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芸,颜靖跟我以前过见的男人很不一样,他好特别哦!”蓝月乔缩在客厅里的沙发上,拿着无线电话,跟卢秀芸聊天。
“怎么个特别?”自从卢秀芸察觉到颜靖特别注意蓝月乔,她便经常在无意间问及两人的进展,当得知两人已经正式交往,更是无法克制地想知道更多。
“他懂好多,也教会我好多事,我现在变得比较敢向同事表达自己的想法,虽然还是有点怕怕的,不过,想到颜靖的鼓励,就顿时勇气十足,而且,有一种月兑胎换骨的感觉喔!”
“听起来你们感情渐入佳境。”其实,卢秀芸还是难以相信,那样与众不同的颜靖,会喜欢上像花瓶一样,脑袋里空无一物的蓝月乔。
“你跟颜靖一定是我生命中的贵人。”蓝月乔仍一厢情愿地将卢秀芸摆在与颜靖相同重要的位置上。
为此,卢秀芸对蓝月乔更觉厌恶,厌恶她令人钦羡的高贵背景——母亲是音乐家,父亲是大学教授,厌恶她美丽的外貌、厌恶她那分辨不出朋友的真诚与虚假的无知。
“你喜欢热闹,颜靖却习惯独来独往,你们约会的时候都去哪里?”卢秀芸隐藏自己酸涩的妒意,假装关心地问。
“我每逃诩到诊所去找他,我们会一起看口DVD,有时候就在宠物民宿里陪小猫、小狈玩,假日的时候等他帮流浪动物看完病绑,我们就到郊外、海边走走,其实,只要跟他在一起,去哪里我都无所谓。”
“你以前不都喜欢逛百货公司,喜欢到处找新开的餐厅,他会陪你去吗?”
“那是因为我不好意思拒绝同事的邀约,其实,我根本不喜欢逛百货公司。而且,颜靖要我穿觉得舒服的衣服,不必为了他特地打扮,我比较喜欢现在这样。”
“你为他改变得还真多。”卢秀芸带点嘲讽地说。
“我有仔细想过这件事,原来以前我只是—味地配合别人,根本就没有自己的想法,颜靖说我要做回真实的自己。”
“呵,想法?”听见从蓝月乔口中说出这种字眼让卢秀芸觉得好笑,尤其对她每说一句话就要提到’颜靖‘一次,更觉刺耳。“每次都是你去找他,他会主动找你吗?”
“好像没有过耶……”
“哦……这样啊……”
“怎么样?”蓝月乔听出卢秀芸语气中的怀疑。
“没什么,我只是想,这样很难看出他在不在乎你。”
“可是,我每天一下班就去找他,他根本不需要主动找我啊!”
“你和么积极,他的压力会不会很大啊?”
“会吗?你也觉得我太黏他了?”蓝月乔原本对两人的感情就缺乏足够的安全感,听卢秀芸这么—说,又开始担心。
“我只是听说女人太主动,男人很快就觉得没新鲜感,不过,你恋爱经验比我丰富,应该比我懂才对,我乱猜的啦!”
“想说什么你就说嘛……你一向都比我聪明,而且,颜靖才是我的初恋,以前,我根本就没真正谈过恋爱。”
“好吧!既然你说你天天报到,也许你可以试着几天不去找他,看看他会不会紧张你。”卢秀芸建议。
“那要几天……”蓝月乔知道爱情不能试探,但是卢秀芸说中了她心中的担忧,她不由得也犹豫了。
“如果他真的很在乎你,只要一天就曾打电话给你了。”
“那万一他没打呢?”
“不会的,你从以前就是个万人迷,每个男人都恨不得把你藏在袖子里,怎么会不紧张。”这个时候卢秀芸又反过来安慰她。
其实,她很清楚,颜靖不会打电话给蓝月乔。
他不是个很多心眼的人,她老公就曾说过,他这个老友,你半年不去找他,他也就半年音讯全无,听见朋友的抱怨,还反而觉得他们无聊,没联络又不代表就不是朋友了。
卢秀芸一个人坐在豪宅的挑高客厅里,清冷地盯着电视萤幕,今晚,她老公又要值班了。
有了一个身分光鲜的‘医生老公’,却你补不了内心的空虚,她不知不觉地与蓝月乔较劲,比她先挑到了一个各方面条件都很优秀的男人,但,没有爱情的婚姻,包装再怎么华丽,只不过是个空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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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天,蓝月乔下班,车子经过颜靖的诊所前面,忍住冲动,踩下油门,快速前进,停回公寓地下室的停车格里。
整晚,她抱着小橘子守在电话边,不时拿起话筒检查有没有故障,看看行动电话的讯号及电量是否满格。
几通朋友打来的电话,她也只是聊了两句便匆匆挂掉,然后继续紧盯着那具无线电话。
时间到了晚上九点,距离诊所休息只剩一个小时,她想,颜靖还在忙,所以还不能打电话给她。
继续等。
答、答、答……秒针平滑地绕过一圈又一圈,时针从九点移向十点,然后,又过去了二十分钟。
“他可能在洗澡,洗完澡就会打电话给我了。”
她撑着双颊,一会兑看看时钟,一会儿又看看电话……
懊难挨……而且,她隐隐觉得,颜靖根本不会打来。
“啊——,我不要等了,小橘子,我要去找他,你乖乖在家等我。”她霍地从沙发里起身,奔下楼梯,朝颜靖的诊所方向冲。
夜晚的凉气,让忘了披上外衣,穿得过于单薄的她打了一个寒颤,这时,她更急需颜靖给予的温暖。
等待的时间里,她要自己别胡思乱想,别妄加猜测,别钻进负面情绪,但是,随着夜愈来愈深,她就愈来愈想见他,她甚至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念头——如果,她一直不去找他,是不是她就会失去他了。
走到诊所门口,镂空的铁门已经降下,但里头还透着光线,蓝月乔毫不迟疑地按下电铃。
没多久,颜靖便出现了,升起铁门。
她望着他,一件浅灰色衬衫,袖子卷到肘边,手臂肌肉因长期接触自然,维持运动的习惯,呈现蜜色光泽,一条隐隐浮现的青筋带出男性的力道,随兴敞开的衣领,露出一截性感深陷的锁骨……
眼前的颜靖,令她屏息。
爱情,究竟可以浓稠到怎样的程度,她害怕有一天会因为太爱他,让浓得无法再流动的情感堵住了所有感官,甚至无法呼吸……
“怎么了,这么晚还跑来?”他的大手罩在她的头顶上,一股热气便从他的掌心一路暖到她的心窝里。
“颜靖……”她奔进他的怀里。“我好想、好想你。”
他接住她,有些错愕,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这么热情。他莞尔说:“不是昨天才见过面,会不会太夸张了点?”
“呃……”激情瞬间冷却。
她忽然觉得自己今晚的痛苦、忍耐、挣扎,根本就像个傻瓜,原来,他认为昨天才见过面,几天不见也没关系。
“那我回去好了。”她一别扭,离开他人让眷恋的怀抱,使着小性子就要离开。
“等等……”他及时拽住了她的小手,又将她卷回怀里。“告诉我,你这颗小脑袋里又装进了什么古里古怪的东西了。”
“我的脑袋才不小,而且,也不古怪……”她噘起红唇,心里还是难过。她的苦心与执着过上了凡事云淡风轻、少根筋的他,简直就是白费心机。
“那你可以告诉我,你这颗大头里,装了什么我不知道的新知?”他好爱看她这副逞强却又让人一眼看穿的笨样子。只是,不知道她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了。
“我不想告诉你了啦!”她现在沮丧得要命,看见天平两端,她落地,搞得灰头土脸,而他在云端潇洒自若,整个就是—副滑稽的画面。
她终于了解,为什么人说,在爱情里,愈在乎的那一方愈容易受伤。
因为在乎,所以谨慎地拿捏爱情的分寸,因为如此小心呵护,便希望能开出美丽的花朵。
但是……他不会懂,不会懂。
他不会懂得即使一开始她能有勇气主动接近他,不代表这份勇气没有用完的一天。
她可以像个花痴,大剌剌地说‘我爱你’,但是,她也需要回应,才能累积足够的能量,用在下一次开口。
“小乔……”他支起她倔强的下巴。“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让你难过了?”
他知道自己口拙,过去又坚持不想了解女人那太过复杂的心思,所以,只要她闹别扭,他就该知道肯定是自己惹她生气了。
“也不是……”他这么一问,她的气就全泄了。
懊吧,她很没用,她付出一百分,只需他回应一分,女人就是这么容易满足,对深爱的男人,不必他找藉口,自己就已经准备好了一百个理由打算说服自己。而且,认真想想,从头到尾,本来就都是她搞出来的。
“那为什么你才来,又要走了?”
“因为、因为很晚了,我想睡了。”她扯了一个自己也觉得很笨的答案。
“嗯,那我送你回去。”
“好……”她害羞地点点头。“不过,你先进去拿件外套,外面有点冷。”
她站在门内等他上楼,当他下来,将手里的另一件外套披到她肩上时,不知怎的,就很想哭。
他不是不关心她,他注意到了她其实穿得很单薄,他只是不说,不经意地将情感包裹在行动中,她怎么可以误会他。
“走吧!”他牵起她的手,往她住所的方向走。
男人的手总是比女人的手大些、厚些、暖些,所以,当男人将女人的小手包在掌心中时,女人很容易产生一种被呵护的幸福感。
夜风带着沁心的微凉,走在没有人车通行的小巷子里,宁静仿佛将世界缩小到只剩他们俩。
颜靖默默地牵着她的手,他不是个会说甜言蜜语的人,他的话很直接,不经包装,对她的爱,他只会放在心里,透过实际的行动表达。
语言是人际沟通的工具,有时候,他却反而觉得是一种障碍。
我们可能因为不擅言词而使人误会,也可能被太多的掩饰与设计误导而看不清对方的心,他宁可选择最自然、最原始的方式去感受。
“你怎么不问我今天为什么没去诊所?”蓝月裔说。
“你今天怎么没来?”
“我提你才问……”唯独这一点,她始终觉得不够。她总是希望多接收一些他爱的讯息,但是,总是失望。
“跟朋友去逛街了?”
“嗯……”她撒了一点点小毖,她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窝在家里等他的电话。
他一定会大笑,然后不解地说“直接到诊所找我就好了啊”!
“想去哪里、想做什么,我都不会干涉的,你依然可以保持你原来的生活模式,不要因为我而有所考量。”
“喔……那我不在,你不会觉得无聊吗?”他一点也不大男人,但是,她却希望他多在乎她一点。
“我可以看书,带诊所里的狗去散步,陪猫咪玩,也可以研究野生动物的习性,或是跟同行的切磋现代宠物的文明病。”
其实,他担心她每天陪着他待在诊所里会闷坏,他不是个浪漫的人,也许,在别人眼中,甚至称得上‘无趣’。
“嗯……”心情,愈来愈差,原来,他有没有她,根本没差,那她,究竟为了什么而存在?
“到了,就送你到这里。”很快,只隔两条街,蓝月乔家到了。
“怎么这么快……”她嘟囔着,将他的手握得更紧,整个人无骨似地偎着他。
每天、每天,雕阴他,回家,成了她一天最痛苦的时刻。
他揉揉她的发,将她搂进怀里,又在她的唇间留下深深的一吻,然后,强迫自己放开她。“明天还可以见面。”
“是这样没错……”她哀怨地盯着他瞧,从他的表情中,实在找不到—点不舍。
“别这样看着我,我可是个男人。”他打趣说。他一直记得她说过,要将完美的自己留到新婚的那一夜,在这之前,他不打算让自己有任何冲动的机会。
她大大地吐了一口气,还是吐不尽心中的郁闷,他怎么就不会激情地、狠狠地、牢牢地抱住她,然后说——让我留下来。
“我上去了。”结束脑中的幻想,这有违从小母亲对她的教养,其实,她也只是幻想,根本没有勇气真的这么做。
不过,搞不好,她会被他逼得变成一个‘欲求不满’的女人。
他将手插在口袋里,微笑看她进门。
“想我的时候,记得打电话给我,什么时候都没关系。”她突然又从门口探头出来叮咛他。
“我知道了,晚安。”
当蓝月乔关上公寓大门后,他转身揉揉双眼的太阳穴。
棒……冲动,可是男人的天性啊!这个小傻瓜,总是不知人间疾苦地拿她温软的身子贴着他,真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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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天一早,蓝月乔刚帮小橘子弄完早餐,就接到卢秀芸的电话。
“怎么样?颜靖有没有主动打给你?”
“没有,不过……我后来就自己去找他了。”
“你真没用,才一天你就忍不住去找他了?!”
“秀芸……你怎么,好像很生气?”蓝月乔感觉秀芸的语气里有股很奇怪的激动,这与她平时温柔恬静的说话方式很不同。
“我没有生气,”卢秀芸很快压回音量。“我只是想帮你确定颜靖对你的感情有多深,偏偏你又不够坚定。”
“可是,我很想见他,与其在家空等,不如直接去找他。”
“颜靖有主助说过他爱你吗?”
“他有说过一次喜欢我……”蓝月乔说得很气虚。
“喜欢跟爱可是有一大段距离的,你难道不会感到不安?”
“是有点……”卢秀芸果然是最了解她的朋友,每一句问话都将她所有不愿正视,却始终潜藏在内心的疑虑给点出来了。
“我了解,毕竟是你先追他的,人家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你这么漂亮,又自动送上门,不要的是笨蛋。”
“呃……也对……”听到‘自动送上门’这句话,实在令她感到切肤之痛,的确,一直都是她厚颜无耻地吸引他,先告白的是她,第一次接吻也是她主动,第—次又是她先闭上眼睛……
“所以啊!我才要你忍耐,如果他主动约你、表示关心你,你是不是会觉得踏实一点?是不是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对……”
“那就忍着,多忍几天,不要再去找他,记得哦,好了,时间不早了,快去上班吧!”
“嗯……”
蓝月乔结束与卢秀芸的通话,匆匆啃了两片吐司,迅速换上银行制服,拖着千斤的步伐出门上班。
然后,挨到下班,继续前一晚的动作……抱着小橘子,边看时钟、边等电话,时间过得很慢,她有点眼花,觉得时针怎么会前进一格又倒退两格?
“小橘子,你说我们是要去睡觉觉,还是继续等?你颜靖爸爸会不会打电话来?”蓝月乔整个人闷到像被还忘在蒸笼里的包子,瘫成一坨。
小橘子打了一个哈欠,纵身一跃,从她怀里溜回她的橘色小窝,临去前还转头望她一眼,似乎投以同情的目光。
“连你也觉得不可能……”她悲伤地为这空白的一夜下结语,但还是眼巴巴地看着话机,最后,累到将下巴搁在沙发扶手上,眼睛已经眯成一条缝,仍旧不放弃。“颜靖……你有没有接收到我发过去的心电感应……”
她睡着了……
梦里,她两手轮流捧着十几支电话,忙着跟电话里的人聊天,而每一支都是颜靖打来的热线。
“不行了,颜靖,我的口好干,而且我的背好痒,我们休息一下……等等再继续情话绵绵……”蓝月乔撒娇地说。
等她睁开眼,发现,一切都是幻觉,天已经亮了。
她的口很干,是因为趴着睡着,口水流光,湿透了沙发扶手,她的背后痒,是因为小橘子踩在上头帮她按摩……
“呜……没有打来,你颜靖爸爸不要我了……”她抱起小橘子,悲惨地诉说自己的命运。
梦里的甜蜜对照醒来的空虚,宛如从天堂摔进了垃圾堆里。
“铃……”一个突来的铃声,令她的情绪从悲剧立刻转为喜剧。
她在它响第二声前迅速接起。“颜靖,我——”
“我是秀芸,还在作梦?”
“喔……秀芸,你声音听起来怎么那么小声?”
“我老公还在睡觉,我怕吵到他。”
“了解,你真体贴。”
“怎么样,你昨晚有没有去找他?”
“没有,一直在家里。”
“他有没有打给你?”
“没有……不过,我想他可能很忙,忙到没有想到我。”这很有可能,尤其他的客户多的是没事就爱带狗狗去‘看医生’的女饲主。
“你们才刚交往一个多月,热恋期耶,再怎么忙也不应该忘记你,以前,我老公没听到我的声音,根本睡不着觉。”
“你老公一定很爱你……”好羡慕啊!
“没有啦……呵呵,”卢秀芸干干地笑了两声。“那你再多试几天,一定要他主动找你,而且,要听他说话的语气是不是很紧张。”
“还要试喔……可是,我很想他……”蓝月乔实在不觉得这是个好方法。
“一定要!”
“小声点……你老公不在睡觉吗?”卢秀芸突然放大音量,把蓝月乔吓了一跳,她压低音量,小声叮咛她。
“你要坚持,不然,你枯等这一晚不就白白折磨自己了?加油!”
“好,我会加油……”她点点头。
漫长的夜过去,又接着另一个漫长的白天。
蓝月乔上班途中,按下车窗,让马路上的乌烟瘴气和喧嚣的机车引擎声稍稍沸腾她等待一夜的寂寥。
办灯时,一辆轿车停在她旁边,驾驶座的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支着下巴,没精打采的蓝月乔。
对方横过驾驶座,移到窗边,问她:“美丽的小姐,一早心情就不好?”
她转头看向出声的那个男人——
名牌休闲服,帅气地拨开额前垂下的长发,露出一眼有型但眼神轻佻的脸。
必你屁事……她连嘴角都懒得劲,直接把车窗拉起。
现在的她,除了颜靖,再也没有任何男人能引起她的兴趣,而且,除了工作需要,她也不想再为了维持美美的形象,勉强装出一副亲切可人的模样。
她已经装了二十几年,为家人、为朋友,为自己设下的框框,始终只能用同一张脸、同一个表情示人。
其实,她现在烦得想骂脏话。
她搞不懂爱情,搞不懂男人的心,她连自己到底想怎样都弄不清楚!
“妈、的……”她小声且胆怯地说了她生平的第一句‘脏话’。“哎唷……一点魄力也没有……还是算了!”
她跟自己生起闷气,连想发泄一下情绪,都那么没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