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STARBUCKS之后,池璞失魂落魄得一个人走在街上,飘忽得像抹幽魂一样。
下午的街道上行人三三两两地走着,小鲍园旁一个卖热狗的小贩坐在躺椅上打着瞌睡,公园内则空荡荡的,除了成群的鸽子散布于人行道上外,只有落叶偶尔随风飘扬。
站在路边看着异常冷清的公园,池璞不知道为何,总觉得自己相当适合待在那个冷清的公园里”于是她穿越马路走向它。
“啪!啪!啪!”
成群鸽子在她靠近时展翅高飞,瞬间飞离到数公尺以外的地方,使得这块小鲍园在她的加入后,只有更冷清而没有更加热闹。
看着离她而去的鸽群,池璞不由自主地扯了抹苦笑在唇边,感觉孤寂。
为什么她有家人、有朋友也有男朋友,现在却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这里,甚至于连鸽子都不愿意理她?
爸妈现在在做什么?
小瑶、小彗、喻琦他们那群七星的朋友们又在做什么?
惫有峪衡,他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仍和米歇尔两人坐在STARBUCKS里谈笑风生,而忘了他早上曾经答应过她的,说等工作告一段落之后,会尽早回家陪她的事?
他知道她曾经去找过他吗?
不,他怎会知道呢,周大哥已答应过,不将他们俩的对话告诉任何人,他又怎会告诉峪衡说,她曾经到公司找过他呢?
不,他不会知道的。
其实他不知道也好,因为如果他知道了,他一定会找她。
但是以她现在的心情,她根本就没办法静下心来面对他。
她无法忘记他所说的“如果妳早死,我绝不独活”,以及周大哥所说的“Mars如果失去妳,我想他会死”,这两句话所带来的惊恐与冲击。
她知道他们俩是不可能约好了要这么说的,可是就是这样她才会这么害怕,因为如果只有峪衡对她说,失去她他会死之类话语的话,或许她可欺骗自己说,那是他的甜言蜜语。
可是现在竟然连周大哥都说出Mars失去她会死的话出来,她就不可能再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如果她不幸真的走了之后,他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
怎么办,她现在到底该怎么办?要告诉他她得了胃癌的事吗?
如果告诉他的话,他一定会强迫她接受开刀治疗,但是她始终都无法抛开外婆因胃癌开刀过世的阴影,怎么办?
她并不是怕死,只是不想拖累所有关心她与爱她的亲朋好友,害他们为她伤心、为她忙,最后却只换来一辈子的懊恼与后悔,就像妈妈一样。
她也不想毁了峪衡辛苦了这么多年所追求的梦想,因为她知道,为了她他绝对可以放弃一切所有。
她可是自始至终都将他的辛苦与努力看在眼里、记在心底,又怎舍得他为了她而牺牲过去所努力的一切呢?
如果她幸运地活了下来的话那还好,但是如果最后她仍不幸地与世长辞了呢?叫他一个人要怎么活下去?
怎么办?她现在究竟到底该怎么做,对大家才是最好的?到底谁能告诉她?
一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已趋于发疯的麦峪衡,立刻从沙发上跳起身来冲向大门,并在门外的人用钥匙开门之前,“呼”的一声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大门给拉开。
站在门外拿着钥匙的池璞被突然拉开的大门给吓了一大跳,在看见站在门内的人时,则是明显地愣了一下。
“妳跑到哪儿去了?”麦峪衡忍不住激动的心情,朝她低吼道。
在听周全转述了她说了那么奇怪的话,又四处遍寻不着她之后,过去这三个多小时他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既惊慌害怕又不知所措,只能不断地在原地打转,直到气绝身亡。
她的失踪把他吓坏了,该死!
“四处走走而已。”池璞看了他一眼,平静地说完后举步想走进屋内。
“四处走走而已?”她平静的模样立刻触动麦峪衡紧紧压抑在体内的忧心与怒气,他在一瞬间怒不可遏地重复她的话,然后攫住她的手臂,将她整个人拉停了下来。“从妳说了那么莫名其妙的话,又不告而别地离开录音室失踪至今,这三个多小时的时间,妳只有这么一句话可以交代?四处走走而已?”他咬紧牙关,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迸声问。
“周大哥跟你说了些什么?”池璞浑身僵直,心惊地问。
他瞬间瞇起双眼,锐利的眼神直射入她心底,让她不由惊悸得微微打颤起来。
“如果有一天妳离开了我,我一个人能好好的过吗?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缓缓地开口道。
池璞瞬间握紧拳头,她以为周全答应过她,绝对不会将今天与她的谈话告诉任何人,没想到他不仅食言而肥,还告诉了他。
是天意吗?是不是老天见她始终拿不定主意,下不了离开他的决心,所以就代替她做了决定?可是她还不想离开他,还想多待在他身边几逃诩不行吗?
几天?
别自欺欺人了,池璞,妳根本就舍不得离开他。几天过了之后,妳会说再过几天,然后一拖再拖,直到东窗事发再来后悔莫及。
被了,真的够了!长痛不如短痛,也许是她该下定决心离开他的时候了。
她抬头看着他,忽然长叹了一口气。
“峪衡,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对米歇尔很有好感?”她问。
麦峪衡愣了一下,接着迅速皱紧眉头。
“不要告诉我,妳今天之所以会有这些莫名其妙,全都是因为米歇尔的关系。我对妳的心意,难道妳会不了解吗?”
“你从未单独和刚认识的女人出去吃饭,尤其那个女人还对你有兴趣。”
“她是同事,是我唱片未来的行销总监,难道妳要我因为她对我有好感,就拒绝与她共事吗?”
“谈公事不能在公司吗?有必要单独两人到咖啡店去吗?”
“所以妳今天这些莫名其妙的举动,真的就是针对我和米歇尔单独去喝咖啡这件事就对了?”他突然有种心寒的感觉。
池璞只是冷淡地看着他,静静地不发一语。
麦峪衡用力地呼吸,拚命地压制体内勃发的怒气。他为了她心急如焚地抛下工作,花了三个多小时的时间在找她、担心她、忧心她,结果他得到了什么?
她的怀疑!
其实他并不介意她乱吃飞醋,偶尔发之的醋意反而会让他觉得高兴得意,因为这证明了她是真的在意他。可是这会儿让他心寒的是她脸上冷漠的表情,就像是在告诉他,她早就认定他有罪了,不管他说什么都一样。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为什么她会变成这样呢?
她一向就不是一个会感情用事、无理取闹的女人,即使偶尔和他闹别扭也绝对不会超过一个小时的时间,可是为什么这次对米歇尔的反应会这么大,从昨天到现在都是,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扪心自问没有做出任何对不起她的事,一点都没有,但是到底是为什么,她的反应会这么大呢?
难不成她也发现米歇尔在某些神态上和她有点相似,导致他完全拒绝不了她。所以她是担心他会移情别恋,才会变得这么不讲理?
不对,这根本就说不通嘛,因为他已经有她了,干么还要去喜欢一个代替品?她应该会想到这一点才对呀。
可恶,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呢?
难不成真像周全所说的,她移情别恋了,所以她才会故意做出这些令他想不通的举动,甚至还说出那么奇怪的话来,会是这个原因吗?
不,绝对不可能,这是最不可能的。他会这么说,并不表示他对自己的魅力充满了信心,而是他相信小璞不是那种会用情不专的女人,他相信她。
“妳到底隐瞒了我什么事,小璞?”他深吸一口气,压制住体内的怒气,很认真地盯着她问。他一定要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呢?你又瞒着我和米歇尔在外面做了些什么?”她撇唇道。
“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做了什么?”他瞬间沉下脸。
“你自己心知肚明。”
“我--”麦峪衡胸部剧烈地起伏着,怒气差点忍不住从胸口散出。“够了没?别再闹了。”他沉声警告她。
“的确是够了。”她暮气沉沉地看着他,然后突然说道:“麦峪衡,我们分手吧。”
“妳说什么?”他震惊地瞠大双眼。
“我们分手吧。”
麦峪衡浑身僵硬,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表情,震惊地瞪着她。他简直就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分手?他没听错吧?!
“妳再说一次。”他咬牙迸声。
“我们分手吧,麦峪衡。”池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
麦峪衡的胸部剧烈地起伏着。她竟然说要跟他分手?为什么?!就因为他和米歇尔去喝了一杯咖啡吗?
“好。”他不发一语地瞪着她,突然怒声吼道,“只要妳给我一个能让我点头的理由,我就答应和妳分手。”
池璞挣扎地看着他,怎么也说不出违背良心,毁谤他对她的深情之类的话。
“和她在一起,你会比较快乐。”她中肯地说。
“妳又不是我,又怎样知道我会比较快乐?”麦峪衡勾唇冷笑道。“换个理由吧。”
“再继续和我在一起,你不会快乐。”感觉泪眼似乎就要溃决而出,她低下脸道。
“这种换汤不换药的理由算什么理由?”他咄咄逼人,“有本事妳就说出一个能让我不得不点头,答应和妳分手的理由!”
“不要逼我。”她低声求道。
“是谁在逼谁?”
麦峪衡忍不住体内的愤怒,一把攫住她双肩摇蔽地逼她抬起头来正视自己。
在他愤怒的摇蔽下,池璞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看他,盈眶的泪水再也无处可逃。
以往只要她一哭,不管为了什么事,他总会手足无措地全面性投降,但是这回见到她的泪水,他却只觉得愤怒,一股源源不绝的愤怒不断、不断地从他受了伤的心底涌现出来。
她竟然说要和他分手?!
“为什么要哭,开口说要分手的人是妳,妳有什么资格哭,又凭什么哭?”麦峪衡怒声咆哮,握住她肩膀的双手手指几乎要掐进她皮肉中,眼中更是充满了伤痛与愤怒。
一点都不痛,虽然他十指的力道像要掐碎她的肩胛骨似的,但是和他眼中所流露出来的伤痛比起来,这点痛根本就不算什么。池璞心碎地想。
“说话呀,妳在哭什么?”他怒不可遏地继续朝她逼问。
“对不起,我从来都没想过要伤害你。”她满是歉意地哑声说道。
“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咬牙切齿地瞪着她。
池璞泪流不止,无声地摇头。
他瞪着她,突然想起周全所说的话。
“难道真被周全猜中,妳爱上别人了?”他心寒地问。
池璞顿住。爱上别人?她从没想过他会有这种想法,但是也罢,如果这么想能够让他减轻伤痛,能够让她终于有足够的理由可以离开他的话,那又何尝不可呢?
“如果是的话,你愿意和我分手吗?”她抬起头来,泪眼凝望着他。
“妳真的爱上别人了?”他严厉的目光就像两把利刃,正一吋一吋地刺进她心里。
“对。”她忍痛点头回答。
“我不相信。”他若有所思地瞪了她半晌,突然缓缓地摇头道,“妳为什么要编造这种谎言,为什么?”
“你可以不相信,但是你若再继续和我在一起,只会痛苦,无止境的痛苦。”她直视着他说,眼中流露出来的歉疚与痛苦,却让人不得不信她所说的话。
“我不相信!”麦峪衡终于激动地怒吼出声,“今天之前,我们还是那么的幸福、那么的相爱,我绝对不信妳可以说变就变,甚至去爱上别的男人,我绝对不相信!”
他大受冲击的伤心模样,让池璞好不容易停歇下来的泪水又再度盈满眼眶,瞬间滑落了下来。
“峪衡对不起,求你放我自由吧。”她哑声哭道,“凭你大明星的魅力,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又何苦要我这个已经移情别恋的女人呢?求你让我走好不好?”
“求我?”他面无血色、表情扭曲地瞪着她,“妳竟然求我让妳走,为了一个男人?妳真的那么爱他?”
“我爱他。”她泪眼汪汪地回答。她真的好爱他。
“比爱我还爱?”
“如果真有下辈子,我会连下辈子的爱都给他。”
“竟然连这种话妳都说得出来,哈、哈哈哈……”麦峪衡突然放声大笑,笑声中却充满了痛苦与悲哀。
池璞的心为此揪痛得好厉害,他的每个笑声都像一把刀,每一刀都割划在她心上,让她痛不欲生。
“好,如果这真是妳要的,我放妳走,放妳自由。”他突然收起笑声说道。说完之后便直接从她身旁越过,头也不回地走出家门。
坐在寂静无声、昏暗不明的客厅中,池璞茫茫然地望着地板上只剩暗黑影像的行李发呆。
几点了?天应该快亮了吧。
从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家门后,她的泪水便一直没有停止过。在她整理行李时哭泣,在她等待他回家想与他道别时哭泣,在她始终都等不到他时哭泣。
他为什么还不回来,这一整晚的时间他去了哪里,会不会是因为不想再见到她,所以才故意外宿不回来?
可是她还想再见他最后一面呀。
她从未因为自己的外表平凡而埋怨过老天为什么对她差别待遇,明明爸爸、妈妈、哥哥、姊姊都有着潘安之貌、落雁之姿,就唯独她平凡得让人叹息。
对于自己与家人不同的平凡外表,她真的从未向老天抱怨过什么,但是为什么没有出色外表就算了,老天竟然连一个健康的身体都不愿给她!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窗外的天灰蒙蒙的,宣告夜即将结束,一天开始的早晨即将来临。
池璞闭上一夜未眠的酸痛双眼,终于决定放弃了。
她知道他不会回来了,至少在她离开这里之前,他是不会回来了。
她不知道他是故意的,或是无意的,但是这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反正她都已经决定要离开他了,多看他一眼或少看他一眼又有什么不同呢?
罢了,她自嘲地一笑,扶着沙发椅背虚弱地站了起来。
一夜未阖眼,再加上从昨天下午之后便滴水未进,她有种虚弱无力的感觉,但是即使如此,她还是要走,因为或许他也跟她一样一夜未阖眼,等待的就是她的离开。
他不想再见到她了。
自嘲的笑容又再次浮上她嘴边,她拖起行李走出这间她住了十天下到的家门,反身将门上锁再将钥匙丢进信箱中后,拖着行李踽踽地消失在灰蒙蒙的街道尽头。
天还没有亮……
借酒浇愁了一整夜,麦峪衡最后是醉倒在酒吧边的小旅馆内,一觉便睡到日正当中。
他头痛欲裂地醒来,扶着头呆坐在床上,一时之间,竟想不出自己怎会在这个地方?
骤然之间,记忆有如毒蛇猛兽般迅速地朝他侵袭而来,他浑身僵硬、惊魂未定地在一瞬间猛然跳下床,无视头痛欲裂的感受,迅速地夺门而出。
他的车子仍停在酒吧旁的停车场内,车钥匙仍安全地放在他外套口袋内,但是他最想要、最冀望仍能待在原地的,不是车子也不是车钥匙,而是她。
她此刻应该还在家中吧?她不会一声不响就这样离开吧?
他们的分手太过匆促也太过突然,他昨晚完全是因为震惊过度与伤心过度,才会答应她的要求放她自由,但是她应该知道他是绝对不可能就这样放弃她的。
他爱她,除了她之外,他肯定自己这辈子不可能会再爱别的女人了。
这种说法或许会令许多人嗤之以鼻,但是他了解自己,如果他真是那么容易动心的男人,这些年来他身边的人不会一直是她,因为在演艺界里什么样的诱惑、什么样的美女没有?但他却始终没有心动过,一点都没有。
他从没想过自己为何会如此钟爱她一人,只知道爱她对他来说,就像呼吸一样自然,就像天生注定了他们俩就该属于对方一样。
可是她却跟他说,她移情别恋地爱上了别的男人?
她说和米歇尔在一起,他会比较快乐。
她说继续和她在一起,他不会快乐。
她说她从没想过要伤害他,还为此落泪哭泣。
她还说他可以不相信她移情别恋,但是他若再继续和她在一起,只会痛苦,无止境的痛苦。
现在回想起来他才发现,她所说的这些话,几乎全绕在他的快乐与痛苦上头,而不是她的。如果她真的移情别恋地爱上了别的男人,她又何必管他快乐或痛苦?
爱情是自私的,他不相信一个已经变心的女人会去关心被自己抛弃的男人,除非她仍爱着他。
他愈想愈有可能,也愈想愈惊恐惶惑。
如果她还爱他的话,为什么坚持要与他分手,甚至于不惜撒谎抹黑自己,也要求他放她自由?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原因非离开他不可?
离开?
懊死的,如果她的一切所作所为只是为了要离开他--不管为了什么原因--那么他还能冀望她现在仍在家里尚未离开吗?
惊恐、担心、震惊在同一时间紧紧地掐住他喉咙,让他呼吸困难。
她不能走,在他将一切问题厘清弄懂之前不能走。
心随意动,他瞬间紧踩油门,车子立刻在马路上狂飙了起来,并在他所能办到的最短时间内回到家里。
推开大门,家中客厅内一片静谧,他不敢多想立刻朝卧室的方向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