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越国离敦煌凤宫并不远,加上欧阳雍容沿途换马、日夜兼程,是以不到两天的时间,便已进入敦煌地界,来到那巨大的石窟前。
“王上,敦煌石窟已经到了,可是我们该怎么进去呢?”领头的朱祈坐在马上对着欧阳雍容问道。
看着那巨大的石窟,欧阳雍容的心中满是酸楚。
他从没来过凤宫,想不到第一次来到这里,居然是送楚蝶衣的尸体来安葬,这教他情何以堪?
他回过头,恋恋不舍地看着马车里,那彷佛睡着一般的楚蝶衣。
“蝶儿,妳真的死了吗?妳真的就这样舍我而去?”欧阳雍容低声呼唤着。
他一直不愿意接受楚蝶衣已经死了的事实,所以虽然千里送她回敦煌,他却没有为她准备任何棺梓,对他来说,棺梓是给死人用的,而他的蝶儿只是睡着了,根本用不到棺梓。
这一路上,欧阳雍容总是幻想着,楚蝶衣下一刻便会突然爬起来抱住自己,顽皮地说道:容哥哥你让我骗了,我没有死!
可一向活泼好动,没有半刻安静的楚蝶衣,这一路上却是动都没动过,她一直安安静静地躺着。
直到此刻他们已经进入敦煌地界,来到了凤宫前面,欧阳雍容才不得不承认,他的小蝶儿的确是死了!
思及此,欧阳雍容忍不住办了眼眶。
他别开头,不愿让朱祈看见自己流泪的样子。
“朱祈,你就喊喊看吧,凤宫的人应该早就知道蝶儿的事,所以他们会派人等着的。”
“王上,在哪儿喊?这里四面八方都是沙漠,而石窟的范围又那么大,如果不找个适当的位置,只怕喊破了喉咙也是白费工夫。”
欧阳雍容眉头一皱,正想说什么时,突然,一道女子娇滴滴的声音传来--
“从西方数过来第三窟,从那儿大声叫,保证全凤宫的人都听得见你的叫声。”
欧阳雍容点头,“朱祈,听见没?从西方数过来第三窟……”
欧阳雍容的话说到一半便停住了,他像是被什么东西打中似的,僵硬地一寸寸转过头去,无法置信地看着马车里那正看着他,笑得好不开心的小人儿。
“蝶儿,妳……”
楚蝶衣哇地一声,上前扑入欧阳雍容怀里,像只小狈似地亲着他,“容哥哥,我醒过来了,我终于又见到你了,我还以为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欧阳雍容完全没想到楚蝶衣会突然活了过来,一个闪神,居然让她扑倒在马车上,又一个踉跄,两人同时从马车上摔落,跌在地上。
可他们都不觉得痛,也没有察觉到自己正躺在黄沙地上,因为他们都怔怔地看着彼此,谁都舍不得移开眼睛。
欧阳雍容抖着手轻抚着楚蝶衣如花的容貌,“蝶儿,是妳?真的是妳?”
楚蝶衣用力点头,一边亲他一边说:“是我、是我、正是我!容哥哥,真的是我,我没有死,我又活过来了。”
欧阳雍容看着她,猛然一声低吼,一个翻身将楚蝶衣压在身下,火热的唇迫不及待地覆上那张让他日夜思念的樱桃小嘴。
楚蝶衣满足地轻叹一声,张嘴迎向欧阳雍容。
两人吻得难分难舍,吻得忘了一切,只知道他们终于又拥有彼此了,他们终于不必分开了。
久久,欧阳雍容松开楚蝶衣,抱起她回到车上,爱怜地为她抹去满头、满脸的黄沙、尘土。
“蝶儿,这是怎么回事?妳不是死了吗?为什么会突然间活过来?”
楚蝶衣窝在欧阳雍容怀中,顽皮一笑,“我活过来不好吗?还是你不高兴我活过来?”
他急忙堵住她的嘴,“别胡说,我都恨不得能替妳去死,现在妳活过来了,我怎么会不高兴?”
楚蝶衣伸长脖子在他脸颊上一亲,“别生气,我只是开玩笑的。其实,我根本没有死,我只是吃了我二哥的独门药丸,装死骗过靳尧和那只老狐狸精罢了。”
“装死?这怎么可能?我明明检查过妳的呼吸和脉搏,妳明明已经死了,怎么可能是装的?”
楚蝶衣咯咯一笑,“那是因为我二哥的医术非常高明,炼制药丸的技术更是独步天下,所以只要服下他的药,就可以像死人一样停止呼吸和脉搏,让人以为我真的死了。”
“这说来妳早就醒了?”
楚蝶衣点头,“是啊!马车一离开越国边境我就已经醒了,只是我让靳尧饿了太多天,全身没力气,所以就躺着休息,想不到马车颠得这么厉害,我全身的骨头部快被震散了,疼得很呢!”
欧阳雍容又好气又好笑地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妳啊!我以为妳死了,伤心得不得了,若不是念着我对越国百姓尚有一份责任在,我早就随妳去了,想不到妳这丫头居然装死?妳实在……”
“容哥哥,对不起嘛!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如果我不装死的话,那靳尧一定会拿我来威胁你。不想见你为了我而受制于人,更不想令你左右为难,所以才会吃下二哥给我的药,用装死来骗过靳尧。容哥哥,靳尧呢?你没有答应他退位了吧?”
“当然没有,不论妳是真的死了或是装死,我都不可能答应他。毕竟现在的他,满心的愤怒与怨恨,并不适合做一国之君。所以我废去他的武功后,送他去肃州为老越王守灵,希望他能在那儿好好反省。”
“你没杀他?”
“再怎么说我这江山都是他父亲给的,我怎能受了人家的江山,却回过头来杀了他儿子?如此岂不是恩将仇报?其实我是想如果有一天靳尧想通了,彻底大悔大悟后,那么我或许会把王位传给他,毕竟他才是真正的越王。”
“那,那只老狐狸精、死老太婆呢?”
“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被乱箭射死的!”
“乱箭射死?那倒罢了,我本来还想剃光她的头发,抓她去游街呢!谁教她居然把我骗到咸宁宫,害我差点被瑾妃给掐死。”
听到楚蝶衣差点被瑾妃掐死,欧阳雍容眉头一拧,伸手轻抚着她仍有些微勒痕的脖子,“蝶儿,妳怎么会傻到去咸宁宫找瑾妃?妳不知道她早疯得不认得人了吗?有事情妳为什么不来问我,非得去问瑾妃不可?”
楚蝶衣嘟起小嘴,幽怨地瞅着他,“还不都是你害的!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也不让我知道你受过伤的事,害我傻傻的到处找生子秘方,希望能替你生下一堆王子、公主。想不到那老狐狸精居然告诉我,我这辈子都别想替你生孩子,因为……你根本不能让任何女人怀上孩子。容哥哥,这是真的吗?你真的……真的……”
欧阳雍容温柔地抚着她的小脸,梳理着她有些散乱的发丝,“蝶儿,事情到了这地步,我也不想再瞒妳了。我确实受过伤,而且是伤在男人最脆弱的地方,虽然太医们都说我已经完全复元了,可是有好长的一段时间,我对女人根本提不起兴趣,害我大哥差点把西圣的封号送给我,也差点成了真正的柳下惠。”
楚蝶衣红着脸不解地摇摇头,“可是……可是你不是柳下惠啊!你还教我……还……”
想起他怎么没日没夜地教自己、爱自己,楚蝶衣的脸更红了。
欧阳雍容深深瞅着她,“那是因为妳啊!因为妳唤醒了我的热情,唤醒了我的知觉,让我又重新成为一个男人,所以小蝶儿,妳是我的心肝宝贝,妳知道吗?”
“那,孩子呢?”
欧阳雍容搂她入怀,“我不知道,也许有,也许没有。无所谓,我只要妳和我在一起,只要妳永永远远陪着我就好了,至于孩子,那就交给上天决定吧!”
“容哥哥,你说你有好长一段时间没碰女人,那瑾妃呢?她真是被、被靳尧欺负了才有孩子的?”
提起瑾妃,欧阳雍容俊美的脸蒙上一片阴影,“没错!说起来,她是被我害的!如果不是我的一念之仁留下明媚,瑶华又怎么有机会对她下药,她又怎么会被靳尧迷奸成孕?”其实说起瑶华,他还是习惯叫她明媚。
“那孩子呢?孩子是怎么死的?真是瑾妃自己勒死的吗?”
欧阳雍容摇头,“不!瑾妃天生胆小、善良,连打死一只蟑螂都会难过半天,怎么会去勒死自己的亲生女儿?我说过,那孩子是在四岁时溺水死的,这件事宫里很多宫女、太监都亲眼看到。”
闻言,楚蝶衣松了一口气,“可明媚那个老太婆说是瑾妃自己勒死孩子的,这是怎么一回事?”
欧阳雍容一声冷笑,“我猜明媚还告诉妳,小真是我下令勒死的,对不对?”
“嗯,可是我不相信,所以后来她又换了另一种说法。”楚蝶衣顿了顿,“容哥哥,明媚根本就是个坏心眼的坏女人,你为什么会留这种坏女人在身边?你很喜欢她吗?所以才将她留在身边?”
“喜欢?一开始我并不知道她是靳尧的妻子,如果我知道她是靳尧的妻子,我是绝对不会留下她的。”
“那后来呢?”
“后来当我知道她是靳尧的妻子时,她已经贵为王后,即使想撤封也来不及了。不过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我想从她那儿找到靳尧的下落。因为老越王曾经交代过我,虽然靳尧生性凶狠、不成材,却总是他的儿子,希望我能找回他、感化他,让他成为一个适合继承王位的贤者。可惜……”
“可惜靳尧天生是个坏胚子,既感化不得也教育不得,甚至连自己的妻子都可以舍弃不要。所谓齐家治国平天下,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家都治理不好,又怎么有资格继承王位?”
欧阳雍容斜睇着她,“蝶儿,妳是在说我吗?”
楚蝶衣脸上一副“你早该知道”的表情,“难道我说的不对?真的要齐家、治国才可以平天下啊!”
欧阳雍容无奈地搂着她,“知道了,回去之后我就开始齐家,我会把整个后宫全交给妳,妳爱怎么整治,就怎么整治,这样可以了吗?”
楚蝶衣一脸贼兮兮地瞅着他,“包括你养在后宫的三千粉黛吗?”
“当然!”事实上,他能说不吗?这丫头醋劲大得很,一张小嘴又极会说话,加上那吓死人不偿命的装死本事,他可以说不吗?唉!为了自己着想,为了不想再尝一次那种痛彻心扉的滋味,还是全交给她吧!
“万岁!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答应的!容哥哥,你放心好了,即使只有我一个人,我还是会替你生一大堆孩子的。”楚蝶衣高兴地仰起头,胡乱地亲着欧阳雍容。
欧阳雍容笑着接受她的示好。其实他也不喜欢在后宫放着那么多女人,因为他只有一个,却要那么多女人守着他,真是罪过啊!
“容哥哥,我想做一件事,但不知道你答不答应。”
欧阳雍容慷慨地点点头,有了心爱的女人相伴,他现在可是心情大好,“妳说吧!我在听。”
“我想把瑾妃带到凤宫治疗,你说好不好?”
欧阳雍容一愣,“蝶儿,妳……”
楚蝶衣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我可以把其他女人赶走,但她是个神智不清,没有自主能力的疯子,我担心放她出宫反而会害了她一条命。再说,她若不是为了容哥哥,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我既然是你的妻子,就得帮你解决问题,所以我想送她到凤宫,治好她的病,然后送她回家乡静养,你说这样成不成?”
一种无法形容的感动袭上欧阳雍容的心头,他抵着楚蝶衣的额头,真心真意地说:“当然好,这样做是最好的。毕竟她也跟了我一段时间,更为我受尽了委屈,我却什么都没能为她做,我实在对不起她。蝶儿,谢谢妳,谢谢妳愿意帮助瑾妃,真的谢谢妳!”
他深深地吻了楚蝶衣,藉由四片唇瓣的相接来传达自己内心的感谢。
楚蝶衣满心欢喜地接受着丈夫的骄宠。
久久,楚蝶衣才微喘着气问:“容哥哥,你有没有把九凤玦带来?”
“当然有,这是妳的贴身之物,我怎么能不带来。”
说着欧阳雍容便从怀中取出九凤玦递给楚蝶衣。
楚蝶衣接过九凤玦往阳光下一照,“容哥哥,你瞧,这九凤玦很美吧?”
欧阳雍容点点头,“确实很美,晶莹剔透、温润碧绿,是一块难见的美玉。”
“容哥哥,你知道这九凤玦的秘密在哪里吗?”
欧阳雍容好奇地凑上前,“秘密在哪儿?”
“我指给你看!”楚蝶衣指着九凤玦,“你瞧,这儿是不是有个……”
这时,朱祈忽地走上前,“王上,凤宫里头有人出来了。”
楚蝶衣一喜,伸长脖子向四周张望着,可却什么人也没看到。
“没有啊!朱祈,你确定你看到有人出来?”
“是啊!就在娘娘说的西边数过来第三窟。”朱祈用手指着。
楚蝶衣还是没看到人,她忍不住走到朱祈身旁,“在哪儿?怎么我没瞧见?”
“就在这儿,娘娘!”
卑声刚落,只听得楚蝶衣一声惊呼,手中的九凤玦已然被朱祈所夺。
楚蝶衣吓得登时大叫:“啊!你做什么?快把九凤玦还我!”
欧阳雍容见状,也急忙跳下车,“朱祈,你干什么拿走九凤玦?还不快还给蝶儿?”
朱祈哈哈一笑,伸手往脸上一抹,露出一张俊朗好看的陌生面容。
欧阳雍容大吃一惊,“你、你不是朱祈,你是谁?朱祈呢?你把他怎么啦?”
“你放心,朱祈好好的在驿站里休息,一点事也没有。至于我是谁,你就不用问了,因为这是敦煌凤宫的事,与你无关。”
卑才说完,那男子立即纵身离开,一瞬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楚蝶衣又惊又怒,忙不迭地追上去。可这会儿哪还有人呢?只见到处都是黄沙,根本不见那人的踪影。
楚蝶衣急得快哭了,九凤玦被夺走,她的九凤玦居然被夺走了?
欧阳雍容也追了上来,“蝶儿,人呢?”
“走了,他带着我的九凤玦走了!”
“不要紧,我马上派人追去!”
“不用追了,那个人你们追不上的。”一道男子的声音突地在两人身后响起。
欧阳雍容霍地回头,一位清瘦潇洒的白衣男子赫然站在自己身后,“你是?”
一旁的楚蝶衣一见到那名白衣男子,便忍不住扑上前去,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二哥,人家的九凤玦被抢走了!”
原来这男子正是敦煌九凤排行第二的“昱天”楚南风。
楚南风安慰道:“没关系,二哥会帮妳找回来的。”
楚蝶衣还是哭得抽抽噎噎的。
“可是、可是……”
“相信二哥,二哥哪时候说话不算话?”
楚蝶衣抹抹泪。
“二哥知道那个人是谁吗?不然怎么这么有把握?”
“我不知道他是谁,不过他应该就是抢走幻衣九凤玦的人。”
“你说他就是救走沈如嫣的人?”
“没错,正是他,而且我已经知道沈如嫣在什么地方落脚,只要找到沈如嫣,应该就可以找到他!”楚南风搂着楚蝶衣的肩对欧阳雍容说道:“走吧!既然来了,到里头坐坐吧!”
欧阳雍容摇摇头。
“不,下次吧!我担心朱祈,想先回驿站看看。”
看到欧阳雍容不留下来,楚蝶衣也摇头,“那我也不进去了,二哥,记得替我向大姊和其他人问好。”
楚南风露齿一笑,“嫁了人就把哥哥姊姊们全丢在脑后?难怪人家说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
闻言,楚蝶衣涨红了小脸,忍不住跺脚。
“二哥,蝶儿不理你了,你老是喜欢取笑人家!容哥哥,我们走!不要理这个坏人!”
楚南风笑看着楚蝶衣和欧阳雍容上了马车,消失在滚滚黄沙中。
至于那个抢走九凤玦的人?等着吧!我楚南风一定会找到你,并找回敦煌凤宫的九凤玦!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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