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秘书,麻烦你帮我到财务课调阅一份上个月的财务报表。”透过内线,朱莉艳简单而清楚地交代着。
“好的,五分钟之后马上送进去。”秘书极有效率地回道。
按断内线,她翻开桌前一份资料,很专注而仔细地看着。
“安博药品”在和纽约大药厂“康百克”合作之后,其品牌突然在药品界窜起。在短短四个月不到,其市场占有率成为药品界第一,“安博”并将在近期内挂牌上市,其资本额更远超于对手“诠宏”,“诠宏”的股价近日来一直往下跌落。
“诠宏”所有的主管和员工,这阵子全笼罩在业绩不振,和股价下滑的阴影之中。自从“康百克”的合约被“安博”抢走之后,公司里的董事们全对负责此件合作案的朱莉艳颇有微词,尤其反映在股价跌破个位数时,所有股东的资产严重缩水之后,态度变得更加剧烈而强硬。
私事和公事的压力让她烦恼到心力交瘁。但即使如此,她还是尽量表现出一如往常的自信沉稳。一来她不能让父亲担心,二来她必须维持住她的骄傲。
抛开令人烦扰的情绪,她拿起电话,打算和厂商洽谈事情。这阵子她忙坏了,为了弥补合作案流失一事,她可是卯足了全力和各区经销商及代理商洽谈,并同时积极透过各种管道,希望能和国外其他几家知名药厂进一步合作、生产。
她的忙碌和积极看在父亲的眼中极为不舍,但并未获得公司内其他董事的谅解,大家一径把矛头指向她,近日来更几度强硬提出罢免她职权的要求。
秘书小姐送来报表,朱莉艳打电话的动作顿了顿,示意她把报表先搁在一旁。
“还有事吗?”看秘书小姐一脸沉重地伫在办公桌前,朱莉艳纳闷地问她。
“朱小姐,方才总经理交代下来……”秘书小姐支支吾吾地说。
“什么事?”一道不好的预感划过心头。
“今天……十分钟后要举行临时董事会议。”
朱莉艳一听,手上的话筒咚地滑落桌面。
败好,该来的终究还是得面对了。临时召开董事会议,无疑就是针对她而来的。
“朱小姐……”秘书看了,替她感到有点儿难过。
“我知道了,你出去办公吧。”朱莉艳力持镇静,不让情绪在脸上表露出来。
看着办公室的门被阖上,冷静从她的脸上消失,取代的是倦意、是心寒。
董事们的现实,让她好心寒,她自认对公司所付出的心力,绝对足以弥补这次未能取得合作案的过错。但他们却不念她昔日的努力,执意要拉下她。
她知道这阵子父亲卡在董事们与她中间,着实很为难。今日终于拗不过他们的决定,只好答应召开临时董事会议。
懊来的还是要来的……一路走到这里,她惊然地发现,不管是感情还是事业,自己好像什么都没有得到,全都失去了。
把哀伤的视线瞥向窗外,外面突然飘起雨来,纷飞的毛毛细雨,有如她这段日子纷扰紊乱的情绪……
朱莉艳挺直腰,倨傲地抬首面对众董事们的批判。
经过三分之二的董事通过,她这个副总经理一职,从此刻起易了主。
朱宗宏看着爱女,苍老的眸子中有太多的不舍与心疼。但以他一个人的力量,是抵抗不了所有董事们。
他无能为力,最后只得沉重地宣布这个决定。
朱莉艳带着浅笑起了身,她客气而有风度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向大家点头致意后,她踏着从容而自信的步伐离开了会议室。
她心里苦涩,但外表却得佯装坚强。她不能被看出有任何一丝的挫败和痛苦,她要有尊严地离开公司,她的骄傲必须保持到最后一刻。
“朱小姐……董事会这样决定实在很霸道,极不讲理,难道都没有人出面替你讲话吗?”秘书小姐进来办公室里帮忙朱莉艳整理杂务。她替朱莉艳工作已有好几年了,这几年来两人的默契越来越足,可惜这一切已将……
“别说了,快些整理吧,我希望能赶在下班之前离开。”茱莉艳催促地加紧速度,这里……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窗外的雨有越来越强的趋势,雨滴拍打的玻璃窗叮咚、叮咚响。朱莉艳略略顿下手上的工作,茫然地闭上眼聆听这雨声,脑海里浮现李奥的身影……
她想见他一面,最后一次的留恋……
之后,她将远行。
应采儿的父亲在大陆的工厂惨遭大火,目前生死未卜。应采儿的堂哥急忙赶来医院,告诉应采儿这个坏消息。
身体孱弱的应采儿,听到这个噩耗,当场晕了过去。值班医师在第一时间赶到抢救,幸好抢救得宜,应采儿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回。
“我要找我爸爸,堂哥,你带我去大陆……”甫清醒过来,应采儿就哭着拉着堂哥的手不放,一直苦苦哀求。
“采儿,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是不能出远门的。”堂哥安抚她,他打算亲自跑一趟中国大陆,过去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我一定要去,你不可以丢下我。”应采儿拉着他的衣袖不准他离开。
“采儿,别任性了。你大哥现在也赶过去那边了,他会处理一切的。”
“大哥他也知道消息了。”
“嗯,我现在就是要赶过去和他会合的,采儿,你行行好,赶快放手让我出门……”
“嗯……”应采儿不情愿地放了手让堂哥离开。
窗外下着雨,她心急如焚。连她最亲的堂哥都走了,现在她不知还有谁可以让情绪不安的她依靠……
下意识地,她拿起电话拨了李奥的手机。刚下门诊的李奥,才把车驶离医院停车场不久,就接到应采儿的电话,她哭哭啼啼的,这哭声让人舍不得狠下心来拒绝她。
应允了她的要求,他把车兜转回医院,十五分钟后,他的车再次驶离医院,应采儿裹得密不透风、手上拿了个小抱枕。她就坐在李奥车里的后座,李奥答应她,今天让她跟在他的身边,在她父亲情况未明朗前,她需要一个人来让她依靠。
“绿荷”一楼大厅的览景艺术回廊,随着季节的变化呈现不一样的风貌,不同的季节,氤氲着不同芬芳的花草香。
必廊的尽头联系着三座电梯、四座观景梯厅。在这样景致美丽的观景梯厅等候电梯,是一种赏心悦目的享受。
淋了雨,朱莉艳浑身湿透。从公司离开后,她依循着心中唯一的信念和渴望来到李奥的住处。楼下警卫和门房认得她,而她还保有李奥房子的钥匙,所以她轻易地便进入了屋里。
她冷得直打哆嗦,心情惨澹到极点的她,没有闲情观赏景色。搭上电梯,她直奔向李奥的公寓内。用她的备份密码卡打开大门,进到寂静无声的屋子里。屋子里所有的摆设都一如从前,整齐干净且一尘不染。
冷空气让她一直发抖,为怕染上风寒,她进入她再熟悉不过的主卧室,从李奥的衣柜中取出一件足以御寒的厚毛衣。把湿透的衣服换掉,她穿上那件可以盖到她大腿的毛衣,然后到浴室拿了条毛巾擦拭湿发。
打开暖气,她整个人舒服多了。半卧在李奥那张大床上,她依恋地汲取属于李奥那纯男性的味道。
她这样擅自闯了进来,不知他回来后会有何反应。他会惊讶地拥她入怀,还是冷着脸孔请她离开?
不管他的态度将会如何,她都要试试,如果他对她还有情,至少会收留她一晚,假若他已忘情,那么她会马上离开,绝不带给他任何的困扰。
想着想着,窗外的天色渐渐昏暗,算算时间,也差不多是他回家的时间了。时针停留在六点钟,向来准时下班的他,今晚迟归了。
绕出房间,来到起居室,她趴在观景台上看着雨景,倾听雨滴的声音。她惨淡纷乱的心情,在踏进这房子后,就平稳了许多。
六点半了,朱莉艳扭头看一眼时钟,他今晚和他那小女朋友该是有约会吧,要不然怎会这么晚还未到家。
想起李奥和应采儿在一起亲密的情景,她的心就苦涩万分。她无权去嫉妒她,因为是她先提出分手的。
懊聚好散……她能说出如此潇洒的话来,为何却一点都做不到。
雨滴滴咚咚响,大门开锁的声音被雨声盖过。窝在起居室观景窗台上的朱莉艳没有听见,直到李奥进门,她身后的应采儿出声,她才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过来。
“嗨,真巧,竟然会在这儿遇见你。”应采儿在看见朱莉艳时,讶异地低呼一声。她的心情不佳,不过在看见朱莉艳时,好奇心瞬间扫去心中的阴霾,她来回玩味地梭巡着同时愣住的两人。
朱莉艳的出现,李奥的心里自是又惊又喜。他的震惊写在脸上,眸子闪起异样的神采,直勾勾地凝睇着朱莉艳,她穿着他的毛衣,那性感的模样惹人爱怜。
朱莉艳也愣住了,她的手环着胸,无措地捉住两肘。在她所预想今晚和李奥见面的情况中,并没有应采儿这号人物存在。
她的心在苦笑,那笑声挖苦着她。她太天真了,也太过自信,竟会以为李奥对她还不能忘情……然而事实摆在眼前,以李奥的个性,若不是真心交往的对象,他绝不可能会带回公寓来。
“李医师,看来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那天在餐厅一见,应采儿就已对他们两人的关系猜出半分,今日这情况,正好印证了她心中所有的疑窦。她尴尬地说着,心里呕死自己怎会任性地要求李奥陪她?但愿这不会造成两人的误会。
“我看我还是回医院好了……”李奥不语,看来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应采儿只好拉拉他的衣袖。李奥猛地回神,转头对应采儿安抚一笑。“不,我答应过你,今晚让你留下的。”他应允的事,就一定会做到,这是他的原则。
“可是……”应采儿嘟着嘴,她才不想当电灯泡呢!
李奥这句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既然不愿让应采儿离开,不就表示要她这个擅闯者自动退出?!
朱莉艳是个聪明的人,她当然知道接下来她该怎么做。
“应小姐,该走的是我,我想我……很抱歉,我如此唐突的举动一定给你们带来困扰了。”
一颗心冷了,她佯装坚强而歉然地对应采儿和李奥笑笑,然后转身兜进房里换回衣服。
“啊——”应采儿急了,看来朱莉艳误会了她和李奥的关系。“李医师,这该怎么办?”她可不想破坏别人的感情,尤其是最照顾她的李医师,她焦急地看看李奥,李奥给她一个安心的微笑。
“你留下来没关系,客房就是右手边那间,你先进房里去休息吧!”
他叹了口气,对于朱莉艳,他可终于盼到她自投罗网了,这次他绝不会轻易地放手。
“好吧,那我进房里去了哦,你别理我了,赶快去向朱小姐解释吧。”应采儿人小表大地催促他。自己则一溜烟地迅速躲进客房里,自动消失。
李奥兜转来到房门口,勾起单指敲了敲门。
“艳,开门,让我进去。”他的声音夹带着担忧和喜悦。
方才他见到她时,被她眉宇间那抹落寞失意和憔悴骇到了。她怎么了?
卑甫落,房门就被从里面拉开,朱莉艳已把湿衣服换上,她正打算离开。
“抱歉带给你困扰了。”昂起尖润苍白的脸蛋,她用剩余的骄傲来佯装坚强。
说完,她便踏出房间,恨不得在一秒钟之内消失。
“回来,我没有赶你走的意思。”他心疼地拦腰一抱,她还来不及踏出脚步,就被他给拉回房里。喀地一声,他另一手将房门关上落了锁,她被紧紧地抱在他温烫宽阔的胸怀中。
她脆弱纤细的背熨贴着他的胸膛,他没有赶她走的意思,这句挽留此刻听起来,让她好想哭。无助的她,已不知道何处才是她的栖息之所,唯有这里……
她无声地啜泣着,薄削的双肩轻轻颤抖着。李奥很清楚地感觉到了她那份无助——
“快点把身上的湿衣服月兑下来,你这样子会感冒的。”他知道她心里有事,可是他体贴地没追问,只是将她扳过来面对自己,修长的手指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然后温柔地将她身上湿透的大衣和衣裤月兑掉。
朱莉艳就这样赖在他的怀中,任由他为自己褪掉衣物,她攀上他的宽肩,苍白的小脸埋在他的颈窝。“抱我……”她拉下自尊央求他。
李奥心魂一动,他情不自禁地将她搂紧,在心底轻叹一声,他万般眷恋地低首吻上她薄削无助的肩。
“你怎么了?”他问得沉重而激动,此刻恨不得将她揉进骨髓里,让彼此融为一体。那日清晨她突然的离去,令他难过许久;他曾试着联络她、找她,可她却一直躲着他。找了数日,直到昨晚,他心灰意冷地接受了她决心拒绝他到底的事实。
他以为彼此将从此形同陌路,但今天她的出现,带给了他相当大的震撼、惊喜,另外还有忧心;他太了解她了,她脸上的无助和憔悴让他的心好疼,好疼……轻抚她冰冷的背,温暖的掌心传达着他心中的深情。
“抱我……”摇着头,她拒绝回答他的话。此刻,她自私地只想要他的拥抱,即使他的爱意所剩无几……
“抱我……好吗?”见他不语,她从他胸前抬眸,含着泪光的黑色眸子,诉说着哀凄和脆弱。
深幽的眸瞳和她的黑眸相互纠缠着……他想看清她心中的事,可她却倔强地隐藏住,让他看不出一丝端倪来。
“你的身体很冰,先泡个澡暖暖身子吧!”轻拥着她,她的脆弱让他犹豫着,他怀疑,一旦拥抱了,以她现在摇摇欲坠的柔弱身子骨,怎抵挡得了的折磨。
这推托之词太明显了,朱莉艳再怎么傻也听得出来他并不愿意抱她。“如果你不肯……请你直接拒绝我。”推开他,她闭着眼说,害怕看见他那没有半丝感情的眸子。
“我……如何能拒绝得了你……”无奈而挫败地叹了一声,他重新将她紧紧地拥进怀中,他在心中发誓再也不放手了。他已受够了分离的折磨,真的受够了。“我是多么地渴望着你,你再也不准离开我,我不答应分手的决定,我做不到好聚好散……”
在她耳边低吼,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拥抱她,那过份的力道几乎将她胸口的空气全挤出来。
“不要再说了,抱我……”
泪光在眼角闪烁,她紧闭的眼睫轻轻地颤动着。下一秒,她急切地仰起首,干涩的唇寻找着他薄润有型的男性唇瓣。
“我的爱……”醇厚的嗓音逸出一声低吟,他主动覆住她迎上来的唇,四瓣唇在贴合的瞬间,痴狂的爱火在顷刻间熊熊点燃。
双双跌落在大床上,朱莉艳的贴身衣物被他迅速地褪落在床下,他的吻膜拜似地移至她尖润的下巴,她的双手饥渴地解着李奥衬衫的扣子。
“奥,爱我……”
氤氲着浓浓的黑色眸子和他的紧紧纠缠,她张着唇娇喘,身体因为空虚而微微发疼。
“告诉我,你爱我……”他惶恐而霸道地要她一句承诺。
“我爱你、我爱你。”她喘息着,被吻得红肿的双唇吐纳出如兰的迷人气息。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够了——”他激动地挺起腰杆,瞬间滑入她的体内……
分离数月的痛苦,所受的折磨,全在这合为一体的瞬间得到补偿。
窗外的雨势,从弱转强。房内交叠的人,一次又一次地攀上高峰……
午夜时分,雨停了,李奥最后一次在她体内释放自己的热能,然后抽身离开她快要晕厥的柔弱身子。
“奥,我好累、好累,答应我,今晚一定要陪着我……不要离开……”
她栖息在他汗湿的胸怀里,体力不支的她连眼都张不开了。她虚弱地央求着,睡意在下一秒侵袭而来。
“嗯,我陪你,一整晚……一辈子。”
他应允,在她额上印下一个深情的吻,他爱恋又不舍地凝视着她疲倦的娇颜。
夜还很漫长,他怎舍得让她独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