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河河畔早挤满了“男人潮”,甚至有人从昨晚入夜后就在河畔睡觉,为的就是抢占最佳观看的位置。
这是海情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男人本“色”。
污秽、下流的言词,脸上带着有如野兽般的神情,原来这才是男人真正的面貌啊!
包教海情无法相信的是,就连一些平时正经的乡绅们也出席了这个活动。
“哇!人山人海耶!看来我们来对了。”艾芸压低噪音说。
“艾芸,我们回去吧!”海情一刻也不想多留。
“就快开始了,我们还是快点找个好位置吧!”
艾芸对她的劝告不只充耳未闻,还像失控的马车头般拉着她往人群中挤,完全忘了自己是女儿身,忘了男女接受不亲的礼教。
对于她这种近乎鲁莽的行为,海情只能庆幸在伪装时她们已做好了防护措施,为了不让别人识破她俩的伪装,只好用布条拼命绑着自己的胸部。
但毕竟还是有女儿家的顾忌,海情很巧妙地用手肘拐开了人群。
就在此时,一直拉着她往前冲的艾芸突然停下脚步,还发出一声惊呼。
“糟了!”
埃请来不及停下脚步,两人就这么撞成一团。
“怎么了?”海情故意把嗓子压得很低很低。
“我看到……爹……这里风水不佳,我们换个地方吧!”说着,艾芸赶紧压低帽子,拉着她匆匆往另一方向冲。
由于她们个子娇小,很容易就钻到河畔的最前排,这时花魁的选拔已经开始,当画舫出现在河中时,立刻引起一阵骚动和叫嚷。
每艘画舫都有五、六名女子,她们各个花容月貌,乃笑情兮,莫不使出浑身解数来吸引众人的目光,为的只是想夺取今年花魁的宝座。
令海情屏住棒吸的是,她们各个几乎一丝不挂身穿纱质外衣,但除了在三点处以玫瑰花瓣遮掩外,美丽、惹火的同体让人一眼便能看透。
每当她们做出一些挑逗的举动时,就让在场所有男子为之疯狂,甚至还有些人纷纷跳进媚河内。向她们游去。
现在她才明白为何这一天所有的女人都会纷纷逃避了,实在是这场面太呕心,太不知羞耻了。
正当她觉得看不下去时,她才惊觉到不知何时她竟和艾芸走散了。
她四处搜寻不到艾芸的踪影,当下拿定主意迅速地退出人群。
她们事先已约定好,万一两人走散,就各自回去。
埃情加快脚步朝回家的方向走,对她而言,今天不只令她大开眼界,也让她仿佛作了杨恶梦般。
为了怕自己的身份会被识破,所以她尽量把头压得低低的,也许是因为过度紧张,一个不留神、竟没发现迎面驶来的黑色马车,直到马的嘶鸣声传来。她才惊觉自己差一点点就成了马蹄下的亡魂。
“啊——”她直觉的放声尖叫。
马车上一名脸带怒气的年轻男子立刻冲下来,横眉坚目,,一副像要打人似的凶恶模样。
“臭小子,你走路不长眼睛的吗?”他怒气冲冲,口气十分狂妄。
是自己粗心,海情很想开口道歉,但怕自己一出声就露了底,被听出是女人,更为了不想节外生枝,她只有低着头,默默的承受对方的指责。
年轻男子见她没有回应,口气更加不好,甚至朝她逼近一步。
“臭小子,你是哑巴吗?你以为装理作哑就可以没事吗?你知不知道车内坐的是谁?”
车内是谁海情根本没兴趣知道,她只希望息事宁人,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海情连连哈腰点头以示歉意,然而对方却不肯善罢干休。
只见他伸出手,眼看就耍揪住她的衣襟,一声斥喝及时阻止了年轻男子。
“马沙,够了!”
虽然海情低着头,无法看清楚及时阻止马沙粗暴行为的人是谁,但从他那具有威信的嗓音及他一走近马沙便急急退到一旁的举动看来,她可以确定他铁定来头不小。
丙不其然,马沙十分恭敬的叫了对方一声帮主。
帮主?哪一帮的帮主?莫非是鹰帮?海情顿时屏住棒吸。
“今天是花魁选拔日,我希望大家都开开心心的。”
罗烈边说边打量眼前这身形稍嫌瘦弱的男子。
“小兄弟,以后走路小心点,免得冤死。”他口气十分冷漠,即使一句似关怀的言语,从他口中说出来却像在警告。
由于海情仍在思索他究竟是哪一帮帮主,以致稍稍闪了神,直到马沙的怒斥声传来,她才回过神。
“臭小子,帮主在跟你说话,你听见了没有?”
持着不节外生枝的信念,海情压下对马沙的不满,点头如捣蒜,算是回答了马沙的话。
“帮主,这小子好像是哑巴。”马沙自以为是的向罗烈报告着。
罗烈挑挑眉,哑巴二字挑起他的好奇心,但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所以冷酷的表情依旧,没有丝毫的改变。
“你是个哑巴?”他淡淡的问。
十二年前,她曾被误认为是哑巴,十二年后,她又被误认为哑巴,这算不算巧合呢?
但她并不在乎被误会,毕竟现在的情势对她相当不利,她只希望可以快点月兑身,所以再次点点头。
“你真的是哑巴?”罗烈的视线紧紧盯在她身上,口气严峻的命令道:“把头抬起来。”
埃情身子震了一下,万万没料到他会有此要求。
见她没有反应,马沙再度斥喝道:“臭小子,帮主叫你把头抬起来,你听见了没有?”说着,他不但欺近她,还朝她伸出手。
“马沙,退下。”罗烈及时的阻止了他。
他是鹰帮的帮主,是令人人闻声丧胆的罗烈,黑白两道没有人敢得罪他,更没有人敢违抗他的命令。
而眼前这个哑巴小子竟有胆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是胆识过人还是不知道他是谁?
“我是鹰帮的罗烈。”他这么说无疑是想试探他的反应。
埃情万分惊讶,她作梦也没料到十二年后会再跟罗烈相遇,而且还在这样的场跋。
十二年是段很长的时间,她已由一个六岁大的小女孩已变成亭亭玉立的十八岁少女,她不知道他是否还认得她?
但不管他认不认得,她仍处在对她相当不利的局面,因为她很怕会被罗烈着穿自己的伪装,届时她该如何月兑身?
她可以要求他履行十二年前对她的承诺吗?
他还记得吗?这些都令她感到忐忑不安。
就在她犹豫的同时,河畔的人群传来失控的叫喊声,只见有人匆匆跑了过来。
“不好了!帮主,有人想硬搭上画航,扰乱水晶宫的姑娘们。”
“我们过去看看!”
罗烈一声命下,马沙马上朝前方快速离去。
埃清当然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月兑困机会,她趁罗烈不注意之际想溜走。
谁知,他却未把注意力从她身上移开,所以她的一举一动全落入他的眼中。
“小兄弟!”他唤住她。
老天,他究竟又想做什么?海情停下脚步,但却不敢转身。
“后会有期!”罗烈丢下这么一句话后重回马车内,并命令马夫策马。
埃情怔怔的站在原地。
他说后会有期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看出什么了?或者,这只是无心的一句话?还是……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不管他是什么意思,她都希望是后会无期,十二年来他们不曾再见过面,她相信以后他们再见面的机会也是微乎其微。
毕竟他跟她是活在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今天的相遇只是巧合而已。她这么告诉自己,然而却忘记世事通常会事与愿违!
罗烈懒懒地泡在他专用的浴池中,一口气喝光手中的褐色液体,酒精的烧的流入他的血液中,虽然它可能令人昏昏沉沉,但是它却干扰不了他清晰的思路,更无法腐蚀他的脑袋。
如同平日一样,一名美女准时走了进来,她首先朝他露出一个妩媚的笑,然后当着他的面宽农解带起来。
她的身材相当好,本着寸缕的娇躯丰满浑圆,雪白柔细的肌肤找不出一点点的不完好。
她缓缓地步入浴池,大胆而熟练的挑逗他。
以往,他会疯狂的占有她,宣称他过人的精力,得到无限的满足。
然而今晚,他却一点“性”趣也没有,甚至对女子那几乎表演式的挑逗感到厌倦,霍地,他将如水般粘在他身上的女子一把推开。
“回去吧!今晚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他的拒绝让原本一脸笑容的女子脸色大变,诚惶诚恐的问:“帮主……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看着女子一脸恐惧的神情,罗烈不禁自忖,是不是自己平时过度严厉,才使得每个人见到他都战战兢兢,甚至百般想讨好他?
“没事,只是我觉得有点疲倦,你回去吧!”他放缓口气,才让那女子如释重负的离去。
是的,疲倦,就是这两个字。
从十二年前灯会那晚,他率领鹰帮消灭了青帮开始,他——罗烈就成了帮会中的龙头老大,那年他才满十八岁,但是,他却让原本默默无闻的鹰帮声名大起。
他几乎拥有了一般男人渴望的东西,财富、地位、名利,甚至女人。
对他而言,只要他想要的,每一样都如探囊取物般的手到擒来。
然而他却开始感到疲倦,不只是他对鹰帮的管理或是对女人的感觉,他都感到兴致缺缺。老天!他才三十岁,正值男人的黄金期,他应该充满斗志、充满精力,为什么他会有如此莫名的感受?
他也想不透,只能把它当成是喝太多酒了吧!
他帮自己再倒满一杯酒,望着杯中褐色的液体,眼前竟浮现出一张漂亮稚女敕的小脸。
那是跟他有一面之缘的哑巴小女娃儿。十二年来,他不曾再见过她,也因过度忙碌而几乎要淡忘了她。
但今晚,他却不知为何的想起她,不,他知道,全是因为今天遇见的那个哑巴男子所引起的。
十二年是以令一个小女娃儿变成一个曼妙的少女。
她过得好吗?现在的她会是什么模样呢?
如果他再见到她,她还记得他或认得他吗?罗烈几乎要为自己这种近乎无聊的想法而失笑了。
他让身子慢慢沉入浴池内,试着用这种方法除去莫名的思绪,然后像海中蚊龙般一跃而起,抄起一旁的浴抱穿上,踩着如豹子般轻盈的脚步离去。
夜漫长,而他的战场也将开始作战。
对水晶宫而来,越夜越精采,水晶宫内除了号称美女如云,它如皇宫般豪华的赌场包是声名远播。
有人在此一夜致富,也有人在此倾家荡产,这就是它的魅力所在。
许多妄想成为富翁的人沉迷于此,却忘了十赌九输这句至理名言。
然而在水晶宫内却有一个永远的赢家,那就是——罗烈。
他是水晶宫的老板,他掌控了整个水晶宫。
但是,他永远居于暗处,对外的工作全由他亦兄亦弟般的好友——李行风去管理。
在听完一长串的报告后,罗烈再也提不起劲,闲懒的仰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
他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一回事?在花魁选拔后,他浑身不对劲,更不断的想起十二年前遇见的哑巴小女娃儿,这种没来由的思念心情深深困扰着他。
不管他用什么方法驱赶自己这种莫名到极点的烦躁,他都失败了。那小女娃儿的模样竟如影随形的紧紧跟着他,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邪?
“你这两天是怎么了?无精打采的。是不是生病了?还是有什么事让你不顺心?”李行风关心的看着闭目养神的罗烈。
罗烈睁开双眼,勾起唇角反问:“你也感觉到我的不对劲?”
“有什么问题说出来,也许我们可以一起解决。”李行风鼓励着他。
他们两人的个性是极端的,罗烈比较阴沉,由于他不常开口说话,脸上的表情也十分冷漠,令人无法窥视他的内心世界,就连一向跟他称兄道弟的李行风也无法得知。
不过,在李行风面前,罗烈会收起他的冷漠,对他畅所欲言。
“阿风,你会不会觉得日子过得有些很无奈,也可以说无聊?”
李行风挑高双眉,难以置信的盯着眼神带着疲惫的罗烈。
事情有点不对劲!
从他们认识到现在,罗烈永远有着旺盛的斗志力,他像个强人,谁也无法打垮他,即使一次又一次面对各种困境,甚至是死神,他也从不退缩畏怯,这样的一个男子,竟开口说日子无奈、无聊?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看到李行风惊讶的眼神,罗烈忍不住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当我什么也没说,我可能是神经错乱了。”
是的!他有什么权利说日子无奈、无聊?
他拥有花不完的财富,他想要什么美女没有,他的日子应该是多采多姿,他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呢?
但为什么他却总觉得少了什么似的?
“也许你把自己逼得太紧了,”李行风有所感触的道:“你是该好好放松自己一下,水晶宫已经上了轨道,你根本不必操心。”
“有你在我的身边,我有什么好操心的?”他说的是实话,今天他有这么一片天,都是李行风帮他打出来的。
李行风有着他所欠缺的长袖善舞,这也是他为何会退居暗处的原因。
“阿风,你还记不记得十二年前,我们跟青帮的那次地盘之争?”
“怎么会不记得?”李行风一副记忆犹新的口吻道:“哪次你还受了重伤,差点提早拜会阎罗王了呢!”
“哪你记不记得那个哑巴小女娃?”
“当然,那是个相当漂亮的小女娃,”李行风有感而发的道:“她现在应该是亭亭玉立的少女了吧!可惜的是,那么漂亮的小女娃竟然是个哑巴。嗯!你怎么会突然想到她?”
“我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这几天老想到她。”他也想摆月兑这种莫名的情绪。
“难道这就是让你反常的原因?”李行风十分震惊。
“也许吧!”他并不想隐瞒。
“十二年来,你好像从没想起过她,怎么十二年后的今天曾突然想起她呢?”
罗烈向他投以一个眼神,沉吟半晌道:“你说她对我还有没有印象?或者她会不会想起我?”
“很难说,毕竟那时她还那么小,但也说不定她还记得你,因为当时那种情况对她而言,应该是一段难以磨灭的记忆。”李行风提出自己的见解。
“你说她有没有可能已经嫁人了?”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此一问。”
“嗯?”李行风因他的问题再度吃惊,“你怎么这么关心她?”
“别管这些,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了。”
李行风被问倒了,毕竟他也没有把握,因为一般而言,女子十四、五岁就就嫁人了,但也有些女孩子因家境及其他因素而晚婚……
就在李行风感到困扰之际,罗烈却丢了个烫手山芋给他。
“帮我去查查。”
李行风原本英俊的脸顿时变成了苦瓜脸。
以他现在的地位要找一个人并不困难,但是要找一个根本不知连姓啥名谁的小女娃,就有点困难了。
不过,他还是会尽全力达成这项任务。
至少他还有一个线索可查,那就是——小女娃是个哑巴。
夜凉如水,满天星星,原该是个好眼的夜晚,可是此刻的海情却迟迟无法入睡。
失眠的原因除了因艾迪返家的日子逼近外,令她思绪纷扰的却是她不断想起十二年前跟罗烈相遇的情景,以及那天在花魁选拔无意相逢的状况。
虽然她没见到罗烈现在的样子,但是他那既低沉又带磁性的嗓音,比起当年更有男子气概和魅力。
这十二年来,她耳闻不少有关他的事迹,当年青帮和鹰帮争地盘,他一举成为江湖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又因创立水晶宫而致富,这些都是人们茶余饭后乐于讨论的话题。
有人说他有着邪恶与正义的之间矛盾,也因水晶宫而令许多人倾家荡产,甚至许多人因还不出赌债而不得不把女儿卖人水晶宫当妓女,但是,他却频频拿钱出来造桥铺路,加上他行事低调,又软化了不少人对他的批评。
唉!她干嘛去想一个跟她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块的男人呢?
她才不相信他真有正义的一面,她宁可相信他之所以行善,完全是为了要减轻自己所造的孽吧!
“叩、叩、叩!”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她的思绪,海情迅速打开门,见到的是住在隔壁的小秋。
“小秋,出了什么事?”
小秋小她一岁,平时跟她无话不说,去年她的母亲才过世,但是小秋的母亲在世时,对她十分照顾。
“情姊姊,你一定要救救我。”小秋泪流满面,像在躲避什么似的迅速冲了进来,并把门关上。
“到底出了什么事?”她让小秋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并把手绢递给小秋拭泪。
“我爹他……他欠了水晶宫一大笔赌债,刚才他竟然在水晶宫签下我的卖身契……我不要去当妓女,我不要!”小秋哭得肝肠寸断。
俗话说虎毒不食子,但是万兽之虫的人们却为了贪婪的本性,不惜把女儿推入火坑,真是世风之下,人心不古啊!
“小秋,你先别伤心,欠价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但没理由牺牲你啊!”
“可是,我爹欠了太多钱,我们根本还不起,如果我不牺牲,我们也只有死路一条。”小秋说得十分无奈。
“蚁蚁尚且偷生,生命是何等宝贵,你怎么可以这么轻易放弃呢?而且我相信凡事必有解决之道,你先冷静下来,让我们一起好好想个办法。”她安抚着道。
“能有什么办法?如果还不了钱,水晶宫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你盯以逃啊!”海情灵机一动,走到床头将藏在枕头内的钱取出来,放到小秋手中,“这些钱你拿着,能逃多远算多远,我就不信水晶宫这么神通广大,可以捉你回来。”
“情姊姊,你太小看水晶宫的势力了,就算我逃到天涯海角,他们也不会放过我,而且这些钱又够我逃到哪里?”
“难道你打算坐以待毙?”海情虽然无法反驳小秋的说法,但却不甘心就这么屈服现实。“既然逃不了,那就躲起来。”
仿佛她说了一个笑话似的,小秋露出一个苦笑,“我能躲在哪里?”
“就躲在我家呀!”
小秋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但海情却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你没听过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谁会想到你就躲在我家呢?”
“可是,这样会不会连累到你?”
“我不怕!”她回给小秋一个要她安心的微笑,她是个有恩报恩的女孩,曾经受过小秋母亲的照顾,就要她为小秋两肋插刀,她也在所不辞。
“谢谢你,情姊姊。”小秋对她的感激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