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隐去后,气温骤降,入冬的寒风拂进窄小的巷弄内,吹得树木沙沙作响。
原本门庭若市的“名人中医诊所”在前几天爆发性骚扰丑闻案之后,现在候诊室外的长椅空荡荡的,连平日常来串门子泡茶聊天的邻居也少了。
蕾蕾原本是想带荆尔勋前来家里拜访的,但现在发生了这种事,她只好暂时把拜访一事搁置下来。周末,照理说应该有许多上班族前来做经络推拿,但现在等了一整天,也才只有一、两个人上门,她索性把铁门拉下,走上楼去。
徐妈妈端了一锅热腾腾的海鲜火锅,招呼两个人坐在餐桌前。
“快点来吃饭,这是菜市场的李嫂替我留的虾子,很鲜很肥,煮海鲜锅正好。”徐妈妈站起身,盛着饭。
徐声彪坐在椅子上,表情显得极为凝重。想不到他从医二十余年,竟然会遇到这种事。
“爸,妈煮得那么辛苦,你就赏脸吃几口嘛……”蕾蕾主动将虾壳剥好放在他的碗里。
“我、我没什么胃口。”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放下筷子。
“要不然我和蕾蕾陪你喝几杯酒好不好?上回老王送来两瓶薄酒莱,一直没机会喝,不如现在打开。”徐妈妈站起身来,走到酒柜前拿出一瓶红酒来。
“想不到我们“名人中医诊所”的百年声誉竟然会毁在我徐声彪的手里。一生光明磊落、悬壶济世这话我不敢说,但宅心仁厚我是称得上的,怎么可能会去性骚扰那两名女生呢?”他胸口郁积着怨气。
“这事也挺怪的……”徐妈妈径自倒了三杯酒,递给他们。
“怎么奇怪?”蕾蕾暗暗自责,怪自己这阵子忙着和荆尔勋谈恋爱,忽略了家庭生活,现在发生这么大的事,她居然还置身事外。
“那天突然有个姓林的女人来看病,衣着极为大胆,我问她生了什么病,她直说自己胸口闷,要我揉揉她的胸部,我说把把脉象即可,但根本没什么毛病,说着说着,她就把衣衫给撕开,还大喊性骚扰,吓坏了外面的病人……”他愈说愈是气恼,索性一口干了杯中的红酒。
徐妈妈也跟着发火。“如果才一个也就算了,偏偏一连两逃诩选在人最多的时候跑来,而且一看就是生面孔,好像是冲着咱们徐家来的!”
徐声彪厚实的手掌重重地拍在大腿上,极度不满。“这分明是冲着咱们“名人中医诊所”的招牌来的!若说我在外面与人结怨也罢,但我连续三接诩担任中医工会理事长,受到不少人的爱戴……”
“这一个星期以来,诊所的病奔愈来愈少,大家都在传这件事,我怕到最后咱们的诊所会因此而倒闭。”徐妈妈幽幽地叹了口气。
蕾蕾就着晕黄的灯光颅着两个老人家,愈听他们的对话,心愈是难过。一瞬间,她发现父亲的两鬓斑白了许多,声音也不似以往那么宏亮、充满朝气。
“如果“名人中医诊所”败在我的医术之下我也认了,但遭受这种莫须有的指控,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蓦地,徐声彪的眼眶潮红,隐隐闪着泪光。
“算了,看开一点吧!明天隔壁的张太太说要陪我去法鼓山礼佛朝拜,祈求咱们一家大小平安顺利。”
蕾蕾垂下头,听着他们的对话,脸上有一股悲伤的神色。怎么自己的爱情愈是甜蜜快乐,家庭生活却愈是陷在水深火热之中?
倏地,一阵电话铃声惊扰了他们的对话,在这清寂的夜晚听来更显得刺耳。
蕾蕾站起身来,走到客厅去接电话。
“徐公馆你好,请问找哪位?”蕾蕾握着话筒,问道。
电话的另一端一片寂然,直到蕾蕾又“喂”了几声后,才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徐蕾蕾吗?”
“-是哪位?”冷不防的,蕾蕾的心跳乱了拍数。
“我是叶梦臻,有点事想找-谈谈,顺便送-一个特别的圣诞节礼物。”
她的声音令蕾蕾听来格外不舒坦,因此拒绝着。
“我想,我没有什么事可以跟-谈的,而且我也不想收-的礼物。还有,请-不要再打电话来了,否则我会告-骚扰!”蕾蕾愠怒道。
“难道-不觉得我知道-家的电话号码很奇怪吗?”她反问道,在心里讥笑这女人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
“-到底想说什么?”
“我八点钟在XX火车站附近的“星巴客”等-,我劝-最好是赶过来,因为这件事攸关你们徐家的前途……”她话中有话,意有所指。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蕾蕾一颗心悬得高高的,急切地追问。
“八点,我在“星巴客”等-,逾时不候。”
说罢,在话筒另一端的她收起手机。
蕾蕾挂上电话后,匆匆地走进房间里穿上外套,拿起钥匙,走到饭厅向两位老人家交代去处后,随即奔下楼。
冷风灌进她的外套里,她拨弄着被吹乱的发丝,伸手招来一辆计程车,上车后,报上目的地,怀着忐忑难安的心情前去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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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明的玻璃帷幕,空气中飘荡着咖啡和烟草味。蕾蕾一踏进咖啡厅就在户外角落的圆形桌椅旁找到叶梦臻醒目的身影。
她一头长发卷烫整齐地垂泻在颈间,明艳无俦的脸上抹着浓浓的粉妆,涂着艳红指甲油的修长指尖夹着一根香烟,双腿交迭在椅子上,一派闲适地吐着烟圈。
蕾蕾抿紧双唇,大步走向前,拉开椅子,坐在她的面前。
“挺准时的嘛……跟我预计的时间差不多。”她瞄了手腕上价值不菲的钻表一眼。
“-到底有什么话想对我说?”蕾蕾防备的眼神透着怒意,打量着她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
“我不是说有办法让-自动离开荆尔勋吗?信不信我做得到?”她的眼神带着笑意,顿了顿后又开口。“不过,我现在觉得光是叫-离开他还不够,-还得滚出“卓尔”,一辈子都不能回去才行。”
蕾蕾对她的提议感到荒谬,冷哼一声。“叶梦臻,我看-真的是白日梦作太多,得了幻想症了。反正这里离市立疗养院不远,要不要我替-叫部计程车?”
“不错嘛!惫有心情跟我耍嘴皮子,但这也是-最后一次用这种嚣张的口吻对我说话,我就忍让-一点好了,反正接下来-会连笑的力气都没有。”臭丫头,死到临头还敢嚣张!
“我要哭要笑是我自己的事,不劳-费心。如果-约我出来就是为了听-在发白日梦,恕我没心情作陪。”蕾蕾受不了她的气焰,起身想走。
“要走?先看完我的圣诞礼物再决定是否要走也不迟。”她从爱马仕的名牌包里抽出一只牛皮纸袋,丢在她的面前。
蕾蕾坐下后,一脸疑惑地接过那只牛皮纸袋,打开来,看见里面有一迭照片,每一张都是女生上半身衣衫不整地出现在“名人中医诊所”里,女生的五官被有技巧地格开来,只露出上半身和徐声彪的脸庞。
蕾蕾相信以父亲的人格与名誉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这摆明了就是“仙人跳”!
她握住照片的双手隐约泛白,怒愕地瞠大美眸。没想到一手策划主导这件事的人竟然是叶梦臻!
“原来始作俑者就是-!”蕾蕾的胸口因为怒气而剧烈起伏着,恨不得赏她两个巴掌,以泄心头之恨。
“-有什么证据说这是我策划的?我只是把自己握有的线索拿给-看而已。”她淡淡地吐了个烟圈,喷拂在蕾蕾的脸上。
烟呛得她干咳几声,熏得她眼眶微红,她连忙将这种不堪入目的照片反压在桌面上。
“我要求-马上登报道歉,还给我们一个公道!”蕾蕾愤怒地瞪视着她。
“如果-愿意离开荆尔勋的身边,并且答应辞掉“卓尔”的工作,那么我会把这份照片送给-,也许心情不错的话还会召开记者会澄清这个误会。”她优雅地端起咖啡,轻啜一口,完全不将她的敌意当一回事。
“如果我不肯呢?”她不受威胁地反问。
“那这份照片将会直接被送到报社里,成为明天苹果日报的头版新闻。”她冷哼道:“-应该知道,这种照片要是登上了头版,别说你们“名人中医诊所”即将倒闭,就连-老爸有没有颜面活下去都还是个问题。”
“-威胁我?”蕾蕾气愤地将照片揉绉。
“威胁这个字眼实在太难听,倒不如说是协商吧!”
“-以为自己是上帝,-以为所有的人都会受-摆布吗?难道这个社会没有法律可以主持正义吗?”
“如果你们坚持要对簿公室也无所谓,反正一旦打起官司,就算最后性骚扰案件不成立,你们也输掉了声誉。再说,-去调查一下,我们“叶达企业”的版图有多么大,哪家报章媒体不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想要玩死一家中医诊所,对我来说是易如反掌。”她晓以大义。
倏地,委屈、愤恨、痛苦和挣扎一齐涌上她的心头,亲情与爱情左右拉扯着她,令她心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没想到叶梦臻竟是如此狠毒的女人,为了自己的,竟做出这样可怕的事来。
“如果-答应我的条件,那么我就把照片送给-当圣诞节礼物。反之,-若不
肯离开荆尔勋,那么我会直接拨打苹果日报的爆料专线,将它们送到报社去,做为明天的头条。”她为自己完美的计划感到得意。
蕾蕾咬着唇,恨恨地瞪视着她。“-是我见过心肠最狠毒的女人!”
蚌然之间,徐声彪颓丧的身影和荆尔勋温柔的笑颜一起浮现在她的脑海,一来一回地拉扯着她的心,令她左右为难、鼻头微酸,却不肯示弱地掉下泪来。
“是-给我机会主导这场戏的,要怨就怨-自己吧!”她从皮包里掏出那张蕾蕾曾经递给她的名片。
一张发绉的小纸卡顺着她的指尖被推到蕾蕾的面前,以往的爱恨情仇纷至沓来地从脑海中滑过。
“这一切都该感谢-送给我的这张名片,否则我怎么会想到这出戏呢?”她觎着蕾蕾发红的眼眶,嘴角的笑容不断扩大。
这句话像根凌厉的针恶狠狠地扎进蕾蕾最脆弱的心房,蓦地,她恨死自己以往的态度,更恨那天的晚会。若是她们从不曾谋面,也许这些事就不会发生了。
叶梦臻像嫌话不够狠似的,硬是要逼出蕾蕾的眼泪。“谢谢-,让我有机会回到荆尔勋的身边。”
蕾蕾的眼眶一热,眼看泪水就要决堤,她倔强地别过脸。“-这个恶魔,-以为做出这种事,逼我离开尔勋的身边,他就会爱-吗?”
“他会不会爱我,是我的事,不劳-费心,-只要考虑要不要接受我的提议就成。”她一派悠闲地弹弹指甲。
“难道-不怕我向尔勋揭发-的恶形恶状,撕破-虚伪的面具?”蕾蕾喘息着,几乎快无法负荷这排山倒海而来的愤怒与痛苦。
“如果-敢说一句,那我就玉石俱焚,马上把照片寄给报社。反正我也没什么好损失的,毕竟荆尔勋现在并不属于我。而-呢?-爸要是知道-为了一个男人而毁了他的事业与名誉,这罪-担得起吗?”
“-真的好狠!”蕾蕾恨恨地咬着牙,任她踩中痛处与弱点,却无力反击。
“那迭照片算见面礼吧!我给-三天的时间考虑清楚,要荆尔勋还是要徐声彪,-自己看着办!”她捻熄烟蒂,站起身,踩着胜利的步伐离开咖啡厅。
蕾蕾的脑海一片紊乱,根本不能思考,瞪视着她离去的身影,泪水马上溃堤,她连忙将照片放进牛皮纸袋中,小心翼翼地收进背包里。
她茫然失绪地走在街心,混在浮动的人群中,然后搭上计程车,看着窗外的街景。到处都弥漫着一股浓浓温馨的圣诞气息,只有她觉得自己凄苦无依,那盏盏灿亮的灯火怎么都照不进她阗暗的心。
不知不觉,她来到荆尔勋的公寓底下。隔着一条街,她站在公共电话亭下,仰起头,看见他的窗户还亮着灯,却不敢上楼。
她看着他走到窗边,掩上落地窗的门,她双手发抖地握住卑筒,拨了一通没有显示号码的电话上楼,久久未有人接。
她心酸地想着,她真的把他教得好乖,她任性地要他拒接陌生电话,他就答应她的要求,这般的宠溺与温柔,教她怎么舍得放手。
半晌,她挂断电话,蹲子,捧着脸痛哭起来。她已经动了心,说了爱,怎么能残忍地叫她离开就离开?
她还没爱够,怎能说放手就放手呢?
她心如刀割,这才发现自己比想象中还爱他。若是一份爱不能长厢厮守,不能开花结果,那么,何必让他们在茫茫人海中相遇呢?
亲情和爱情、自私与成全,在她心里已有了决定,就让她再为自己早逝的爱情,掉一些哀伤的泪水吧!也许过了今夜,也许明天,她会有勇气和他说再见,想起他会微笑,不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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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三天,研发室里都见不到徐蕾蕾的身影,她的椅子空荡荡的,桌面迭满各个部门送来的公文和报表,整天分机响个不停,偶尔职务代理人张郝仁会凑过去接听,帮忙处理。
荆尔勋从人事部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一脸阴郁。忽然之间,他的女朋友无缘无故地旷职三天,连手机也没有开机。
他开着车到徐蕾蕾的寓所去,只见一楼的“名人中医诊所”铁门深锁,只贴了一张纸条告知旧雨新知--院长有事,休诊几日。
二楼的住所灯一直没有亮,电话也没人接,好像真的出了远门。
他焦躁地在办公室里踱步,反复猜测着他们一家人的行踪。原本约定好月底要到徐家去拜访的,结果,她忽然取消这个提议,还说要缓一缓,这一缓,却连人影部见不着。
向来没有烟瘾的他,忍不住点了一根烟,企图用尼古丁麻醉烦躁的心绪。如果今天她再没有出现,那么他不排斥报警处理。
荆尔勋陷入自己的思绪中,倏地,一阵清脆的敲门声打断他。
他懒懒地回应着。“进来。”
蕾蕾扭开门把,走了进来,将一封离职信放在他的桌面上。
“蕾蕾?!-跑去哪里了?怎么一连几天我都联络不上-?”他惊愕地瞠大眼眸,从皮椅上弹跳起来。
分离几日,乍然见到他,想念的情绪倏地涌上心头,但却硬是被她压了下去,故作疏离状,眼神冷淡地瞅着他。
她防备的态度令荆尔勋备感受伤,心想她是不是因为厌恶他身上的烟味?
他临时找不到烟灰缸,只好将烟蒂捻在水杯里。
“对不起,我平常没有抽烟的习惯,是这几天太担心-了,我一直联络不上-,去-家又找不到人。”他连忙解释。
荆尔勋慌乱忧惧的模样,令蕾蕾再度心折。
怎么办,她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来和他说再见的,他怎能再用如此温柔的眼神望着她呢?
“你没事去我家干么?”她故作冷漠,将眼神瞟向别处,不敢看他。
“当然是去找-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一声不响地就离开,连通电话都没有呢?”
“我陪我爸妈到垦丁去旅行,散散心。”
“那也该打通电话来,不要无故旷职。”虽然她身为他的女朋友,但仍得公私分明。
“何必多此一举呢?反正我都不想做了。喏,这是离职信,我已经和小张办好交接了。”
她的眼神瞄到他的脸庞时,看到他的眼睛泛着血丝,显然是失眠多日;脸颊削瘦,一定是没心思吃饭;下颚泛着青湛湛的胡渣,肯定是担心到连自己的仪容都无神打理。
她的心隐隐地泛疼,连忙调开目光,就伯自己的眼神泄漏了心绪,让他看出自己还有情于他的秘密。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好端端的突然想离职呢?”他完全被她给搞糊涂了。
“因为觉得这份工作实在有够无趣,堂堂一个大学毕业生却老是做一些发公文、送文件、打表格的事,实在有辱我的尊严,而且动不动还得被鄙视为草包,所以不想干了。”她双手环胸,发着牢骚。
“如果-不喜欢现在的工作内容,我们可以重新调整过。”他姿态委屈,努力想平息她的怒意。
“还有,跟你们这一票头脑发达,行为幼稚的理工系男人在一起真的有够无聊,看了就讨厌!”她硬着心肠,编派他们的缺点。
“那我可以替-调单位,会计部怎么样?还是要到企划部?以-的机灵多变,到那儿也可以一展长才的。”他耐着性子讨好她。
“薪水少,我辛苦得要命才给我三万四千四百九十七块钱,却要我一个月工作快一百八十二个小时,简直就是剥削劳工,压榨劳力!”她卖力数落。
他清了清喉咙,安抚道:“如果-生活开销大,我可以私下给-零用钱,至于薪水是人事部核发的,可能没得商量。”
“所以,我待在这里简直是埋没我的才能。像我这么胆大心细、聪颖睿智的人就该从医,一来可以成为我们“名人中医诊所”第四代的继承人,二来医生的社会地位又高,三来还可以积福德,救世济人。”
“如果-有从医的决定,我很支持,但起码事先告知我嘛……”唉!他在心里叹息,该不会是自己平日把这丫头惯坏了,所以才会造成她现在这样霸道?
“既然你答应让我离职,那就立即生效吧!因为我忙着要去补习班报名,我还得参加学士后中医考试。”
“喔。”忽然之间,荆尔勋发现她的话自己都搭不上。
“对了,忘了说,以后把我的手机号码删除,不要再打电话给我,也不要到我家去找我,我不想再跟你联络了。”她勉强自己要微笑,要故作不在乎,但心却在淌着血。
“为什么?就算-想念书,想参加考试,也没必要和我断了联络啊!我可以陪-去图书馆,也可以帮-搜集资料,跟-一起熬过--”
她一副相当困扰的样子,戳着他的胸膛。“啧,你真的很笨耶!这就是我讨厌理工系男生的原因,呆头鹅!难道你看不出来我要跟你分手吗?”
荆尔勋箝制她的皓腕,墨黑的眼眸透着受伤的神色。“蕾蕾,-究竟在玩什么?”
他坚定的眼神撼动她,心里又是一阵温柔的扯痛,忍不住在心底祈求着:拜托,别再用这种眼神看我了,太多的温柔和宠溺会绊住我的脚步,让我离不开啊……
她慌乱地别开眼,不敢看他,双手推拒着。“我才没有在玩什么游戏,谈分手就分手,哪有那么多废话可言。”
“为什么突然想分手?总要给我一个理由吧!”他的眼神蕴起怒意,稍稍使劲握住她的皓腕,痛得她皱起小脸。
“不爱了,想走不行吗?”
“这个理由不够充分!”他不肯相信,才几天的光景,耳畔还依稀必荡着两人许诺的美好未来,而如今她却转身说要走?
“其实,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喜欢你,是假装自己在喜欢你,我说的一切都是假装的--”
荆尔勋乘隙箝制她的下颚,炙热的唇覆在她倔强的小嘴上,强硬地撬开她紧闭的牙关,狠狠地吻住她。
蕾蕾错愕地瞠大水眸,双手抡拳-打着他的胸膛。
他加重力道扣住她的纤腰,恣意地将舌头滑进她的唇里,霸道地探索她的甜蜜,企图要撩拨起她体内的热情,证明她的情是真的。
良久,她屈服在他的热吻里,眼底隐约含着泪光。她好不容易才阻止自己奔向他的怀抱,他怎能如此霸道又任性呢?
她恨恨地咬住他的唇瓣,直到彼此口腔里泛着淡淡的血腥味,他才放开她。
“我根本不爱你!我是记恨你以前戏弄我、欺负我,所以才会设不计谋要当你的女朋友,直到你喜欢我后,我再抛弃你!”她喘息着,抚着红肿的唇。
卑甫落,她连忙奔出他的办公室,定到自己的座位上,将收拾好、放在纸箱里的私人物品捧起,连跟同事道别的心情都没有,就伤心地步出大楼。
她的说法教荆尔勋难以置信,他拭着唇上的血渍,步出办公室后才发现她早已离开,他立即快步冲下楼,在人行道上找到她的身影。
蕾蕾感觉到身后有一阵向她奔来的仓皇脚步声,一回过头就看到荆尔勋既挫败又愤怒的脸庞,狂热的眼眸隔着镜片瞪着她。
她不敢看,怕看了会心软,伪装的决绝会溃堤,会忍不住奔向他温暖的胸瞠,贪恋他的呵护。
她捧着纸箱走着,他在后头跟着;她跳上捷运,他也跟着搭上;她坐上公车,他依旧跟在身后。
终于,他亦步亦趋的行为惹火了蕾蕾。
她回头瞪住他,低吼着:“你究竟想怎么样?我都说自己不爱你了,你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她站在街心,压抑住内心苦涩的感觉和激越的情感,大声斥责他。
她拒他于心门之外的举止教他难受极了,他保持沈默,以冷冽的眼神控诉她的绝情。
“如果你再跟着我,我就去报警,说你是变态跟踪狂!”
“我只是想跟-要回一样东西。”他隔着几步远的距离望着她,忽然之间,觉得两人好像隔着一个世界。
她飘移的目光偶尔透着哀伤,有时出现挣扎,和以往的清澈坦白不同。为什么?她究竟是怎么了?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她悍悍地回斥。
“我没有要跟-拿钱,只是-偷走我一样很重要的东西,没有这个东西我没有办法继续活在世界上。”他低沈的语气透着悲哀,泛红的眼眶令人不舍。
“虽然我称不上是个很正直的人,个性也有一点小无赖,但是我不会做出那些偷鸡模狗的事!你不要侮辱我的人格,否则我会去法院按铃控告你毁谤!”
她转过身,急欲离开,但荆尔勋的话却拉住她的脚步,令她的心紧紧地揪住,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偷走了我的心!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甜美又淘气的笑颜就俘虏了我的心,害我的心失去了平日的活力,整个人变得食不知味,辗转难眠,心不在焉,脑海里、眼里、心里想的、念的、看的全都是-!只要-把我的心还给我,我就走!”他站在她的身后,声嘶力竭地大喊,全然不顾行人投以惊讶的目光。
他深情的告白令她的心跳得好快,强忍已久的泪水一波波地夺眶而出,淹没了她的视线,但是她不敢回头,怕一回头会心软。她迈开步伐,愈走愈急,最后奔出人群中,跳上计程车离开。
荆尔勋定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冷冽的寒风灌进他单薄的衬衫里,但他却不觉得冷。
他以为自己的告白可以唤回她,但是她竟走得这样急,好像一刻也不想待在他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