靶谢老天,她上班的这间店有后门。
湛娜拚命的往前跑,在暗巷里穿梭。她的脚步声在无人的巷子里响起回音,呼吸急促到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必须跑快点,跑远些,不然被抓到就完了。
她,湛娜,今年二十四岁,名门大学毕业不到两年,本来应该有个充满希望的未,结果却因为父亲签赌职棒欠了一债,躲得不见人影后,父债女儿还的害她被地下钱庄四处追讨逼债。
原本朝九晚五薪水颇高的工作,也因为老是有黑道份子在公司楼下守株待兔而丢,害得她现在只能在龙蛇混杂的夜间娱乐场所工作,因为这些店大多都有靠山也有保镳在,那些讨债集团不敢随便上门寻秽找碴。
她以为这样就能躲过那些吸血虫,可惜她大错特错了。
饼去一年多来,为了躲债,她白天的工作换过六个,晚上工作的店前前后后也待过三间,过了今天晚上之后,她可能又要换地方了,因为对方如果今天没捉到她,明天、后天肯定还会再来这里找她。
之前她被对方捉到过两次,两次都吐尽她胼手胝足赚来的一点积蓄,对方放话要她乖乖地最好别再躲债,否则下回再让他们捉到肯定会要她好看。
她又不是笨蛋,当她还不了钱的时候,不逃不躲还能怎样?难道要让他们捉去卖?所以她只能逃跑。
可是也因为如此,她每逃诩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生怕第三度被对方捉到。
可恶,债又不是她欠的,为什么要由她来还?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事,老天要这样待她?
穿过暗巷,来到车子川流而过的大马路边,她气喘吁吁的抬头看向霓虹闪烁的招,想确定自己所在的位置,却被出现在眼前的招牌吓得差点魂飞魄散。
不可能的,她跑了这么久,不可能都在原地打转,不可能!可是——
站在距离她约十公尺远,守在门口的讨债集团成员倏然看见她,大叫,“她在那!”
湛娜吓得双眼圆瞠,转身再度钻进暗巷中拚命的往前跑。
跑跑跑,她到底要跑到哪儿,才能摆月兑他们呢?
跑跑跑,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摆月兑这一切呢?
她觉得好累,觉得快要喘不过气,觉得与其要继续过这种日子,不如死了算了——,如果这真的是她的命运的话,她绝对不向命运低头,绝不!
再度穿过暗巷来到大马路边,她看见一辆亮着临时停车灯的车子停在路边,车主正拉开车门坐进车里,她想也不想的就往它冲去,一口气拉开车门,跳进车子,把车门关上,再迅速的趴伏在后座。
“拜托……有人在追我,求求你让我躲一下。”她喘息着,向愕然转头查看的车主哀求。
背光的车主看了她一眼,再抬头看向车窗外。
“拜托你,求求你。”
对方再看她一眼,二话不说便将车子开上路。
藉由后照镜,湛娜看见那些追她的黑衣男子兵分两路,顺着马路两端追寻她,没有人看向她所在的这辆车子。
所以……她逃过这一劫了吗?她安全了吗?
惊吓让她的肾上腺素激增当街狂奔,却也让她在放松下来后,头昏眼花、摇摇欲。
湛娜趴在后座的皮椅上用力的呼吸,感觉胸口几乎要炸开,耳边充斥的全是自己激狂的心跳和呼吸声,以至于没听清楚车主和她说话的声音。
“他们为什么要追你?”李烨问道。
她抬起头来,茫然的看向前方,继续用力的喘着气。
“他们为什么要追你?”他从后照镜看着她问道。
她眨了眨眼,深呼吸了几次,才有办法回答救命恩人的问话。“讨债。”
李烨挑眉。“讨债?你向地下钱庄借钱买名牌吗?”
这个女人看起来年纪不大,有张漂亮的脸蛋、姣好的身材,但却过于浓妆艳抹、浑身闪亮。她穿着细肩带小礼服,手提LV皮包,半夜出现在这不夜城,一看就是个刚从夜店玩出来,崇尚奢华享受的享乐族。
不过为了享乐而搞到被人追债,这也未免太夸张了吧?
“名牌?”湛娜愣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的低头看着她提在手上的皮包。
“这是一个朋友去大陆玩,买来送我的仿冒品。不过即使是仿冒品,也是我所拥有最奢华的东西了。”她喃喃低语,笑容自悲且自怜。
“谁欠的债?”
“父债。”
“所以你并不是刚从夜店里玩出来?”
“玩?如果卖笑让人玩也算是玩的话。”
“卖笑让人玩?什么意思?”李烨不禁皱起眉头,沉声问。
“意思就是——”湛娜猛然住嘴。自己干么对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吐露这么多私事?
她是怎么了?酒喝太多了吗?还是刚才跑得太激烈了脑部缺氧,才会这样毫不设防的对一个陌生人有问必答?
她闭上眼睛,确定自己的思绪重新恢复清明之后,才将眼睛睁开。“先生,真的很谢谢你见义勇为的对我伸出援手,不好意思耽误你太多时间,可不可以请你把车子开到路边,让我下车?”
“这么快就要过河拆桥了?”
湛娜轻愣了一下,不禁皱起眉头。“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不想耽误你的时间。”
“我现在没什么事好让你耽误的,你大可放心。”
看这男人并没有将车子开到马路边的意思,她不由自主的慢慢握紧拳头,开始觉得害怕。她该不会自以为得救了,结果却只是从龙潭掉进虎穴里吧?
“先生,请你将车子开到路边让我下车好吗?”她隐忍害怕,以坚定的语气再度要求。
“先回答我,刚才你说卖笑让人玩是什么意思?”
“先生……”
“放心,我不是坏人。”
“坏人两个字又不会写在脸上!”湛娜忍不住月兑口道。
“哈哈,也对。”李烨倏然大笑两声,“那我把车子停靠到路边,我们再来谈,这样总可以了吧?”
说着,他打了方向灯往路边靠,特意将车子停在灯光明亮,而且店里绝对设有监视录影机的超商大门前,以表现出自己的诚意。
“你可以把车门打开,如果我对你有任何不良的意图的话,你可以随时冲进便利商店里求救。”他回头,嘴角微扬的对她说。
湛娜目瞪口呆的看着他,透过便利商店照射进车内的光,她这才注意到她的救命恩人是个大帅哥。
他有着深邃的五官、迷人的双眼,嘴角微扬的模样充满了自信与闲适,虽然身着一件简单的灰色棉T,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气势散布在他周身。
此人绝非池中之物。
这是她在酒店混了一年多,看过各式各样的客人之后所培养出来的眼力,即使这男人现在仍无大作为,将来也绝对不能小觑。
“我知道自己长得很帅,但也不至于让你看得目瞪口呆吧?除非你对我一见钟情,不由自主的迷恋上我这张帅脸了?”李烨模着自己的脸,开玩笑的说。
湛娜倏然回神,朝他皱了下眉头,再给了他一记“神经病”的眼神后,直接推开门走下车去。
“等一下。”他急忙跟着下车,“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湛娜发现他不仅脸长得好看而已,连身材都挺拔结实得让人咋舌。目测他的身高大概超过一百八吧?还有那身让棉T服贴在他身上,不夸张,却看得出来绝对结实的肌肉线条,这个男人该不会是个艺人、Model或健身教练之类的吧?不过气质不太像。
“我在酒店里做公关。”她面无表情的告诉他,间接回答他的问题。
“是为了钱吗?”他若有所思的盯着她问道。
她忍不住轻讽的说:“不然会是为了什么?”
“你欠债主多少钱?”他问。
“这是我的私事。”
“如果我愿意替你还那些钱呢?”
湛娜瞠目结舌的看着他,压根儿就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句话。
她……是不是碰到疯子了?这个长得英俊潇洒、气宇非凡的男人,竟然是个脑袋有问题的疯子,老天爷也太爱开玩笑了吧?
她摇摇头,转身走人。
“等一下,我没别的意思,而是想和你做个交易。”李烨迅速的叫住她。
湛娜缓慢地回头看他,怀疑的出声问:“交易?”
“对,交易。”李烨点头。
他的双眼清明,眼神正直,表情认真而诚恳,让湛娜不得不将“他是个疯子”的评判暂时收回来。“什么交易?”
“既然你是一名公关小姐,而我在工作上又时常需要女伴陪我出席各种公开场跋,所以我想聘请你做我的专属公关小姐,价码由你来出。当然,要我帮你还清所有债务也行。”
湛娜震愕的瞪着他,突然发现她刚才所坐的车是辆BMW——她这辈子作梦都没想过有机会可以坐上去的车子。
看来这男人不是个疯子,也不是她之前猜想的艺人、Model或健身教练之类的,虽然她依然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但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他绝对是个有钱人。他耳朵上戴了一颗熠熠生辉、光彩夺目的钻石耳针,她现在才看到。
他到底是谁?他刚才说的话是认真的吗?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原因而想这么做?毕竟他们素昧平生,十分钟前才第一次见面,他甚至连她说的话是不是真的都不确定,就开口说要帮她还债,他……
难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要的其实是她的身体?
是又如何呢?湛娜自暴自弃的想着。因为再这样下去,她迟早有一天会走上那条绝路。
五百万的负债,加上地下钱庄的高利息,这笔钱以她现在的收入根本是穷极一生也还不完。与其这辈子每逃诩过着提心吊胆,被讨债集团追债、恐吓的日子,还不如把自己卖给一个大帅哥,一劳永逸。
看着眼前的男人,她不确定他的出现对自己而言究竟是救赎还是毁灭,但是不可否认的,这的确是一线生机,不是吗?
懊累,她真的已经逃得好累,也躲得好累了,所以她决定了,不管是救赎还是毁,她都要赌它一赌!
她的金主名叫李烨,现年二十九岁,阿拉伯华侨,听说家里是开银行兼开采油田,父亲兼任OPEC(石油输出国家组织)理事,还有意栽培他做接班人,他因为无意接掌事业,才从家里逃出来,跑到女乃女乃和妈妈的故乡避难——她相信他才有鬼!
她相信现在总裁的确满街是,至少她在酒店上班就遇见过好几个,但是银行小开+石油王子?
说真的,这家伙要吹牛之前,至少也该先打个草稿吧?
然而不管这家伙多爱吹牛或多爱开玩笑,只要他真的能帮她解决债务的话,要她承认他是某某国的皇亲贵族,甚至是该国的国王,她也愿意。
咖啡店里,音乐轻柔的放着,但坐在店里的客人却一点也感觉不到轻松,唯一轻松得起来的大概只有坐在她身边,带着一脸惬意微笑,边喝咖啡边翻看杂志的李烨了。
湛娜浑身僵硬的偷看一眼坐在他们面前,满脸横肉,双手抱胸,一副流氓模样的讨债头头,以及站在他身后的两名黑衣人,她不由自主的轻咽了口口水。
时间到底过了多久?那两个拿了支票到银行兑现的人为什么还没回来,难道说那张支票有问题吗?
八百七十五万九千元,她没想过爸爸会欠下这么多钱,她以为本金五百万,利息顶多一百万左右,没想到利滚利之后,金额远超过她所想象。
八百七十五万九千元,她的身价有这么高、这么值钱吗?她的金主真觉得她值这么大一笔钱?
“雄哥,他们回来了。”
湛娜闻言立刻转头看向咖啡店入口,只见刚才拿走支票的那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店里,笔直的朝他们这桌走来。
“怎么样?”坐在他们面前的雄哥沉声问。
“钱已经进户头了。”
“哈哈哈,好好好。”雄哥满意的大笑,然后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湛小姐以后如果急需要用钱的话,千万别忘了我们呀。我们走。”
“等一下。”李烨突然出声,“你是不是应该要把借据还给我们?”
“借据?对厚,借据。”雄哥哈哈笑道,然后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对折成四分之一,看起来有些皱的纸丢在桌面上。“喏。”
李烨将纸张摊开来看,只见规格化的借据上写了五百万元的借款金额,以及一个“湛连经”的签名,和一个手印。
“看一下,是这张借据吗?”他将借据递给身旁的湛娜。
她低头看了一下后,点头说:“对。”
李烨颔首,然后举起手随意的挥了两下。“恕我们不送了。”
雄哥带着四名黑衣人离开,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也随他们而去,客人们恢复交谈声,吧台内的老板娘也重新扬起了笑容,店内又回到原先悠闲轻松的氛围,只有湛娜仍是表情凝重。
她将手上的借据放到桌上,然后推送到李烨面前。“这个给你。”
“给我这个干么?”他疑惑的问。
“虽然这上头的金额和你刚才付出去的金额不合,但是至少还是一个可以证明我欠你钱的凭据。”
“我相信你,所以不需要这种凭据。”他摇头。
“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收下。”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神情坚持。八百七十五万九千元,这金额远比她想象中,以及昨晚告诉他的还要多更多,结果他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在带来的支票上写上这个数字,还让对方真的领到钱了。
对于他的慷慨大方和信守承诺,她真的是感激万分,因为如果他突然食言的话,她的下场贬有多惨不言而喻。
李烨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会儿说:“如果你坚持的话。”然后他将那张借据折好,放进上衣口袋里。
“所以,我现在该做什么,老板?”她一脸认真的问。
“第一件事就是不要叫我老板,因为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个称呼。”他一本正经的对她说。
“我知道了。”她认真的点头,“那么我该怎么称呼你?”
他毫不犹豫的回答,“李烨。”
湛娜再度点点头,已经决定不管今后老板对她说什么或要她做什么,她都只要照着做就行了。
“那么李烨,你要我做什么?”
“先把你的咖啡喝完怎么样?虽然我是满有钱的啦,不过从小家庭教育里的第一条规则就是不能糟蹋食物。我妈和我女乃女乃不巧都是客家人,节俭得要死,我们家里的男人上自爷爷下至我弟,全都是受害者。”李烨说着忍不住做了个鬼脸。
湛娜呆若木鸡的看着他,完全搞不清楚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男人,心里又在想些什么。
他说他们家人节俭得要死,所以连一杯咖啡都不准糟蹋,可是他却大笔一挥,就为她这个不相干的人花掉一笔鉅款,他知道这些钱能够买多少杯咖啡吗?她真搞不懂他的逻辑。
“干么这样看着我?”他问道。
“没什么。”她迅速摇头,“还有其他要求吗?”
李烨看着她,意有所指的道:“第二件事,不可以对我说谎。我喜欢直来直往有话就说,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
“我知道了。”
“所以,你刚才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嘴巴上说要节俭,却出手大方一掷千金。”既然他喜欢直言,湛娜也不客气,直截了当的把心里的疑惑说出来。
“那你想出一个结论没?”他一脸好奇的问。
“没有。”
“真的没有吗?”他精明的眼像是能看透人心。
“真的没有。不过昨天晚上我曾想过你可能是个疯子,刚才在讨债集团的人来之前,也曾想过你可能是个吹牛不打草稿的吹牛大王。”她老实说。
李烨闻言呆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仰头大笑出声,觉得自己被她逗得很开心。疯子?吹牛大王?这真是太好笑了,哈哈哈……
“你不要笑得这么大声,大家都往我们这边看了。”湛娜皱起眉头,低声提醒他。
李烨停止笑声,却没敛起他脸上开怀的笑容。
“被人当成疯子和吹牛大王有这么好笑吗?”她再次觉得他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一般人听到这话应该会感到不悦才对吧?尤其他刚刚才为她花了一大笔钱。
“很好笑。”他笑道,同时不住的点头。
“为什么?”
李烨没有回答她,而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在隔几天便自个儿找到了,果然是——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