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一点,林森北路上的一条暗巷内,看似宁静的漆黑夜里实则群芳蠢动,只是这“芳”不是真的“芳”,说严格点应该去掉草字头,比较贴近现实的状况。
斑跟鞋喀喀喀的声响带来一股神秘味儿,昏黄街灯下修长娉婷的身影由远而近,隐隐地蛊惑著来往行人的双眼。
女人的身影有点摇摆不定,边走边按著头,性感的薄唇还不时逸出痛苦的低吟……
是的,她醉了,微醺的感觉让她痛苦却又有点快意,二十七年来,她从来不曾如此放纵过自己,在酒吧狠狠给它喝了约三杯的玛格丽特,甘甘咸咸的滋味还在唇瓣流连,她的身体有点儿飘飘然……
若不是啊,她今夜有更棒更放纵的计划还得清醒著神智去做的话,她真想刚刚就在酒吧里把自己灌醉……
可是不行!绝对不行!她完美的计划里绝不可以缺乏这一项,所以她来了!来到了一间闪烁著诱人红、蓝光的红牌牛郎专卖店!听说这里不卖牛肉,也不卖牛仔裤,而是卖男人……
扒,男人!可爱的男人!
今夜,她涂善亚愿倾尽几个月的薪水,买一个世界上最温柔体贴的男人来爱她、抱她,一夜就好……
这样的放纵,这样的奢侈,这样的离经叛道,一次就好……
但可能是因为太紧张,也可能是因为过度兴奋的缘故,她突然脚步不稳的一个踉跄,像个醉汉般的跌坐在牛郎店门口——
丝袜勾破了,她不在乎。
白细的小腿肚擦破皮,她也不在乎。
她就这样傻傻的坐在牛郎店门口,盘在头上的发丝在微风中轻扬,二月的冬夜异常的冷冽,她只穿著一件红色露肩小礼服,肩上披著白色羊毛披肩,不过因为酒精作祟的缘故,她并不觉得冷。
“真的要进去吗?”她瞪著闪烁著霓虹灯的大门,嘀咕一句之后突然吃吃笑了起来。
“为什么不进去?不进去的话来这里干什么?”
“醒醒吧!涂善亚!这样糟蹋自己算什么?对那个男人的报复吗?还是对自己的报复?”
“不管是什么,今夜,我就是想要一个又英俊又温柔、体格又好的男人来抱抱我,一次就好……真的……一次就好……”
“你疯了,涂善亚!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快回去吧!”
“不要!我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走到店门口,为了这一夜,我喝了那么多酒,就是为了要那份勇气啊!听到了没有?勇气!”她大叫,伸手乱挥,想藉此挥去身体里另一个老是叫她马上打退堂鼓的声音。
她不能再犹豫了!也不想!
涂善亚一鼓作气的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拍拍身上的灰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修长美丽的双腿正要往前跨出一步——
眼角却好巧不巧的在这个时候跳啊跳地,涂善亚抬起手揉了揉眼,才揉没两下,瞄见不远处,就在黑夜的尽头倒数过来的第三个街灯下,一个高大挺拔、宽腰窄臀的男人,正踩著潇洒的步伐朝这边走了过来……
这个男人……真的……真的……很引人注目!
墨黑的发长过肩,柔顺的披在他宽大厚实的背上,高大的身影衬著那头长发,在黑夜中走来就像是什么超级巨星在走台步似的,英姿飒飒……呃,总之,就是迷人极了的帅……
他越走越近,在昏黄的街灯下,立体的五官依然鲜明,鼻梁高挺,性感双唇微微往上勾,嗯嗯,她喜欢……喔,还有还有,那双已经走到她面前的矫健长腿,明明只是穿著牛仔裤,却吊诡的让他结实的臀部及好看的长腿彰显无遗……
完了!她想。
真的完了!
风冷冷的吹著,没想到只喝了几杯酒的她会发春得如此彻底,看著男人走过来,脑海中的画面便自动跳格,想像如果今夜的她是被这样的男人拥抱,那么……那么,她的自我解放也算是值得了……
骆君焰淡挑著眉,职业性地以最快的速度从头到脚将眼前的女人打量完毕,当然没有错过她脚上破掉的丝袜和擦伤的小腿肚,事实上,她的小腿线条迷人得紧,让他的眸子有几秒钟的惊艳,舍不得移开视线。
以他审阅过无数几近完美的女人的眼光看来,这个女人的姿色称得上中等,但她眉宇之间的轻愁,呆呆的望著他、几近要流口水的花痴模样,让他一时之间难以判定这个女人的属性。
“可以请问一下……你的价码多少吗?”
啥?骆君焰挑高了眉,不明所以的望著眼前这个脸儿红红,看起来好像紧张得快要晕过去的女人。
不过很显然地,她表现出来的肢体语言跟她说出口的话不太吻合……这样的矛盾感让他不禁将眉头锁得更紧。
“究竟……要多少?”涂善亚鼓起勇气怯生生的又开口问了一次。说完,不太自在地又偷偷瞄了他一眼。
这个男人也正望著她,看著她的样子谈不上愉快,飞扬好看的两道俊眉越锁越紧,那两片性感得让人想上前舌忝一口的唇也抿成了一条直线,更别提他锐利的眼神了,简直就像是想要穿透她的身体,让她一个恍神,真以为身上一丝不挂。
现在是怎样?是他要卖耶,又不是她要卖!怎么他的神情像她才是那个待价而沽的商品?现在的牛郎都这么大牌吗?要卖还得看买主是什么样的货色?
涂善亚被他灼热又犀利不己的眸子给盯得全身不自在,紧张的舌忝舌忝唇又咬咬唇,两只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摆。
“你看完了没有?”她有些恼羞成怒。
男人挑了挑眉,过了一会儿,唇角似笑非笑的勾起,却还是不讲话。
“喂,是男人就乾脆一点,要卖不卖一句话!不要像个娘儿们似的拖拖拉拉,别别扭扭的!亏你长得如此高大威武又人模人样,就不能像男人一点吗?”她不禁有点火了。“啧!算了算了,当我没说好了!”
说完,涂善亚摇蔽著身子,转身便要推开牛郎店的大门,一只手突然由后扯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你想上哪去?”骆君焰看了门上的招牌一眼,这间可是牛郎店耶,这女人要去牛郎店找牛郎,所以刚刚才问他的价码多少?敢情是……这个女人把他骆君焰当成牛郎店的牛郎了?
他像吗?他全身上下究竟哪里像在这里上班的男公关了?
惫有,她刚刚还说他很“娘”?他骆君焰就算称不上是世界级的美男子,好歹也是国际知名的黄金单身汉啊!
虽然走的是幕后编导及制片的工作,但骆君焰二十四岁在法国巴黎戏剧学院毕业,自导自编的电影“邂逅”把他捧得如日中天,不仅得到坎城影展的殊荣,还获得威尼斯影展的肯定,一举跃上国际。
今年二十九岁,中日混血的他,身高一八五,体重七十八,就算留著长发,也从未被误会是女人过。就算瞎了眼的人,只要往他身边一站,凭感觉都知道他是百分之百男人中的男人,这个女人却敢说他“很娘”?
……当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涂善亚笑了笑,纤纤细指指著门口大大的招牌。“你没眼睛看吗?喔喔,对了,你赶著打卡吗?那你先请进,我慢一点没关系。”
“你进去干什么?”这个女人一身酒味,是想借酒壮胆吧?骆君焰眯起眼,出口的话带著淡淡的质问。
“当然是找男人啊!不然干什么?”她风情万种的勾著眼瞧他,然后吃吃的笑了起来,声音连她自己都觉得快要鸡皮疙瘩掉满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喝了酒之后她的声音就自动变成这样酥酥媚媚地,像个狐狸精似的……
扒,狐狸精就狐狸精吧!现在她还在乎什么呢?男人不都喜欢狐狸精?就是因为自己一点都不像狐狸精,她才会莫名其妙的被相恋四年的男友给甩了……
心,好痛啊,痛得快要爆炸了。
一想起那个臭男人,她的眼眶就热了起来,喉头也像被石块梗住般的难受。
这个女的表情还真是多采多姿呵,一会儿风情万种,一会儿梨花带雨,一会儿怯生生的像不懂情事的小女孩,一会儿又大剌刺地说要上牛郎店买男人,变化速度之快,还真令他叹为观止啊!
“今天晚上,你真的这么渴望……男人?”
低沈又带著一丝诡魅的嗓音在她的耳畔缓缓响起,他靠得那么近,近得连说话时的气息都轻拂上她敏感的颊畔、耳际,让她的心不由得一凛——
这就是牛郎的专业技巧吗?还是牛郎天生就具备这些蛊惑女人的条件,只消往女人面前一站,就让女人的双脚发软、头发晕,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惫是,今夜她酒真的喝太多了?
应该是后者吧……喝多了,才会乱了性。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可是他的大手还拉住她的手,就算她再怎么避也避不了多远。
“你放开我。”他大手的触感比她光是看著时更来得引人遐思,这样的想法让她的脑子轰地一声,整个人要烧了起来,日乾舌燥得令她直想跳进冷水里头降温。
“放开你干什么?好让你进去找牛郎?”
敝了,这个男人管那么多干什么?果真是很娘!罗哩叭嗦的!
“你又不卖,那我只好到里头去找别人,看看有没有人愿意把身体卖给我一夜……唉呀!你弄痛我了,放手啦!”怎么这个男人握著她手的力道越来越大?他跟她有仇吗?
他的手劲是松了,可握著她的大手并没放开的意思。“你今夜非找男人不可,是不?”
“这关你什么事——”她努力的想把他的大手给扳开。
“说!是不是?”他索性一把将她扯进怀里,将她忙得不可开交的双手给制住,专心回答他的问题。
“是是是,是啦!这样你满意了吗?”她伸手模模撞疼的鼻子,气呼呼的对他吼。她的鼻子撞得好疼喔!这个粗鲁的男人!
“那走吧。”他扯著她的柔荑离开了牛郎店门口。
他的步伐很大,脚步也不慢,她几乎要小跑步才跟得上他。老实说,离开牛郎店让她有松了好大一口气的感觉,但,接下来咧?这个男人要带她上哪去?刚刚还冷冰冰的不想卖身的男人,怎么一下子就改变主意啦?
人家说女人心海底针,她看男人也差不多嘛!
“上车!”他在路边伸手招了一辆计程车,打开车门把她推了进去,自己跟著坐了上去,关上车门。
“这位先生,到哪去?”司机透著后视镜,神情有些暧昧的看著他们。
“离这里最近的五星级以上饭店。”
饭店?涂善亚吓得酒都快要醒了。
“不,我不要去饭店!”她忙不迭地伸手越过椅背制止司机。“听到没有?”
骆君焰挑了挑眉,冷冷的瞅著她。“不去饭店上哪去?你家?”
她家?涂善亚张大了嘴。“当然不是。”
“那就去饭店。”
“不!绝不可以!”涂善亚再次大叫出声,反应激烈得像是被开水烫到。“那个……去汽车旅馆好了,对!就去汽车旅馆,离这里最近的汽车旅馆,”
全世界的饭店她都可以去,就是台湾的不行!星级越高的越不行!开什么玩笑……如果让那些饭店同行发现,她这堂堂六星级饭店经理竟然到牛郎店找男人还给它一夜,她的形象、事业全都玩完了,她又不是脑袋秀斗!
这个女人宁可上廉价的汽车旅馆而不上饭店,有没有搞错?
“饭店的钱我出,你不必担心——”
“不行,我不去饭店!我要到汽车旅馆!”涂善亚坚持著。
她的小手有些激动的乱挥,他不由得伸手把它们按下,握进掌心,免得她更疯起来打到他。
“好了,就依你,司机,帮我找一间五星级的汽车旅馆……”就算是要他屈就去汽车旅馆,也一定要五星级以上才行,这算是他性格上的小小瑕疵,无法忍受肮脏廉价的劣等品。
只不过,车子一开,他就有点后悔了。
究竟今天晚上是怎么回事?他明明是来这间牛郎店找他的死党好友的,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关心起这个醉醺醺的女人?
必心?啧,看来他也被这个女人搞得有点疯了,他骆君焰岂会关心谁来著?何况只是一个陌生人,所以,他其实只是刚好今夜也想要一个女人陪伴,而她刚好对了他的味,如此而已。
就是这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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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涂善亚,住饼世界各地的顶级饭店,可是这回却是生平第一次住进汽车旅馆,而且是五星级的汽车旅馆。所谓五星级当然是店家自己标榜的,但以她专业的眼光看来,这间汽车旅馆的内部配备的确具有三星级到四星级饭店的水准,而且比一般饭店更隐密,不会让身分曝光。
来到熟悉的地方,她职业性的东看西看,大到旅馆柜台的摆设,小到给客人签名的笔、服务生穿的制服,就算她的头还晕量的,脚还沈沈的,各处细节还是无一不落入她眼里。
不过,骆君焰并没有让她有更多时间细细研究这间旅馆,办完手续便大剌剌地拉著她的手走进二楼的房间。一打开门,就看到房里一张看起来百分之百舒服的大床,四周的墙面漆上温暖的黄色调,咦,还挂了好几张画,复制的吧?
涂善亚下意识地想走向墙上的画给它研究一下,却在下一秒钟发现自己整个人已经被甩在大床上,然后,这个她生平见过最有型、最有味道、又最帅的男人就这样压上她——
柔软的大床深深的陷了进去……
他宽阔的胸膛再加上他那双矫健有劲的双腿紧紧贴著她的身体,几乎让她整个人快要埋进那张大床里……
心,跳得飞快,而且声音大得快要震破她的耳膜。
骆君焰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就像早已经锁定猎物的飞鹰,轻轻地掠过海面一举抓起他的猎物,不可能再放手。
“你酒醒得差不多了吧?”他开口说话,呼吸就在她的唇齿之间回荡,搞得她的颈间、颊畔搔痒难耐,心乱如麻。
“问……这个干什么?”她的声音有点抖,被他压著的身体不自主地僵硬著,带著些微的恐慌与不安,却又莫名的带点期待……
“因为我不想跟一个酒鬼上床!”
涂善亚微微皱眉,身子想动却根本动不了。“你很大牌嘛!卖身还挑人吗?像你这样的牛郎一定赚不到什么钱吧?”
骆君焰瞪著她,一双眉再次挑得老高,这个女人果真从头到尾把他当成牛郎,可恨啊!他该怎么样才可以教她明白,他这样的男人可比那些牛郎好上不知几百倍呢!
“还好,饿不死。”他顺著她的话,咬牙切齿地道。
“对了,你都还没告诉我你的价码,要是真的太贵了,我根本付不起怎么办?”
想著想著,她匆匆忙忙想爬起身,他却把她紧紧压在身下,额头抵著她,带点胡渣的下巴轻轻地刮著她纤细白晳又迷人不已的颈项。
“不要再动了。”骆君焰低唤一声,眼睛微微地眯起。
然后,他吻了她。灵巧湿热的舌轻易的抵开她的贝齿探进她嘴里,与她不安又羞涩的舌尖纠缠不休……
“不……不要这样……”她被他的吻吓坏了,感觉整个人就要瘫了、化了、融了,她的身影将再也找不到蛛丝马迹,慢慢消失在天地之间……
是,她相信是自己想太多了,可是,她真的快要在他的吻中窒息……
这,就是牛郎的吻吗?
惊逃诏地、缠绵俳侧,让人情不自禁的深深沈溺于其中,不可自拔……
然后,丢了身,失了魂,到最后心也跟著被偷了?
不,她真的想太多了……
现在的她只要好好享受他的吻就好了,其他的一切一切,全都滚到一边去吧!
这个男人只不过是个牛郎而已,她付钱,他卖身,使出浑身解数侍候她一夜,等明儿天亮,两个还是陌路人,他走他的阳关道,她过她的独木桥,她又何须顾虑什么?
想通了,涂善亚的双手主动热情的勾住他的脖子,身体微微弓起,贴近他下月复部火热紧绷的部位,同时胀疼不已的酥胸密密的抵著他结实宽阔的胸膛……
骆君焰眸子瞬间闪过一抹火花,被怀中女子既羞涩又主动的举止给挑动了最深沈原始的渴望……
刹那间,仅剩在他体内的一丝丝犹疑已经荡然无存,他的吻变得益发狂野不休,两副火热滚烫的身躯交叠出层层叠叠的波浪,任欲海翻滚一室的旖旎……
牛郎之夜,春色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