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克制着怒气的声音缓缓从健身俱乐部主任蒂娜口中吐了出来,她握紧拳头,抿紧双唇,好象只有这样才能够忍住对井于曦怒声咆哮。
“为什么和会员打架?”她再次问道,音量却不自觉扬高了起来,“难道你不知道我们安娜堤除了硬体设备精良之外,最让人称道的就是师资优秀和以客为尊的服务吗?身为一个教师却和会员打架,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不仅坏了我们师资优秀的名声,更坏了我们大家辛苦经营,努力多年才造就出来的服务品质,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蒂娜,你的声音会传到外面去,让其它会员听到的。”同样身为主任的汪建华皱眉说。
“听到了也无所谓,这样他们才会知道安娜堤的确是以客为尊,绝对不会做出包庇自己人的事。”另一位主任李永宁意有所指、冷嘲热讽的开口道。
“现在我们连事实页相都还未证实,说包庇实在有点言过其实了。”管理部副理朱运明客观的说。
“什么事实真相?”李永宁冷笑,“身为教师和会员打架就是不对的行为。经理,为了我们安娜堤的名声着想,请你立刻对她做出适当的处分。”
“我赞成李永宁的说法。”蒂娜看着人事经理说:“经理,你打算要怎么做?”
“经理,我觉得这件事不是于曦的错,毕竟她们是三人打于曦一个,于曦之所以会还手,只是出于正当防卫。”朱运明为井于曦抱不平。
李永宁不以为然的冷哼。“在说这话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先弄清楚那三个人为什么会动手打她?是她自己先行为不检勾引别人的男朋友,才会结出今天这个恶果。”
“如果你说的勾引是指是陈浩、张家益、林胜业那三个人的话,我可以作证,于曦对他们根本就不敢兴趣,相反的,是那三个人自己紧缠着她不放的。”汪建华忍不住吐露实情。
“这一点我也可以证明。”
蒂娜挑衅的挑了挑眉。“那你们可以证明她页的没和那三个人一起出去吃饭吗?”
“所以你的意思是只要一起出去吃顿饭就能称之为勾引喽?那你岂不是也勾引过我?”汪建华反唇相稽。
“汪建华!你说什么?”
“够了,够了。”人事经理杨耀名一脸头痛的打断双方人马的争执。
败明显的,在场男生都是站在井于曦那方,而女生则正好相反。
这是一个很奇特也很有趣的现象,可是他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因为在场者只有他知道井于曦是总经理亲自下达命令破例录取的人,所以他就算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这件事不小心处理不行。
众人停下了对立的争执,转头看向他,他则看向始终沉默不语的井于曦。
她的样子看起来真是可怕,漂亮脸蛋挂了彩,白皙无暇的手臂充满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抓痕,短发虽然稍为整理过,但却不复见平时的俐落与帅气,只有一种楚楚可怜、惹人心疼的感觉。
听说她平时的个性爽朗且乐于助人,说话虽然直了点,但是出发点总是为了对方好。
像她这样一个女生,也难怪会让男人倾心、女人嫉妒了。
“井于曦,你有什么话要说吗?”杨耀名开口问道。
井于曦缓慢的抬头望向他。
“我很抱歉。”她毫无情绪,也不为自己辩驳。
“我可以问究竟发生什么事吗?”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有些倔强的小女人。
“我愿意负起全部的责任。”她依然面无表情。
“这件事已经在会员间传开了,接下来势必会影响到公司的名誉,所以现在并不是你负不负责的问题,而是真相如何才是最重要。”他希望她能说些什么。
井于曦仍旧沉默不语。
“经理,你根本就不用再问她了。”李永宁冷哼着,“刚刚Angel她们三个不就已经说了吗?是她抢了别人的男朋友,还在她们面前炫耀,故意挑衅她们,才会发生这种事的。”
“那只是她们单方面的片面之词而已,并不能代表就是事实。”汪建华驳斥她的说法。
“喔?那你说说看什么才叫事实?”
“她们三个打一个,以多欺少就是事实!”
“我看是你喜欢她,私人感情作祟才是事实吧?”
“李永宁——”
“够了,你们两个。”杨耀名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不由得再度出声打断他们无谓的争执。
他转头看向沉默不语的井于曦,眉头紧蹙的对她说:“我希望你能把事实说出来,即使不为了你自己,也该为当初推荐你进来这里的人着想。”
这番话让井于曦一呆,迅速抬起头来质疑的看着他。推荐她进来的人?
不过她还来不及发问,办公室的门却被人砰的一声用力打开。
“原来你们都在这里。”总经理张崇得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总经理。”杨耀名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迎向他的同时,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当初就是总经理直接下达命令要他破例录取井于曦的,所以这件事还是交给总经理处置比较好。
“总经理,有件事——”
“我都听说了。”张崇得手一挥,便阻止他再继续说下去。
他缓缓走到满身是伤的井于曦面前,眉头皱得都可以夹死苍蝇了。
天啊,他死定了,待会儿老板来了,看到她现在伤痕累累、楚楚可怜的模样,不把他大卸八块那才有鬼!
这件事到底该死的怎么会发生?为什么没有人能在事发之前阻止它呢?
懊死的!
“除了外伤之外,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于曦?”他眉头紧蹙,一脸关心的问道。
井于曦楞楞的看着他,有点被他过分亲切与关心的态度吓到。
其它人,除了人事经理杨耀名之外,同样也都被吓了一跳,并且露出难以署信与怀疑的表情。
“没有。”她犹豫的摇了下头,随即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还坐在椅子上,似乎对关心她的长官有点不敬,所以又急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手足无措的向他道谢。“谢谢总经理关心。”
“你坐着没关系上张崇得急忙阻止她起身。
她一脸茫然的看着他,总觉得这个总经理好象有点奇怪。
现场不只有她觉得奇怪,其它人也是一脸好奇与不解。
“总经理,请问您和井于曦是亲戚关系吗?”李永宁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如果她没听错的话,在总经理进来办公室之前,她似乎有听见经理说什么推荐之类的话。
张崇得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转头对众人吩咐,“这里没你们的事,你们可以回去各自的工作岗位了。”
“总经理,恕属下冒昧,请问您打算对井于曦做何种处罚?”蒂娜义正严词的质问。
“如果您循私偏袒她的话,我想下面的人一定会有许多反弹的,所以请您对她做出公正的处罚。”李永宁接日道。有人跟她一样发出不平之呜,她的胆子也变得大一点了。
张崇得微微扬起唇角,表情似笑非笑。
“蒂娜、永宁,你们两个别乱说话。”杨耀名忍不住出声警告她们。
他们这个总经理看起来很年轻,平常又总是笑脸迎人,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但是只有经理级以上,曾和他面对面开过会的人才知道他的可怕之处。这个男人发起火来可是六亲不认,冷酷得像个魔鬼一样。
“刚刚听经理说井于曦是被人推荐进来的,我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不过看总经理刚刚紧张的样子,我想我应该没有听错吧?”李永宁不理人事经理的警告,“总经理,我一直以为安娜堤的员工征选是公正严明的,绝对不会有走后门的事情发生,没想到你身为总经理却带头做这种事,难道你不怕有人向总公司检举你的行为吗?”
“李永宁——”杨耀名再度出声,却被张崇得抬手阻止下来。
“你叫李永宁?”张崇得挑眉问道。
“是。”李永宁抬高下巴,一副威武不屈的模样。
“所以你就是那三个对于曦动手的女会员的教练喽?”
没想到总经理会知晓这件事情,她浑身猛然一僵。
“总经理想说什么,难不成要我为这件事负连带责任吗?”她挺直背脊,仍是一副强硬的态度。
“我只是想说纸包不住别,我会要人查明这起事件的真相的。”张崇得微笑的说,脸上的笑意却丝毫没有达到他犀利冷峻的双眼之中。
李永宁遏制不住彪身发颤的反应,却也不想就此认输,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又听见老虎不发威却被她错当病猫的总经理开口了。
“还有,”张崇得不疾不徐的补充,“于曦并不是我的亲戚,她跟我毫无关系。如果硬要说有关系的话,就跟她和你们每一个人和我的关系一样,她是——”
他的话还未说完,办公室的门突地砰的一声,被人用力推了开来。
转头望去,便见面无血色的关咸胥出现在门前。
“关?”李永宁眨了眨眼,轻愣出声。
“关先生?”蒂娜不自觉的伸手理了理头发。
张崇得目光锐利的将这一切都看进眼中。原来是男色惹的祸呀。
“这里是员工办公室,非相关人员是不准进来的。”最靠近门边的杨耀名皱眉出言阻止他的闯入。
但关咸胥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着急的目光在屋里转了一下,先找到张崇得的所在位置后,再经由他目光的指引,看见那个令他连闯了三个红灯、破纪录在最短时间内从家里飙到俱乐部的人。
她伤痕累累的模样让他浑身一震,脸上表情瞬间变得冰冷残酷,有如地狱来的恶魔般凶狠。
他大步走进办公室里,犹入无人之境一般。
“站住——”杨耀名企图阻拦他,却被张崇得唤住。
“让他进来。”
“可是……”杨耀名不解的看向他,只见他对他作了个手势,一脸有事待会儿再说的表情。
“都出去。”他下令道。
“总经理?”
“都出去。”他再次命令,声音充满威严。
慑服于他的威严之下,众人不由自主的举步往外移动,杨耀名带着一脸疑惑的表情走在最后,不懂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不一会儿张崇得也走出办公室,并且关上了门,留下那对小冤家在里头。
“总经理,他是?”杨耀名忍不住发问。
他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嘴唇轻启只说两个字——
“老板。”
杨耀名闻言登时双眼圆瞠,当场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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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于曦从突然看见他出现在门外时便迅速低下了头,好象这样就能将自己隐形一样。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自从他们上回在休息室里闹翻之后,她就不曾再见到他来安娜堤健身,他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的脑袋一片混乱,厘不出任河头绪,只知道她一点也不想让关咸胥看到自己现在狼狈的模样。
看见他的鞋子停在跟前,她知道他已经走到自己面前了,但是即使如此,她也绝对不会抬起头来面对他。
当总经理开口说“都出去”时,她毫不犹豫的举起步伐朝出口走去,但他手一伸,却有如钢铁般坚定的扣住她的手腕,让她完全动弹不得。
然后,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办公室内的人,在总经理二度开口赶人后,走得只剩下她和他。
门被关上后,办公室立刻陷入一片窒人的沉默中。
井于曦僵立着不说话也不动,而关咸胥则是既气又怒的忍住说话的冲动,因为他怕自己一开口就会朝她咆哮怒吼。
她到底在搞什么鬼,心情不好想找人发泄怒气就来找他呀,她非要把自己弄得这样伤痕累累,把他吓得心惊胆战才甘心吗?
他上辈子一定是欠她很多很多,这辈子才会一直受她折磨。
她明明喜欢他、明明爱着他,却莫名其妙的把他推给她姊姊,分明是想要气死他。
她爱玩这么无聊的游戏,他就陪她玩,谁知她却又为此气得不理他,即使面对面也对他视而不见,让他气得不得不叫自己与她保持距离,免得一时冲动活活把她给掐死。
可是谁知道即使他避开了她,她仍有办法把他气得火冒三丈。
打架?
“你的脑袋瓜里到底都装了什么东西?”他突然打破沉默,一字一顿的迸声怒问。
井于曦心中一惊,却依旧不发一语。
“和人打架?你以为你几岁?三岁还是五岁?”他用力甩下她的手,瞪着她嘲讽的说道:“还是你以为自己是安洁莉娜裘莉,在拍古墓奇兵,是个打不死的女超人?以一敌三?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不以一挡百算了,说不定明天还能上报,会有记者来采访你,然后让你一夕成名——”
“你说够了吗?”再也受不了他的冷嘲热讽,她猛然抬起头冷声打断他,“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管我要做什么?我高兴打架就打架,关你什么事?你少拿姊夫的派头来教训我,要我提醒你吗?我姊她还没嫁给你!”
必咸胥被她这一席话给气得咬牙切齿,俊脸泛红。
他握紧拳头,胸部剧烈的起伏着,努力克制着那欲发的怒气,以防止自己真的动手去掐她。
“即使你姊还没嫁给我,我也有足够的权力管你。”他瞪着她咬牙迸声道。
“凭什么?”她冷笑。
“就凭我是这里老板。”
井于曦回瞪着他,一张脸却渐渐褪去血色。
所以总经理才会对她特别关心?
所以经理才会说为了推荐她进来的人着想?
所以她根本就不是凭自己的实力考进安娜堤,而是靠走后门才被录取的?
不,这种事根本就不可能发生,他明明还不到三十岁,年轻得不像个老板,而且关咸胥说自己是写程序的,她也亲眼看过他坐在电脑前打着她看不懂的程序语言,他怎么可能会是安娜堤的老板呢?
“你告诉我你从事资讯业。”她喃喃说道。
“我只说我在写程序,没说我是从事资讯业。”
她回想了一下,好象真是这样。
她第一次去他家,也就是收到安娜堤的录取通知书那天,他正坐在电脑桌前忙碌着,她问他在做什么,他只说他在写程序。
可是当她将他介绍给于晓时,说他从事资讯业,他也没有反驳不是吗?
不,他不是没反驳,而是她急着离开,根本就不让他有时间纠正她的误解。
这么说他真是这里的老板,是她倾慕许久的传奇人物喽?
终于见到自己的偶像,但她却没有任何一丝兴奋之情,有的只有被戏耍的忿怒和屈辱而已。
“你就这么瞧不起我,认为我没办法靠自己的实力考进这里?”她盯着他,隐忍着怒火对他冷言质问。
以他们俩现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不管他说什么都绝对会被她曲解,所以关咸胥只是恼火的瞪着她,选择沉默不语。
可他的沉默不语却让井于曦以为他默认了,所以更加生气,她二话不说便大步往门口走去。
“你要去哪儿?”他倏地将她拉住。
“不要碰我!”她像被什么脏东西碰到般用力将他的手甩开。
他咬紧牙,怒不可遏的瞪着她。
“你是什么意思?”
井于曦只是冷冷的看他,冷冷的说:“我会赔偿。”
“赔偿?”他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鬼话。
“对于我的行为造成贵公司的损失,我会依价赔偿。你确定金额之后,再告诉我。”她说完再度举步朝门口走去,却也再次被他拉住。
她用力将自己的手扯回来,但这回他却不肯轻易松手。
“放手!”她冷声命令。
必咸胥额际青筋隐隐抽动着。她真的知道该如何将他惹火!
依价赔偿?
“说得这么潇洒,你有钱可以还我吗?”盛怒让他忍不住嘲讽出声。
她浑身一僵,目光含恨的瞪向他。
“没钱我会去借,你不必担心会收不到钱。”
“如果你借不到呢?商誉受损可不是一小笔金额就能够弥补的。”
“借不到我就去卖,这样你满意了吗?”她已经气到口不择言了。
必咸胥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阴沉吓人,他瞪视她,像是想把她捏死一样。
“你有胆再说一次。”
“说什么?借不到我就去卖吗?”井于曦讽刺的冷笑,“别担心,以我这样的姿色,不会卖不出去的。”
他抿紧唇瓣,眼角抽搐,双眼冒火。这个女人是存心要把他气到吐血才甘心吗?
“如果你真的要卖,那就卖给我吧。”他恨恨的月兑口而出。
她一动也不动,面无血色的瞪着他。
他也不甘示弱的回视她,下巴线条僵硬如石。
“卖给你?”她忽然开日,声音沙哑、冷漠且充满恨意,“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把自己卖给你这个混蛋。”说完,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像个战士般挺直背脊转身离去。
这回,他没有再阻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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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跨出安娜堤的大门眼泪就飙出眼眶,怎么也止不住。
井于曦伤心欲绝的将脸上的泪水拭去,却怎么也抹不去心痛。
他竟然把她当成了妓女,要她把自己卖给他。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怎么可以?
他不爱她不表示他可以瞧不起她。
他不爱她不表示他可以侮辱她。
他不爱她不表示他就可以这样伤害她,让她痛心疾首、伤痛欲绝。
茫然的往前走,直到天色昏暗,华灯初”,路边的小吃摊开始营业,聚集不少人潮,一阵又一阵的香味飘到她鼻端,她才猛然想起自己晚上还得去“一家小面店”打工。
现在是几点了?
她一定迟到了,蒨姊不知道还在不在店里?如果她在的话,一定会很担心她,她得先打通电话报平安才行。手机……
她的手机呢?
对了,她的手机在包包里,包包则被她放在机车置物箱里,而她的车子还停在安娜堤的停车场。
她在离开那里时,怎么会忘了要把车子骑走呢?
不想再出罪近任何与他有关的人事物,然而车子她不能不要,现在所住的8楼公寓也不能不回去,还有姊姊……她又怎能为了远离他、远离痛苦,而不要姊姊呢?
所以她必须去安娜堤骑车,她也必须要回去8楼公寓,更不能不要姊姊,而她的心也只能继续痛下去。
不过心痛久了,应该会麻木,麻木了之后,应该就没有感觉了吧?
她只要等到它麻木就行了,只要等到感觉消失就行了。
井于曦的嘴角轻轻扬起,却在弧度未成形之前又消失于唇畔。
她抬起头环视四周,只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
这里是台北,是她熟悉的城市,也是她从小到大成长的地方。
可是为什么她还是觉得孤单和寂寞呢?
心里还是空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