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爱情与婚姻,段勤心知道自己以偏概全得很严重,但也无能为力。在她的人生里,第一个认识的婚姻与爱情是父母的,第二个则是妹妹的,而这两人的结果都是凄惨悲切,让身为女儿和姊姊的她感同身受,也充满了切身之痛。
所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她一点都不想谈恋爱与结婚。
十八岁时这样,二十岁时这样,二十五岁时也没有动摇饼,直到二十八岁时的现在,她对爱情与婚姻还有男人,仍充满了不信任的感觉。
她的人生只要有朋友、工作和钱就够了,她一直这样想。
可是最近她的工作却陷入了瓶颈,钱也相对的受到了影响。
撇开还常峰的钱的事不提,家里的房贷和生活费也要钱呀,她是不能够没有固定收入的。所以,她到底该与众不同的坚持下去呢?还是要以扼杀自我的方式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放手一搏,短视近利呢?她真的很挣扎。
“林姊,我是勤心,请问有工作上门吗?”花了一整个早上的时间处理完网拍卖场里的工作后,她拿起已经有二十四小时没响过的手机,打给自己的经纪人问。
“我正要打电话给你,工作上门了!”经纪人林姊在电话那头以有些激动的语气对她说。
“真的吗?”
“虽然还要经过面试的征选,但是对方要求的条件,百分之九十与你的形象相符,这绝对是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你现在人在哪里?快点到公司来!”林姊激动的说。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
币断电话,换上外出服,段勤心匆匆赶到经纪公司。
[林姊,我来了。“
“来的好,过来这里。”林姊向她招手道,“你有没有听过携程企业?”
西城?“没有。”段勤心摇头说。
“连镒企业呢?”
她还是摇头。
“达宣呢?”
“都没听过。林姊,你干么问我这个?”
“因为刚刚在你来的路上,我又接到两通指名要你当Model的邀约。”
“什么?”段勤心呆住。
“他们都说在杂志上看到你,然后查了一下,觉得你的形象很清新,很适合替他们公司的产品代言,想问你有没有意愿接这份工作。”林姊说着,并将刚才收到关于对方产品与企划内容的传真递给她看。
她呆呆的接过,呆呆的低头看传真。
林姊继续说:“一间公司形容出你的外形特点,两间公司直接指名要你,这情况巧合得实在太令人匪夷所思了,所以我才会问你有没有听过这几间公司的名称。我以为你认识这些公司的人,或者你曾与它们接触过。你有吗?”
段勤心反应迟钝的抬头看她,一脸茫然的摇头。
“你或是有具有影响力,身份不凡的朋友?”林姊好奇的看着她再问。
她立刻想到岳姗、捷玉和柴霓的老公,那几个男人都有些影响力,家底也不错,但是她又没跟任何人提过她工作瓶颈的事,他们不可能无缘无故这么做才对,况且那几个男人所在的公司也不叫携程、连镒或达宣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算了,有工作上门才是重点,管他工作是怎么找上门的。”林姊开心的咧嘴道,“这几间公司出品的可都是正秀的电子新品,这代言费肯定不少,模特儿的曝光率也绝对少不了,真是有得赚,而且名利双收呀。勤心,你在这行熬了十年,终于要红了。”
“有这么容易红吗?”段勤心仍觉得有些不真实,人有些恍惚。
“我在这行打滚的时间比你多一倍不只,相信我,这工作接受了,要不红也难。”林姊一脸认真的保证。
“我已经二十八岁了。”
“那又怎样?林志玲的年纪比你还大,还不是照样红翻天?”
段勤心无言以对,只觉得天底下会有这么顺利的事吗?她和好运向来只有擦肩而过的份,一点交情都没有。
“携程的征选贬定在明天上午十点,连镒和达宣的只需要答复他们接受与否就够了。你觉得怎样,要不要接受这些工作?”林姊问她。
“要。”段勤心毫不犹豫的点头,白痴才会说不要。
她的野心不太,既不求名利双收,也不求大红大紫,只要有工作让她做、让她有收入就行了,她需要的是钱。
林姊闻言咧嘴一笑。“其实连镒和达宣的邀约,我已经帮你回复OK了,现在就只剩携程的那份工作需要争取而已。”说着,她拿起挂在椅背上的皮包,转向她说:“走吧。”
“要去哪儿?征选贬不是在明天吗?”段勤心一脸茫然的眨眼问道。
“SPA馆。”
“SPA馆?”她仍旧一脸茫然不解的表情。
“接下来这几份工作可都是大工作,和过去拍服装目录、杂志广告可是大不相同,门面当然要好好的打理一下。我刚才已经约了美容师,你必须做脸、护肤、全身美容保养,还有发型也要稍微修剪一下。”
林姊理所当然啪啦啪啦的说了一堆,段勤心却只觉得有一堆账单不断地从天上掉下来砸得她头昏眼花。既然不是刚刚合作,也知道她家里的经济状况,她决定不说废话,直接丢了几个字给她。
“林姊,我没钱。”
“我知道啦,今天我请客。”林姊朝她翻了个白眼说。
段勤心不禁露出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因为这些事搞下来,可不是几百块或几千块搞得定的,少说也要近万元。
“林姊,你是不是中乐透了?”
“乐个鬼啦,我只中过两百块!”想到自己奇烂无比的偏财运,林姊的脸都扭曲了。
“那你今天怎么这么大方?”
“干么说得我好像平常很小气一样?”
“不是小气,是抠。”段勤心立刻被打了一记爆栗子。
“噢。”她抚着被打的脑袋痛叫一声。
“你就是欠打,才会在这行混了十年还没没无名。”林姊趁机教训她。
“没没无名的长久耕耘,总比昙花一现早早挂点好吧?有人跟我说细水长流才是王道。”
“谁说的?还不错的见解。”
“我朋友。”段勤心微笑回答,感觉好像自己也被称赞了一样。然后她突然想到,自己曾跟常峰说过她工作遇到瓶颈的事,难不成这些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工作机会和他有关?
不对,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教授而已,哪有什么官说的影响力呀?
应该不是他才对。
不过不管如何,每次两人一起用餐,等工作手到擒来赚了钱之后,她一定请他吃饭才行,因为过去买单的人都是他,说什么没有让女士付钱的道理,这是他的原则。
他那个人呀,看起来斯斯文文、温温柔柔的,但只要扯上他所谓的原则问题,根本就是个鸭霸王,有理也说不清的。
“在想什么?男朋友?”林姊锁好办公室的门,回头就见爱将嘴角微扬,眼光放柔,一副徜徉幸福光影下的模样,不由得好奇的出声问道。
“什么?”段勤心猛然回神,蹙眉道:“什么男朋友,我哪来的男朋友?”
“你刚才的模样很像在思春呀,难道不是?”
“冬逃诩还没到,现在思春会不会太早了?”段勤心淡定的说,一脸不以为然。
看她这么老僧入定,林姊反倒有些忧心了。
“勤心呀,虽然模特儿这工作需要注意身材和形象,但是没有规定不能交男朋友。如果你有碰到好对象千万不要错过,要把握,不要像我年纪一大把了,蓦然回首,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她语重心长的劝说。
段勤心沉默的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很认真的问:“林姊,说真的,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于是第二颗爆栗子在一秒后堂堂产生。
段勤心最近很忙。
出道十年,这还是她第一次感觉到小走红的滋味,工作邀约不断,走到路上终于有人会对她偷偷地指指点点,还有人会跑过来问她是不是就是某某广告里的那个人,这一切让她有些高兴,却又有些烦扰、不习惯。
可是看在她的价码和酬劳不断地往上升的份上,再烦再扰再不习惯,她都可以忍受。
第一次看见自己的银行存款簿汇入一笔六位数字的收入,而且开头数字还不是1,她激动得差点没掉下眼泪来。
瞪着存款簿上的汇入金额感动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想到要把钱还给常峰的事。只是以往她收入不多,都是直接领现金一万、两万的还,这回这么多钱,总不能还是用领现还钱的方式吧?打电话问他的账号,用汇款的方式好了。
她倏然决定,打开皮包,准备翻找手机,却猛然一顿的先看了下手表上的时间,然后想起星期三的这个时间,他好像正好有课,但下午却是清闲的。
段勤心压根儿就没发现自己竟将常峰的课表给记了起来。
他现在正在上课,不方便接电话,但下午却是没事的,而她在连续忙碌了一个月,好不容易有一天的休假,不如就直接去学校找他好了。一来可以跟他要账号还钱,二来可以履行挂念许久要请他吃饭的事,一举两得。
嗯,就这么决定。
没想过他下午会不会有别的事,段勤心直接跑到T大守株待兔,等常峰下课。
下了课的常峰,像往常般拿着书本走回教师休息室,却在临近休息室的走廊上呆住,双眼剎那间明亮了起来。
“勤心?”因为太过惊喜,他一时没注意叫出了她的芳名。
段勤心的心不由自主的狠撞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叫她勤心。“怎么来了没事先跟我说一声?”他走到她面前,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柔声问道。
“临时起意,知道你在课堂上,不想打扰你上课,所以才没有打电话。”她解释,不知为何,感觉脸有一点发热。
“今天没工作?”
“休息一天。”
“想请我吃饭?”
“你怎么知道?”她惊讶的睁大双眼。
“刚才掐指算出来的。”他一脸认真的回复。
段勤心被他无匣头的回答逗出一声轻笑。
“想吃什么?”她言归正传。“先说好了,今天我请客,别拿你的原则来跟我抢账单喔。”
常峰微笑的点头。“你等我一下,我把课本拿回办公室。”
“好。”她微笑应道。常峰走进办公室放书,不一会儿便拿着车钥匙和外套走了出来。两人并肩走在校园里,校园内知名的帅哥教授配有几分眼熟的女明星,再加上两人高挑醒目的身形配对,登时吸引了四周所有人的目光。
不过早习惯受注目的两人根本没当一回事,径自谈天说笑的穿过校园,朝停车场走去。
休息一天后,段勤心再度投入应接不暇的工作洪流中,忙得不可开交。
这天,她要拍的是支MTV。以前她也拍过MTV,不过都只是小小配角,大概出现个一两秒钟,有时候连脸都看不到就没了,可是今天不一样,她演的可是女主角。
一早天没亮,她就随导演到阳明山上的竹子湖外拍,下午六点多再回棚内拍室内景,搞到晚上十点多都还没结束。段勤心有种快要累瘫了的感觉,但是周遭的工作人员,大伙和她一样都是从早上工作到现在,她实在没有那个脸叫累。导演和歌手在摄影机前讨论故事结尾的表现方式,两人所希望展现的有点差异,正在沟通,大伙则趁机休息一下,喝水的喝水,坐下来休息的休息,打电话的打电话……
看到有人在打电话,她这才想起应该要打通电话回家告诉母亲,她工作还没做完,会晚点回去,要她别替自己等门了,早点去睡。
想罢,她立刻走到自己放包包的地方,将手机从包包里翻出来,结果却被连续五通的未接来电给惊了一下。
贬是谁找她?
她按下查看,结果只显示了一个名字,勤芳。最近一通还是在三分钟前打来的,她想也不想的立刻回拨。
电话嘟嘟的响了两声便被接了起来。
“姊——”
电话那头传来哭泣虚弱的嗓音,让她的心不由自主的紧揪了一下。“勤芳,发生了什么事?你在哭吗?”她着急的问。
“姊,我流产了,你……可不可以来陪我?”妹妹在那头低泣。
“流、流产?!”段勤心被惊吓到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你现在在哪儿?”
“医院。你可不可以来陪我?”
“我——”段勤心才说了一个字,就听见摄影棚里响起一阵引人注意的拍手声。
“OK,开始工作了。我们的女主角呢?”导演扬声问道。
“勤芳,告诉我你在哪间医院?”她把握时间,迅速地问道。
妹妹回了一个耳熟能详的医院名称,她立刻说了句,“我知道了。”随即挂断电话,以最快的速度又拨了通电话出去。
“常峰,我是段勤心。可不可以麻烦你一件事?我妹妹现在人在××医院,她流产了,但我还在工作,现在走不开,你可不可以帮我去陪她,等我收工后再过去?”她急匆匆的交代,语音不禁带了点哽咽。
“我这就过去,你妹叫什么名字?”他沉稳的说。
“段勤芳。”
“我知道了,你不要担心。”
“段小姐,导演在找你了。”助导跑过来对她叫道。
“好,我立刻过去。”她回头应道,听见电话那头的常峰对她说——“你快点去工作,你妹妹的事交给我,别担心。我挂电话了。”
“常峰!”她迅速的叫一声。
“还有什么事?”电话那头传来他沉稳的声音。
“谢谢你。”她哑声道谢。
“快去工作吧。”他柔声安抚她。
“嗯。”点点头,段勤心这才收线,将手机丢进包包里,强忍着对妹妹的担忧与心疼,转身继续她未完成的工作。
摄影棚收工时,已经超过十二点。
段勤心背着大包包,连妆都没时间卸,就这样顶着有些浓又有些月兑落的妆容,急匆匆的赶到医院。因为手机突然间没电,她只能向柜台询问病奔段勤芳的所在,然后得知房号与方向后,直接用跑的冲向妹妹所在的病房。
单人病房里一片沉静,病床上的人已入睡,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看什么的男人在听见开门声时,迅速的抬起头来,然后朝她比了一个嘘的动作。
她点点头,轻手轻脚的把门关上,然后走到病床边低头凝望着床上的妹妹。
怎么会这么瘦、这么苍白?为什么病房里就只有常峰一个人而已,她婆家的人呢?为什么没有人留在这里照顾她?她不禁握紧了拳头。
泪水模糊了段勤心的视线,她伸手将眼泪揩去,可新一波泪水很快的又流了出来。
手肘轻轻地被人攫住,她转头,只见常峰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边。
他用神情示意她跟他到外头。
段勤心点头,又看了病床上苍白瘦弱的妹妹一眼,这才和他一起走到病房外。
房门关上,他轻柔担忧的声音立刻在她耳边响了起来。“你还好吗?”
不好,很不好。想到勤芳躺在病床上的模样,她就心痛到想哭。还有,她好想冲到勤芳婆家,狠狠地大闹一场。
“勤芳有没有跟你说什么?”她哑声问他。
“有,她问我是不是你的男朋友。”
她轻扯了下唇瓣,笑不出来。
“我说是。”常峰目不转睛,深深地看着她。“所以,想哭就到我怀里哭。”
他柔声说完,伸手轻轻地将她拉进怀里。
一时间,段勤心浑身僵硬,脑袋一片空白。
巴常峰说起来也认识几个月了,两人虽然常一起吃饭,偶尔也会通通电话,但是君子之交淡如水,连个手都没碰过,怎知他会这么突如其来的就抱了上来,让她想不心惊都不行。
可是他的怀抱是那么宽厚温暖,气息是那么沉稳镇定,整个人是那么的可靠又充满力量,这一切都是她现在最需要的。她已经一个人单打独斗太久了,久到不知道有个人可以靠是如此温暖又令人心安、放心的感觉。只要一下下就好,她告诉自己,然后将脸颊埋进他怀中,十指紧紧地揪着他的衣服,低声啜泣了起来。
常峰温柔的轻拥着她,耐心的等她重拾冷静。
饼了好一会儿,段勤心终于慢慢地平静了下来,轻轻地从他怀里退了开来,红着脸与鼻头,对他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哑声说了句“对不起”和“谢谢你”
“去洗个脸。”常峰从袋里掏出一条手帕递给她说。
段勤心眨了眨眼,点点头,接过他的手帕转身回到病房里,走进洗手间,就被镜中凄惨吓人的自己吓了好半晌仍回不了神。
呆了一阵子她才折回病房,从自己的大包包里翻出卸妆棉,重新回到洗手间里卸妆,好一会儿后,才回到有他在的走廊上,将手帕还给他。
“我洗过了,所以湿湿的。”她说。常峰不甚在意的摇了下头,然后自然的牵起她的手往交谊厅的方向走去。段勤心的心猛然漏跳了一拍,她低头看着自己被他牵握住的手,已经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因为不久前她还埋在他怀里,现在再来与他拉开距离说男女授受不亲,好像太奇怪了……
算了。
痹乖地被他牵着走进交谊厅,他将已经熄了的灯打开,关上门,再将她安置在沙发上,才回答她许久之前在病房外走廊上问他的问题。
“她说那个男人推了她一把,孩子才会流掉的。”
段勤心倏然瞠大双眼,露出难以置信又愤怒的表情。“流产是那个男人害的?”
他轻点了下头。“他似乎希望她把孩子拿掉,你妹不肯,又冷嘲热讽的多说了些刺激他的话,他忍不住动手推了她一下,肚子才会撞到沙发扶手,导致流产。”
对于妹妹的个性,段勤心明白她的确会做这样的事,但是即使如此,对一个孕妇,一个怀着自己孩子的女人,那个混蛋男人怎能动手呢?
“我不会放过那个家伙的,绝对!”她低声咬牙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