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觉翾打了几通电话到铁铮铮家,从八点打到十一点,每通在响了数声后就进入答录机。这不知是第几通了,他不悦的把电话挂上,“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还能到哪里去?”
他挂上电话不久,对讲机的铃声响起。
他走到小几旁按下接听键,“喂?”
“贺先生吗?我是大楼的守卫。”
“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有位访客要找您。”本来有两位,可另一个女生把人丢下后就走了,还说什么大老板一定会见这女人,因为她有可能是他们将来的“总裁夫人”。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半,他还能有什么访客?“请对方明天再和我秘书约吧,我不见没预约的访客。”
“可是,对方喝得很醉,送她来的另一个小姐说,一定要把这位喝醉酒的小姐交到您手上,一有闪失,您第一个不会放过我。”这位小姐长得还真大个儿,怀中的布袋是什么?瞧她抱得紧紧的,活似蜘蛛抱蛋。
“那小姐叫什么名字?”
守卫把话筒拿近她。“小姐,大老板问你叫什么?”
她醉眼迷蒙的抬起头,听到“大老板”三个字,新仇旧恨全涌上来了。“大老板又怎……怎样!吸血鬼、王八蛋!不过是被……被书砸到就要索……索赔一纲万!他……他是靠这样砸一次收一百万致富的吗!”
嗓门够大,贺觉翾听得够清楚——
是铁铮铮!
他匆匆忙忙下楼,守卫看到他冷硬的表情什么也不敢多问,他一把抱起铁铮铮往回走,进到专用电梯。
眼前有个人影在晃,看不真切,铁铮铮眯了眯眼还是没法子看清楚,噢……她好想吐!连忙闭上眼,把头靠进他怀里。今晚都和盛丰味在一块,应该是她干。
“盛美眉吗?”她不由得抱紧了怀中的布袋。
盛美眉?谁?她的朋友吗?听起来像是女生的名字。贺觉翾不由得皱眉.这丫头,去哪里喝成这样?连他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了。
上了楼后,用卡刷开了门,他原本想把她抱进客房安置,可那间客房至今没人住饼,连床棉被也没有,而且这样临时的状况,也来不及通知欧巴桑换上干净床单。犹豫了一下,他把她抱进了主卧室,放在一向只有他独享的大床上。
铁铮铮安静了下来,他松了口气,以为她终于想睡了。可才把她放好,想抽开她一直抱在怀中的布袋,她忽然又坐了起来。
“你怎么了?”方才那一小段时间是“中场休息”时问吗?还有,她一直抱在胸前的那布袋是什么?瞧她宝贝的。
“盛美眉……我……我还有好多好多话要跟你说。”
惫在醉,没醒。“……你说。”
“今天我说了好多、好多的秘密,你不准说出去喔!”
“是吗?例如哪些?”摆明就是想套话。
“我喜欢贺觉翾的事.”
没想到是这样的事。贺觉翾不禁讶异的看了她一眼。
“那个房子……”铁铮铮醉得语无伦次,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什么房子?”
“今天你到我家时,不是看到一个快完成的模型屋吗?你还夸说是一栋漂亮的别墅呢!”
“别墅?”
“就是贺觉翾交给我们事务所的其中一个Case,那是他自己要住的房子.我想,我家老板大概会把那些案子都给有经验的建筑师吧,再怎么样都不可能交给我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咖,可是……我一听到是贺觉翾要住的房子,即使连现场都还没去过,脑海中就涌现了好多灵感,于是画了图,然后又做了模型屋。
“那天,贺觉翾给了我一个很像他的公仔,后来我自己又去买了一个女的……我把它们摆上去,想像那个男的是贺觉翾,女的是……我~唉~这个梦应该永远不可能实现吧。”
他深深的看着她,“模型完成后,也让我看看吧!”
铁铮铮像是没听清楚他说的话,又迳自说:“盛美眉,你知道贺觉翾把我的手机扔掉我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吗?”头好晕,她身子侧倒,怕她跌下床,他连忙去扶她,她顺势倒进他怀里。“除了通讯录里的电话不见了会很伤脑筋外,更因为,里面有贺觉翾的声音。”
柏觉翾一怔。“什么声音?”
“我告诉过你啊,我每天下五点左右会打电话给他,在电话里,我们真的很像情侣,什么都能说,什么都能聊,一些鸡毛蒜皮的事都变得好有趣……疯了,我想我真是疯了!”她笑着,突然又一阵心酸。“我记得他第一次叫我铮铮,不是连名带姓的叫我铁铮铮,奇妙的是,我觉得自己的名字好像变好听了,我真的很喜欢他‘铮铮、铮铮’的叫我。
“他暧昧的言语、有些调情的调调,我被撩拨得脸红心跳,我常会忘了那是在演戏,除了第一次通话没录下之外,所有的‘午后热线’我都有录喔,我想,有一天午后热线会结束,我再打电话给他,贺觉翮也不会接了吧。”她说着说着,眼眶红了。
“所以,你对手机被他丢掉才会这么生气。”贺觉翾轻轻的开口,温柔的氛围在胸口不断的扩充。
“很过份,对不对?手机被他丢出去的时候,我真的很难过,感觉自己对他的爱情好像被扔掉了.我想,贺觉翾要是知道我录了音,也许还当我是变态……不,他会发现我偷偷喜欢他,然后我大概会像他之前的伪女友一样,也变成了‘前伪女友’。”
“你这傻瓜!”心有些闷、有些疼,他以前认识的女人,比如姚书纬,嘴里说喜欢他,行为上却可以同时喜欢很多人,而这个傻瓜却一古脑儿把喜欢他的心情往心里放。
喜欢他,却忍苦不让他知道,只因为害怕一旦被他知道她的心事,就再也没能留在他身边喜欢他了.如果,今天不是她喝得烂醉,她又会把这样的心情藏多久?
他忍不住抱紧了她。
“哈哈……我也觉得耶!所以,我决定了,把这一百万还他。一百万呢?”她挣扎的起身,找着东西。
柏觉翾随着她的目光四处梭巡,然后定在她胸前的一只小布袋上,看形状里头应该是一大叠钞票。“在你怀里。”
铁铮铮呆了呆又抱紧。“还在,还好。”
他怔了一下,忍不住笑了出来。老天,她还真的拿了一百万要遗他,而且不是支票,居然是现钞,她是打算把钱甩在他脸上吗?这个铁铮铮呐……他真败给她了。
说了好多好多话,铁铮铮累了,闭上了眼,迷迷糊糊的就要睡着。在快沉入梦乡时,她又忍不住叮咛,“盛美眉,你要保密喔,不要跟任何人说……”
柏觉翾帮她把睡姿调整好,见她在柔软的大枕头上磨蹭了几下,终于一动也不动的睡着了.她可爱的睡相让他忍不住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好好的睡吧!”
足足倒了两天,昏睡超过三十多个小时,铁铮铮这回真的糗大了。
见她睡了那么久,迟迟没有醒来,贺觉翾心急的找来了家庭医生,且断定是急性酒精中毒,还替她打了针,她睡睡醒醒,一直到第四天才恢复正常。
第四天她是被一阵阵咖啡和烤面包的香气给唤醒的,睁开眼,一时间无法适应透进窗帘内的刺眼阳光,她眯了眯眼,刚清醒的浑噩问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同,甚至没发现这不是自己那间简陋到不行的“贫民房”。
“你醒了?”
一道低沉的声音加速了她清醒的速度,她转过头看另一边,瞬间无法呼吸,心脏跳动的速度狂飙起来。
“你你你……为什么在我房间?”话一出口,她这才发觉到不对劲。天呐!她的房间什么时候“重新装潢”?用的还是高级建材……
“看清楚,这是我房间,不是你房间。”她还没醒吗?“你还好吧?”
铁铮铮的脸垮了下来,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睡在男人的床上,怎么好得起来?!她胡乱的点了下头,“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回想最后的记忆,她和盛丰味去酒吧喝酒,她喝了很多很多,好像还说了很多话,然后呢……然后呢?老天,她不会真的带了一百万来找贺觉翾,把那些钱砸在他脸上吧?
“你喝醉了,至于怎么会来找我,我不知道,不过,后来听守卫说,是有个女人把你带过来的。”
一盛美眉!”一定是她!她可能在说醉话时有说要拿这一百万去埋了贺觉翾,结果,她就真的把她带来了,成全她的“壮举”,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我、我……我昨天没做了什么失礼的事吧?”
昨天?贺觉翻忍住笑,昨天她还在睡呢!“你要不要先盥洗一下?梳洗完会比较清醒。”
铁铮铮搔了搔头。“……好。”掀开被子下床,看到贺觉翾帮她准备新的盥洗用具,她拿了就往浴室走。
坐在马桶上,手肘撑着大腿,手托着腮,奇怪,老是觉得不对劲,到底是哪里怪怪的?无意间瞄到卡在小腿上的内裤。
咦?这裤子是谁的?废话!穿在她身上,当然是她的……有蕾丝边,她……她一向不是那么浪漫的人呐!还有身上的……睡衣,她也不穿这种绑带型的睡衣,那呢?对,拉开衣襟……空空如也!
全身上下的衣服,没有一件是她的!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啦!
匆匆忙忙的刷牙洗脸后,她马上冲出浴室。“贺觉翾,你……你……”
他正好把她的粥温好端进来。医生交代,她那么多天没进食,最好吃稀饭。
“过来吃点东西吧。”她干么用这种满肚子疑问的表情看他?
她一步步走过去。“你……”厚!教她要从何问起啦?
柏觉翾大概猜得出来她的困惑,他把粥推到她面前,示意她坐下。“先喝一点白粥,我慢慢告诉你。”
这个时候她怎么吃得下东西?!可他像跟她耗定了,她不吃东西,他的嘴巴就跟死了的蛤蜊一样紧闭着。在心中一叹,她端起那稀得像可以当镜子照的白粥喝了一口。
“唔……我要从何说起呢?首先,四天前晚上十一点多,你出现在这里后,直到现在为止,可以说发生了许多事,也可以说什么事都没发生。”
这男人!他是故意的!这种时候还这样玩她!她气闷的瞪他,“讲重点!”
“你也会说这句话?终于可以体会我以前忍受你说一堆语助词、口头禅,事情发生的背景、时间……说了半天废话却讲不到重点的痛苦了厚!”他忍不住消遣她。
“……”
惫会不好意思的脸红,很好,那表示她清醒了。“这几天什么事也没发生,因为你除了睡还是睡,只是因为睡太多天了,澡总不能不洗、衣服也不能不换,我才自作主张的替你擦澡,顺道买了衣服替你换了。”
她身上的衣服是他替她换上的?!呜——就说那蕾丝内裤不是她的菜咩——还替她“干洗”。好——丢脸!好尴尬!如果可以,真的希望自己继续昏睡,好过此刻得面对他!
“你不必不好意思,就当我少年时候欠你的。”
颁——铁铮铮的脸顿时比牛番茄还红!他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因为她小时候替他洗过澡,所以有机会他也把她洗回来吗?!“你你你……”
“开玩笑的,我又不是变态,还计较这种事,不过,当年我发现你是女的时,是真的有点恼怒。”自己光着身子任由一个小女生刷来刷去……感觉好复杂浮。
“你……你是怎么发现我是女的?”
“你的那本笔记。”
“欸?”
“我对你为什么非得随身携带那本子感到好奇,有好几次看见你偷偷模模的不知道在写些什么,于是有一次趁你去洗澡忘了把那笔记本带进去,我就翻看了……这一看发现你许多秘密。”从他脸上看不出半点愧色。
原来……她找不到的笔记是被他拿走了。“因为我是女的,你就赶我走?即使我是女的,我的力气还是没偷工减料,不会因为被你发现是女的后,我就没力气了。”当年被辞掉的事,她还是很在意。
“不是那个问题好吗?我光是一想到自己成天被一个小女生抱来抱去,就……就……”他想起一首童谣——妹妹背着洋女圭女圭,走到花园来看花——老天,一联想,他都快吐了,那时他正值别扭的青春期,怎么可能忍受这种事情?!贬这么做,也是为了她好。
“小鼻子、小眼睛!”
柏觉翾叹气.“铮铮,如果……那个时候你留下来,不见得会比现在好,贺家曾没落过,在最不好过的时候,我四处跟人低头、折腰,念研究所的钱还是女乃女乃卖首饰换来的……”
他研究所毕业后,女乃女乃卖了收集一辈子的古玩和首饰,筹到了一笔钱让他投资。他看好那时未被看重的无污染的交通工具——脚踏车市场,和朋友合资在印尼设厂,数年后厂房扩大,在全世界有六间厂房。之后他又多方投资,成功的涤讪大型企业集团基础,这才暗中回国,把属于他的一切,一点一滴吃下来。
现在回想从前,他很庆幸自己作了坚持辞掉铁铮铮的决定。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她不知道,以为他一直是个大少爷。
柏觉翾不喜欢再提那段往事,他转回话题,“你不觉得自己睡了很久?”
对啊,是感觉很——久。等等,她刚刚好像有听到一个什么四天前……“我到底躺了几天?”
“四天,一直到今天才完全清醒。”
她吓了一跳,“四天?!不会吧!”
“急性酒精中毒。”
老天!她有喝那么多,喝到不省人事的狂睡?
柏觉翾扬眉,“看样子是有吓到。”
必神后,她讪讪地开口,“我……我想必给你添了很多麻烦,真的很不好意思。”
“还好啦,每个月缴给家庭医生那么多钱,总要有一点小意外用得到他吧?所以我想,你没让他领白薪、我没白缴钱,我们俩都得感谢你。”
丢脸丢到好——想死!这男人难得的幽默,她却笑不出来,嘴角直想抽搐。
“还……还叫医生?”
“是啊!”他就是要让她羞愤欲死,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喝这么多!“还有,以后有什么心事、有什么仇想报就直接来吧,不要以为酒能帮你什么,喝完酒说的话,谁知道哪些可以当真,哪些又是胡言乱语?”
“你说的对——咦?”铁铮铮像“顿悟”了什么,惊恐的看着他,“我……我有说了什么吗?”呜——盛美眉之前才警告过她,想大醉一场时一定得找个信得过的朋友,要不索性上了几十道锁把自己关在家中,因为她喝醉后是个十足的大嘴巴,什么话都说,什么话题都不是禁忌!
“你什么都说了。”
她她她……到底说了什么啦?“我说了什么?”
“很多喔!”
“很……很多?”死定了!
“嗯,例如,什么你很后悔化身暴力女的揍了我一拳啦,如果可以,你愿意以十个吻来扯平这桩恩怨。
“还有,你说你喜欢我喜欢到不行,连我们未来的甜蜜小屋你都设计好了,且做了模型,还要我替你保密。
“你还哭着说你之所以那么宝贝被我扔掉的那支手机,是因为里头有录了我的声音,每当你想我又不能见我时总会放出来聊胜于无的解相思——”贺觉翾越说越想笑。喔,老天,这辈子他还没这么耍宝过,居然能把一些事实加工后,变成一段“爽到自己、甘苦到铁铮铮”的话。
看着她越来越像化石的脸……想必她现在有置身阿鼻地狱的感觉吧!
呜——这些的确是她的秘密没错,完了——“你……你没听说过,醉言醉语是不能信的?”
“是吗?”
“你早……早就警告过我,你的伪前女友就是因为喜欢上你,所以才必须离开的,不是?我又不是不清楚自己有多少份量,怎么会做这样的妄想?”
“我说的是她们,又不包含你在内。”也许,他当初对她说这样的话,除了是回答她的问题外,也不无要她保持距离的意思。
毕竟,那时他未喜欢上她,她对他来说某种程度又是特别的,这种微妙又矛盾的感觉使得他不希望彼此的关系生变。是他太寂寞了,一直以来都太寂寞了,所以当一个令他能相信又令他安心的人出现时,他害怕任何破坏产生。
是他限制了她的心情、阻止她爱上他,也是他让她在喜欢上一个人后只能把心情沉在心里,在未尝到爱情甜蜜时,先尝了满嘴的苦涩。
铁铮铮讶异他说的话,不由得抬头看他,“你……”
他不再迷惘了,决定把话说开,“你说你喝了酒会醉言醉语,所以喝醉讲的话是不可信的?”
他打算“特赦”她了吗?“是啊。”
“那也就是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会相信喽?”
他又要说出什么轰得她脑细胞哀鸿遍野,心脏负荷不了的话,因此先替她打预防针吗?
“你想说什么?”她的心跳得好快、好快,他看她的眼神好真诚、好柔、好深情……
“我喜欢你,十分的喜欢,在我自己意识到这样的心情前就喜欢了。”
“……”铁铮铮睁大了眼,不敢相信!
“怎么了?”
“你……你现在是在演戏吗?”但不对啊,现场又没别人,演给阿飘看哦!
“那些话,我是以贺觉翾的身份对铁铮铮说的。”
“为什么不说话?”
“我怕……”她的眼眶红了。“怕自己的嗓门太大,会把自己从好梦中唤醒。”轻轻的开口,生怕自己真的只是在梦中。
柏觉翾凑近她,在她唇上轻轻一吻,头抵着她,“还觉得自己是在作梦?”
她脸红了,压低眼睫低低的说:“太轻了,果然是在梦里,你也怕把我唤醒吗?”
他低柔的笑了,薄唇辗转在铁铮铮柔软的唇上摩挲,轻啄吮舐,下一刻轻挑开她微启的檀口,长驱直入……
苯醒“睡美人”的吻,法式舌吻,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