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拂过,一树缤纷落得树下小人儿满身鲜黄,皆是花片。
小小的身子伫立在花瓣中,一双灵活大眸转呀轩、绕呀绕,视线没离开过翠锦阁。
大人们在忙些什么,为什么进进出出、神色匆忙?
旭脉迈起小脚,手里紧紧握住穆哥哥给的护身符,偷偷靠近翠锦阁。
娘病了好久,不知道身子好些没,听说这护身符是从观天寺求来的,观天寺的神佛最灵验,这是远近皆知的,现在只要把它挂上娘胎的脖子,娘的病一定会好起来。
跨过门槛儿,她小小声地,不敢惊扰爹娘,圆圆的大眼从偏厅望去——
她看见娘的身子密密实实的里着一床杏子红绫被,安稳地阖目睡着。
爹爹坐在床旁的太师椅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娘,仿佛闷远都看不够似的。
几个大人围在床边,挡住视线,害她看不清娘的脸,真讨厌!
她蹑手蹑脚悄声走近,一心想把手上的护身符给娘送去,却不防地让人自身后抱起,几个跨步,便被带出了偏厅。
转过头——是女乃娘!
“放开我,我要给娘送东西去。”她嘟起小嘴,生气地嚷嚷。
“三小姐,你别大吵大叫啊,夫人身子骨不好,万一你把她给活活吵死,可就没娘疼啦。”女乃娘在旭脉耳边,压低声音威吓。
“你胡说,我嫌好好的,她才不会死,你骗人,骗人、骗人,我要叫爹赶你出去。”
想到“死”字,旭脉联想到她的小兔儿,小兔儿被狗狗咬死,不管她怎么哭喊仍是一动也不动。
她的娘也要死了吗?
不要、不要,她不要娘死。
她越哭越大声,拳打脚踢的粗鲁动作全招呼女乃娘身上。
“你这天杀的坏丫头,非要弄死你娘才开心是不?”女乃娘吃痛,抓住她翻滚不已的身子,拼命往外拖。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见娘。娘——娘,我是旭儿,你醒醒……”她死命进朝里面大喊。
她的哭闹声惊扰了屋内的爹爹,只见他喘口大气,重步踏出门外。
宋原德狠狠瞪着旭脉,一双眼睛里布满红丝。
“爹,我要找娘,不要娘死……”她哽着声啜泣。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闹,妹妹都比你懂事。”宋原德怒斥。
一掌挥去,宋原德把女儿推开。
“再闹,我就把你关进柴房反省。”
“不好了!老爷,夫人不好了……”屋里奴仆的惊呼声唤起宋原德的注意。
他们说云霞不好了?
天!不要!
他猛地转身入门,跌跌撞撞地往屋里奔去。
“看!受到教训了吧!若你娘被你活活吵死,看你往后怎么办!”女乃娘提起袖口,检查刚刚被这个刁蛮女娃儿弄出的瘀青。好大的手劲儿,这么小就难管束,等长大了还有谁管得住她。
蓦地,一声震天哭喊自屋里传来。
那是爹爹在哭……
“穆哥哥,穆哥哥……”
正在习字的穆鼎骥,回头一望,看见泪流满面的旭脉,头皮一阵发麻。
这丫头又来做什么?
宋家丫头向来以刁钻难缠成名,谁敢招惹?见了她们哪个不是有多远就躲多远。
偏偏这宋家老三不晓得哪条筋不对,老爱缠住他不放,前些天,她才硬把娘为他求来的护身符给抢走,这会儿,她不知道又看上他身上哪个玩意儿。
不自觉地,他往后退了两步,沾上她和沾上祸害没多大差异。
蚌地,她奔过来,紧抱住他的身子。
“穆哥哥……我娘死了,是我害死的,我是凶手、是坏蛋,老天爷再也不疼我了……”
她连娘都害死?天!她还真不是普通妖孽!
直觉地,他想甩手推开旭脉,可是,她的哭嚎,让他软下心肠,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拍拍胸前那颗小头颅,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天要罚我,天一定会罚我,我是大坏蛋。”
她的哭声充斥在小小的屋子里,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恐怕她哭完这场,他的耳朵也要跟着报废。
哭过好久……终于哭声渐歇……
旭脉躺在他怀里,哭得倦了,他那温温暖暖的胸膛、宽宽阔阔的怀抱,带给她一丝安慰,她不会忘记这份温暖……仰起头,看着穆哥哥那张俊朗清秀的脸,好多话想说,却说不出口。
“宋小姐你要不要……嗯,洗把脸……”不想招惹她的,可看见她红肿的双眼,他竟忘掉她那些恶魔行径,同情起她来。
“穆哥哥,我是不是很坏?坏到大家都不喜欢我?”
钡?是还好啦!拿条蛇去吓人不算什么大坏事;哄人吃牛烘饼……顶多是调皮;放放小别,烧掉李老爷家的马尾巴,害得十几匹马到街上狂奔,这、这……这是好奇心使然;那……抢乞儿的银子,让“行动不便”的乞儿突然“健步如飞”,治愈他多年瘤疾,这算、算……宅心仁厚吧!
这林林总总、加加减减,整体算来她不是太坏。
“还好、还好。”遮盖起良心,睁眼说着瞎话,能诌出这四个字已经是他的极限。
她不笨,看得出他的勉强,连穆哥哥也是不喜欢她的吧……
“我以后会改,再也不当坏人。”
澳?从“坏人”改成“恶人”?还是别改了吧!鼎骥在心里哀嚎。
旭脉认真点头,是的!她要当好小阿,再也不吵闹、不说话、不欺人、不做坏事……
调过头,看刀子的穆哥哥最后眼,等她变成好小阿,她会回来找他。
旭脉转身往外走,小小的身子从他视线中逐渐远离。
鼎骥松口气,坐下来继续练他的大字。
其实,她不用改,只要少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他就感激不尽了。
研开墨,想起她这阵子的纠缠,他又开始烦躁起来。
这丫头空有一副好皮相,却偏偏有个惹人生厌的坏性格,惹得人人不得不离她三尺远,以求安全。往后管她改不改,能躲尽量躲准没错。
拿起笔,把宋旭脉推离思绪之外,他专心练字。
自从那天之后,旭脉果真再没有去招惹他,就连他家惹上贪官污吏,差点惨遭灭门之祸,宋家老爷出钱疏通摆平此事时,他都没再见上旭脉一面。
之后,两家各自搬离原籍,再没来往,宋旭脉的影子自然而然在穆鼎骥脑中褪色,记忆渐渐模糊。
****************
宋原德为了五个女儿的婚事已经想破脑袋瓜,头痛症一日照三餐复发,他怀疑自己真有本领拐来五个倒霉鬼,把女儿给娶回家去。
坐在花厅里,他来来回回走了上百趟,走得脚磨出水泡,旧毡踩出新路径,一颗心挂着、摆着、荡着,说来说去就是一个烦字。
再回头看看女儿,下棋的下棋、嗑瓜子聊天的聊天,连那个封起嘴巴装哑巴的三女儿也宁可坐在窗田赛,一瓣瓣扯得鲜花尸嘣不全,也不肯为他分分忧、解解劳。
唉……养儿育女……不过养出一窝冤孽……
“唉呀!又输了。”水脉又输掉棋局。怪不了棋艺不精的自己更怪不来对坐的星脉,只好随便找个人来冤上一冤。“爹,您别在那里晃来晃去,害我专不了心,老输给星脉。”
“你们不能行行好,自己挑个好人家给嫁了吗?”他把成山的函帖堆上桌。
这些天,他为了从这堆男人里寻出合适人选,乌丝染霜,老眼昏花。
可是女儿们一个个无事人似的,仿佛事不关己。
“爹……小心点儿,您别弄翻人家的茶水。”雪脉没多看桌上哪堆帖子,只关心茶水有没有打湿瓜子,这瓜子受潮就不好嗑啦。
“爹,您招我们来享受天伦乐,不知道享够没?要是够了,我想回房去昨觉。”水脉夸张地伸伸懒腰,打个哈欠,起身走回闺房。
“大姐不玩,我留着也没趣。”说着,星脉连征求老爹意见的程序都省下,直直往里走。
“茶凉了,不好喝。雨脉,我们让丫头重新沏过,兰苑里去赏花。”雪脉拍拍罗裙,站起身来。
“好啊!旭脉,你来不来:?”临行前,雨脉出声邀了旭脉。
旭脉点点头,抛下手上的“断肢残臂”,面无表情地跟着往里走。
她走过圆桌旁时,长袖不经意一挥,挥下一纸鹅黄帖,略一迟疑,她屈膝捡起。
四川穆家?穆……是穆哥哥家吗?握住帖子的手微微轻颤。
真会是她的穆哥哥?当年,她允过他要当好孩子,从此她没再哭闹、没再撒泼,更没有寻人麻烦,她想等自己完完全全变成女娃儿后再去找他。
谁知,等她找上门时才知道,穆哥哥已经搬家。
为此,她伤心过好一阵子,可她仍紧守住对他的承诺,努国稍好个好女孩。
旭脉的表情引起宋原德的注意,走近她,他把帖子从女儿手中抽出来一看——穆家?哪个穆家?
有了,是当年他伸出援手救下的穆家。
记得穆家有个儿子,长得端端正正,打小时候就比一般孩子来得沉稳懂、事,多少年没见,这孩子该长成个伟岸男子了吧!
详阅函帖内容,看来穆家到后来是发达了,要说对象,这孩子倒还真是个好对象。
只不过把他配给谁好?水脉、雨脉还是……
必过神,他见旭脉怔愣的神情,该不会……
他小心翼翼地望向女儿,问:“旭脉,爹爹把你许给这四川穆家,你可同意?”
这信箴是她扫落的,说不定冥冥之中真有姻缘线牵绑住两个人,否则,好端端的信不被在这儿坐上好一会儿的雪脉、雨脉给扫下,偏偏在旭脉走过时,就给飘下来,谁说姻缘不是天注定?
旭脉没点头、没摇头,只是嘴角轻轻一扬,宋原德便知道了女儿的心意。
旭脉一向骄傲,没有人能勉强她估秒想做的事情,同样地,她一量决定的事儿,谁都别想改变。
就像她娘死后,旭脉向他保证再不吵闹,唑此就没开过口,她的喜好需要只靠些微表情和一杆笔告知旁人。
这样的毅力和坚持,很难想象当年她只是个六岁的黄口小儿。
望住女儿的背影,他自问,要不要把女儿不说话的怪癖告知穆家?说了,婚事难成;不说,良心不安,说不说左右为难。
不管了!就算要将当年的救命恩掀出来,他都要使劲把女儿给嫁过去,难得碰上个女儿愿意点头的人物,若不好好把握,下回想再有个让女儿看上眼的,恐怕得等上几十年。
下定主意,他打算亲自走趟穆家。
群山环绕的山谷里,是一片宁人心绪的桃花源。
这里收容了许多老弱孤贫和少年英雄,他们都是不愿让新朝统治的汉家人,几百口人集合成一个大家族,聚集在一起,目的不在推翻新朝,只是想自成一格,过过单纯生活。
他们平日种菜耕织养活自己,偶尔也做做打家动舍的勾当。
不过,他们的对象不是官商勾结的贪官污吏,就是为富不仁的财主,他们所动来的财物,在他处另辟一处桃花源,收容更多无家孤儿。
菊花寨遍植菊花,每每秋风吹起,金黄色的花苞纷纷绽放,造就一山的好风景。
远处,三骑并辔,缓缓自山谷方向行来,悠悠闲闲地欣赏着满地盛艳。
穆鼎骥骑在一匹通体雪白的马背上,英朗的俊颜中带着不易亲近的冰寒,年少时期的儒雅温驯在他脸上已不复见。自父亲为了传家宝“翡翠如意”得罪权贵,差点儿遭到满门抄斩后,他学会愤世嫉俗、学会会权势武力才是立足世间最重要的东西。
于是他上山学艺、弃文从商,多年的努力除了让他拥有一身好武艺之外,更让他创造出商场奇迹。
二十岁那年,他自父亲手中接下两间茶馆,在短短六年中,他不仅迅速拓展茶馆规模,更在全国各地开设一百七十几家连锁铺子,经营内容已不限于茶馆酒肆,还包括了客栈商行、古玩家俱、锦织布行永运船货……举凡日常民生用品在穆家铺子全找得到。
总之,穆鼎骥成功地运用金钱创造出权势,让那些大官碰到他也不得不谦逊几分。
“公孙先生,最近寨里可有事情?”鼎骥问道。声音是一贯的缺乏起伏,一张脸如冻结寒霜,不见多余表情。
“和往常一样,只不过……”身着白衫的男子公孙华,是寨里的管事兼郎中,平日长驻此地,不若穆鼎骥和孔辅仁的来来去去。
严格来讲,公孙华和孔辅仁都是穆鼎骥的左右手,只不过,孔辅仁是帮着在明处的商行事业,而公孙华则是负责暗地的山寨事务。
“只不过什么?”孔辅仁抢问。
“秦家的问题似乎还是没解决。”想起秦少开,他不由得摇头。
“经过上次的教训,秦少开的行为没有克制一些?”
几个月前,秦少开公然掳走芳龄十六的布庄千金,被孔辅仁当场拦下,把他打的头破血流,五花大绑送进官府,让当地百姓莫不额手称庆。
“不但没转好,反而变本加厉。他奸婬掳掠无恶不作,被他看上眼的闺女、少妇,没几个能全身而退,弄得山下百姓人人自危。前几天阿勇下山,从他手下救出一位名唤双儿的姑娘,弄得现在满城都帖着阿勇的画像,我只好限制阿勇下山。”
这下子菊花寨和秦家结下的梁子更大了。
“没人站出来告官吗?”孔辅仁问。
“民不与官争啊!拔况新上任的王知府贪污弄权,欺压得老百姓叫苦连天,上个月他又和无恶不作的秦家结下姻亲,从此背后多了靠山,秦少开更加目中无人。”
“很好!这次回来,我抽空去会会他。”-鼎骥的严谨脸孔上浮起一抹冷然笑意。小小的知府,他还没看在眼里。“小心点,据探子回报,王知府意图与杀手门搭上线,不知道是否要对咱们不利?”公孙华不由得皱皱眉。
若杀手门倾巢出动,恐怕光是他们几个也难敌啊!
杀手门成员数十人,男女皆有,使暗器、制毒……各有专长,这几年在江湖中掀起狂涛,因为见过的人都在阎王殿里返不了阳间、诉不了冤。
所以,只要钱付得爽快,想要取谁性命都不是难事。
“杀手门?”这倒有些棘手,不过,他们不会联手对上他吧!若各个击破,他倒还有入成把握。
“听说,你要大婚了?”公孙华突然抛却刚刚的话题。
“听说?听哪个嘴碎的家伙说的?”他剑眉一扬,横了身旁的辅仁一眼。
“那不重要,得要的是,大婚在即,你不留在府中帮忙张罗,反而上山来,这……岂不是太不寻常?”公孙华的笑里带着一丝兴味。
“我不会娶宋旭脉。”鼎骥的话里没有商量余地。眼神一转,他将冷沉视线投注在远方白云。
逃婚……他居然为一个女子做出这种可笑举动?
“她长得不好?”
“空有一副好皮相有何用?女人贵在贤良,哼!一个手不能提、伤德多言的骄纵千金,长得再美也无用。”
对宋旭脉这女孩,他已无多余记忆,但她幼年做过的可憎行为,他印象深刻。
“你连人家手能不能提都了若指掌,看来你对这位小姐下了颇大的工夫。”孔辅仁擅长落井下石。
“既然对宋家小姐无意,就该当面婉拒婚事,不宜逃避。”
“公孙大哥有所不知,这桩婚事是由老太爷主动提出的,缘由是多年前宋家老爷对老太爷有救命之恩,一方面老太爷想报当年恩惠,二方面宋府家财万贯、富甲一方,若能与之结亲,可谓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的上上组合。”辅仁代他回答。
闻言,穆鼎骥表情僵硬,嫌恶起宋旭脉三个字。
女人不像女人,成天惹祸坏事,这种女人只有二字可形容——碍眼。
“事情既已无商讨余地,就别再多想,徒增类恼。”孔辅仁拍拍鼎骥的肩膀安慰道:“这次回来,让我们把酒同欢,祝你新婚快乐。”
“我没逃避的意思,回寨里就是要解决这事。”他嘴角一勾,眼睛眺望远处。
“回寨里解决?你的语意大过高深,恕我学识浅薄,不能理解。”公孙华质疑道。
“主子的意思是打算笛动寨里几个兄弟,在大婚回去抢亲,把宋家小姐抢回寨里关上几天,再把她送回宋家,到时……恐怕宋家老爷再不敢上癯提亲事。”孔辅仁代为发言。
“做这种毁人名节的事——太缺德。”公孙华不甚苟同地摇摇扇子,心想,最近妻子正要准备临盆,和他狼狈为奸,做这种丧尽天良、令人发指的事情,万一生出个没的小子,岂不冤枉。
“我同意你的看法,到时宋家小姐名节被毁,一个想不开抹脖子上吊,变成倩女幽魂夜夜来找我喊冤,我不是大悲惨了?所以,我坚决反对。”孔辅仁立即附和。
“我做事情,不需要别人赞成或反对。”穆鼎骥调开眼光,寨门在眼前不远处。
“可是,这件事就算有错,也是错在老太爷,是他主动求婚,又不是宋家小姐自个儿送上门来。”对这个素未谋面的无缘嫂子,孔辅仁心存同情。
“她错在答应这门亲事。”说完一串字,他没再开口的意思。
“这未免……太强辞夺理……”欲加之罪,简直无理到了极点。
“我总是觉得……”公孙华的话让迎在寨子口的小匀打断。
一声主子回来了,寨里立刻迎出几十个人,他难得变化的脸露出稀薄笑容。
“骥哥哥,你好久没回来,我们都好想你。”小匀拉住他的手臂,忙不迭地叨叨诉说。
“最近读了什么书?”他低头问。
“跟公孙大哥读了一些医书,还有,论旅顺我已经读全了,师傅正在教中庸。”娇娇女敕女敕的嗓音从她口中说出,让听闻者心情大好。
“很好,要好好努力,将来我们菊花寨会出现一个女秀才。”对小匀他一直是特别的。
当年,在离开师父返家途中,半路上他自盗匪手中救下小匀,她清澈纯净的大眼睛,让他涌起一股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从此他便真心诚意地把她当亲妹妹对待。
“我不想当女秀才,我只想当骥哥哥的妻子。”这些年她在山寨里让大家哄着、疼着,宠出一副骄纵隆子,谁也拿她没法儿。
对她的话,鼎骥只是置之一笑,便转过头和寨中几位长者寒暄。
“你骥哥哥要娶媳妇啦!人家是大家闺秀,不像你这个野丫头,成天疯疯癫癫。”孔辅仁对准她浇下一桶冷水。
“什么是大家闺秀?就是那种装出一副假兮兮、高贵模样的做作女人吗?哼!骥哥哥才不会喜欢那种人,他喜欢真性情的女孩子,何况,我才不是野丫头,我可读过不少书呢!”
“读了书也没见吸收,哪家闺女像你,动不动就追着男人说要嫁给人家?!”孔辅仁又揶揄道。
“我要嫁谁关你啥事?要你管!”
“我不管你,谁管?”每回上山,孔辅仁没事就爱找小匀斗嘴,非把她气得火冒三丈才会称心如意。
“谁都管得着,就你笾不了,我爱嫁猪嫁狗,全是我家的事。”
02章
“不知道我们菊花寨主子是猪还是狗?”他摇起气摺扇,一脸笑意地说。
“你老欺侮我,很得意吗?”她跺脚,净是小女儿姿态。
“是有那么一点。”他思索一会儿后,点点头。
“你!气死我了。”说着,两颗豆大眼泪就毫无预警地滑下。
“别气、别气,看孔哥哥给你带了什么上来。”见到她落泪,他立刻自袖中拿出一个雕功精致的玉人儿,栩栩如生的小婴儿正在憨睡,搭配着黄金链子,让人爱不释手。
“好可爱。”翠绿的古玉躺在-白的掌心,小匀看了好久还舍不得收入怀中。
当这厢吵闹声渐歇,阿勇自人群中走出,双膝一跪,又是一阵吵杂。
“主子!阿勇给您惹麻烦了。”
“你的事情我听公孙先生说过,错不在你。”鼎骥淡语。
“可是……这几天,听说王知府要秦请朝廷调军队巢灭咱们菊花寨。”
秦请朝廷吗?他倒要看看是这小小知府的影响力大,还是他和皇帝老子的交情深!
想剿灭菊花寨?也得先掂掂自己的份量。
“公孙兄,集合寨里长老到议事厅开会。”看来,掳回宋家丫头后,这回留在山上期间,他得一并将秦家几类和王知府给处理掉。
“是!”
一群人纷纷往寨子里走去,为着即将到来的忙碌日子而兴奋着,好久没“出草”,一想起秦家那对狼狈为奸的父子,人人都摩拳擦掌,准备好好大干一票。
“孔哥哥……”小匀拉住皑仁的袖子留下他。
“什么事?要我帮你把玉戴上吗?”辅仁停下脚步,回身问。
“不是啦!人家想问你,那个千金小姐真的很漂亮吗?”她怩忸半晌,才害羞说道。
“当然,她貌惭西施、靥笑春桃,纤腰楚楚、风回雪舞,冰清玉润、秋蕙披霜,想从世间挑出另一个这等美貌女子,恐怕是难了。”
其实他没见过人,这番批评全是为了叫小匀死心,不管鼎骥会否娶宋家小姐,但可以肯定的是,主子绝不会娶小匀为妻。
“你说得太夸大,把她吹捧成天上仙子。”她嘟唇不依。
“不夸大,等你穆哥哥把她带回山寨,你亲眼一见,就会相信世间真有这等美女。”对小匀,他怀有一份兄长的疼惜,虽说经常与她拌嘴,但他也不愿她受伤。
“骥哥哥要把她带回来……那,他是喜欢她的……”咬咬唇,她背过身往自己的小屋走去,说不难过……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