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沈心羽的眼皮异常沉重,可每次才合上双眼,雷声便又响起,令她的眉心皱了起来。
天哪!这雷声还真是有规律──不对,这哪是雷声,分明是有人在用力捶打什么东西的声音。
沈心羽猛然从床上坐起,而这过于突然的动作引发一阵疼痛贯穿她的头。
随着一声痛苦的申吟,她颓然倒回床上,手按着太阳穴。
直到疼痛减轻一些,她才穿上睡袍,摇摇蔽晃的离开卧室,蹒跚步下楼梯。
才走到一半,她便听见有人正大声地唱着歌,而那人正是该死的──欧阳震旭?
天杀的男人!他不知道自己的歌声很难听吗?用这种破锣嗓子唱歌剧,他是想害听的人发疯吗?。
只见欧阳震旭正在厨房内,用槌子敲打着一扇松动的橱柜门。
沈心羽被那刺耳的捶打声给搞得快精神分裂了,她申吟地闭上双眼。
她真想发出尖叫,这已是连续第二个早上,欧阳震旭将她由熟睡中吵醒。
"你就这么见不得我睡觉吗?"她咬牙切齿的问。
他没有回答,所以她抬高分贝又重复一次。这使得她头更疼了,不由得痛苦万分用双手按揉着太阳穴。
这回,欧阳震旭终于注意到她了,他回头朝她露齿一笑,晃了晃手中的槌子。
"你的起床气还真大。"他毫不避讳地扫视她衣冠不整的样子。
她顺势在楼梯口坐了下来,手肘抵着膝盖,痛苦地的将隐隐作疼的头埋在双膝间。
"你从来不睡觉的吗?"她闷着声说:"你想整我也不要用这种方法。"她睁开一眼恶狠狠地盯着他,"你在我屋里干什么?"
他悠哉的朝她走过来,把槌子挂在腰间的工具带上的其中一个环扣。
今天他穿着休闲短裤,上身套了一件简单的T恤。
"太阳都晒了,你老是晚睡晚起,对身体不好。"说着,他扬起下巴指向墙上的挂钟。
沈心羽跟着抬头望去,这才发现已经快十一点了,但她明明才刚睡着不是吗?莫非这钟坏了?
"还有,我之所以在你的屋子里,是因为我在帮MAY整修屋子,在她生前我就开始做了。"
她憎恶地向空中翻了翻白眼。相形之下,他显得更愉快了。
"只要五金店一送来MAY要的油漆颜色,我就可以马上开始油漆,届时你可能要忍耐一下那难闻的味道。"
"你什么时候改行的?"她嘲讽着。
"我只是会一点,没打算改行。"他没听出她话中的讥讽。
"才怪!"她低声说道,看着挂在他腰间的工具带上各式各样的玩意。
当她惊觉自己的视线开始由他的短裤顺着往下,看向他多毛的大腿时,她的脸刷地涨红了。
"我不要你待在这儿。"她坚定地,"如果要修东西,我会请人来做。"
"噢?"他的眉头不赞同地皱了起来,"你已经开始要动用那笔钱了吗?钱虽然是你的,但是我有义务替你做最适当的分配,每一分钱都不可以任意浪费,所以,我不可能为这笔支出签字的,因为我有能力做这些工作,我保证。"
保证个头啦!沈心羽很想对他大叫,却因头痛而虚弱得没有多余的力气跟他争辩。
"听着。"她抓住楼梯的扶栏将自己拉起来,"你只是遗产执行人,钱还是我的,这点你可别忘记,而且──"她的话被手机铃声打断了。
丢给他一个等着瞧的眼神,她再度蹲下来,手穿过扶栏去拿放在楼梯旁的茶几上的手机。
欧阳震旭完全不在意她的挑釁,朗笑一声,又开始捶打起来。
"喂?"
沈心羽可以从话筒那端传来的杂声得知这是国际长途电话。
"心羽,你在听吗?"陈明桦的声音焦急。
听到男友的声音,沈心羽很开心,把手机更贴近耳朵,大声回应,"是的,是我,你好吗?"
"我很好。为什么前几天你的手机都不开?"
尽避大声讲话会她头疼得更厉害,沈心羽还是努力告诉他她母亲去世一事。
"噢,你还好吧?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顺变。葬礼已经结束了吗?你花了多少钱?处理完后事就快回台北。我打电话到你公司去,他们说你请了三天假,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是吗?你得打起精神好好工作,日子还是要过的。"
显然没对她母亲的死表示任何哀悼之意!沈心羽对此感到意外和恼怒。
"我可能暂时不回台北了,因为我必须留在这里处理一些事情。"
欧阳震旭朝她瞥去一眼,然后弯腰去填补墙角的小洞。
沈心羽不由自主地看向他因使力而绷紧的T恤与短裤的分界,心头竟莫名地悸动了下。她赶紧拉回自己的注意力,专注地听陈明桦说话。
"还要多久?现在景气不好,你请假太多天,小心公司把你FIRE。如果你没了工作,我们先前说好要合买房子的计划不就泡汤了?钱才是最重要的,你没工作就没钱,没钱什么事都不能做──"
钱、钱、钱,沈心羽把手机拿开,忿忿地盯着它,她不敢相信陈明桦是如此市侩的人,她知道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他很没安全感,对金钱看得很重,但万万没料到他在这个时候仍只在乎钱。
她很想告诉他,她不喜欢他说话的口气,然而,欧阳震旭就在一旁,她不想现在和陈明桦争论。
她偷偷瞄了欧阳震旭一眼,发觉他仍很专注的工作,但他的动作一点都没能骗过她,她知道他正在偷听她说的每一句话。
她转身背对着他,尽量使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明桦,我可能会辞掉工作。"
"什么?"他高分贝的音量差点震破她的耳膜。"你不是认真的吧?你可得考虑清楚才行!"
沈心羽发现要自己保持镇定很难,她索性豁出去了,决定把欧阳震旭当成一个热心的听众,不再压低音量说话。
于是,她把母亲对于遗产的安排告诉陈明桦。
"你的决定是对的。"他的态度立即一反刚才的不满,以极赞同的语调说道:"你母亲已经去世了,你是应该接受她所做的安排,一年后你就可以得到这笔遗产,我们合购房子的计划也不会受影害。"
沈心羽的心情一下子跌到了谷底,虽然陈明桦的话并没有错,但是,莫名的反感干扰着她。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又瞟向欧阳震旭,他已停止手上敲打的动作,一副光明正大地她讲电话的模样。
看见他眯起双眸,一股怒气传遍沈心羽的全身,她的头虽痛,但感觉并不迟钝。
他正用眼光在审判着她!这让她不由得又气怒攻心。
他凭什么审判她?如果说陈明桦想打她母亲留下的遗产的主意,那他又比陈明桦好到哪里去?他还不是靠她母亲生活的小白脸!
小白睑──嗯,这个词在跟欧阳震旭一点也无法联想在一起,他肤色这么黝黑,说他是小摆脸还差不多吧!
"等我回台湾后,我们再好好谈一谈。"陈明桦最后道:"你也知道越洋电话很贵,我就不多聊了。你好好照顾那些猫咪,它们可是你的衣食父母!"
沈心羽怔了怔,她希望陈明桦只是开玩笑,目的是为了让她低落的情绪好一点。
因为他刚才的口气好贪婪,彷佛他在意的只是她母亲留给她的财产──不,不会是这样的,她不能误解他!
当初他吸引她的就是因为他很务实、努力工作又不虚华,他绝不是一个见钱眼开的男人。她在心里将当初喜欢陈明桦的理由列举一遍。
他们已经谈到未来共有的抱负,甚至决定在合买房子后就结婚,她本来还打算带他来给她母亲看,希望向母亲证明自己绝不会步她的后尘,因为陈明桦绝对是个负责任的好男人。
可是,她母亲终究还是没有机会见到陈明桦,否则也不会让欧阳震旭有机可趁,成为遗产执行人。
"你男朋友?"欧阳震旭饶富兴味的盯着她问。
尽避她不欠他任何答案,她还是回答了。"是的"。
"你们已经很要好了?"不如为何,他眼中的锐利光芒令她感到一阵心虚。
"嗯。"她局促不安地用手模模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在他的注视下感到畏缩。
"多要好?上过床了吗?"
"你──"
"他是真心爱你的吗?"他咄咄逼人地问:"或者他对你即将继承的遗产更感兴趣?"
她激怒了,眼底闪跃着火花。
"欧阳震旭,你给我听着,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
"无耻"两字尚未出口,她觉得自己的力气彷佛瞬间被人从脚底抽走,令她不得不抓紧栏杆,支撑着自己沉重的身体。
整个世界开始旋转,接着眼前一片黑暗,毫无知觉倒了下去。
沈心羽被一阵氨水的刺鼻气味给呛醒了。
她掀过头,又是作呕,又是咳嗽,睁开眼睛才发现欧阳震旭已将她送到房间。
他在她上方焦虑地注视着她,手里还拿着一大瓶家用清洁剂在她鼻子旁疯狂地来回晃动。
她不禁要怀疑,他是打算毁她的容,还是打算毒死她?
"够了!"她哽咽地道,抬起一只手把他推开。
由于氨水的刺激,她的眼里满是泪水。
欧阳震旭站到一边,手里仍握着那瓶可恶的液体。
"你差点吓死我了,你确定你真的醒了吗?"说着,他又晃了晃瓶子,使得空气中再次飘散着一股刺鼻的气味。
"拜托!"她觉得自己快窒息了,"在你还没杀死我之前赶快把它拿开!"
他一边旋紧盖子,一边咕哝道:"幸好我够聪明,想到要用这个方法,连我都忍不住要佩服起自己来了。"
他像个等待奖赏的小学生,让沈心羽不由得虚弱地笑了笑。
"你是很聪明。"她的声音有气无力的。
欧阳震旭的眼睛眯了起来,眉毛拧成一团。
"怎么回事?你又不舒服了吗?"
"我……没事。"沈心羽闭上眼睛,伸出一只颤抖的手想把身上的睡袍拉好,因为她感觉睡袍下摆在她的臂部下皱在一起,而她的大腿正暴露在外。
但要撑起身子理好睡袍,对现在的她来说有些困难,而她当然不会开口要欧阳震旭帮忙。
脑海中浮现他的手触碰到自己的画面,引得她体内又是一阵燥热,令她忍不住轻颤一下。
为了防止自己胡思乱想,她再次闭上双眼。
"喂,你又要昏倒了?"
"不!"深怕他又要她闻那个可怕的味道,她连忙出声道:"你可不可以别这么大惊小敝?"
"我也不想,但我更不想再被吓一次。"他坐到床边,大腿强健的肌肉不经意地抵着她的臂部。他很认真的俯视着她道:"张开眼睛,让我看看你的瞳孔。"
"我没事。"
"我说睁开眼!"
沈心羽知道自己若不遵从的话,他肯定会动手扒开她的眼皮,说不定还会用牙签把它们撑起来,所以她还是乖乖地睁开眼睛。
他随即弯身检查,忧虑之色盈满他深邃的双眸。他仔细端详她的眼睛,然后又模模她的鼻尖。
她没好气的抬起一只无力的手拍掉他的大掌。"我是人,不是狗好不好?"
"你现在的样子真像狗。"他讥讽地扬起唇角。"你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头痛。"
"是不是昨天撞车──"
"不是,是我一直没睡好,加上前阵子我才得了重感冒,所以体力比较虚弱。"
"真的只是这样?"他仍不放心。
沈心羽实在是筋疲力尽,连回答的力气也没有,她索性别开脸。
"喂,你又怎么了?"他轻拍她的脸颊,想确定她没再度昏倒。
"我想睡觉!"她把头埋进枕头,"拜托你别吵我,让我好好睡一觉……"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甚至听不见。
他把枕头拿开,"不行,我得带你去医院作检查才行。"
"不!"她侧过身不理他,"我只需要睡眠。"
"你得去医院。你要自己换衣服?还是要我帮你换?"
她睁开眼眸,转身愤怒地瞪着他。"休想,我不会让你碰我一根寒毛的!"
他唇角勾起一抹坏坏的笑。"那就起来自己换,我先打电话去医院挂号。"
他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房间。
沈心羽瞪着他的背影,要是她有力气的话,一定会拿东西砸他。
她正在发烧,沈心羽很清楚的知道。
"你好了吗?"欧阳震旭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好了。"
她摇摇蔽晃的站起身,就在她差点要跌坐回床上之前,欧阳震旭已冲进来将她拦腰抱起。
"我可以──"
"你再这么顽固,我就打你一顿。"他用令人憎恶的粗鲁语气说道。
"你不会得逞的!"
"那就试试?"
沈心羽相信如果自己有更多力气的话,她一定会用力踹他、打他,但这是现在她做不到的,她只能无力地瘫软在他怀里。
欧阳震旭迅速地抱着她下楼,走出大门。
他将她放进昨天她撞得更加破的货车上。
想到自己做的好事,她不由得心生愧疚。
他帮她关车门时,细心地注意到她不安的神情,他淡然的笑了笑,似乎在告诉她别放在心上。
欧阳震旭坐进驾驶座,发动货车,那可怕的声音听起来比先前还糟。
"你忍耐一下。"说着,他用一只手轻轻托着她的后颈,又用另一只手拍拍自己的大腿。"你可以把头搁在这儿。"
沈心羽以一种他疯了似的眼神瞪视他。
"我不要!"
也许是因为发现自己的提议不合当,他转而拉过她,让她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沈心羽一边告诉自己,等她感觉好一点,就要抗议他专横的态度;一边却只能虚弱的靠向他健硕的臂膀。
"抱歉,我不得不开这辆货车载你去医院,因为跑车已经送进修车厂了。"他的语气是诚恳的,完全没有因为她撞坏了他的跑车而心生不悦。
"总比叫我用走的好。"她喃喃地说着,合上了眼皮。
滨车平稳地往前驶去,他的驾车技术很好,她心想,就算放一杯满满的水在大腿上,说不定也不会洒出一点一滴。
唉,是因为生病使自己感到特别脆弱吗?她竟觉得和他在一起是如此的安全可靠,这真是太荒谬了?
但是,这是她真实的感觉。
一到医院,欧阳震旭不顾沈心羽的抗议,抱着她进诊疗室,甚至陪她一起作检查,令她十分不满,他让她感觉自己像个三岁大的小阿。
经过医生诊断,她有轻微发烧的迹象,加上体力不足,必须吊点滴。
躺在病床上,沈心羽沉沉地睡着了,在恍惚之中,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拂过她的额头,并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饼了一会儿,奇异的温暖袭向她,不像是发烧的热,而是一种既熟悉又舒畅的温热触感,使她迫切地想睁开双眼看清楚那是什么。
然而,任凭她再怎么努力想摆月兑黑暗,却还是被它击败了。
从医院回到家中,沈心羽时睡时醒,脑袋迷迷糊糊的,只依稀靶觉到欧阳震旭一直陪在她身边,不时托着她的头让她喝水或果汁,还有一种不明液体。
她讨厌这最后一种,当他把杯子凑到她嘴边,强迫她喝下时,她差点吐到他身上。
他坐在她身后,让她靠着他的胸膛,轻柔地托住她的头。
"多喝一点,可以补充体力。"他轻哄着,将杯子凑到她的嘴边。
"我只想有足够的力气‘闪’你一巴掌?"她的嘴唇靠着杯缘喃道。
他的胸膛震动着,发出笑声。
"是‘赏’不是,‘闪’,可见你还得多喝一些。"
在她想要反驳几句时,他已小心翼翼地让她重新靠在头上。
她再次陷入了沉睡。
虽然烧退了,头脑也清醒不少,可是,沈心羽仍很虚弱,并且浑身酸痛。
她的视线梭巡着四周,不见欧阳震旭的身影,这令她感到有点失望。
难道一切只是她的幻觉,他那么温柔、小心翼翼的照顾她,全都不是真的?
就在她努力思索想确认真假时,房门被推了开来。
"噢,你终于醒了。"
欧阳震旭长长地吁了口气,绕过床生到她身边,彷佛他已很熟悉这样的动作。
"觉得怎样了?"
她发现他手里端着一杯不知名的饮料,颜色青青黄黄的,看起来很浓稠,也很恶心。
"你到底都让我喝些什么鬼东西?"她坐起来警戒地问道,小心拉好薄毯,盖住身上的薄睡衣。
在过去的两天里,欧阳震旭一定看到了很多不该看的。
他的视线快速地扫过她戒备的表情,脸上浮起坏坏的笑容。
"恭喜你终于醒过来了。"他晃晃手中的杯子,"前两天我给你喝的是生力精,全是蔬菜打成的,但今天这杯是用水果打成的,有香蕉、苹果,再加上鲜女乃,以及一些神奇成分,我想你应该很需要蛋白质和维他命C。"
听起来好像还不错,不过,她仍迟迟不敢伸手去接,除了那可怕的颜色让她不能接受外,她也很好奇他所说的神奇成分究竟是什么。
"你说的神奇成分是什么?"
"我的口水。"他眼中充满促狭之意。
"那我不喝。"这人分明是在报上次冰柠檬红茶事件的仇!
"骗你的。"他轻松的笑了笑,"我才不会那么小心眼。我在里头加了医生开给你的营养素,因为前两天你一直昏睡,什么也没吃,我只好向医生要一些可以让你早日恢愎体力的营素,和在饮料中让你喝下。"
"可是那味道很恶心。"她虽然睡得昏昏沉沉的,但可没忘记那恐怖的味道。
"这是果汁,你喝喝看,味道很不错。"他把鼻子凑到她鼻前。
嗯,味道果然香又诱人,加上她真的很渴,于是,她接过杯子轻啜了一口,让果汁在舌间流转。
"哇!真好喝!"她不得不发出赞叹。他调配的果汁不但一点也不恶心,还越喝越顺口。"这里面除了香蕉、苹果、牛女乃,还有什么?"
"祖传秘方。"他自豪地答道:"每次我妈怀孕时,我外婆每逃诩会调配一杯给她喝,这对孕妇来说很营养。"
沈心羽被呛得咳了起来,"我又不是准妈妈!"
他的视线移向她藏在薄毯下平坦的小肮,"对,但你需要补充体力,道理是一样的。"
被关怀的感动情绪传遍她全身,为了不让他看出来,沈心羽不得不转移话题。
"你妈生了几个孩子?"
"三男两女,我是老大。"
在现在这种几乎每家顶多只生两个孩子的年代,听到三男两女这样的大家庭,实在让她很吃惊。
"那你的童年一定不会孤单。"不像她永远是一个人,孤单又寂寞。
"没错,我们家永远没有安静下来的一刻。我爸妈常说,当我们五个小阿睡着时是小天使,但只要一醒来就像恶魔。我跟两个妹妹的感情特别好,因为──"
"因为你很会哄她们开心。"她替他把话说完。
"你怎么知道?"他很讶异。
"因为你也很会哄我妈开心,要不然她怎么这么喜欢你──"
"等等。"他皱起眉头,听出她话中的玄机,"你好像把我说得──"
"你不必再伪装了,我很清楚你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请问我是什么样的男人?"他反问。
"不就是小白脸吗?"她毫不客气地说。
"什么?"如果可能的话,欧阳震旭的眼光早将她当场烧成灰烬。一连串诅咒从他口中爆发出来,"该死,你竟把我当成小白脸?我真想扭断你的脖子!"
他脸上暴怒的神情让她打了个寒颤。
"难道你不是?"她强忍着恐惧,怯怯的再问一次。
"我想把你毁尸灭迹?"他真的有股杀人的冲动,他长这么大,头一次受到这样的屈辱!
"你说不是,我凭什么相信你?"
他怒发冲冠的逼视她。
"你不只污辱我的人格,也污辱了你母亲的人格,如果MAY地下有知,一定会从坟墓里跳出来掐死你这不肖女!"
他大声指责,"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有这么荒谬的想法,但我和MAY之间是纯粹的友谊关系,她希望有人可以确保你有钱照顾猫咪,而她认为我是合适的人选。"
"可是我──"教她怎能不误会呢?以她母亲过去滥情的记录,她的确有理由这么怀疑。
"我懂了,你是因为曲解了我跟你母亲的关系,所以才对MAY不闻不问对不对?"不让她有解释的机会,他开始了一连串对她的指责,"你也不怕遭天打雷劈,对自己的母亲产生这样的误解,让MAY遗憾地死去,你根本不配当她的女儿,亏她生前还一直担心她离开你之后,你该怎么办──"
"不要说了!"悔恨和委屈凝成一颗颗泪水,滑下她的双眸,她将脸埋进双掌间。"我不是故意要误解我母亲,你什么都不懂,你什么都不知道……"
唉!他原本的愤怒在她的哭泣声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最受不了女人的眼泪,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有那么痛的教训。
他应该狠下心,对她的泪水无动于衷,可是他做不到。
"好了,别哭了,都是我的错好不好?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对MAY产生误解,而有这样的遗憾──"
听到"遗憾"两字,沈心羽哭得更凶了。她真是个不肖女,居然对母亲如此冷漠,她真该死!
唉,你可不可以别再哭了?"他又说错了什么?欧阳震旭简直手足无措。
担心自己的安慰会让她哭得更厉害,他只好保持缄默。
沈心羽悲恸地哭了好一会儿后,才渐渐停歇。
"我不该误会我妈……"她低低的啜泣道:"你骂得对,我真是个不肖女。"
"如果你觉得心里不好过,可以去MAY的坟前向她忏悔。"他提供一个可以让她减轻愧疚的好方法。
她抬起婆娑泪眼望着他,"我妈她会原谅我吗?"
"会,她那么爱你不是吗?"他抬手为她轻轻拭去泪水。
"那你呢?"她咬着下唇。
"算了。"他自嘲,"只是,我万万没料到自己会被误认为是小白脸,真不知道你这是褒还是眨。"
她破涕为笑,忍不住调侃他几句,"如果你去当牛郎,行情一定很好,那些贵妇人绝对会拜倒在你的西装裤下。"
"你还说!"他瞪着她,简直快气疯了。"小姐,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对我会有这样荒谬的误解?"
"这……"她表情有些尴尬,"因为我妈在信里一直提到你有多好、多体贴、多温柔,我以为她老毛病又犯了。"
"老毛病?"
她叹口气,"我妈从年轻时就一直渴望爱情,在我的记忆中,她一直在寻找有情人,可惜她一直遇人不淑,还骗了很多钱。"
欧阳震旭恍然大悟的点点头,"难怪你会认为我是她养的小白脸。"
对于这一点,她感到很抱歉,也难怪才他会这么生气。
她捧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果汁,然后细舌忝着上唇四周的泡沫。
思索着过去两天来他为她所做的一切,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流遍全身。
当她发现欧阳震旭正凝视着她舌忝唇的动作时,心头不由得一震,她脸红心跳的把杯子放在大腿上。
"MAY是怎么对你形容我的?除了刚才你说的那些优点之外。"欧阳震旭侧过脸,身子往前倾,好像十分期待她的回答。
她紧握着冰凉的杯子的手突然变成她全身上下唯一一处清凉的地方,她觉得热度像浪潮般全回到她身上。
"她说你原本很孤僻,不太理人,后来你们比较熟了,你才不再那么冷漠。她说你很照顾她,她非常喜欢你、欣赏你。"
就是因为她母亲在信中总是写得那么暧昧,才会造成她的误解。
慢慢地,无限温柔地,欧阳震旭伸手把杯子从她手里拿开,放到床头柜上,但他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她。
"那你现在还认为是我强迫MAY立我为遗产执行人吗?"
她咬着唇,"我──"
"我真的没有。"他坚定的看着她道:"其实我一点也不缺钱,认识MAY之后,我更了解到付出的快乐。"他脸上又闪过那诱人的微笑。"MAY很乐意听从我对她的投资所提出的建议,或许这是她认为可以信任我的原因。告诉我,你觉得她信任我错了吗?"
面对他的真诚,她对他不再有任何怀疑。
"对不起。"这是她发自内心的道歉,她知道一个男人被误认为是牛郎,其自尊心将会受到多大的伤害。
欧阳震旭出其不意的握住她有些冰冷的手。
"所以,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她从压缩的肺里挤出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