为然的样子,于是又说:“他除了“开麦拉费司”一级棒之外,出手也慷慨,最最重要的是他懂得欣赏艺术,也愿意为艺术出心力,他是许多艺术团体的资助者哦。”
“那又如何?”她对他的印象坏极了,到现在仍无法对他产生好感。
那个姓傅的凭什么第一次见面就认定她是拜金女?
“你不是要找人资助紫月吗?怎么,那天那么好的机会,你没跟他提?”
“我们俩互相看不顺眼,他是怎么也不太可能资助我的。”她有自知之明。
“不会吧?”
迸月笙一耸肩,懒得再聊有关资助的事,于是换了个话题,“学姊,我已经办理休学,暂时不会再到学校来了。”
“休学?”李云讶异不已,“你怎么从来没对我提过?其他的事我也许帮不上忙,可是学费……”
不待她说完话,古月笙即道:“不单单只是学费的问题。我想,现阶段办理休学会比较好吧。”老实说,钱的事情已经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了。
房子将没了,加上刘叔的一百万元以及剧团的开销,她哪来的余钱再念书?
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会说,金钱不是万能,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
李云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你既然已经决定,我也不便说什么。可是,记得哦,有什么困难不要瞒着我,我也许没法子借出大笔的钱,不过数万元还在能力范围内。”她拉住迸月笙的手,真挚的说。
她心里一阵感动,忍住心中翻涌的激动,红了眼眶,“我知道,谢谢你。”
走到校门口,李云坐上男友的车子,向她挥了挥手,“有事打电话给我。”
“嗯。”
目送她离去后,古月笙低垂着头走在人行道上,忽然一个下陌生的声音叫住了她,“古小姐。”
她抬起头来,对上一张不怎么讨喜的中年人脸庞,那张带着势利味道的脸,化成了灰她都记得。
他不就是那个邀她法庭见的律师吗?
看到他,古月笙实在没办法给他好脸色。她拉长了脸,看了看他身旁的车,不太友善的说:“特地开车来带我上法庭吗?”
律师面无表情的说:“我们老板想见你,只要你跟我去见他,也许咱们不必非得法庭见。”他实在不太明白,老板为什么对这个名叫古月笙的女子那么有兴趣,只因为她与紫月剧团有关吗?
“你们老板?我为什么要去见他?”社会新闻看多了,这年头的坏人多如牛毛,她可不想涉险。
包何况,她可不会认为这吸血鬼的老板会是什么好东西,搞不好原本一百万的赔偿在见了他之后就暴涨了。
“不是你要去见他,而是他要见你。”律师的姿态从一开始就摆得很高,他燃了根烟,“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那样子看了真是讨厌!“我一向对当俊杰没兴趣,失陪了。”她绕过他,不打算和他去见他所谓的老板。
“你见了他之后,也许一百万可以不必赔偿也说不定。”
原本欲离开的古月笙又止住了步子。
她原本不想理他的,可是一百万……
唉!的确是人穷志短。
“你说的是真的?”
律师迳自上了车,“上车吧,一百万值得你赌一赌,对吧?”
这男人打从开口到现在,就这句话最有道理。
算了,就和他去见他的老板,也许一百万就真的不必还了。
只是,他的老板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八成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子吧。
唔,老人的心肠一向比较软。她这么安慰自己。
***
迸月笙下了车,以手遮在额前,眯起眼看眼前这栋少说有三、四十层楼高的傅氏大楼。
暗氏?这不就是近年来连续并购数家上市公司,人称企业界中的超级大黑马的傅氏集团?
她想,这律师带她来这儿,不会是因为他的老板姓傅吧?
律师见她止步不前,问道:“古小姐,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什么。”为什么她有一种不祥的预兆呢?
姓傅?在宴会上那值讨厌的家伙也姓傅哩!
不会那么巧吧?那家伙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岁左右,怎么可能是这种跨国集团的老板?她真是想太多了。
“既然没什么,那我们进去吧。”
“嗯。”
两人正要往大楼里头走时,大厅的玻璃门打开,自里头走出一个高挑的身影。修长的腿迈着沉稳的步伐朝他们走过来。
随着那身影愈靠愈近,那人的脸上的俊雅轮廓愈来愈清楚,原本掩在墨镜后泠漠而嘲弄的眼神,随着墨镜摘除而显露出来。
迸月笙忽然觉得全世界都背叛了她!
这男人就是在宴会上羞辱她的那个姓傅的。
她的世界在瞬间降到零度以下,此刻正下着大风雪。
暗典君看着她滑稽而耐人寻味的表情,眉一挑道:“好久不见了。”
迸月笙没理会他,她僵硬的转着脖子看向律师,还没开口说话,律师即对傅典君一颔首。
“傅先生,人我帮你带来了。”
迸月笙想问的,在律师的话中已经找到答案。
眼前的男人果然是这律师的老板!天呐,她最近为什么老是遇到一堆巧合的事?她那老人心肠一向比较软的美梦在瞬间崩塌了。
等等……
也就是说,眼前这傲慢的讨厌鬼是……傅氏的总裁?!
他对林律师点了下头,“辛苦了,你去忙你的吧。”
待林律师走远,古月笙仍没有从震惊中恢复。她心中不断的重复问着,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呢?
暗典君看着她,“我想你大概从来也没想过,在那场宴会结束后,我们还会有见面的机会吧?所以更甭提会想到,咱们下回见面,竟然是由敌对状态变成负债者和债权人的关系。”
迸月笙的心在悲鸣,上苍,你捉弄人未免捉弄得够彻底了。
“能想得到,我今天就不会在这边了。”
“嗯,你好像很委屈。”他没半点认真神情的说:“我倒是很期待咱们再相见呢。”他不笑则已,冷然的脸上一旦有了笑意,世家子弟的花少式笑容就出现了。
那笑容既邪又坏,更增添一股魅惑力。
迸月笙冷着脸,试着漠视那令她脸红心跳却不认真的玩笑话语,努力的把注意力集中在一百万上。
“喂,那一百万的事……”她觉得自己上了那律师的当,什么叫见了他老板也许一百万就不用还了?她可不认为眼前这男人会那么好说话。
一部玛沙拉蒂跑车在傅典君的身旁停下,司机走了下来,把车子交给他,“傅先生,您要的车。”
暗典君迳自上车,古月笙以为他还有什么事要办,打算扔下她。她可不想今天这一趟白来,于是她急急的说:“喂!你还没回答我问的话。”
“上车。”他以命令式的口吻说。
“不要,咱们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清楚。”
“要谈可以,照我的方式谈。”他暗示她,若下上车,一切就没什么好说了。
“你……”气呼呼的深吸了口气,古月笙只得照他的意思坐上车。“现在可以说了吧?”
他没回应她的话,飞快的把车往前开。
这个男人开车的速度一直是这样吗?他在市区和郊区的车速都一样快。
罢开始她还关心一百万的事,到了后来,她被他惊人的车速吓呆了,忙着祷告保命,已无暇顾及那一百万。
钱当然重要,可命更重要呀!
直到后来车子转入一条两旁种着扁柏树的道路,车速才明显放缓。神经一放松,古月笙才回头,竟然看到傅典君在笑。
也就是说,方才那么快的车速是故意的!她讨厌被耍着玩,生气的说:“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谈正事?如果你不想谈那就算了,一百万我设法还你就是。”
“还我?”他冷笑道:“真的还得起一百万,你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任我当猴子耍了。”
这男人变态啊!这样的话他说得出口?
迸月笙既委屈又气愤的说:“我要回去!”
暗典君停下车,给了她一个无所谓的笑,“这样就生气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现在更加肯定这男人对她是存有敌意的。
“到屋子里头再谈吧。”他下车绕过车头,帮她拉开车门。见她以警戒的眼神看他,又是一挑眉,“放心吧,我对强迫女人没兴趣。”
以他的条件,他何需对女人用强?
迸月笙被他说中心事,不知不觉的红了脸。但为了表现出她心里怕的不是如他所说的那样,她硬着头皮下了车。
暗典君领着她往屋里走。
进了客厅,在沙发上坐下后,她略微打量了一下这大得可怕的屋子。怎么从方才进来到现在,半个人也没见着?
这么大的一个地方,不会只有她和这个姓傅的吧?一思及此,不安感油然而生。
“这里……你一个人住?”她小心的问。
“我平常很少回来,固定时间有佣人打扫。”他从冰箱拿了一瓶果汁出来递给她,然后走到酒柜前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在她对面坐下来,看她有些不安的环顾四周,他好笑的说:“这里现在只有我和你,你可以不必拘束,放轻松吧。”
迸月笙仍警戒的看他一眼,心想,正是因为只有他们俩,她才会无法放轻松。
“什么地方都可以谈事情,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这地方隐密,不会连约个女人谈事情都会上报。”傅典君淡淡的说。
他和另外三个倒楣鬼同被列为“企业界四大公子”,且全被那些无聊的记者守得牢牢的,除了东方珏没人敢招惹外,其他三人只要和女人一有接触,不久后大概又要上报亮相了。
他真服了那些无孔不入的记者。
“你很重隐私?”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轻啜一口酒,态度傲慢的说:“为了一百万和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上报?没有必要。”
不知道为什么,古月笙对于他的话除了生气之外,还感到难过。
有钱人的世界真是遥不可及。
“关于那一百万,我该怎么还你?”她觉得傅典君似乎知道她很多事情,要不然他的律师也下会找得到她。
而他既然清楚她的事,自然不会不知道她目前经济的窘状。
“你想怎么还?”他一手搭在身后的沙发椅背上,以优闲而从容的姿态看她。;
为什么他看她的眼神既危险而且充满一种邪恣感?那种感觉令古月笔不知不觉的红了脸,直接想到桃色交易。
“请给我时间,我会努力地把它还清的。”她想以分期付款的方式把钱还给他。
暗典君对她的提议不感兴趣,“我没那耐性。”他又啜了口酒,等待着她的另一个提议。
“我没钱,以分期付款方式还清,已经是我想得到的唯一方法了,若是你仍不满意,那我也无能为力。”她可能连分期付款的方式都还做不到哩。
他无所谓的一笑,“那一百万对我来说可有可无,可是对现在的你而言,却是笔要命的数字。”
“你似乎对我的事十分清楚。”她开始有些怀疑他对她的过度关心。
暗典君将酒杯放下,给她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我调查过你的一切事情,知道你目前已休学、知道你的房子快被法院查封、知道你是一个经营不善,应该早就解散的剧团——紫月的现任负责人。”
迸月笙觉得自己在傅典君面前赤果得可怜,他似乎知道她的每件事,而她却是不久前才知道他。
这种不公平令她有些不快,更何况,他凭什么调查她?
“你没有资格调查我。”
“资格?”他嗤笑,“只要是我有兴趣知道的事,我就有资格知道。”
“你对我有兴趣?”
“很奇怪?”
迸月笙看着他,觉得这个男人真的十分难猜透。由他脸上的表情真的不知道他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一个企业钜子对一个穷学生有兴趣,任何人都会觉得奇怪。”古月笙是个算敏锐的人,不会天真到认为一个陌生男人调查有关自己的一切事情不算什么。
暗典君笑了,“你相当有自知之明。”他深沉的眸子凝视着她,彷佛要直透入她的心一般,“不过,只要你是紫月的负责人,我就有兴趣。”
“你对紫月有兴趣?”不会吧?她知道紫月剧团在她很小的时候曾经风光过,不过那早是过去的事了。
蚌然她想起李云学姊说过的话,傅典君是个熟心于艺术的人。
“是很有兴趣。”他点点头。
一听到这样的话,古月笙的心防卸了泰半,“那么,傅先生,我可不可以请你资助紫月剧团?”她几乎是颤抖着把话说完,因为太过兴奋了。
“在条件成立之下,我可以资助。”他看着她,肯定的说。
对古月笙而言,只要有人肯资助剧团,一切都好说。涉世不深的她答应得很乾脆,“这个自然。”
“你会不会觉得答应得太快了?是不是该听听我的条件,再考虑接不接受我的资助呢?”
对哦!她真是穷疯了。经他提醒,她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傅先生的条件是什么?”有心资助艺术的人,该不会太过刁难自己才是。
“我要看一出好戏。”
“剧团一旦有资金重整,相信不久的将来,一定会有不错的成果呈现在你面前。”
他微微笑道:“不,我对剧团未来的发展和成长没兴趣。”
“那你所谓的条件是……”
“我要看的好戏是独脚戏。”
“独脚戏?”古月笔怔了怔,“一般剧团的戏码都非独脚,有的话也只是主角的独白部分……”
暗典君有些不耐烦的说:“我要看的戏码不是剧团的。”
“那是……”古月笙仍下太明白他的意思。
“你一个人的独脚戏。”
“我?”她很讶异。
她是学音乐的,虽说自小就生长在剧团中,可她从来没有演过戏啊!连棵道具树也没演过。
要她演戏,而且还是没有人对戏的独脚戏,太强人所难了吧?
“没错,就是你,而且角色是由我来指定。”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迸月笔直觉那个角色可能不好演。
在她想着心事的时候,傅典君像是要加强她演出的意愿说:“你只要答应演这角色,非但那一百万不必还,我还会出资重整紫月。”
她犹豫了一下,问:“什么角色?”
他脸上扬着笑,眼神却异常冰冷,口中缓缓的吐出两个宇,“情妇。”
“情妇……”她呆呆的重复了一遍,接下来的几秒钟,完全没办法有任何动作,说任何话。
“如何,条件十分优渥吧?”
迸月笙狠狠的瞪视着他,拿起桌上的果汁往他脸上一泼,“这就是我给你的回答。”说完,她站起来打算离去。
暗典君掏出手帕拭去脸上的果汁,并没有动怒,“你有本事走出这里,下一回再来求我的话,就直接以情妇的身分来见我。”
“你别梦想!”她回瞪他,眼中噙着屈辱的泪水。
这些混帐有钱人真是太过分了!
他很有把握的说:“我想要的东西,到现在还没有得不到的;想要的女人,也从来没有不到手,你也不会是个例外。”
她不想再和他同处一室,快步的往屋外移动。
暗典君并没有阻止她,只是以寒冷的眼神目送她走。
迸月笙,只要你是古紫月的女儿,我就和你耗定了!
你该替你死去的母亲受罪,谁叫她是让我妈妈痛苦的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