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拳法强调手脚齐发,下踢上打,讲究手到步到同起落。打拳时胸、腰、月复等部位以拧、转、含、展贯串四肢,加速肢体的运行速度,增大动作的活动范围,同时头随势转,眼随手动,形神兼备,攻防意念贯注于每一招一式……”
逼昏时,武道馆的广场上,两个赤果著上身的男人正在中央空地打著拳。穿著白色功夫裤的是教练梅正飞,著黑色功夫裤的是拜师学拳的弟子白默霆。
两人身形相当,不同的是梅正飞较威猛粗犷,白默霆则是劲瘦俊飒。两人你来我住地使著拳,梅正飞克尽职责的教导,白默霆认真专注的学习每一种招式。
梅乐蕥从公司回来,一进门便看见了两个大男人在广场上比划拳脚。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有一个多月了,她看习惯也懒得多费一分眼力去注意。
甩掉高跟鞋,她拖著疲累的步伐,蹒跚的踏上长廊,肩上的背包被她放在地板上拖著走。
以前大哥总是警告她别在长廊上跑,她充耳不闻,常常“偷跑”。但自从两个月前被抓到公司克尽梅家人的职责后,现在她是想跑也跑不动,每天被公事压榨得筋疲力尽,下了班连走路都觉得累,根本没力气跑。
“乐蕥,李阿姨煮了河诠汤,你要来一碗吗?”白茉莉正用托盘端了两碗河诠汤走来,碰见了刚回来的梅乐蕥。
她本来是想端河诠汤给那两个男人喝,既然先遇见了梅乐蕥,她便先拿一碗给她。
“大嫂,我等会儿想喝再自己去弄,你忙你的。”梅乐蕥摇摇头,她想先回房洗个澡,身体清爽了再去厨房喝河诠汤,这才快意。
“好吧,你先去洗澡,洗完澡到这儿来一起喝汤,我回头去帮你端一碗过来。”白茉莉温婉的对小泵说话。
长廊的阶梯是梅正飞打拳时暂时休息的地方,往往只要她把点心汤品摆著,唤他一声,他便会到长廊来歇一歇,这是他婚后养成的习惯。
“不用了,我洗澡没那么快,你和大哥先喝吧!”嫂子的好意,梅乐蕥不得不拒绝,因为她不想和白默霆那家伙太过亲近。
说完,她转身便往屋子走,步伐之快,有点儿想尽速逃开的意味。
看著消失在长廊后的梅乐蕥,白茉莉不免觉得泄气,这阵子她替大哥尽心尽力拉拢梅乐蕥,可是却屡试屡败。
看来大哥是得自力救济了,因为旁人再怎么劝梅乐蕥,她就是不肯和白默霆和好如初。
步下长廊的阶梯,她看见梅正飞和白默霆正一前一后走来。
梅正飞从老婆手中接过托盘,递了一碗河诠汤给身旁的白默霆,然后便率性的坐在阶梯上喝起汤来。
“乐蕥又在长廊上跑,回头你告诉她,下次不准再犯。”几大口喝完了汤,他把空碗交给老婆。
“好,回头我会叮咛她。”
白茉莉的注意力全放在哥哥白默霆身上,他的目光一直往方才梅乐蕥消失的方向望去,清俊的脸庞略显落寞。
一向在情场无往不利的大哥,从来没为哪个女人伤过脑筋,可这次却被梅乐蕥整得苦兮兮。
“大哥,你不喝汤吗?”白茉莉为哥哥的落寞担心不已。
“我喝。”白默霆两口喝完了汤,把空碗递给白茉莉后,也没多说什么,转身便往广场走。
从德国回来后,白默霆一直试著向梅乐蕥解释他和苏莉娜在一起那晚发生的所有事情,可是她却不肯给他机会解释,于是两个人就这样僵著,事情都已过两个月了,情况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起先,他一直自责自己没能在事情发生时立刻通知梅乐蕥,告诉她他当时的处境,所以他很积极的向梅乐萝寻求解释的机会,力求她能谅解。但被梅乐蕥拒绝多次之后,他也生气了,所有的话就这样一直闷在心口,不再多说一句,任由她逐渐疏远他,直到现在这样形同陌路。
白茉莉担忧的眼神一直摆在白默霆身上,梅正飞看不下去,拿开她手上的两个空碗往台阶随意一搁,伸出一只手臂圈住她的腰,将她携进怀中,低头吻住她。
“你该费神的是你的丈夫,不是他。”柔情蜜意的亲吻之后,是混著醋意的警语。
“我只是替哥哥担心……”白茉莉仰起小脸看著梅正飞,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
“他的“心”他自己去担,他敢欺负乐蕥,就该吃点苦受点教训。”梅正飞可一点都不认为任何人该替白默霆担心什么。他活该。
“哥哥绝对不是存心要让乐蕥如此难过,他只是——”
“只是什么?”他问。
“他以前是太花心了点……可是现在他心里只有乐蕥,没有别人了呀!而且,要他在短短的时间内摆平那些女朋友好像是对他太苛求了,事情总是要慢慢解决嘛!”
白茉莉说的正是大家对白默霆不谅解,也是梅乐蕥最不能接受白默霆的原因,好听的形容是太过风流多情,直接的说法是花心大萝卜。
之前,梅乐蕥和白默霆相偕出国,在武道馆里掀起一阵轩然大波,也等于正式宣告了两人交往的消息。既然白默霆是梅乐萝所选择的,那梅家人倒也没啥意见,众人不仅乐观其成,而且还满心期待他们的爱情成熟,回国来报喜讯。
可是在梅乐蕥独自一人回国时,跌破了一群人的眼镜,而大家也纷纷揣测,梅乐蕥会和白默霆闹翻,原因多半是因为白默霆太过花心。
但揣测归揣测,梅乐蕥没松口,大家也只能乾著急。而在前些天梅乐蒂回娘家来时,她费了一番力气才从乐蕥的口中套出事情的始末。这件事在她刻意的“放送”下,现在梅家上上下下都知道白默霆这颗花心大萝卜把她一个人丢在旅馆里,自个儿和旧情人在外头约会一整晚。这种情况别说梅乐蕥不能忍受,所有梅家的女人虽然表面上碍于白茉莉的情面不便说什么,但心里都对白默霆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用拳头把他打成猪头,然后再丢去喂猪。
而梅正飞要不是碍于茉莉的情面,加上自己答应过要教他打拳,他根本就懒得理这大舅子。
“慢慢解决……你说的倒很轻松,如果我和你交往时还和别的女人藕断丝连,你会赞成我“慢慢解决”她们吗?”他看著爱妻反问道。
被梅正飞的话一堵,白茱莉无话可回。她摇摇头。
“看吧!”梅正飞宽肩一耸。“别替任何人担心了,他们自己会找到解决的方法。”俯唇又香了白茉莉一次,才转身回到广场上。
打拳、教拳的声音不久后又在广场上传开来——
““八方步”是一种步法和手法、腿法结合的练习方法。所谓的八方就是身体的前、后、左、右、左前、左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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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过澡,在房间批阅了一下公文后,梅乐蕥来到厨房舀了一碗河诠汤,来到餐厅的桌前静静地喝著,广场上的练拳声停了,屋内屋外现在是一片宁静。
她有一口没一口的喝著河诠汤,李阿姨提著菜篮进到厨房内,开始洗洗切切,打算煮晚餐,室内又变得吵杂起来。
不过不管是安静或吵杂都无法影响她的心绪,她几乎陷入痴呆的状态,压根儿没听见周围的声音。
坝诠汤喝完了,她还没从冥想中回魂。
稍后,李阿姨把晚餐端上桌来,喊了她一声,她虚应一句,但没动筷也没动碗。
李阿姨跟著去招呼其他人来用晚餐,她还陷在自己的思绪中。
“你在想什么,怎么不吃饭?”海正飞回房冲了澡,一身清爽的来到餐厅准备用餐。
“大哥。”梅乐蕥的思绪被拉了回来。
“心里有事?”他坐在她的对面,那是他习惯的位子。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啦,只是……”她拿起筷子,低头拨弄著碗里亮晶晶的白米饭。
“有事就说出来,别闷著。”面对餐厅入口的梅正飞,看见了正要走进来用餐的白默霆。
梅正飞看见了白默霆,他表情未变也没开口跟乐蕥提,若无其事的拿起碗筷用饭。白默霆偶尔会来武道馆用餐,不过前几次都没遇上梅乐蕥,今天倒是很巧,两人同时都在。
白默霆看见梅乐蕥,僵在门口不知是该掉头还是走进去,挣扎了一会儿,他选择先退出餐厅,留给梅家兄妹谈话的空间。
“今天姊和姊夫介绍了个朋友给我,是在姊夫公司当研发的,他给人的感觉很不错,姊说我如果中意的话就和他交往看看,可是……”
“你不中意?”梅正飞微微抬眼,不动声色的望向门口那尊倏地僵化的“门神”,显然他也很清楚的听见了乐蕥说的话。
“不是不中意,其实我觉得他人真的不错,很健谈而且很幽默。”不是优质男人,姊绝不会贸然介绍给她,这一点她可以信任乐蒂。
“既然不错就试著交往看看吧!这也是一个可以忘掉不愉快的方法。”这样说风凉话好像有点过分。梅正飞心里暗暗偷笑,他可以想像白默霆此刻的心情一定有如万蚁钻动般难过。
“我也是这么想,而且他也约了我今晚见面,我只是在考虑要不要这么快接受人家的追求。”事情似乎进展得太快了些,梅乐蕥有点儿伤脑筋。
“只是见面约个会,谈追求还太快了些,你可以先了解他的个性和他的交友状况,个性若是单纯又敦厚的,大哥建议你好好把握住,别错失良机了。”要说风凉话就说个痛快,这也算是给白默霆一个警告——警告他约束风流放荡的性子。
“大哥真是英明,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挟了一块鸡丁塞进嘴里,她偏著头认真思考著大哥的话。
门口的人影在完全听清楚梅家兄妹的这段对话后,寒著脸转身走了。他没有进餐厅用饭,因为已经憋了一肚子气,够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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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乐蕥赴了关永志的约,他是一个幽默风趣又成熟稳重的男人。他很有风度,个性不躁进也很君子。
他陪她看了一场电影,然后两人相偕到山上喝茶,结果上山时天空飘起了雨,雨势越来越大,最后他们茶没喝成便打道回府。
他开车送她回武道馆,车上开心的聊了很多事情。
今晚这个约会很轻松,梅乐蕥发现她挺喜欢关永志这个人的,两人话题不断的聊了很久,内容天南地北,毫无拘束。
“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机会和美女约会?”他撑著伞替她开车门,梅乐蕥下车时,他一脸期待的问她。
“美女在哪儿?”她故意左看右看。
他哈哈大笑。“就是你啊!”
“我是美女喔?好,冲著你这一句话,下次你再约我的话,我会认真考虑看看。”她的发鬓被雨打湿,一脸灿烂的笑意,模样纯真迷人。
必永志看她看得入了迷。“明晚请你吃饭,请你务必要认真考虑,好吗?”他打铁趁热的提出邀约。
“明天……明天晚上啊……”这么快就约下一次见面,梅乐蕥楞了一下。
“明天再给我答案,我会耐心等待。很晚了,你该进去了,免得家人担心。”
必永志意识到自己心急了些,赶忙替自己打回场。
他护送她到门日的屋檐下,确定她不会淋到雨,才转身回到车上。
梅乐蕥挥手向他道再见,关永志愉快的开著车往下坡离去。
必永志离去后,梅乐蕥转身要进门,没想到一只手臂却从后方突袭她,圈住了她的小小蛮腰,一堵湿透的胸膛贴上她的背。
“哇——哇啊——”有歹徒?
梅乐蕥放声大叫的同时,机警的使出防身术对付对方。谁知对方竟然也有两下子,迅速闪避她的攻击。
“白默霆,竟然是你。”
一见是他,她气得鼓起双颊,毫不迟疑的向他出手——
看招——杀、杀、杀。
他神情冷峻的挡住两拳一脚,然后挨了她几拳。她的拳脚俐落,他挡得很吃力。
他和她缠斗著,一阵斗拳使脚后,结果是一起摔倒在水泥地上。
梅乐蕥哇哇大叫著,可是当她倒向地面时他却抱住她,将她的脸压进怀中,双臂保护著她,他自然是当了肉垫,先摔在水泥地上。
一声巨响,他躺在地上,她则安然无恙的被他拥在怀中。
雨丝往两个相叠的人身上落下,彻底淋湿了两人的衣服和头发。
“白……白默霆……”她挣开他的手臂,率先爬起身来。
坐在他的腰际,她原想速速跳离,但见他闭著眼,眉心痛苦的皱著,她担心的伸出小手拍打他的脸颊。“你有没有怎么样?受伤了吗?”
他困难的张开眼,一只手臂伸过来抓住她的手。
“你……这是在担心我吗?”凝视著她忧心的小脸,他语气含怨地问。“如果我这一摔,摔掉了半条命,你是不是就肯原谅我了?”眼神也很幽怨。
“我……我才懒得理你的死活。”她脸一变,撇开头,俏鼻喷出气来。“就算你摔掉整条命都不干我的事。”他从背后偷袭人,摔倒是他活该。
“我知道你不会理我的死活,我也不敢指望你分心来担心我。”她的态度让他心灰意冷,甩开她的手,稍嫌粗鲁的推开她。
梅乐蕥跌坐在水泥地上,气得要命。“喂,你太过分了吧!竟然推我。”很疼耶。
“走开,不要烦我。”他用一只手覆在额上生闷气,任凭雨丝打落在脸上、身上,都不予理会。
她瞪著他,不晓得他在生哪门子气。
“走就走,我本来就打算进门,要不是你小人偷袭我,我才懒得在这里跟你瞎耗。”哼!梅乐蕥鼓著腮帮子,浑身湿透,忿忿的起身进武道馆。这家伙,她一辈子都不想理他。
她真的不理他的死活就走人了?!白默霆颓丧的躺在地上,不知是该追上去掐她一把,还是去找面墙来撞晕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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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日一早,梅乐蕥起晚了,醒来后匆匆梳洗一番,抓著公事包就往外冲。
来不及吃早餐,她冲进餐厅抓了个三明治又冲出来。
“大哥,你要出门啊?拜托拜托载我一程,我迟到了。”跑过长廊,她朝著正往车库走去的大哥扬手高呼。
“梅乐蕥,不准在走廊上跑。”梅正飞迥身,皱起眉眼看著她在长廊上飞奔的人影。
“我迟到了,不用跑的怎么行?”她把他的话当耳边风。
“你马上给我停下来,万一撞到了人——”
梅正飞的警告还没说全呢,“砰”的一声,她迎面撞上白茉莉。
两人双双倒地。
梅正飞忧心的飞奔而至,跳上长廊,抱起被撞倒在地板上的妻子。
“有没有怎么样?”严肃的脸上全是心急之色。有鉴于上回茉莉被撞扭伤了脚,他最先检视的就是她的脚踝。“这里会疼吗?”
“没事,我不要紧。”茉莉倚在丈夫的怀中,摇著头。“你该看看乐蕥,她——”白茉莉抬眸示意丈夫,却对上一张冷肃的脸。
他正生气的看著肇事者。
“大……大哥、嫂子,抱歉啦……我不是故意要在走廊上跑的,我……”梅乐猪一手抚著摔疼的臀部,一手努力撑起身来。大哥阴郁的脸色让她头皮发麻,她心虚的想在大哥动怒之前逃开。
“我警告过你很多次了。”梅正飞森冷的声音飘了过来。
“我……知道,我下次不敢了。”她身子缩了缩,脚步往后退。
“没有下次了。”他说。
“呃……对,没有下次了。大、大哥,我再也不敢在走廊上跑了啦!请你饶了我……”梅乐蕥边求饶边用眼神向茉莉求救。
“这次算了,不要再责怪她了,乐蕥也是因为迟到,才会一时心急在走廊上跑……”茉莉好心替梅乐让打圆场。“我们不也赶著出门,快点去开车,我急著去诊所。”她软声催促。
梅正飞垂眸再审视妻子一遍,确定无大碍后才放过梅乐蕥。他下了长廊,往车库走去。
“嫂子,谢谢你,你的大恩大德我会谨记在心,永生不忘。”梅乐蕥吁了口气,庆幸茉莉救了她的一条小命。她几乎要跪下来大礼叩谢她了。
“小事情而已,你不要这么夸张啦。”茉莉可不敢当。
“对了,嫂子,你刚刚提到要去医院……做什么啊?”难不成嫂子有小贝比了?
梅乐蕥一双黑眸闪著亮灿光芒,她意有所指的盯著茉莉的肚子。
茉莉脸红的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哥昨晚发高烧住院了,我现在要赶去医院看他。”说著,换上一脸担忧。
“他发高烧?”不会是淋雨的缘故吧?这家伙,他该不会以为自己是铁打的,躺在地上淋了一夜的雨吧?!“他被谁送去医院的?又是谁来通知这个消息?他发烧严不严重?”一听到这个消息,梅乐蕥也跟著焦急起来,急著追问。
茉莉楞了一下,见梅乐蕥著急的表情,心里暗暗替白默霆欣喜。
“是来打早拳的几个学徒发现的,他们送我哥去医院后,又回头通知正飞,五点钟时正飞已经去过医院一趟了。因为我哥现在还是高烧不退,人还在昏迷之中,我很担心,所以让正飞带我亲自去看……乐蕥,你要去哪里?”
白茉莉向她仔细说明大哥的状况,话说到一半,梅乐蕥人就跑了。
“我要去医院看他。嫂子,快、快上车啊!”她心急如焚的跑下长廊往车库奔去,拦住梅正飞的车跳了上去。
这小妮子又在走廊上跑。梅正飞僵在驾驶座上气得七窍生烟,不晓得该拿梅乐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