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狮同样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很疑惑这几天自己对范秘书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范秘书跟他共事十年,是他工作上少不了的亲密伙伴。
这十年间,他早就习惯她的陪伴,她是个好女孩,乖巧、聪明、干练,但是一直以未,他们都只有单纯的工作伙伴关系。
如今……唉!一场戏,把原本单纯的关系变得复杂了,他们之间多了一些不该有的感觉。
那是什么呢?
他从不曾眷恋过任何女人,但现在脑海里满满都是她的身影!才两天,他就如此喜欢她的家人,他没有哥哥,诗娴哥哥们的关爱,刚好弥补了他没兄弟的缺憾。除此之外,还有一群孩子们把他当成孩子王。阿嬷也是,老人家朴实生活、豁达圆满的智慧让他受益许多。而范爸爸虽然昨天不怎么理他,今天却也对他笑了,看来也投那么讨厌他。
原本以为戏演完,他大可拍拍回台北,但错了!他突然不忍心伤害阿嬷,伤害这么善良的一家人。
诗娴是不是也想到这点,所以当嫂嫂带她去买婚纱,她才会双眼红肿的回来……唉,任何事情一旦扯上感情,就会牵扯不清。
他坐起身,好烦!睡不着。
真想出去走走,真想去…对!去泡温泉。
他想起今天早上的秘密温泉,想了想,应该还记得路,他一个大男人,半夜出门当然不会怕。
准备好大浴巾,装在包包里,他悄声下楼,从后门出去,最多走个十几分钟,秘密温泉就在前方。
有明亮的月光为他指路,他顺利来到目的地。
这是世间难得的一处安静角落。
潺潺的温泉是大地间唯一的声音,他理所当然地认定这里没有其他人。
范诗娴坐在隐密的角落里闭目养神,没发现有人来了。
孟狮月兑光衣服,把浴巾放在岩石上,大剌剌地走下水。
“谁?”范诗娴尖叫一声,她刚刚好像听到有东西下水的声音。
孟狮也吓了一跳,走到被草挡住、传出声音的隐密角落一看。
“啊——”两人同时发出尖叫。
没想到这里会有别人来。
“……”范诗娴没有看清楚对方的脸,急急转过身子,失控地挥手猛泼水。
孟狮被水花攻击,为了阻止她,本能地抓住她的手。
“你冷静一点!”
“不要碰我!”她死命挣扎,完了!她碰到坏人了!
“诗娴,是你……”孟狮先认出她来。“我是孟狮呀……”
“孟狮?”她稍微冷静下来。“是你?”
他们凝神对看,回过神后,惊觉两人的身体紧贴着彼此。
“啊——”
他立刻放开她,转过身子。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回到刚刚放浴巾的岩石边,拿起浴巾披在身上,逃到另外一边,离她远远的。
她也赶紧拿浴巾遮住自己。
这情形真是……太尴尬了!
“我……先走了。”她想逃。
“不……是你先来的,还是我走好了。”孟狮同时也想走。
“不!你还没泡温泉呢,你留下来吧!”
“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走回去,那很危险。”
“我刚不就自己一个人走过来!”她反驳,这里可是她的家乡耶!每条路她都熟得很。
“不管你怎么说,男人保护女人是天经地义的,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走回去,要走就一起走。”
他义正辞严。
“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她也没办法了。“你泡温泉好了。”
一人一边,隔着好几公尺的距离,突然一片沉默。
他问:“诗娴,你怎么会来这里?”
“嗯……睡不着,突然想泡温泉就来了,那你呢?”
“我也睡不着,你哥哥今天带我来过这里,我想想还记得路,就来了。阿嬷和你的家人都对我很好,我很喜欢他们。”
“就因为他们都很好,所以我才不想欺骗他们。”她突然一脸落寞。
“诗娴……”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心情也同样沉重。
“我想,我们去跟阿嬷说实话好不好?”
“说实话?”
“才两天,我就快演不下去了,接下来还有五天,要怎么演?”她皱眉。“当初特别请一个礼拜的假想好好陪阿嬷,但是现在却觉得一个礼拜好长……”
“唉!其实,我也有快演不下去的感觉。”他重重吐出一口气。
他无法漠视她的存在,无法不被她吸引。
“那我们去跟阿嬷说实话,跟阿嬷道歉,阿嬷人很好,一定会原谅我们。”
“那你怎么交代你还是单身的事呢?”他问。yqhhy
“反正,就……感情的事一切随缘,不强求。”她盘算着:“明天我们找时间跟阿嬷说,说完,我们就提前回台北。”
“这样岂不是更激怒你爸爸,万一阿嬷太伤心,身子撑不住怎么办?”他不放心。
她一脸无奈地说:“老板,这几逃卩谢你的帮忙,我实在不该再麻烦你,我想清楚了,坦承真相的后果,我会自己面对。”
“我只是不想伤阿嬷的心。”他叹口气。
“我知道,只是你也不可能因为我阿嬷而做我男朋友,真的娶我吧?”孟狮没有声音了,事实上他也知道诗娴的顾虑是对的,真相总有一天会被揭开,他们一开始的计划就是错的。
诗娴决定快刀斩乱麻。“如果你不想讲没关系,明天我找时间自己跟阿嬷说。”
“不,当初这是我们一起决定的事,现在怎么能够让你独自承担呢?要认错,我们一起认错。”他认真地看着她,诚挚地说。
在烟雾弥漫之中,他的眼神如此神秘深邃,看得她几乎醉倒其中,甚至有些晕眩……
“你要不要起来了?”她突然开口,打破这神奇的一刻。
“我还不想起来。”
“什么?”
“我想继续泡。”既然明天就要离开了,他决定好好珍惜现在在这里的时光。
“那我先起来好了。”
“我说过不会让你一个人回去,很危险,你等我好了!”
“等你?”
“就算是陪我行不行?”陪他?她犹豫了。
在同一个温泉池里,两个人果程相对,不太好……可是,她其实也想陪他,想多多珍惜难得的相处时光。
“好吧……”她低声说。
满天的星斗,幽深恬静。
“不管如何,我要谢谢你带我来这个地方,这两天,我很愉快,感觉好多年没那么开心过了。
“不用客气,谢谢你的不嫌弃。”
“其实你很漂亮,如果拓展一下交友圈,一定很多人追。”他真心地说。
“是我个性不好,只顾着一直工作,忽略了女人青春有限,一晃眼就拉警报了。”
“你是一块璞玉,在等待好男人来发掘。”
他真诚的赞美,让她的心有如飞上云霄。
越跟老板单独相处,她越觉得自己难以抗拒老板的魅力,他的一个眼神、一句赞美,都会让她的心变得不听话,像失速的火车无法控制,随时要月兑轨。
为了阻止情况再度失控,她不得不提早结束这一切……“好了,起来吧!泡得这么舒服,回家一定很好睡。”他先爬起来,快速擦干身子,换上衣服,然后背过身去,让诗娴穿衣服。
“好了。”诗娴把一切打理妥当,示意他可以转过来了。
“走吧!”他护着她。“小心,天色很暗,别摔倒了。”
漆黑的夜色里,他们相互扶持,伴着月光一路走回家。
星期一一早,范爸爸在民宿柜台顾店。
吃完早餐后,孟狮和诗娴也没闲着,特别带阿嬷到大医院检查身体。
“阿嬷,我和孟狮带你到大医院好好检查身体,你要乖乖的。”
因为是最疼爱的孙女,阿嬷点头。
孟狮开车前往医院,一路上对阿嬷嘘寒问暖的,把阿嬷当作自己的亲生女乃女乃一般。
检查很繁琐,阿嬷的病情没改善,能改善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做心导管手术。
阿嬷仍是不愿意开刀,她说活到九十二岁己经够了!而且看到孙女有好的归宿,她心满意足了。
看完病之后,他们带阿嬷到附近的法国餐厅吃饭,孟狮特别要厨师把义大利面煮软一点,让装假牙的阿嬷更容易吃。
直到下午两点,他们才回到家。
阿嬷回来后没有休息,看到儿子也在,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来到客厅,阿嬷特别把诗娴和孟狮也叫过来。
“阿娴,你们过来一下。”
“好。”
诗娴和孟狮两人一起坐在沙发上,她忐忑不安,想趁这时候把话说清楚,可是还没来得及开口,阿嬷抢先说。
“阿娴,我和你爸爸说过了,要趁你回来这时候,送你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诗娴好奇问,看了爸爸一眼,但从爸爸的神情看不出端倪。
阿嬷从口袋拿出一个红色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玉镯子,晶莹剔透,看得出价值不菲。
“这是我们范家的传家之宝,是我嫁给你爷爷时,你曾阿嬷给我的,这可是一百多年前范家祖先传下来的宝贝,照理说应该要传给我的长媳妇,但是我决定不给长媳妇,要给我最疼爱的孙女。你爸爸也同意这样做,孩子,你拿了这镯子,以后出嫁了,虽然不算是范家人,但是,你还是要把这镯子继续传给你的孩子、你的孙子,知道吗?”诗娴无比动容,怎样也不敢收下这么贵重的传家之宝。
“阿嬷……我不能收,这应该给大嫂的。”
“家里由我作主,我要给谁就给谁,你收下。”阿嬷相当坚持。
诗娴不禁眼眶泛红,阿嬷和爸爸很爱她,而且显然因为爱她,也接受了孟狮,才会也让他在场。
“收下吧!诗娴。”连孟狮都看得出老人家爱护诗娴的用意,要他在这时拨冷水说实话,真让人于心不忍,他说不出口。
“好吧!”她这才把玉镯子收下。
“要放好喔。”阿嬷特别交代。
“是。”诗娴看着爸爸。“谢谢爸爸!”对上孟狮的视线,冷酷的范爸爸神情终于稍微有点软化了。
他语重心长地说:“我是一直不谅解阿娴当年不告而别,跑去台北念书,但是,看到她带了很好的男人回来,我也宽心了,如果她当年没去台北,想想也无法认识她未来的老公了。”
诗娴内心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阿嬷千交代万交代:“阿狮,要好好照顾我孙女,不能欺负她喔……”
“不敢啦!”孟狮幽默地说。“要是我做不好,她哥哥会打我的。”
阿嬷哈哈笑。
阿爸也微笑。
两人互看一眼,表面上很平和,心里却沉重无比。
这样下去真的无解。
之后究竟该怎么办呢?
下午四点,谈完话后,诗娴跟爸爸说要带孟狮出去走走,爸爸答应了。
于是两人各自换了轻便的运动衣,带了简单的食物和水,一起出门。
一离开家,走到小径上,诗娴立刻心烦意乱地说“你有看到阿嬷殷殷盼望的眼神吗?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会崩溃的。老板,我真怕你越来越月兑不了身。”
“可是我也不想伤害阿嬷。”他心里同样沉重不安。
“问题是,我们不可能在一起啊!”她说得斩钉截铁。
他看着她,这次不再那么肯定自己一切只是在演戏,事实上,他的心很乱,也需要好好厘清。
他们不断往更深的山里走,夕阳西斜,彩霞满天,映入眼帘的景色越发秀丽多变。
“这里真的很美。”
他赞美,继续往前走,看到绵延不绝的山里矗立不少老旧的方格屋。
“那是什么?”他问。
“那是以前的原住民盖的,有时猎人上山打猎,太晚了没办法回家,就会先暂住在那里。”
“那就算是猎人屋喽”
“应该算是。山里气候诡矣卩变,地形变化万千,方格屋是迷途者最好的避难所。”她下意识地看看手表。“天啊……这么晚了,都快六点了。”
他提议:“我们回家好了。”
天色很快就暗了,头上乌云渐浓,一只秃鹰在高空中盘旋。他把手机取出来,利用手机微弱的光来照明。
“感觉好像要下雨了。”
卑才说完,一道闪电划过天际,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隆声随之响起。
她吓一大跳,他不假思索地搂住她。“不要怕。”
在他的臂弯里,她觉得很有安全感。
一滴滴巨大的雨水打在他们的脸颊上,山里的雨来势汹汹,又大又急,有如暴风雨。
当务之急,躲雨最重要。
“快!我们躲到前方的猎人屋。”
他牵着她往前狂奔,冰冷的雨水加快他们的脚步,这才发现以为就位在前方的方格屋原来好远,他们为了快速到达,只好走捷径,跑向布满树枝和石块的阴暗道路,好几次她差点摔倒!只得靠他扶持。
他们终于躲进猎人屋,两人拚命的喘气。
“你还好吧?”他气喘如牛地问。
她无法说话,只能点头。
方格屋好小,大约只有三坪大,幸好还有一些基本配备,像木头、火种、废报纸什么的,让迷途者得以暂时避寒和休息。
他们都湿透了,感到无比的寒冷。
“我来生火烘干衣服好了。”孟狮自告奋勇。
她颤抖地问“你会生火吗?”
“难不倒我,我小时候是童子军,在野外露营过一个礼拜。”他骄傲地说,蹲子专心生火。
别终于燃烧起来,带来温暖和光明,他们清晰的看见彼此隐隐约约的身躯。
“你赶紧把身体烘干,会比较温暖。”他说。
她频频发抖,一边点头。
“真不舒服。如果你不介意,我把上衣月兑掉,这样比较好烘干。”
“当然不会。”
他月兑掉上衣,想找可以放衣服的地方,看到背包,他先把背包里的食物取出来,把衣服放在背包上,靠近火源烘干。
她看到他强壮的胸膛,脸颊莫名泛红,赶紧把脸撇开。
外头闪雷打雷不断,感觉这场雨会下很久。
“幸好你有带饼乾和水,让我们还不至于饿肚子。”他把饼干递给她,一边叮咛道“不能全吃完,还要留一些到明天早上。”
他们只敢吃一些些。
她把手机取出来,谁知道没有讯号。“糟了!手机不通,阿嬷和爸爸一定很着急。”
“等天亮再说好了。这时候风雨交加,就算你爸爸出门找我们,可能也太危险了。”他安慰她。“明早天气好的话,往山下走一点,手机应该就有讯号了。”
“但是这里是山上,凌晨只有十度左右,我们没带大衣,怕会很冷……”她嘴唇冷得发紫,牙齿在打颤,声音在发抖。
“你冻坏了?”他担忧道。
“没关系……”她硬撑。
看到她头发还湿答答的,他拿起稍干的上衣来到她身边,为她拭干头发。“头发太湿会感冒的,虽然衣服也不是很干,但还可以先将就一下。”
他的温柔举止,让她心里滑过阵阵暖意。“谢谢。”
夜越深,虽然有生火,但诗娴还是一直不断摩擦自己的手以保温,甚至连孟狮也觉得越来越冷。
屋外一阵阵的狂风如同火上加油,像是要把方格屋给拆了。
孟狮扫了火堆一眼,视线在屋内四处搜寻,有些不安地说:“木头不够了,屋外狂风大雨,把木头都打湿了,没办法用,可能等会儿火就要熄了。”
“你快点把衣服穿起来。”她着急地说。
他穿好衣服,坐在她身旁。
眼看火堆渐渐熄灭,只剩一点余烬了,她一脸担忧,显得很无助。
“别怕,有我在。”他用指尖拂过她的脸颊,她的肌肤很冷,但非常柔软。
当最后一点火光也灭尽,突然,他向前揽住她的腰,紧紧抱住她。
在他的怀里,她动也不敢动。
“不要怕,我只是想互相取暖罢了,放心,我没有别的企图。”
“我知道,谢谢你。”她轻声细语道。“都是我不好,原本只是想四处走走,谁知会被困在山里。”
“不要这么说,我很心甘情愿陪你。”他发自内心真诚地说。
她为他的话所感动,不知该如何表达心中的感觉。
“谁教我们是男女朋友?”他故作无奈地说。
她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知道自己不必多想,孟狮的意思很单纯。
她倚靠在他身上,他忍不住为她拨开有些濡湿的秀发。“有没有比较温暖?”
“有,温暖多了。”
他换了个位置,让两人的身体更靠近,得以彼此慰藉取暖,也许是气氛使然,他忍不住苞她告白。“你知道吗?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我深深发现你魅力非凡。”
“你在开玩笑吗?”她瞪他一眼。“我明明就很普通。”
“我是说真的,你很有吸引力。”
“我不相信。”
她转头看他,一时两人好靠近,她的气息温暖了他,令他无法抗拒地伸出手执起她的下巴,印上她的唇。
她为他启唇,接纳他的入侵。
这一切对诗娴而言都是那么新奇,他的滋味、他的感觉、他的拥抱。
摆暗中,他们几乎看不清彼此的脸,但是,他们感觉得到彼此心跳加快,冷不再是问题,他们仿佛全身都着了火,己经被挑起。
她甜如蜜糖,让他蠢蠢欲动。
风雨依旧,突然一道闪电划过天空,她有如从春梦里被震醒,连忙推开他。
“对不起。”她喘息。
闪电继续划过天空,唇边还有她残留的甜蜜,但他却只能忍耐,压抑自己的。“我失态了,是我对不起你。”诗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赶紧把衣服穿好,依然坐在他旁边,空气中弥漫着尴尬,没多久,冷空气继续凌虐他们,她忍不住颤抖起来。
下一秒,他伸手硬生生把她揽入怀里。“你再不靠近我,你会冻坏的。”
“孟狮……”
“好好睡个觉,很快就天亮了。”
“可是…”
“没有可是,放心,什么事也不会发生。”他斩钉截铁地说:“我们只是迷路的登山客,落难在此,必须互相扶持,不然,我们两人都会完蛋。”
“嗯,等天亮就好了,暴雨应该快要过去了。”她说。
“睡吧!我们都累了。”他的背倚靠墙壁。
“嗯。”她倚靠着他。
在他的怀里,她像倦鸟归巢,很快的闭上眼。
听着她平缓的呼吸声,他痛苦地压抑着,注定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