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收容所咖啡馆”是一家外观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咖啡店,二十坪左右的空间,招牌是用粗陶烧制的阴刻金文,推开厚重的木门,会看见素烧红砖和原木混搭的美式乡村风格。
挑高的落地窗前,有一根根原木分隔而成的长条,远望像一扇扇的门,随着光线角度的不同,呈献不一样的风貌。
咖啡馆里位子不多,女老板为了让客人有舒适宽敞的空间,坚持只放十张桌子,那还是把吧台也包含进去了。
舒适的色调、浓郁的咖啡香、宽敞的空间、愉悦的轻音乐……
这家店看似普通,走进里头会发现它并不普通,它有种魔力——能让人放缓步伐、放松心情,感觉时间正慢了下来的魔力。它正如其名,是真的“收容所”,心灵的收容所。
咖啡店约在早上十点开门营业。当铁门拉起,一名身材纤细、皮肤白皙,模样甜美的女子已等候在门外,待铁门升起的高度超越身高时,她随即推开玻璃门走入店内,门上的一串彩漆铃铛,发出好听的声响。
“欢迎光临!”啊,是每天总是第一位报到,几乎可以领全勤奖的熟客楚琬琰医生。今天她当然还是第一名。
一年多前在对街的花店买花,楚琬琰无意间发现这家店名特别的咖啡馆。在一个等待轮值午班的时间过来,从此便成为终年风雨无阻的常客了。
她喜欢“收容所”的感觉,和善、温暖、自在……这里真的像心灵收容所,当你累了,随时可以走进来小憩一下,休息够了,可以往前了,随时再离开。
楚琬琰走向习惯的角落位子坐下,有些奇怪的问:“咦?晓璐,你今天这么早送货来吗?京德呢?”跟自己打招呼的不是向来那个有些冷冷的清悦嗓音,而是娇软甜腻,适合去“0204”兼差的于美眉。
这家咖啡馆的女老板是京德,于晓璐是提供咖啡馆各式甜点的西点师傅,拥有一家在艺术蛋糕界小有名气的艺术蛋糕工作室。
不过,晓璐送货的时间通常是下午,怎么今天这么早?
有只手越过楚琬琰的肩膀,递来一张纸条。由于对方动作太过轻盈,说是无声无息也不为过,感觉像那只手是凭空伸来的,让楚琬琰忍不住倒抽口凉气。“吓!”回头对上一张美丽而有些妖冶的脸。“遐……遐龄,是你啊!”
怎么忘了,咖啡馆里还有这位“神出鬼没”,据说以前的行业是魔术师的女侍。
“老板给我留了纸条,要我顾好店兼替她照顾野猫小粉圆,她出国散心去了。”遐龄摇了摇头。
她一定走得匆忙,也许还茫然失魂,要不怎么会要她照顾那只从来没给过她好脸色的猫呢?
楚琬琰讶然,“怎么会这么突然?昨天早上她还很开心的替我煮咖啡呢!”
“因为昨天早上你离开后没多久,她才知道交往了两年的男友结婚去了。”于晓璐叹了口气。
“呃,那个其貌不扬的钟律师?”不小心说出真心话,楚琬琰尴尬的笑笑。
于晓璐的声音软软的、轻轻的,不仔细听还以为她在唱歌。“是啊,她的男人运还真不好,出社会后第一任男友多金俊美,被劈;第二任男友没什么钱,但很帅,也是被劈;第三任经济能力不差,长相不好,她还是被劈,不知道她之后还会遇上什么样的烂咖。”她认识京德后听到这些事,真不知该同情她还是笑她眼光烂。
“很丑又没钱的。”
“……遐龄,你如果想长命的话,就不要诅咒她!”娇嗲的声音高了八度。
“我没有诅咒她。”
“遇上很丑又没钱的男人,还说你没诅咒她”再高八度。
“遇上又丑又穷,然后还是被劈,那才是诅咒她。”她想知道再继续和她抬杠下去,会不会有“海豚音”出现。
“遐龄~~”
楚琬琰失笑道:“她呀,桃花满天飞,可却像是所有的瑕疵品都围在她身边,怎么捞怎么烂!”摇了下头,她想到另一个问题,“所以她不在,店还是照开吗?”除了美貌的卖点外,京德煮咖啡调饮料的好手艺,可是这家咖啡馆生意兴隆的关键之一呢!
于晓璐回答道:“对呀,她昨天打电话给我,请我过来帮忙。”
“你会煮咖啡吗?”“收容所”即将改成“0204咖啡馆”吗?
“不会,我只负责洗碗、端盘子,打打杂还OK。”
“那谁负责饮料?”
“遐龄啊。”
“她?她可以吗?”楚琬琰瞪大眼,心中暗忖从没见过这个服务生煮过咖啡,京德也太放心了吧?
“没问题!昨天京德不在之后,你以为是谁独撑大局?真没想到她手脚这么利落,客人的反应还不错喔!”
“这样啊……”楚琬琰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可有昨天为例,应该没问题吧?“那好吧,请给我一杯……”
“你的焦糖玛琪朵。”
客人还没说出口,东西马上奉上,服务不错吧?
“哇啊~”再度被吓到,这女侍真的很有恐怖的Fu耶。一抬头又对上遐龄那张美丽而过于冶艳的脸,楚琬琰心一跳,盯着眼前这杯香气四溢的咖啡。“你……你怎么知道我想喝焦糖玛琪朵?”
“这不是你的习惯吗?”
“喔……说得也是。”啜了一口闻起来似乎还不坏的咖啡。“嗯,好喝!真好喝!厉害的是和京德煮的味道一模一样呢!简直像是她亲手煮的一样。”
“对啊对啊,昨天的客人也都这么说!”于晓璐笑咪咪的道。
“如果京德有打电话回来,可以叫她好好散心了,店里不用她担心。”遐龄真了不起,没想到是深藏不露,一动起手来,一点也不含糊。
“不要吧,这种事久了会出人命。”遐龄淡淡的回道。
“能者多劳呗!”
“不过话又说回来,一个失恋的女人还真令人担心呢!”楚琬琰叹了口气道。
“老板精明又独立,没事的。”遐龄的语气倒不怎么担心。
“希望出国散心后,她心情真的能好一点。”于晓璐乐观的说。
“要我说呢,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男人给的伤,一定要一种名叫男人的药才能治,就像胃痛给感冒药是于事无补的。”
于晓璐一脸崇拜,“楚医生,你是西医,也懂得采阳补阴那一套喔!”
楚琬琰一口咖啡差点喷出去。“你是鬼片看太多啊?”这只“小鹿”果真如京德所说,天生少根筋!“我的意思是,京德被男人劈腿,如果能遇到个好男人,她的伤自然就不药而愈了。”
遐龄搭腔,“好吧,我们就期待她会带个男人回来吧!”说着,露出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提议道:“来吧来吧,既然大家都关心这件事,下注下注!买老板会有艳遇的,买一赔一;不会有艳遇,买一赔二。买老板能带个男人回来的,买一赔五;不会带男人回来,买一赔一。”
“遐龄,你就是笃定京德会有艳遇,不会带男人回来。”
“没错!”
“其实还有另一种赌法。”于晓璐一面擦着桌子,一面说:“京德签下『卖身契』,买一赔十;没签成,买一赔一。”
所谓的“卖身契”指的是结婚证书,那是京德不知在第几次感情触礁喝醉后的戏称,说她身上一直有张没有男方签字的卖身契,只可惜一次又一次,当她以为有人可以为她签上名时,那个男人的确签下了名字,可惜的是——签在和别的女人的结婚证书上。
她是真的很渴望婚姻吧?
“于晓璐,原来真正的狠角色是你!”楚琬琰和遐龄难得异口同声。
至于赌注结果如何,对赌注的当事人来说,现在还是未知数,而也不知是不是大家太忙,一直到很久之后的某天,才有人再度想起这件事……
峇里岛
岛上许多饭店的装潢都深具南洋风情,椰树、竹器、粗陶制品,以及染布饰品、麻制的窗幔、罗马帘……而酒吧是夜晚最热闹的地方,却不见得人人享受这份南国的喧闹,一名体格高大、身高近一百九十公分,说剽悍也不会有人反对的男人,走出了这间空气中弥漫着烟味和酒气的酒吧。
目前的他正处于趁着等待“新职”、好好休息的空档,在这段约莫一、两个月的时间里,他计划了一连串的自助旅行。
他只想好好放松,也期望某人在一段时间的沉淀后,能作出最明确的决定。
按照计划,他现在本该是在第一站结束,往下一站前进的途中,不料却因为行踪被发现,反而被暂时困在这里。他需要多一些时间,部署之后的行程。
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他连接也不想接。铃声停止后,响起简讯提示音——不必看他也知道那女人传了什么。
为什么不接电话?
我爱你,你知道的。
父亲对于你一些于公于私的安排,你为什么不接受?你这样擅自的决定,父亲很不高兴!在我心目中,你一直是我最理想的选择……
他长吐了口气,一想起这些简讯内容,心里更加烦躁。一切他早说清楚了不是吗,为什么还跳针似的老在他手机里留下这些话一天传个几十通也不嫌烦。
为什么有些人会这样不顾别人的感受,擅自的将情感加诸在别人身上?他不接受的话,还会引发她不理性的行为。
这对父女真的是……够了!
要不是因为他需要手机与航空公司、饭店等等联络,一定毫不犹豫的把手机丢进印度洋里!
站在酒瓶椰子树旁抬头看着满天星斗,耳朵听着一波波的浪潮声,隐约还听得见来自各处人们的喧哗,他感觉心情慢慢平静下来;他告诉自己,没必要为这些事情生气,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逼他出面。而目前,还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