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与初夏接驳的傍晚。
丁薇光在造型室里化完最后一个新娘妆后,匆忙地搭着捷运赶到木栅。走至巷口时,她发现欧阳烈已经将吉普车停在路边,倚着车身,嘴上还叼着一根烟。
为了节省开销和设计费,她在心里告诫自己一定要收敛起脾气,管住自己伶俐的小嘴,不可再与他发生口角冲突。
不过,她也很纳闷,明明自己与任何人都能和平相处,为什么偏偏遇上这位“姓欧的”,就不知道从心里哪个角落擦出火花,总是互看不顺眼。
难道这就是俗话说的,天生不对盘,八字相克吗?
“来很久了吗?”丁薇光肩上背着一个鼓腾腾的工具袋,疲惫的脸上漾起一抹职业性的笑容。
“还好。”他慵懒地睇着她,从后座里拿出工具箱,跟在她的身后。
“就是这栋公寓,在六楼,没有电梯,要爬一下楼梯。”她把手伸进背包里掏着钥匙。
他高大昂藏的身躯带给她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偏偏背包里的杂物太多,她一时又找不到钥匙,不禁困窘地急了起来。
“你稍等一下,我找一下钥匙……”她蹲,把背包里的东西悉数倒在水泥地上,化妆包,镜子,发卷等,散落一地。
欧阳烈居高临下地静睇着蹲在自己跟前的丁薇光,看着她慌乱地晃着黑色的手提袋,最后终于从提袋底部掉出一串钥匙,那单纯率直的举止令他莞尔,刚毅淡薄的唇角不禁逸出笑声。
“找到了!”她扬扬手中的钥匙,然后七手八脚地将散落一地的东西全都塞进背包里,站起身,拿起磁卡刷开铁门。
当,铁门滑开一条缝隙,她推开沉重的铝制门板,两人一起跨进阴暗的楼梯口。
“这里没有管理员,独身女子住在这里不太安全。”欧阳烈环视狭窄的楼梯问,说道。
“巷口设有监视器,社区员警也会定时来巡逻,再说这里是学区,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她扬眸对上他关心的眼神,一阵暖意蓦地横扫过心坎。
她背着沉重的袋子,拾阶而上。
欧阳烈跟在她的身后,与她相隔三、四个阶梯的距离,盯着她娇小纤丽的背影。她穿着一件白色的开襟衬衫,腰间系着一个蝴蝶结,配上天空蓝的圆裙,露出一双白皙笔直的小腿、细致的脚踝,清丽迷人的身段,仿佛振翅飞扬的彩蝶,让他眸底跃上欣赏的光影。
他从“型男事务所”的委托档案里得知,这间公寓是她的前男友怂恿她买下的,只是他不懂,住在旧情人的故居里,难道不会触景伤情吗?
“听说这栋房子是你跟前男友买的?”他把香烟夹在指缝,低沉的嗓音回荡在救静的楼梯间。
“嗯。”她愣住,眼角的余光瞄到他脚上的休闲鞋。
“既然都分手了,就该分得干净俐落、划清界线,干么还要买下他的房子?”他轻训道。
一提到钟尚诺,她的情绪就荡了下来,心里泛起一阵苍凉。
她佯装若无其事地耸着肩。“我刚好要买房子,而他要卖房子,与其去买陌生人住的屋子,不如接手熟人的屋子。”
“……那天,你前男友该不会根本没有要向你求婚,而是想把公寓转卖给你吧?”欧阳烈好奇地探询道。
她伫足,脸上带着轻郁又有点倔强的神情,瞪着他。“我们是来讨论屋子的设计与装修问题,不是来八卦我的感情生活!”
他摊开大手,咧开爽朗的笑纹。
她愈是不想让任何人探究,就愈发撩拨起他的好奇心。一般人和情人分手后不是巴不得老死不相往来,今生永不再见吗?哪有人还像她这样,痴情地固守着他居住饼的屋子?
她拿着钥匙,扭开锁,打开门板,跨进一间二十余坪大的老旧公寓里。客厅里摆着一张双人沙发、双人床垫、衣柜,墙角堆置着十几个纸箱,看得出来她仓促搬家,还没时间收拾。
他跟着走进客厅,仔细地环视着室内。生绣月兑漆的栏杆、灰白的玻璃窗、墙漆斑驳,加上台北多雨,房子受潮,天花板长满了白色的壁癌。
他放下工具,看着沙发上放着折成一叠的凌乱被褥,抬眸问道:“你晚上睡在这里?”
“对啊。”她点点头,连忙将沙发上的薄毯收放在空纸箱里,腾出一个位置让他坐。
她也知道住在这里挺勉强的,但是她的套房已经退租,再加上好友苏淇娥与男友处于半同居状态,令她不好意思过去打扰,因此只得将就在这儿住下。
“这栋房子怎么能住人?”他从蓝色的工具箱里拿出一支小铁锤,轻敲着墙面。
“怎么不能住人?我已经搬进来一个星期了,住得挺好的,只是上班太忙了,还来不及收拾屋子。”她昧着真心说道。
老实说,她拿到钥匙搬进来时也吓了一跳。在她模糊的记忆里,这间公寓是简朴整洁的,如今却荒凉陈旧到泛出淡淡的霉味。
“小姐,你买屋子前有先观察过屋况吗?”他拧起黑浓的眉心,严肃地问道。
“怎么了?”她一颗心惴惴不安,虽然知道这间屋子有点糟,但还不知道“糟”到什么程度。
“这种屋子你也买?”他粗着嗓子轻训。
“为什么不能买?也不过是墙壁有一点壁癌,等会儿重新粉刷,再装一下热水器,然后翻新一下天花板……”他的眼神紧迫地盯住她,令她局促不安地垂下脸。“呃……地板上的磁砖可能也需要换一下……”
她愈说,房子的问题点就愈大,声音也愈来愈微弱。
“你真的觉得只需要做这些就好吗?”他迈开步伐,身形剽悍地逼近她。
“要不然呢?”她低低地问道。
他烦躁地吸了一口香烟,嗓音变得低沉严厉,轻斥道:“如果这间老公寓真的只有你说的那些问题,倒是容易处理。”
他率直地拉起她的手,走向阳台。“这栏杆都已经生锈、氧化了,势必要全部都打掉翻新,纱窗要重新换掉,磁砖也要换掉,壁癌要处理掉,然后上防水漆,最重要的是天花板——”
薇光的视线从手腕上那道强势又温暖的手劲,移向天花板,望着他指的地方——灰白的墙面渗着水痕。
“那里有什么问题吗?”
“小姐,你再仔细看清楚一点,这栋老公寓会漏水,只要下雨就会从天花板渗漏到屋梁、墙缝!所有的问题都好解决,但是抓漏这件事就需要请水电配线员来看,如果处理不好,你那些化妆品、刷具、家当,很容易就会受潮发霉。”
“这些问题应该在你专业技能可以解决的范围内吧?”现下形势比人强,她赶紧机灵地放低姿态,软软地开口问道。
“小姐,我是室内设计师,不是‘水电工阿贤’!设计是我的专业,但抓漏我不在行!”他没好气地吼道。
“那……怎么办?”她抬起水汪汪的大眼,无助地问道。
“怎么办?这栋屋子的问题还没说完呢!”他扣住她的手腕,走向狭窄的浴室,推开老旧的木门,看着贴上马赛克磁砖的浴白,转头问道:“你有用过这里的浴室吗?”
“搬进来的第一天,我有打扫过浴室,结果五楼的住抱就上楼来抗议,说我浴室的水会渗到他们的卧房,叫我最好找人来看一下……”迫于他雄霸的气焰,她默然地垂下长睫说道。
“他妈的!真是好极了!”他愁闷地将烟蒂捻在洗手台上。
这栋老公寓简直可以列入全台十大“房事惨案”里!不仅天花板漏水、浴室漏水,还有布满壁癌的墙壁!扁是整修起码就要花上两个月的时间,而上述问题还不包括这位小姐想要把老旧公寓装潢成温馨的欧风乡居情调!
“那个……”她被他突来的怒气骇着,抽回被扣住的手腕,嗫嚅道:“要不然,我自己请抓漏专家过来看,后续的装潢整修事宜你再来——”
“你最好有本事能在这里待上一星期,研究客厅那条水蛇的走向,然后做一份漏水路线图!”他喝道。
一阵浮躁的怒意涌上心田,他真没想到她的前男友竟然是这种烂人,吃定她的心软和单纯,把这么差的房子卖给她!
“我……”她颓丧地别过脸,发现窗外传来滴答的雨声,她移开目光,望向浴室的小纱窗外。乌云吞噬了天光,天空不知道何时开始下起了绵密的雨丝。
欧阳烈跨出浴室外,来到客厅,抬眸望向天花板。果然如他所说的,屋梁和墙酚诩渗出水痕,甚至滴在地板上。
薇光见状,连忙踅回浴室,找出几个小盆子,对准方向,承接起水滴。
“你知道人家买房子,白天、夜晚、晴天和雨天,都要来来回回地勘察过好几趟,仔细观察房子的采光和漏水状况吗?”他气忿地数落她犯下的错。
“我以后就知道了。”她凄酸地扯了一下嘴角。
“连屋况都没看清楚就买,你当自己在竞标法拍屋啊!”他真会被这女人的愚行给气死。“你该不会是被你前男友给骗了吧?要不然正常人怎么会去买这种老公寓呢?”
“当朋友本来就该义气相挺,能力许可时就帮他一下,怎么能用‘骗’这个字呢!”对上他轻蔑的眼眸,她激切地捍卫钟尚诺的形象。
欧阳烈眯起眼,静睨着她美丽而倔强的脸庞。看到她一改先前温婉的姿态,悍然地为那个男人辩驳,他内心不禁滋生出妒忌和嫌恶的孢芽。
妒忌那种没有男性气概的人居然能拥有一个女人的柔情守候,却也嫌恶对方的所做所为——辜负了一个女人的爱情,还残忍地掏空她的资产!
她对前男友执拗又昏昧的态度,惹恼了欧阳烈,令他火大地讥刺道:“现在有谁会跟分手的前男友维持良好的友谊关系?没恶脸相向就不错了,还义气相挺?我看你是笨到被骗了还不知道上当!”
“你又不认识他,凭什么批评他的人格?”她用又怒又怨的眼幽幽凝瞪着他。
“凭我要负起这间房子的装潢设计工作!”他嗤哼道。
“就算如此,你也没资格干涉我的选择!要买什么屋子、要跟谁买,那都是我的自由,你只要负责把屋子装潢好就成了!”她理不直、气很壮地吼回去。
蓦然,他的脑海掠过韩司拓的话——这是一份“救爱任务”,要他拯救她月兑离苦恋灾难。
他粗声粗气地打断她的话。“如果不想要人家干涉你的选择、关心你的感情问题,那就好好过生活,不要让周遭的人为你担心!”
他的话犀利如刀,直直捅入她的要害,伤害了她脆弱的自尊,教她难堪地抿紧嘴,愤怒的眼眶蕴起了泪光。
“我把自己照顾得很好,才不用任何人替我担心!”她心虚地反驳。
“你这叫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她嘴硬的态度,让他的怒火更炽,狺狺吼道:“一个女人住在老旧又漏水的破公寓里,楼下既没管理员,门锁又不妥当,你当台北市的治安是有多好啊?”
此时,暗黑的天空划过一道闪电,银亮的光影掠过他刚毅俊酷的面容。窗外雨势滂沱,而屋内豆大的水珠也争先恐后地从天花板滴落,滴答滴答的水声回荡在两人之间。
她被说中痛处,无话反驳,只能恨恨地瞪视着他。
他收敛起怒意,没好气地咕哝着。“被骗还不知道……”
就是这句话击垮了薇光伪装的坚强,无情地将她的伤口掀拔开来,血淋淋的、狼狈不堪的,教她无所遁逃。
“是,我是被骗买下这栋老公寓!明知道他可能不爱我了,还痴心妄想地以为只要答应他的请求,就有可能唤回他的心……”伤痛的泪水滑出她的眼眶,低柔的嗓音透出无限的哀伤。“我是把自己的生活过得一场褒涂,让所有的人可怜同情我的际遇……”
“丁……薇光……”欧阳烈被她的眼泪骇住,一时慌乱得不知所措。
他不是没见过女人哭,但是她脆弱无依的模样,却教他的心窒闷难受。若知道那些话会惹出她的泪,他决计不会开口的。
“没错,我是天底下最笨的女人,笨到连屋子也没仔细勘察过就买下它!但是,我只是单纯地想留住饼去在这里有过的美好回忆,这样也不行吗?”她含着泪,赌气地吼道。
“那个……”昏暗中,她眼眶中莹亮的泪光令他的心口发涩,情绪复杂,懊恼没能管住自己的嘴巴。
“我只是还喜欢着可能已经不爱我的男人,不甘心就这样放手啊……”她颓丧地跌坐在沙发上,捧着脸痛哭起来。
长期的孤单与无止尽的守候,使得她的心灵疲软瘀伤,因此一股脑儿地将连日来的委屈与疲累全都化成一波波的泪水,恣意地让它漫出眼眶,模糊了她的视线。
欧阳烈蹙着眉心,看着她苍白的容颜布满泪痕,慌乱得不知该如何安慰她的脆弱与情伤,只能从牛仔裤的口袋里掏出一条白色的方巾递给她拭泪。
“不、不要哭了……把眼泪擦干净啦……”他坐在她的身边,将方巾塞进她的手心里。
她的眼泪激出他的怜悯之心,仿佛抛弃她,辜负她满腔深情的罪魁祸首是自己似的,只能笨拙地拍抚着她轻颤的肩膀,给予安慰。
“你、你不要理我啦……”
她使劲地哭了一阵子后,心里的委屈和悲戚总算稍稍得到了宣泄,这才拿起他的方巾,抹了抹脸上的泪。
欧阳烈侧眸睨着她落泪的模样。要是能帅气地迈开步伐离开就好了,偏生他的脚仿佛生了根似的,好像不给她安慰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丁、薇光……”他生涩地唤着她的名字,低哑地说道:“恋爱是一条双程路,就算是单恋也该有一道底线,到了底线,就是退出的时候,而不是一迳地任凭他人予取予求。”
她吸了吸殷红的鼻子,自嘲道:“我也想知道我对他的底线是在哪里……”
丁薇光静静地听着雨滴敲打在脸盆上的声音,觉得自己不只被困在这栋老公寓里,也被钟尚诺囚住了她的心。明知道他总是拿着复合的拘票,一次次地拘提她的感情,可她还是这样义无反顾地向着他。
她无声地问着自己——
是不是因为付出太多,所以更加不甘心就这样放手?
是不是一而再的自我牺牲,满足他的要求,才能证明自己真的爱得很深?
是不是一定要让自己受尽委屈,伤痕累累,才算拥有爱他的证据?
欧阳烈打断她哀凄的思绪,说道:“不要想太多,东西收一下跟我走,星期一我找水电工来抓漏,先把漏水的问题整治好,再进行装潢事宜。”
“我要住在这里。”她毫无气质地拿着他的方巾,用力地擤着鼻涕。
“小姐,这里怎么能住人啊?”欧阳烈站起身,迈开步伐,走到玄关处将电灯打开,亮晃晃的灯光一下子便吞噬了室内的阴暗,让她更加看清楚房子里的残破景象。
“如果要抓漏的话,这些天花板势必要拆掉,地砖也要打掉,起码要两个月的时间才能将房子整治好。你东西收拾一下,先借住其他地方。”谈及自己的专业,欧阳烈又露出一贯的自信和雄霸的气焰。
“……不能先装潢客厅,我先搬去卧房住吗?”她露出为难的神色。
“你该不会是没地方住吧?”欧阳烈直率地问。
“也、也不是没地方住啦,只是我不想去打扰别人……”他直率的性情不经意地戳刺到她的痛处,令她困窘地红了脸。
“你家人呢?他们住在哪里?”
“他们全都住在新竹。”
她声音轻柔,全没了平时咄咄逼人的姿态,浓密的睫影扇动着,再配上红透了的鼻端,呈现出一副伤心又柔弱的轮廓。
他情愿看见她凶悍地与他对峙,亦或噙着甜美的笑容,都不想看到她为了其他的男人委屈掉泪。
烦躁地抬起头望向长着壁癌的天花板,正好看到几只夏蚊扑飞旋绕在白花花的日光灯下,不禁让他想到身边的女人——对爱情执着得像扑火的飞蛾般,一样如此的奋不顾身。一抹疼惜的情绪蓦地横扫过他的心坎,令他心软。
“我家还有几间空的客房,先搬来我家吧。”欧阳烈说。
“什么?”她疑惑地抬起螓首,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家伙从头到尾都跟她不对盘,居然会大发慈悲地说要收留她?该不会……是看上她的美色,对她有非分之想,想对她圈圈叉叉、叉叉圈圈……
她的脑海中登时浮现了锁码频道的片段,外加“芒果日报”最爱的腥膻头条……
她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用双手环抱住自己的双臂。“我是不会为了要节省房租而出卖自己的灵肉,所以你最好打消邪恶的念头!”
她鄙视的目光玷污了他高洁的男性尊严,令他一张俊脸黑了泰半,大跨步地杀到她的面前。
“你会不会想太多了?我的胃口才没有那么好,不是什么清粥小菜都啃得下去!”他严厉地捍卫自己圣洁的人格。
“没有就没有嘛……”他嘲讽的语气,令她尴尬地瑟缩着肩膀,低喃道:“干么那么凶……”
“我是当成日行一善,才勉强地收留你!”他突然俯,俊脸晃进她的视野里,嘴角噙着恶质的笑容。“还是你很想以身相许来报答我的大恩大德?”
“你不是说自己嘴很刁,不是什么清粥小菜都吞得进去吗?”她横睨了他一眼,将方巾甩在他的身上。
他凉凉地调侃道:“大鱼大肉吃多了,我想偶尔也需要一点清粥小菜来换换口味,调剂一下肠胃。”
她又羞又恼地转过身子,不想瞥见他嘴角那抹坏坏的邪笑,却又不得不承认,他几句话就轻易地将她从自艾自怜的浪潮中拉了出来。
“把东西收一下,趁着现在还不塞车,赶紧走人。”他没好气地催促着。
她侧眸瞟向他,评估着入住他家的可能性。虽然每回见面都以吵架做为开端,但几次谈话相处下来,她发现欧阳烈可以归为“面恶心善”型,虽然嘴巴又毒又坏,但是个性直率坦荡,再加上他又是关行漠的好朋友,应该可以信任他吧?
“住你家,真的可以吗?”她转过脸,漾出一抹讨好的甜笑。
“难道你还有别的地方去吗?”该死的,这女人的笑容干么那么诱人?
“那……会不会打扰到你跟女朋友的生活?”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孤家寡人。”
“会不会让你的家人误会?”
“我单身独居。”
“你……”她不怕死地追问道:“你有没有前科?”
“没、有!”他从齿缝中迸出两个字来。
“有没有暴力倾向呢?”她明亮而好奇的眼眸盯着他发怒的俊颜。
“如果眼神可以代替子弹杀死人的话,那么你已经死过千万次了!”他锐利的黑眸浮上了野蛮之色。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拿胶带黏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
“那我就牺牲一点儿,让你做件好事,勉强地被你收留吧!”她的嘴角漾着谄媚的笑容,连忙把换洗衣物塞进行李箱里。
半晌后,欧阳烈沈着一张俊酷的脸,充当起苦力,替她把行李搬进吉普车里;而丁薇光则捧着鱼缸,锁上铁门,跨进车厢,坐在他的身边,侧眸瞥视他熟练地握住方向盘,驶向人车拥挤的街道。
豹灯光影掠过湿答答的车窗,昏暗的车厢里,薇光偷偷瞄着他严峻深邃的侧脸。
她发现,在他火爆直率的性格下,藏着一颗柔软而温暖的心。虽然嘴巴又坏又毒,但他其实比谁都还要有同情心。
苞这样的人当室友还不太坏,起码不用住在湿气过重的老房子里,也不用整夜悬着一颗心,担心会有人破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