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阌的师妹——辛无双来了。整座府邸的下人全涌到前厅门口,拉长脖子探向内厅,想一睹侠女风范。
墨儿听见消息,也急步匆匆赶往前厅,尚未跨进厅门就听见书阌的声音。
“无双,怎么是你自己来,师父呢?”
“收到你的信我才知道你已经在京城落脚,当然要赶快来-!
师父帮家里解决困难后,就带着大师兄和三师兄云游四海,不过请放心,你上榜封官的消息已经传开,他们一得讯息定会马上寻来。”环住他的腰,她把自己钻进他怀中。
“累不累,要不要先休息?”拍拍她的肩,他轻问。
“我累啊!可是睽违多日,我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儿看看你,除非你有事要忙,不然让我们叙叙旧好吗?”勾住书阌的手臂,她从不对他避嫌。
墨儿进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双亲热身影,她的心含上涩梅。
她削肩细腰,身量长高,鹅蛋脸,肤泛红霓,俊眼修眉,顾盼神采,标致得让人心动。难怪少爷会喜欢她,换了她,也要喜欢的。
包何况,少爷很聪明,要是他娶自己这种笨蛋,肯定要后悔莫及。
她又在心里说服自己,嫁给少爷是笨想法,“师妹小姐”比她好几百倍,他们在一起才有幸福可言。
调开眼光,她看见站在师妹小姐身后的女孩子,身形虽小,面貌平庸,但一双锐厉眼睛盯得人心惊胆颤,缩缩手脚,墨儿害怕她。
悄然退步,她不想留下。
“墨儿,你来了,快进来,我帮你引见。”
书阌看见她的动作,微微一笑,这只小乌龟,以为缩进壳中就天下太平。
硬着头皮走入,被人盯住的脸颊燃起灼热,她的手脚仿佛绑上线,动弹不得。
在跨进大门时,不小心脚拐上门槛,差点摔跤,好不容易稳住脚步,门后爆出一阵笑声,她更羞得不敢见人,低头缓步,在“师妹小姐”面前,她有严重的卑微感。
她勉强抬头说话:“少爷好、小姐好,我是墨儿。”
痹乖低身万福,本想打过招呼就走人,哪里知道“师妹小姐”居然拉住她的手,不让她离开。
“你就是墨儿?师兄跟我讲过好多次,你果真是迷糊得可爱极了,我好喜欢你,你当我妹子好不好?”
“不好,我有三个姐姐。”
墨儿不经思索,直接反弹她的提议,她不喜欢她的热烈、讨厌她满脸笑容,虽然她的笑美得不容怀疑。
墨儿的敌意所有人都感受到,书阌剑眉聚拢,不快漾在脸上。
“你怕姐姐太多个,会把你的脑袋弄糊涂吗?”轻轻一句笑话,无双把气氛又拉回轻松。
“我没那么笨的,我只是不喜欢你当我的姐姐。”挺直腰,她把话说整齐,她不爱在她面前当笨蛋。
噙住一丝轻笑,无双别过脸不语,她身后的丫头——辛云,走过来扶住她。
“无双,我先让人领你去休息,晚上师兄帮你接风。”
“谢谢师兄,如果不方便,我可以和辛云去住客栈,没关系的。”
“没的事,这丫头在闹情绪,你先休息,我说说她。”安抚过她,书阌唤来总管,领她们到客房休憩。
辛无双、辛云走了,围在门外的婢仆也纷纷散去,偌大的花厅里只剩下书阌和墨儿,静默横在两人中间,他瞪着她扭绞的手指,又生气又想笑,这么大的人,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不说话,他一直不说话。
但他光静静站着不语,就让墨儿吓出一身汗,他又要赶她走了,一定是。
她得罪他心爱的师妹,她让她在仆人面前失却面子,他气、他恼,都是应该。可是,问题是……她不想走啊……
咬咬唇,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转。“对不起,我说错话。”她先低头。
“还有呢?”他冷声问。
见到墨儿的泪水,他的心已经软下一半,但这回他不打算笼她上天,往后,没意外的话,她要和无双处上一辈子。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的待客之道太差劲。”说着,泪滑下,在脸颊上刷下两道栏杆。
“然后呢?”声音还是冷的,但脸部线条已经变得柔软。
“然后……就是……我会害怕,师妹小姐身边的姑娘,她看起来很凶。”
墨儿已经紧张得开始咬起指甲,说不出来她就是害怕。害怕是种让人无能为力的情绪。
“有本事当恶人,就别掉眼泪扮可怜。”瞪她一眼,口气软化。
他并非看不出辛云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她精光内敛,步履轻盈,武功不见得在自己之下,她绝不是普通丫头。
但辛堡主为女儿安全,派出高手保护女儿一路抵达京城,原是情理中事。
急急擦去泪水,她绝对绝对不是扮可怜,她只是……心太酸,酸得泪水不由自主。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
“记不记得为了让你留下,我们的约法三章?”
“不生病、视你为兄、不存非分。”她已经努力了,做不好是她太笨,不是她不够尽心。
“既然你视我为兄,无双就有可能成为你的大嫂,如果你不打算和她好好相处、不打心底敬她如嫂的话,告诉我,你要怎么留下来?”
他试着和她沟通。
这些话她早知道,人都是在初听见一件事时会大大震惊,为什么这桩她已经在心里翻覆过几千次的事情,再听他自口中说出,仍然心痛如绞?
“这是第四章?”嘟起嘴,她的委屈不能出现。
“你说什么?”皱起眉,脸色不悦。
“这是我要留下来就必须遵奉的第四个条件。”他生气,她也不高兴。
“你要这么说也行,告诉我,你做不做得到?”
“我做不到也不行是不是?你为了她,不会让步的,是不是?”她眼里又泛红光。
“是、没错,我不会让步。”他坚持。
“如果,我先去跟她说抱歉,然后躲着她,不再让她生气,是不是……我就可以留下来。”她说不来谎话,好好相处……她做不来……
他叹口气,无奈摇头。
“为什么你不能真心喜欢无双?”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墨儿将无双当成假想敌,要她放宽心胸的确太难。
“喜欢是种感觉,勉强自己的感觉很困难。”
可他偏偏爱勉强她,她明明喜欢他,却不能说喜欢,而她不喜欢他的师妹小姐,却又不能不喜欢。
“至少,你要尽力。”握住她的肩膀,他对她施压。
点头,不甘心,却没资格说不甘,除非她自动放弃留下。
“不要逼我送走你。”他又恐吓她。
鼻头更酸,点头,再点头,再点、再点……
她要乖、要听话,不行当恶人,不行不听话,不行喜欢他、不行不喜欢她害怕的人,不行不行不行……不行做的事太多,能做的事只剩留下。
但选择留下同时,她也选择遗失自己……自尊没了,伤心不被容许……因为,她的伤心在他眼里是“扮可怜”。
“回房去,好好想清楚自己的行为对不对。”
抛下一语,他转身走开,看着他的背影,泪水开始肆无忌惮。
从前,他在阳光里走出家们,她知道他总会再回来,那时,他离她迢迢千里,她觉得两人好接近;现在,他只是往园里去,几步距离却让她感觉相隔遥远。
定住身子……她的心在空旷的花厅中迷路……——
墨儿说过道歉了——在书阌上朝的时候。
她敲门,硬起头皮走进去,辛云还是睁起教人害怕的眼睛盯着她看,辛无双则是冷冷地噙着笑,不说不看,仿佛墨儿从未出现在眼前。
一百八十度的态度转变,让她局促不安,匆促鞠躬说过道歉,她迈起小跑步急忙离开。墨儿猜测是自己太坏,人家才会生气自己。
从那次起,她再不敢出现辛无双主仆面前。
但是,连着几日,扣除上朝时间,书阌总是和辛无双在一起,他们一起出游、一起赏花喝酒、一起说笑、一起在一起。
她没机会同他说说话,想他时候,就守在他房门外,等他入门,望上几眼;白天,她躲在树后方,远远偷看,偷看他笑得一脸灿烂。
见他,不再是光明正大。
反复咀嚼他说的话,她懂得他的意思。
不能和“她”好好相处,留下来,见不着他、听不着他、看不着他,留着还有什么意思。
可是……辛小姐已经表明态度,不愿和她好好相处,若是再去求她……
想起辛云那双阴鸷眼睛,墨儿打个哆嗦,她但愿自己的胆子能再壮些。
坐在树荫下,她扳动指头,一天、两天、三天,她已经整整三天没看见他,听说他领着辛小姐出城游览,昨儿个夜深才回来。
知道他回来时,她正握住他给的小石头,抚着、模着、想着从地上将它拾起的男人,想很久、念很久,突然一个念头射进脑海,吓得她弹跳起来。
她喜欢他,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晓得!
她想当他媳妇,是很久很久以前就立下的志愿;但是……
她离不开他了、她对他比喜欢还多上很多很多、她忍受不了一日不见的三秋苦、她害怕起另一个女人将永远站在他身边……
她对他有了太多连自己都不懂的心情。
想起赫连将军说过,有朝一日男婚女嫁,她不可能一直留在他身边,幻想着自以为的幸福,是这样的吗?
怎么办?
他们终是要离散,届时,不管能不能,她都得忍受椎心苦?
“留”的意志在胸中瓦解,她的坚持在认清事实后松动,是啊!
就说处得好,她亦留下不得,哪个正妻能容忍对夫君心存觊觎的女子在身旁。换了她,也要使尽全力驱逐。
抱住锦被,偷偷垂泪,一夜无眠,直至东方天色渐明,她才昏沉睡去。
这一睡,直到日头过中天才醒觉,走进庭园,看见他和辛小姐对奕,调不开的眼光直直落在他们身上,心阵阵绞、寸寸痛,终是要离……
别过眼光,心却背叛,他们亲昵的影子刻上心间,凿子一刀刀刨过,他的身影愈加清晰,褪色不去。
低着头,快速从树荫下走开,她在回廊处撞上一堵高大的人墙。
仰头,是赫连将军。
喧烨扶住她,低头看见她胸前链子,坠子是块断玉,和青儿的很相似,断掉的地方没经过人工雕琢润修。
但他胸中有事,没在这上头多作联想。
“你在玩捉迷藏吗?走这么快。”
不苟言笑的喧烨竟对墨儿轻松,连他自己都觉不可思议。
“对不住,撞上你了。”吸吸鼻子,强颜欢笑。
墨儿的表情让他想到青儿,明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为什么他会在她身上看见青儿的影子?他心疼,为她也为青儿。
“为什么哭?谁欺侮你?”
“没啊!我才好呢,你想来我们家看栀子花吗?可惜你来迟了,花期已过,不过无妨,我家的桂花开得正好,我带你去看。”拉起他的手,墨儿就要往里走。
他不动,她扯不住他,回头,她嘟起嘴不说话。
“我不喜欢你们总把事往心里藏,有话说出来,你大哥会替你作主。”
反手,他抓住她的手腕。
这句话明着是对墨儿说,然他心中的对象却是青儿,青儿天生一副压抑性格,她深锁不快乐,却不让自己的不快乐造成他人负担。
我没有大哥……话没出口,她只想哭,泪在眼眶绕,她细瘦的手扳动他的指头。
“好吧、好吧,我是不快乐,我是伤心,可这些话你一句也不准说出去,我们打勾勾,当男生的要言而有信,不能随便反悔。”
贝住他的小指,自顾自地盖下印章,她是藏不住心事的女子。
“墨儿,你在做什么?”
书阌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她慌地跳脚,躲到喧烨身后,抹抹眼中泪,她害怕辛无双主仆。
“赫连将军,你来怎不教下人通报?”
他语调中有着明显不悦。看看缩在他身后的墨儿,几时他们熟稔至此。
“皇上有密旨,我们找个地方谈好吗?”忽略他言中不和善,喧烨说话。
“丁总管,你领赫连将军到书房。”顾不得礼节,他拉开墨儿往旁边说话。
“你知道喧烨将军有皇上赐婚?”
说不透自己为什么要大发脾气,一看见墨儿躲在别的男人背后,他就是控不住自己的情绪,向来护卫她的人都是自己,哪随便一个阿猫阿狗就可以取代。
“我知道。”
“那你还和他走那么近。”他对她严厉。
“我不是故意。”
几天不见,一见面就是斥喝,墨儿藏了满月复的委屈。
“你不是故意,可是看者有心,若事情传出去,你要怎么办?”
他的斥喝声传得好远,连已经离开远远的喧烨都忍不住必头。
什么怎么办?
他的话弄得她满脑子混沌,要怎么办,她一点都不知道。
“对不起,我不知道……”她嗫嚅说道。
“够了,你回房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房门一步!”甩袖,他径自离开。
抬头,触上辛无双眼睛里的冷嘲,墨儿慌地低眉,快脚从她们身边走过——
夜黑风高,更漏三响。
辛无双的房里燃起烛火,主仆二人对桌面坐。
叹口气,无双蹙眉。
她奉爹爹的命令潜伏在伍先生身边多年,确定关山剑谱在他手中,没想到计诱他到辛家堡后,才发觉他已将剑谱传给景书阌,谋夺不成,爹爹将伍先生和两名弟子囚禁起来。
直到两个月前,景书阌送上门的一封信,让他们知道书阌已求得功名。
她和辛云风尘仆仆进京,欲伺机窃取剑谱,没想到书阌贴身收藏,武功不及的辛无双、辛云二人不敢妄动,只能伏兵等待爹爹下一步指示。
这件事已经让她够烦心,偏偏计划妥当的劫官银案也跟着出纰漏。
每年黄河决堤,皇上都会开仓赈灾,今年官派御史索同文压官银二百万两前往灾区。
这位居高官的索大人联合数百名江湖人士,欲演一场戏,吞下这笔官银。幸而伍先生通风报讯,这才一举擒下贼人。
说到伍先生怎会和这件事扯上关系,又是另一段故事。
被囚的伍先生师徒三人,最后使计月兑困,临去前,他们在辛家堡听到一干武林人士聚集讨论这次的打劫赈银案,当下有了主意,便一路奔往解县,向官誉清高的林大人告密。
林大人知道消息,立刻将折子一路送进素有交往赫连将军府邸,才让这件事情曝光。
前些日子,赫连暄烨来府寻书阌便是为这件事情,没想到机警的辛云一听到“皇上密旨”四字,硬是在上头作联想,飞鸽传书,让辛堡主躲过一劫。
不过,虽是躲过,辛家堡仍然损伤惨重,辛无双的三哥、五哥和七哥死了,弟子兵也损失二百余人,这笔账,他们要讨回。
“索大人被捕入狱,数百名江湖人全数歼灭,赫连暄烨和景书阌的手段太歹毒,连一个都不肯放过。”辛云咬牙切齿说得悲愤。
“爹爹怎么说?”辛无双的眸底聚起一股杀意。
“堡主近日将进京,他要向景书阌提议亲事,让你有机会在新婚夜下鸩毒,堡主说夺得剑谱,他就能东山再起。这回先死一个景书阌,等堡主关山剑法练成,定要找赫连暄烨替你哥哥报仇。”
扮哥……她默然无言,无双平日和七哥最要好,这回七哥惨死,她的责任更重了。
“这几日我们要小心一点,别让人看出破绽,朝廷正派人四处搜索参事的帮派,辛家堡暂且解散,堡主和夫人少爷分避风头,我们自己也要格外小心。”
“我会的,你也小心些,我总是觉得孟予墨那丫头会坏事。”
明知道她是个不足为惧的对象,可是她就是难以对她放心,辛无双说不出为什么。
“她?一只无用的胆小老鼠,她能做什么?”辛云不屑一笑。
“但愿她只是一只无用老鼠。”辛无双语重心长。
“虽然要小心,你也不用杯弓蛇影,自己吓死自己。”扬唇一笑,她转身。“快天亮了,我先回去,别让人瞧见。”
“你去吧!”
拢拢云髻,叹口气,人在扛湖身不由己,想起在山上那段无忧童年,在她重回辛家堡时,她就知道一切结束。
斩断师兄师弟情,她是辛越的女儿!
不管她要不要、想不想,她都要取下景书阌首级,以慰哥哥
辛无双……在她出生的第一天就注定了她的命运,她的美丽聪慧只是工具,一个帮助爹爹登上武林盟主宝座的工具——
今天,墨儿比太阳早起,整发梳辫,挽起菜篮上市集,因为啊……今天是少爷生日,少爷二十五岁了呢!
以前每逢今日,不管少爷在不在家,她都要起个大早,上市集去买好多时鲜菜,丰丰盛盛做满一大桌,暖过一壶小酒,和“娘”为他庆生。
这天中午,她们会好快乐,说起他的童年趣事,论起他的光灿未来,两人的心全在他身上挂住。
这一餐,总要吃到日落西山,吃到倦鸟归林,关起门,放任一桌子杯盘狼藉,两个醉醒醺的女子心靠着心,笑逐颜开地进入梦乡。
今年,娘不在了,她仍然要起个大早。为他庆生是大事,也是她最乐意的习惯。
挑挑捡捡,她花一上午整治莱肴,弄出满桌子精彩,送进他房里,然后用最快速度打理好自己。
她要去找他,跟他说声对不起,虽然她并不明白,那日为什么他要对她发火。
她要跟他说,很抱歉她和新少女乃女乃处不好,不过,没关系,她已经放弃坚持,因为,她得回石头村和姐姐们相聚,不再固执留下。
她还要跟他讲,她没办法骗自己,喜欢他就是喜欢他,虽然不提不说,她还是偷偷喜欢他,甚至于,她的喜欢已经扩大到连自己都不敢承认。
不过,她的喜欢绝不会干扰到他,因为……喜欢是她一个人的心情,与他无干……
想到这里,她的脚步慢了下来。
喜欢错人要怎么办?
是不是只要摇头否认,喜欢就会变得不算数?不算数啊……她的喜欢在他心里根本不算数……
突然发觉,搁在心里十年的喜欢,只是一个“不算数”,泼洒了满地的酸楚,她弯不下腰来拭净……喜欢……要怎样才收拾得干净……
脚步缓缓交叉前进,眼前的林林木木在她眼前成了模糊,十年是很长的时间啊!
她怎会笨到用十年来做一件不存在的错事,居然还做得兴高采烈,无怨无悔……
茫然间,她撞上丁总管,抬眉,眼底净是惶惑。
“小姐,你在这里,害我跑断两条腿都找不到人,告诉你,大喜啊!大人要娶辛姑娘为妻了,大人和辛老爷正在大厅里商议亲事。等这宗喜亲办妥,可就要忙上你的喜事了……”
接下来,丁总管还唠唠叨叨一大堆,她连半句都听不,清。
“大人在厅里?”她问。
“可不是,他要人找你当陪客,哪知四处都找不到……”这回,没听他说话,墨儿拔腿就往外跑。
跑过凉亭,冲过桥梁,行经花园……她总算跑到待客大厅,撑着门,她气喘吁吁。
看到她了!
老远,书阌看见墨儿飞奔而来的身影,心在此就定位。
自辛伯父开口提出亲事时,他就四处要人找来墨儿,一刻见不着她,心就慌乱月兑轨,至于在慌些什么,连他自己都是模糊。
其实辛伯父提亲,他该感到兴奋的,毕竟这件事他在心里已经琢磨过好几回,师妹聪颖体贴,温柔娴雅,大方得体,和师妹联姻,是他一直以来衷心想要,他不懂,为什么事情摊明,他连一点预期快乐都没有。
书阌起身迎墨儿,拉起她的手走入厅中。
她又绊上门槛,幸而,书阌用力一扶,让她不至于太难堪。
但,不意外地,又惹得满堂窃笑,从后面跟进的丁总管,忙笑着打圆场。
“来,见见辛伯父。”他揽起她的肩膀,一个勾唇微笑,安慰她的尴尬。
他不再对她生气?咬住唇,摇头,不管礼不礼貌,她直直盯住书阌问。
“丁总管说你要成亲了。”
“对,下月初三。”他细细观察她的反应,意外地,她没哭没闹,免去另一场尴尬。
“我知道了,恭喜你。”吞吞口水,无视旁人存在,她再开言:“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做一桌子菜,在你房间里面。”
“今天是贤婿生日?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好口福啊,趁此机会让我尝尝令妹的手艺。”辛越没有介怀墨儿的不礼貌,反而亲切地迎向墨儿。
但没等书阌反应,墨儿偏过脸对辛越说:“我只做两个人的菜,没有你的。”
“墨儿,你这是什么态度!快跟辛伯父道歉。”书阌握住她的肩膀说话。
又为他的小师妹吼人,她们肯定是处不好了。
委屈抬头,她凝眉不语,不是挑衅,只是伤心。墨儿知道,“她”在他心中占到最重要。
“贤婿别挂怀,令妹天真浪漫,心机单纯,喜不喜欢全表现在脸上,等咱们成了一家人,处久,自然会融洽。”辛越又为她说话。
“是啊、是啊!大人,都晌午了,咱们可不能怠慢客人,厨子早巳整治好一桌佳肴,等亲家大人赏光。”丁总管欠身请客。
吐气,寒目瞪她,他回复平常,请众人移驾。
一时间,大厅里客人散尽,辛越走了,辛家几个公子走了,书阌也扶起师妹离去,空荡荡的大厅又留她一人,这回他连罚她闭门思过都顾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