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川将双双带到儿童公园。
坐在秋千上面,她摇摇荡荡,任夜风带起她的长发。天上的星星不多,常见的北极星被几片乌云挡住,要下雨了吧!
“在想什么?”颖川问。
原本一肚子的不高兴,在看见双双的委屈之后,停止发作。
“半夜怕要下雨,晚上我最好先把衣服收进来。”她实说。
“-自己洗衣服?”
他瞠大眼睛,双双是连Onetouch的洗衣机都搞不懂要按哪个键的女生,她居然跑去帮别人洗衣服?!
“你的表情和我大哥一样,我觉得很公平啊!他们上学上班,我做家事,这才像一家人,而且,我很厉害哦!我知道衣服要泡过才好洗,刷的时候只要刷衣领袖口,容易脏的重点部位。”
这算什么鬼公平?难道他以前让人把双双伺候得好好的,他们就不是一家人?该死的陆帼升,他倒要看看他怎么给自己交代。
“-不上学了?前阵子-才告诉我,-要钻研数学。”
“那时候是……是我闹脾气嘛!你知道的,我跟书结下八辈子仇恨。”
她不想再解释过去,不管是不是诬赖,都过去了,最终他总是要和幸子结婚的,知道这些对他有害无益。
“我开始怀疑让-回陆家是正确决定。”
晚上的事他心有余悸,他猜疑是不是自从双双回陆家,每逃诩过这种“惊险刺激”的夜生活。
“当然正确,我学到很多事情,要是你看到现在的我,一定不敢相信我这么能干。”
“-学会什么?”
蹲到她身边,他拉起她的手,审视她的脸。她何止瘦掉半公斤,看来家里全部的佣人都要另谋高就。
“我会上下楼梯了,不用人扶、不需要人背,下午这次,我没有摔倒哦!”
被言之,她之前,天天摔、次次摔?
二话不说,他撩起她的袖子和裤管,就着夜灯,他找到上面几块紫色瘀青,瞬地,他的脸色和她手脚上面的乌紫一样难看。
这时代,哪个公寓不装几台电梯?陆家住在哪里?山顶洞人的老窝?
双双没发现他的不对劲,仍自顾自说得愉快。
“我会煮饭了,姊教我在米饭上面放一点点油,煮起来的米会颗颗晶莹;还有拖地,拖地不能乱拖,要从东到西、从上到下,有规则,才不会漏拖一块;我今天下午说要学做饼干,金妈妈不准,怕我受伤,等我下次真烤出饼干,马上送去给她品尝,让她看看,我有多行。”
“总之,-就是学会吃苦。”
他仔细了十几年不教她碰触的东西,短短一个星期,她就学齐全了;心隐隐抽痛,想把她带回家的越形炽烈。
停顿一下,她犹豫问:“哥……生活真的很辛苦对不对?”
“我让-感觉过生活辛苦?”亲亲她的额头,心底的痛逐渐扩大。
“不,你把我保护得太好,跟了哥哥姊姊,我才知道生存是种艰巨工程,我以前很糟糕,直觉生活本来就是这样,你理所当然该对我好,大家理所当然要让我,我想,我犯了严重错误。”
“傻瓜。”
他坐到草地上,手支后面。
她离开秋千,爬到他身体前面,在他两腿之间坐下,双双拉过他的手,圈住自己的腰。他们是一体的,不管是否分离,只要距离相近,他们就会紧紧相吸。
“你不要怪哥哥姊姊,他们很辛苦,白天念书、晚上打工,要弄到十二点才能回家休息,我做的饭菜不好吃,他们却吃得津津有味,直说我是天上赐给他们的礼物。
二哥说他最常作的恶梦是饥饿,我好想哭,姊谈起以前负债、害怕债主上门的日子,忍不住伤心,我真的很感激,我生命中的前十八年有你。”
“如果-愿意,未来的几十年仍然可以有我。”
“不行,一旦走回头,我又会是那个任性不懂得体贴的女生,我的存在说不定会把你的家庭弄得天翻地覆,与其到时候让你讨厌我,倒不如现在这样,你出现的时候,我们开开心心,没有争执冷战。哥……我真的好爱你,爱到不行。”
这句话她说过几百遍,只要他听不腻,她愿意为他说上几千几万遍,即使害他因此耳朵长茧。
“-还想住在陆家?”
“我想。”
“苦吃得不够?”
“吃苦会帮助我成熟,值得。”
“我不介意-懂不懂事。”
“以后我的丈夫会介意。”
“想结婚了?-才十八岁。”怪异,听到她说丈夫,不爽的感觉阵阵。
“总有一天我会长成二十八岁、三十八岁,我总不能永远可爱,永远不解人事忧愁。”
“现在就考虑十年后的事,-未免太先天下之忧而忧。”
“哥,你是很能干的男人,你有很宽的护翼可以保护你的家人,但是……”咬咬舌头,她勇敢出口。“但是我叫陆吟双。”
“-要挣月兑我的护翼?”浓眉皱起,他扳过她的脸,要她正视自己。
“我要长大,即使长大是一连串辛苦的历程。”
酸了,酸酸的心、酸酸的眉,她理解不在这时候推开距离,带着破碎的心,她将无法安稳在他身边站立。
他不语,企图在她眼底寻找东西。
“哥……不要瞪我……”
贝住他的脖子,她将自己埋进他颈边。
一口轻到不能再轻的气吐出,他妥协。没办法,他见不得她委屈。
“哥,我们来玩一个游戏,是哥哥姊姊教的,我们在每天晚餐桌上玩。”
“游戏?”
“嗯,我们轮流说出自己一天当中最快乐和最低潮的事,我先示范。
今天我最快乐的事是看到哥,能够在你怀里不停说话,像以前一样,我想我今天会作个甜甜的好梦。
我最低潮的是发现姊姊的秘密,接我回陆家的时候,姊说她找到一个新工作,可以让我安心在家里当小鲍主,可她的新工作总让她带一身烟酒味回家,没想到我的公主生涯,竟是姊当钢管女郎换来的。”
低低头,再抬眉时,她的眼里多了红丝。吸吸鼻子,她说:“哥,换你。”
他看她,不说话,将她带进怀中,两手牢牢抱住。
他没有快乐,只有低潮、低到不能再低的低潮。
知道双双趁他不在回陆家,他发火;看到双双进PUB,他心挑到半空中;听到别人对她的讥讽轻薄,他气得想杀人;更教人生气的是,她软软的身体在他胸前,心里想的却全是陆家人。
他理解了双双对幸子的嫉妒,因为他此刻正被这种嫉妒侵蚀,要是他的理智再缺乏,他会出口问她,在她心中是陆家兄姊重要,还是他重要?
不过,这句没问出口的话,很快获得回答。
“哥,我很可怜,每天晚上都在棉被里面偷哭,因为我想你,只要一停下工作,我满脑子都是你的声音,我想你有没有想我,你想我吗?哥。”
她口口声声的“想你”,满足了他的嫉妒情结,亲亲她的额、贴贴她的颊,不说话,他用动作来表达他的思念。
颖川从口袋里拿出自日本带回来的银制项链,图案是她最喜欢的豆豆龙,圆圆的笑脸,有双双圆圆的甜美。
戴上他的礼物,双双扑向颖川胸口,他往后仰,她跨坐在他身上,捧起他的脸猛亲。
“我爱你、爱你、爱死你了。”
浓浓的皱眉弯了弯,浅浅的笑容软化他的严肃,伸出手,他在她胳肢窝呵痒,双双笑着滚了去,他乘胜追击,笑声在夜空显得格外清新。
悄悄地,乌云散尽,北极星露脸,雨不下了,新晒的衣服,不忙收齐。
吟-被安排到颖川的公司工作,这是陆家唯一接收颖川的好意,其它的,新房子、厨师管家司机,统统被拒绝,他们坚持用自己的力量让双双过好日子。
双双说他们是生命共同体,所以也开始工作,她受雇到一家手工艺品店里,教树脂土和当店员,月薪一万六,薪资不多,但工作让她积极成长。
每天,七点钟,颖川准时出现在双双店门口,接她下班,同她走进捷运站。
庇挥手,她进车厢,在他转身后,快乐的表情转化成无奈。
曾经,她以为拉开距离,自己会比较好受,但事实不然,挂在他身上的心一天天沉重,她的嫉妒与日俱增,暗恋压得她肩膀好沉。
上星期,双双在捷运站碰到一个颜面伤残的女生,她听了她的爱情故事,也出口自己不能公开的爱恋,恍然间,她懂了,世间爱情,残缺多于完整,哀恸多于快乐。
“走,我们去吃冰。”
贝起颖川的手,她好高兴,这是她生活中为数稀少的快乐。
“吃太多冰不好。”颖川笑笑说。
他不是个爱笑男人,而她却分到他百分之九十五的笑容。
“好,不吃冰,看电影。”她提议。
“-应该多休息。”
她瘦多了,眼眶下的黑眼圈是她坚持和哥哥姊姊在十二点共进晚餐的战利品。
以前,她是十点一到,颖川在她床边说不到半小时话,就呼呼入睡的小猪,现在是又黑又丑的瘦皮猴,几次带她回家,金妈妈都要念上好几遍,直说要把保养品熬成药汁给她喝。
“不要吧!你才来又要赶我回去睡觉,光为陪我走捷运站路程特地跑来,会不会太浪费时间?”
“不会。”他不犹豫回答。
“是不是晚上又要加班?”
吟-在他公司上班,她说她没见过那么拚命的主管,她甚至认为就算颖川不和工藤家族联合,也能只手打造出傲人王国。
“对。”他实说。
“我就知道,好吧!放你回去赚钱,等到你的钱比所罗门王的宝藏还乡时,你要做什么?盖金字塔吗?这不是好主意,你会被人家盗墓,尸体摆在大英博物馆陈列,”
他笑着搂搂她,双双永远有逗他开心的本领,没有她,他的生活肯定索然无味,看来,他一逃诩不能没有她。
“告诉我,想吃什么?我明天让金妈妈送去。”
“不要吧!幸子会不开心,你别害金妈妈了。”
金妈妈抱怨过几次,每次送东西来给她,幸子就会借机对他们大发脾气,乱扣薪资,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她的性格会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和刚到欧阳家时回然不同。
“又说幸子坏话,真不晓得-和她哪里不对盘。”
“这不是坏话,是实话。”
“金妈妈从没抱怨过。”
“她上次开除阿英,你不晓得吗?”
“阿英要和丈夫回老家种茶,不要把问题推到幸子身上。”
这件事颖川问过,阿英亲口这样回答他,他不晓得的是,如果阿英不这么说,她领不到退休金。
在幸子把大陆经营权交到颖川手上时,欧阳夫人也把家中下人的管理权交给幸子。
“反正我说她的每句话你都不相信,你维护她维护定了,没办法,情人眼里出西施,就算我把证据摊在你面前,告诉你这个西施是东施贴上人皮面具假扮的,你也不会相信,对不对?”
“我不偏心谁,我维护的是真理。”
“是吗?如果我和幸子掉到大海,你的真理会数你先救谁?”
“救。”他说得斩钉截铁。
“真的吗?我可不可以以此推论,你爱我比爱她多?”
“不可以。”
“为什么?”
“我救-是因为-不会游泳,而幸子是游泳的金牌选手。”
“那,如果我们同时站在马路中央,一台大卡车开过来,眼见就要把我们压死,你救谁?”
“还是-,因为-跑不快。”
“我懂了,我得到的所有优惠条款,全因为我比她笨。”双双叹气,
他却笑得很开心。“弱势族群本来就该得到较多福利。”
“哥,我可不可以因为我的弱势,多要一些福利?”
“-想要什么?”
“你别和幸子结婚,我们回到过去的生活,好不?”
她想试探他的口风,也许往好处想,他们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不好。”
他已为未来二十年的事业经营作好规画,并着手进行,现在反悔,他不仅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跟他加班加了将近一整年的员工。
“就算我很可怜都不行?”
“不行。”
他的回答谋杀了她的万分之一可能性,退回原点,她只能当他缺乏血缘关系的妹妹。
“如果-愿意搬回欧阳家的话,就不会可怜了。”他说。
“要是我又剪幸子的衣服、黏她的高跟鞋、换了她的维他命怎么办?要知道,有了前车之鉴,你想再抓到我的证据可不容易。”她又使坏了,在他面前。
“我确定幸子不是-的杀父仇人。”
他笑笑说,颖川始终认为双双是小阿心性,占有欲让她暂时想不清,时间拉长就好了。
“也许我们的仇结得更深了。”
“放下-的小心眼,她早晚是-货真价实的大嫂。”
“我行不行否认?”
“除非-连我这个哥哥都不想要。”他的话中有严肃。
双双背过他叹气,幻想纯属幻想,她终究没希望。
“-在想什么?”
转过身,甜到腻人的笑脸露出两个酒窝,她的假笑技巧不错,总能让人看不见她的真心。“我在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什么两全其美办法?”
“又能整到她、又能让你讨厌她的方法。”她说得似真似假。
“欧阳双双,我警告-……”他认定她是欧阳双双而不是陆吟双。
“我-我-,她很重要,在你的生命爱情事业上都是重要级人物,我不能随便动她。”
她笑得很开心,彷佛她真正想整的人是他。
“幸子要来-,你回去加班吧!”挥挥手,她挥得很大力,和脸上的笑容相映和。
他转身,她垮肩。
笑容染上苦涩,试探失败,她在他心中的位置是妹妹,不会移改。
七点,双双背起包包,向老板娘说再见,走出店门,颖川等在那边。这是他们的固定行程,半年了,在这段路程间,他们有聊不完的话题。
他们是有缘的,她深信。
当纸箱放在欧阳家大门,他用手指充当她的女乃瓶时,他们就写下一生的缘分,虽然事与愿违,她成不了他的身边人,但她珍惜取这日日的十分钟路程。
“哥。”
拉起他的手,偎在他身边,每天每天,短短的几步路,是她最幸福的一段。
“明天,向老板娘请假,回家一趟。”颖川说。
“回家?为什么?”
“我要结婚了。”
她撞到了!前面明明没东西,却撞得她头昏眼花。
她以为,自己老早作好心理准备,原来事到临头,还是不够。怎么心可以被扯得那么碎?
不过是一个早知道的旧消息,一个早在她预期间的未来……她……还是好痛……
“双双?”
抬眼,她迅速挂上灿烂笑颜。
“很好啊!抱喜恭喜,我很快就要当姑姑-!”气喘不过,但她还是让自己看来无比开心。
“-快乐?”
“当然当然,我要晋级了呀!说,你们计划去哪里度蜜月,美国?欧洲?我觉得法国不错,你带幸子去香榭里居,坐在路边喝咖啡、逛名牌,还有还有红磨坊的节目是一定要看的,对了,不要忘记到我们上次逛过的路边摊,买一公斤樱桃,跟黑人老板杀价。”
双双话说不停,欲盖弥彰的是她的心,愈跳愈快的心脏,几次要月兑缰。
看着她的快乐,颖川竟觉得不是滋味。他不正常了!这几个月,他想婚的递减,他甚至连工藤家的大陆市场都不再感兴趣,推着他继续的只剩下责任,一种他从小就习惯负担的东西。
“我以为……”颖川欲言又止。
“以为什么?以为我会挤在你们中间,逼你带我去度蜜月?不会了,我是个能养活自己的大女生了,怎还会做那种幼稚的蠢事?对我有信心一点,你妹妹可是个有能力的人呢!”
她一笑再笑,笑得腰酸背痛,夸张的快乐将她圆圆的大眼睛-出一条细线,缝隙越小,心事泄露机会越低,她的爱恋将锁紧,锁在暗无天日的地心。
“既然如此,明天回家,有造型师替-设计伴娘礼服。”
“我当扮娘?不要吧!我走路不稳,要是临场摔倒怎么办?我知道你力气大,可以托得住我,但别忘记,伴娘得走在新娘身边,不是新郎,发生意外,很难堪的。”
“我不介意。”
“你是不介意啊!介意的人是我,我才不要整场与会人士私下讨论,“为什么欧阳家要一个跛脚女生当扮娘?”、“哦,你不知道啊?那个跛脚女生是欧阳家的养女。”、“来,我告诉你,那个跛女啊……”哥,我不喜欢别人讨论我,不管是私下或光明正大。”
“双双,不要为-的腿自卑。”
“我知道这种自卑帮不了我,也知道在你面前我可以不自卑,但在陌生人前面,我很难要求自己自信。没办法,我太笨了,笨到克服不了自己的心结。”
“笨就笨,我喜欢-笨。”揽过她,他喜欢她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
赖在他身上是她人生最大享乐,然……走过婚姻关卡,这个特权似乎该被取消了吧?
正正身,她转脸对颖川说:“哥……”
“什么事?”
“答应我,替自己争取幸福。”她郑重其事。
“-担心幸子不为我带来幸福?”
“我担心你忙着顾全大局,忘记人生当中,快乐比成就来得重要。”
“好,我答应。”
“你回去吧,我要上车了。”她指指身后捷运。
“这次,-先走。”
“好,哥,明天见。”她不坚持。
她的笑容甜蜜,深深的酒窝盛满蜂蜜,-酵的甜水醉了颖川眼睛,他的幸福……在她眼里、在她的酒窝间。
她进车厢,她挥手再见,她的笑容在看不见他的地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颗颗、一串串……止不住的咸水……
大海上,人鱼公主的悲鸣,石头间,吞下毒药的公主化成人形,就着月光倾诉心愿……她的幸福火柴燃尽,圣诞树旁的火鸡渐渐隐去……
她上车下车,她不晓得自己到了哪儿,跛的左脚一路带她前行。
脚很酸,但她不停,一步一步走,一步一步哭泣,她的守护天使向她告别,明日起,他将有新的守护人,明日起,她的心将更形空虚。
看见湖水,她没迟疑,一路走近,陡斜的坡度害她几次跌倒,狼狈的双双带着狼狈的心跌跌撞撞。
终于,她坐到湖边,缩起腿,蜷起自己,细细的手臂上布满杂草割痕,握住颈间的豆豆龙,压在心底的恐惧一古脑儿冲击,她开始放声哭泣。
失去他了,她终于失去他了,他的婚姻、他的家庭,把他们分隔在天际,没有鹊桥相助,牛郎织女只能孤单无依……
他的笑、他的温柔,不再……他的怀抱,不再为她温暖……
“我不要!”
她对着湖心大叫,今夜请月姑娘容忍,由她任性。
“我不要你结婚、不要你娶别人。我爱你、我要和你生生世世在一起。”
“我可以爱你十年、爱你二十年,你可不可以不把我当妹妹,爱我一天?只要一天,让我守着你、看着你,好不好?”
压抑的感情,在此刻溃堤,她以为准备多时,她可以安然度过这个关卡,她可以戴起喜悦面具,东一句恭喜,西一句恭喜,表现得……彷佛她和他一样,甘心接受这场遍姻。
但,没办法,她努力了,却仍心痛不已。请救救她,她晓得成长艰辛,却没想过体贴懂事的代价是碎情。这个代价,她怎付得起?
双双的哭声传上夜空,调皮的星星为她眨眨眼睛,多感的月亮躲进云底,人间的爱情,他们只能倾听,无力为他们维系。
在远处的颖川听不见她的哭声,却心烦意乱,做不好任何一件事情。
他很忙,忙着马上来到的婚礼,该筹划该准备的事情太多,他向来对忙碌情有独钟,唯独这次……他定不下心忙碌,双双过度开心的笑脸在他面前晃。
打开窗户,让夜风吹拂,不过分手半小时,他却开始思念双双,想她圆圆的笑脸,圆圆的酒窝,和一说再说,说不腻的“我爱你”。
双双回到陆家时,眼眶红肿,声音嘶哑,手臂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怵目惊心。
“我们找了-一整夜。”
没有责备,帼升淡描轻写他们的焦虑。
“哥,对不起。”
头埋进大哥胸前,双双没力气解释自己不合理的行为。
“下次,打个电话给我们,让我们不担心。”
点头,她把泪水送在大哥胸前。
“告诉我们,昨天去哪里?发生什么事情?”
帼-把她拉到自己跟前,她很狼狈,若不是狠下心,没人舍得追问。
她看着帼-,嘴唇微微瘪起,新催生的眼泪滔滔不绝。
“别问了,让双双休息。”吟-看不下去,拉住小妹往房里走。
走几步,双双回头望帼升、帼-,心想,他们身上的重担够多,她不该再替他们增添负担。
“大哥、二哥,我昨天最快乐的事是,欧阳家的大哥终于要结婚了,他想让我穿得漂漂亮亮当伴娘。我的低潮是,他结婚以后,少一个人疼我。”
“为了这个低潮,-不回家?”帼升问。
“我上车下车迷路了,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后来呢?”帼-追问。
“后来我走到湖边,坐下来放声大哭,哭完……好多了。”
她有好多了吗?并没有,她不好,非常不好,但她是懂事的乖双双,懂得自己的不好只会增加哥哥姊姊的烦扰,于事无补,于是,抹抹脸,她逼自己“好多了”。
“以后想哭,不要一个人躲起来哭,打个电话,我们来陪-,知不知道?”
“知道。”
必应过,吟-带双双回房,门关上,她对双双说:“-先洗澡,睡个觉,心情会好点,还有,-烫烫的,可能有点发烧,记得多喝开水,再不退烧,打电话给我们,我们回来带-去看医生。”
“好。姊,等会儿我要回欧阳家,设计师要替我做衣服。”
“嗯。”吟-点点头,往外走出几步,犹豫须臾又折回来,她蹲在双双面前,慎重其事地对她说:“双双,-和欧阳先生……”
她在脑中寻找不伤人字眼,然而这种事怎可能不伤,少女情怀皆是诗啊!
“姊,-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欧阳先生对-很好,他把-当成亲妹妹,-和他之间除了兄妹情谊,其它的……不可能。”
说不伤,还是伤了。
双双的眼神黯然,不过,下一秒,她隐去伤感,迅速拉起甜美笑容,笑着对吟-说:
“姊,-想到哪里去了?我和哥……唉呀!我知道啊,我们当然是兄妹情谊,我只是当太久的独生女,习惯霸占哥的关心,我想,以后不管是大哥、二哥的女朋友或是-的男朋友,都免不了要让我排斥一番。”
“-可以排斥他们,但不可以一个人躲到湖边掉泪。懂不?”她语带深意。
“懂。”
“很好,我去上班了。”
“姊,再见。”目送吟-离开,双双站到镜子前面。
看着自己惨白容颜,她对镜中人说话:“-的爱情故事接近尾声,也许-该学学庄予慧的豁达,尽避失去他,就再无法拼凑出完整的陆吟双,但幸运的是,-仍住在他居住的城市,走在他走过的路,嗅着他呼吸过的空气,一次次复习你们之间曾发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