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巴黎。
秋天巴黎的天空湛蓝,清亮得仿佛是一幅清丽的水彩画,悠悠的塞纳河穿过市区,阳光暖暖地铺展开来,映照在河畔上,几艘拖船和游艇上的人向桥上的观光客打招呼。
巴黎圣母院前的广场上聚集了许多街头艺术家,有些托着小提琴演奏起悠扬的乐音,街头歌手即兴演唱流行歌曲,也有一些小丑和江湖艺人表演才艺,引来许多观光客围观。
圣母院的另一端则摆满了许多画摊,还有些学生拿着画板替观光客写生作画。
蓝绮幽坐在画架前,与一位观光客以简单的法文谈妥价钱后,展开画纸,莹亮的眼睛专注地盯视着年轻男子的脸庞,手里握着炭笔,熟练地勾勒出轮廓……
我是你卑属的模特儿,以后你的画笔只能画我……
蓦地,她的脑海里浮现一句甜腻的对白,想起齐定浚,她的心里又是一阵刺痛,甩甩头,努力要将他的身影赶出脑袋。
她是怎么了?经过一千多个日子,隔着漫长遥远的距离,还不能把他从她的心里赶出去吗?
“小姐,画好了吗?”顶着一头闪耀金发的男子,眼眸带笑地瞅着这位漂亮的东方女孩。
“再等一下……”绮幽用法文回应,将思绪拉回现实,继续作画,却忽然发现她笔下的脸孔并不是属于这位金发男子,而是一张东方面孔。
她连忙撤下,又铺展上另一张全新的画纸,努力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男子的身上,无奈怎么下笔就是不顺手,心底浮上了一抹心酸的回忆。
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
深邃的诗句点出了她的窘况,她收起画笔,走向前,将方才收下的纸钞还给金发男子。
“对不起,我今天不画了……”她弯,开始收拾画具。
“那么——漂亮的小姐,我可以请你喝杯咖啡,欣赏塞纳河畔的夕阳吗?”金发男子觑着她美丽的容颜,热情地搭讪。
她摇摇头,背起画具,飞快地离开广场,走入熙来攘往的人潮里。
不管她记忆里齐定浚的脸庞如何清晰,都不能掩饰他们爱情的轮廓已经逐渐模糊。
她以为离得愈远,伤痕就会愈淡,偏偏每过一天,回忆就提醒她一次,对他的思念又比昨天浓了一点。
她绕过街心,坐在公园的凉椅上,从背包里取出没吃完的面包,撕成一小块掷向草地,飞来许多鸽子啄啃。
一位金发小男孩蹦蹦跳跳地走到她的身边,以女圭女圭音的法文向她索讨面包。
绮幽将剩下的面包递给他,小男孩开心地撕下面包,天真地喂食着一群鸽子。
看着小男孩稚气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她忽然心酸地想到,曾经她也有一个小阿,如果没有那场意外,他现在应该也很大了,会叫妈妈了吧?不晓得会是男生还是女生?
她难受地将脸埋在两掌之间,当年是她提出离婚的要求,是她不想再成为定浚的负累,执意离开他,离开台湾,像个逃兵似的躲到法国来,为什么还要苦苦地想着他呢?
有时候,她一个人在巴黎的街头闲晃,走过雄伟的凯旋门,交错纵横的街道,仿佛在街角见到他的身影,每次都想拔腿去追逐,却又在心里嘲笑自己的愚蠢,她在巴黎,他在台湾,怎么可能是他?
夕阳渐渐西斜,天空黑黝黝地暗了下来,路灯像一团团光球亮了起来,她站起身,穿过狭小的巷子,回到公寓里。
才刚进门,桌边的电话就响起,她放下画具,赶紧接听起。
“绮幽吗?我是姑姑……”蓝怡真隔着越洋电话关心侄女的生活。
“姑姑,我是绮幽,你最近好吗?”绮幽打起精神,装出愉悦的口吻。
“你在巴黎的课程已经结束了吧?”
蓝怡真明白那段失败的婚姻伤透了绮幽的心,让她连待在台湾的勇气都没有。在办妥离婚手续后,她便提着简单的行李只身来到巴黎,虽然是说要念书求学,但其实疗伤逃避现实的成分居多。
这三年来,绮幽未曾回到台湾,她只好每年排出一次假期,飞去巴黎看她。
“是结束了没错,但我想试着在这边找个和艺术相关的工作……”绮幽委婉地推诿。
在巴黎的这几年,她故意让自己很忙,除了上课就是到美术馆打工,再不然到广场替观光客作画,不让自己闲下来。
“你一个女孩子留在巴黎我不放心,再说我这几年身体状况也没那么好,不能再长途旅行,你还是回来台湾,回家吧……”蓝怡真动之以情。
家?她还有家吗?曾经她以为自己拥有一个甜蜜的家,可以为她遮风挡雨,却在转瞬间支离破碎,好像她的人生注定是一场悲剧的试炼。
“绮幽,一切都过去了,你必须勇敢地站起来,不可以再逃避,你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能永远活在过去……”蓝怡真继续劝说。
绮幽犹豫地咬着下唇,虽然她住在巴黎,但心却留在台湾,于是在桌边放两个时钟,一个是巴黎的时间,一个是台北的时间,她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地想念齐定浚……
“绮幽,回家吧,就算是姑姑求你好不好……”蓝怡真使出苦肉计,在话筒的另一端干咳了数声。
听到姑姑的咳嗽声,绮幽终于心软。“好,我回台湾去……”
三年了,还不能治愈她心里的伤疤吗?还不足以忘掉爱过的男人吗?
如果她不学着坚强,不试着去遗忘他,那么走过千山万水,又如何呢?
台湾
接近圣诞节的冬日,大街上的商家纷纷在门口摆上应景的圣诞树,营造出过节的气氛。
这个时节也是情侣送花告白订情的季节,所以“兰心花舍”的生意特别热络,店长蓝怡真于是请了一位店员采儿帮忙打理店务。
“绮幽,这束花要送去‘西尔饭店’二楼的义式餐厅,可是我们的工读生去送盆景还没有回来,怎么办?”采儿看了墙上的钟一眼,深怕耽误到客户的时间。
“那由我送去,你留下来帮忙处理其他的订单。”绮幽解上的围裙,穿上外套,接过订单和花东。
“麻烦你了,这是一位庄先生订的花,是要向他女朋友求婚用的。‘西尔饭店’就从这条路直直走,过三个红绿灯再右转就到了。”采儿细心叮咛。
“我知道了。”绮幽轻声说道。
绮幽捧着花束,快步越过马路,避开迎面而来的人潮,来到“西尔饭店”向服务人员知会过后,爬上楼梯,来到二楼的义式餐厅将花束交给庄先生。
她看着桌上的烛光晚餐和灿亮的钻戒,不禁苦涩地羡慕,收回目光,步下楼梯,却在楼梯口与一位西装笔挺的男子擦肩而过。
她抚着被撞疼的肩膀,吃疼地皱起眉心。
“是你——”男子惊呼,冷峻的脸上写满讶异,大哥不是说她在法国吗?什么时候回来台湾的?
绮幽抬眼一看,与她擦撞的男子居然是齐定杰,她慌乱地垂下眼睫,避开他探询的目光。
“蓝绮幽,我有话要告诉你,我们坐下来谈谈。”齐定杰唤住她。
她拗不过他,只好随着他到饭店附设的咖啡厅坐下,点了一杯拿铁。
“你什么时候回来台湾的?”齐定杰直接问重点。
“月初。”她盯着桌面,不想看他。这几年,她退让得还不够彻底吗?为什么还要叫住她呢?
“我大哥知道你回来了吗?”齐定杰以犀利的目光审视她。
她摇摇头,默不作声。
“当年……谢谢你离开我大哥,他这几年过得很好……”齐定杰顿了顿,又继续说:“你们离婚之后,我大哥就被调到‘齐飞电通’,重新回到核心团队,还当上了总经理,顺利推动‘齐亚科技’与工研院的研发案……”
齐定浚开始陈述齐定浚这几年的丰功伟业,说他如何展现过人的才能和智识,领导“齐飞电通”迈向新纪元。
“齐亚科技”的研发成果不仅让股价止跌回升,齐定浚又促成与美国“亚瑟科技”的合作案,打响“齐亚科技”的品牌,将公司所生产的液晶面板推向亚洲与欧美各地。
必于他的消息,她很努力地不去听,不去看、不去想,因为他们的爱已经成为过去式,就算她再怎么心痛不舍,都不能否定这个事实。
“他的一切已经与我无关,谢谢你的咖啡……”绮幽推开椅子,站起身。
“我大哥要结婚了。”齐定杰忽地开口说道,看她顿了一下,肯定不晓得这件事,又补充道:“他要和魏伊娜结婚了,我希望你不要去打扰他。”
她的脸倏地刷下一层颜色,倔强地别过脸,冷冷地说道:“替我祝福他。”话说完,绮幽转身离开咖啡厅。
齐定杰望着她仓皇离去的背影,思忖着希望大哥不要再受到她的影响。
三年前那场错误的婚姻让两人吃足了苦头,自从蓝绮幽在宴会上失足流产后,他们就迅速地办妥离婚手续。
齐定杰曾经好奇过,当时蓝绮幽和爸妈聊了什么事?而她又在病房里对大哥说了什么?为什么大哥会若无其事地搬回来,顺从爸妈的安排,连最近重提他与魏伊娜的婚事,他也不再坚决反对?
而他与蓝绮幽的那场遍姻,最后成为齐家的禁忌,大家有默契地都不再谈起。
原来,他又要结婚了……
这不是迟早会发生的事情吗?为什么亲耳听到还是那么教人难以承受呢?
当初是她毅然放手,要让他追逐属于自己的人生,她后悔了吗?见到他要与其他女人结婚,她妒忌了吗?
蓝绮幽出了“西尔饭店”后,失魂落魄地走过一条又一条的街道,毫不在乎被迎面而来的人潮撞偏了身子,也不在乎冷冽的冬雨淋湿了她的身体。
她既不躲雨也不撑伞,只是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走,不知不觉来到森林公园前的灰色大楼,抬头望向七楼的阳台。
这间公寓是齐定浚留给她的,离婚之后,她就不曾再回来过。
她推开玻璃门,跨进大厅,管理员见她全身湿淋淋,一身狼狈,不禁关心地问道:“小姐,你找哪位?”
“我要上七楼A……这是我的家……”她低声喃语,不顾管理员疑惑的目光,迳自搭电梯上楼,按下家门的密码锁。
外套上的雨水滴下来,随着她的走动,迤逦出一排水痕。
她看着矮柜上的陶器古玩,那是他们去关岛蜜月旅行带回来的,连当初在水晶教堂的结婚照也还镶在相框里,没有拿掉;所有的摆饰都和三年前一样,仿佛这间屋子的主人随时会回来。
她抚模着柔软的布面沙发上,上面一点灰尘都没有,好像有人定时在打扫,绕了室内一圈,忍不住推开卧室的门。
床上依旧是她最爱的浅蓝色埃及棉床单,枕头旁还摆放着他们第一次去玩夹女圭女圭机,他送给她的绒毛玩具。
她跌躺在床垫上,任凭情伤的泪水溢出眼眶,滴落在床单上,汇聚成一洼洼的苦楚。
昔日的甜蜜记忆,——浮现她的眼前——
在这个家里,我是男主人、你是女主人,我们唯一争执的事就是挤牙膏的方式。
但我们挤牙膏的方式都一样,根本没得吵,怎么办……
我们会把新床单给弄绉……
没关系,就让它绉……
你比较喜欢男生还是女生?
只要是我们的小阿,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我都一样喜欢……
饼往的记忆鲜明清晰得令她心碎,仿佛是千万根煨过火的针,戳刺着她的体肤,痛得让她喘不过气来。
淅沥沥的雨声,伴着她嘤嘤的啜泣声,回荡在冷寂的屋内……
在齐定浚办公室里,他正与“亚瑟科技”亚洲区的执行长瞿牧怀商谈合作细节。
他们两个曾是麻省理工学院研究所的同学,彼此欣赏对方的才华与睿智,在毕业前夕,齐定浚曾网罗瞿牧怀进“齐飞电通”,但因为他已经与“亚瑟科技”签下合约,由公司培训上研究所,毕业后得依约到“亚瑟科技”就职,此事因而作罢。
虽然身处在不同的国家,却同在科技资讯产业创下佳绩,所以当齐定浚重回“齐飞电通”后,除了推动“齐亚科技”与工研院的合作计划案,也积极引进外资“亚瑟科技”结盟,进攻液晶面板市场,雄霸科技产业。
“现在你在‘齐亚科技’的股份有多少?”瞿牧怀一边翻着企划案一边问。
“百分之三十五,目前是我的持股比例最高。”齐定浚的黑眸飞掠过狡黠的锐光。
“‘亚瑟科技’拥有‘齐亚科技’百事之二十的股份……”瞿牧怀抚着下颚,评估现况。“你父亲知道你持有这么多‘齐亚科技’的股权吗?”
齐定浚性感的薄唇噙着一抹冷笑。“他一直以为我只有百分之二十五的股权,不晓得在他冻结‘齐亚科技’研发案导致股价暴跌时,我以低价大量买进‘齐亚科技’的股票。”
“你布的这个局,阴险得让我好害怕。”瞿牧怀调侃地说。
“我只是在证明自己的能力与实力。”齐定浚淡淡地回道。
“你父亲要是知道他一手创下的公司,最后竟变成儿子的囊中物,自己则沦为一个小鄙东,不晓得会怎么样?”
“我也很期待当我宣布‘齐亚科技’月兑离‘齐飞电通’的时候,他那时的表情一定很精采。”
“你有必要与自己的父亲闹得这么僵吗?”瞿牧怀对他们“相敬如冰”的父子关系感到纳闷。
“是他把我当成拓展权势的一颗棋子,把我逼到绝境,我不得已才这么做。”齐定浚苦笑道:“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自保……”
以父亲狠绝的手段,即使当年他离开‘齐飞电通’到其他的地方发展,他也会无所不用其极地将自己逼入绝境,月兑困之计,就是以静制动,伺机反扑。
“那下个月的会议上,我就主张改选董事长,将齐定杰由‘齐亚科技’的位子拉下来,改由你当董事长,并且完全与‘齐飞电通’划清界线。”
“谢谢。”齐定浚举起手中的酒杯,想瞿牧怀敬酒。
“恭喜你成功了。”瞿牧怀仰头喝光杯中的红酒。
齐定浚的嘴角咧开一抹苦涩的笑容,为了这句“成功”,他失去了家庭,失去了最爱的妻子,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
突然,齐定浚桌上的手机响起,中断了两人的谈话。
“齐先生,有一位怪怪的小姐看起来精神状况不太好,她进了你的屋子,我一直拦都拦不住,她打开房子的密码锁进去了,还说这是她的家……”大楼的管理员如实呈报状况。
“精神状态不好的小姐……”齐定浚猛然一惊,难不成是绮幽?
他早已知道她月初就回到台湾,还知道她在“兰心花舍”上班,因为每天上班前他都会坐在车里,隔着一条马路的距离,观察她生活的情况。
看着她对客人微笑,看着她喂养流浪狗,看着她和店员谈话的姿态,她看起来是有些消瘦,并没有精神异常的模样。
“齐先生,要不要报警?”管理员问道。
“不用,我马上回去看看。”齐定浚收线后,回头向瞿牧怀说:“我有点私事要处理,我们再电话联络。”
随后,两人一同步出办公室。
齐定浚开着车在雨幕中奔驰,来到位于森林公园附近的大厦。
虽然他已经把这间公寓送给绮幽,但这三年来,他委托清洁公司每周上来打扫一次,始终维持过去的摆设,仿佛屋子的主人只是出门旅行,随时会回家。
进入公寓后,他伸手打开灯,看见地板上迤逦着一排湿漉漉的脚印,他循着脚印来到卧室,看见绮幽全身湿透地躺在床上。
“绮幽……”齐定浚坐在床畔,小心地拨开她脸上湿淋淋的长发,露出一张苍白的容颜。
她瘦了,比三年前更加的纤瘦,齐定浚不敢想象,当初怎么舍得放手让她一个人去了那么远的地方。
而她就像断了线的风筝,连只字片语都不曾捎给他。
幸好,他一直和蓝怡真保持联络,每年都准备机票和旅费请她去法国陪绮幽,他也能藉此得知绮幽的状况。
这次也是他请蓝怡真打电话劝她回来,她逃得太远太久,是该回来他身边的时候了。
“绮幽,你穿着湿衣服会感冒……”齐定浚轻声地唤着她的名字,看她全身淋得湿透了,难怪会被管理员误以为精神状态不佳。他扶起她娇纤的身躯,褪去湿透的外套,找来干净的毛巾为她擦拭长发。
绮幽迷蒙地睁开哭肿的眼睛,难以置信齐定浚竟然就坐在床沿,喃喃地说道:“我一定是在作梦……又是在作梦……”
饼去三年里,她不知道作过几次的梦,梦见他又回来她的身边,但梦醒后,凄凉无依的感觉令她更寂寞、更害怕。
“绮幽,你不是在作梦,我真的回到你身边了。”齐定浚疼惜地抚着她的脸庞。“睁开眼睛看看,我是真的在你的面前。”
她再次睁开眼睛,确定自己不是在作梦,他是真的在她的眼前,他手心里的温度还是那么温暖,令她依恋不已。
蓦地,她回想起与齐定杰的谈话……他现在还来这里做什么,他不是要和魏伊娜结婚了?
她霍然格开他的手臂,挣月兑地爬下床。
“绮幽……”齐定浚扣住她的手肘,反身将她牢牢地困伏在怀里,禁止她再离开。
“你放开我……”她痛苦地挣扎着。“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你没有资格这样碰我……”
“回来我的身边,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让你离开……”齐定浚捧起她满布泪痕的小脸,将千言万语全化成真切的吻,热情地与她缠吻。
他火热的唇覆住她的嘴,贪婪地吞噬她的美丽,夺取她的呼息,深深地将她压陷在床垫里。
她在缠绵的亲吻中喘息,无力抗拒他的拥抱,只能任凭他解开她胸前的纽扣,感受到他炽热的体温和男性气息贴在身前,令她想不顾一切地占有他的拥抱。
但拥抱过后呢?他还不是会回到魏伊娜的身边,片刻的温存只会换来更苦涩的痛楚。
饼去一千多个漂泊的日子告诉她,就算她把自己放逐到天涯海角,但是她的心还是一直系在他的身上,未曾离开。
情痛的泪水溢出眼眶,她无法自制地啜泣了起来。
他心疼地将她搂进怀里,轻声安慰。“别哭了……”
“为什么还要来打扰我的生活,连让我哀悼最后一次都不肯?”她只想一个人在他们爱情开始的地方,好好地痛哭一场。
“你不想回到我的身边吗?”齐定浚轻轻地用指月复揩去她脸上的泪水。
“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而是我们根本就回不去……”她凄楚地苦笑道:“你已经要和魏伊娜结婚了,身边根本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你听谁说的?”齐定浚脸色一怔,上个月父亲又再提了一次齐、魏联姻,他没有正面拒绝,只为了在下个月的会议上乘机扳倒他们。
她推开他,拉起被单遮住脸,没有勇气看他,低声地说道:“今天我遇到齐定杰,他告诉我你要和魏伊娜结婚了,希望我不要再去打扰你们……”
齐定浚沈下脸,隐忍着胸臆间燎烧的怒气。
这几年,他总是克制自己忍耐他们的所作所为,谁知道他们为了满足对权势的,竟又打算将她再次从他的身边逼开。
“对不起,我不够大方,那种祝福前夫再婚快乐,白头偕老的话,我说不出口。”她苦涩地说。
齐定浚扳过她的肩膀,强迫她迎视他的眼睛,坚定地否决。“我和魏伊娜永远不会有婚礼,而且我也不是当年的齐定浚,不会再受制于他们……”
“什么意思?”她莹亮的眼里布满疑惑。
“我很抱歉当年把你卷入我和父亲的战役之中,让你受尽委屈。不过,现在我已经成功了,我有足够的力量保护你,你再也不必担心害怕,也不用再委曲求全。”
“我不懂……”她困惑地皱起眉头。
“在你发生意外之后,让我意识到如果我没有足够的力量与权势跟父亲抗衡,那么我永远只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处处受制于他,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
齐定浚深情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继续说道:“所以,当你提出离婚的要求时,我只好忍痛让你离开,看着你一个人孤伶伶地远走他乡。我告诉自己一定要成功,创造一番属于自己的事业,然后再把你带回来……”
“对不起,当年我不够勇敢……”她柔声地说道。
“是我要向你说对不起,不该让你吃了那么多苦。”
她伸手圈住他的颈项,投入他的怀里。“不是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
“绮幽,你知道你对我很残忍吗?”他抚着她的长发,低声抗议道:“你怎么可以连一点音讯都不肯给我?”
“我怕你已经不爱我……更怕造成你的困扰……”她软软的声音由他的颈窝中传出。
“你知道我这三年是怎么过的吗?”他捧起她的脸,哀怨地说道:“我只能不停地、不停地想你,想你在巴黎一个人过得好不好?想你吃饭了没?天冷了有没有多加一件衣服?”
她将脸贴近他的胸口,不敢相信她是怎么独自撑过没有他的日子。
“每隔半年,当我处理完手边的工作,就会飞去巴黎看你。因为怕打扰你的生活,所以我只能远远地隔着一条街,看你在美术馆打工、在学校上课,在公园喂鸽子,在广场替观光客画画……”
“原来我在巴黎看到的不是幻影,你真的来过。”
“还有看着你被别的男人搭讪,恨不得冲向前将他们踢走。”齐定浚咬着牙从唇缝里迸出话来。
她轻笑着,投入他的怀里,软软地撒娇。“我真的好想好想你……”
“我也很想你……”他倾身重重地吻住她,四片唇瓣热情地熨帖,渴望着最亲昵的拥抱倾诉对彼此炽热的情感和浓烈的相思。
他把对她的爱全都化成灼热的吻,落在她颤抖的唇、翘挺的鼻尖、性感的锁骨、吸吮出一圈圈的吻痕,烙下属于他的印记。
“我好爱好爱你,比以前更加地爱你……”齐定浚抵住她的额头,凝睇着她清丽的脸庞。
凝眸瞬间,她的美、她的温柔,立即猎走他的心。
“我也是……”她双手攀向他的颈项,甜蜜地回应他的热情。
他们的身体亲密地交叠,他紧绷的身躯密密实实地围抱着她,热汗蒸腾成暧昧的气息,撩拨两人的,融化在彼此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