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宴会结束后的那一晚起,连着几天,他们像亲密的夫妻一样,同床而眠。
长原悯悯对于自己和他的关系,一直厘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对他是有好感,但有好感并不代表愿意和他一直继续发展下去……就因为自己的心意拿捏不定,她曾试着要向他说明清楚自己对他的感觉。
结果他却可怜兮兮地扁着子谠她说:“你的意思是,你只想要我的身体,你是在利用我喽?老天!这教我如何能接受,不——我的心好痛,我的身体好虚,我苦命的腿……”
他又来了。
长原悯悯无奈,只好闭嘴。这个关于“他们的关系适不适合继续发展下去”的话题也就此打住。
她打算等他腿伤好了再来谈,目前……就先维持这样暖昧不清的关系吧!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一晃眼,这已是她和他共同生活、共同迎接的第十二天的清晨。
清晨,他把她从睡梦中叫醒,边抱着她往阳台走去,边将他今天得回日本去的消息告诉她。
她听了并不感到讶异,她了解他的身分,身为“蓟氏企业”的副总裁,一个公司的重要管理人,不可能一天到晚都无所事事,他毕竟有他的工作。
也许是因为分离在即,他心情烦躁,所以吵醒她,带她到阳台上迎接晨曦,把握彼此相聚的最后几个小时。
“在水草丰美的季节,牧人由四方前来相聚,他们举行射箭、赛马,互相竞技。竞技时,草原歌手们会用他们高亢激昂的歌声鼓舞人心,原本平静的草原也因为他们这些人的聚集而热闹起来——”
将长原悯悯包拢在自己的怀里,他拥着她席地而坐,沐浴在晨曦之中。他用他那慵懒且还带着几分睡意的声音,叙述他在蒙古旅行时的美好经历。
“听起来很棒……”长原悯悯把他的胸臂当枕头,眼睛半睁半闭的,仍陷在半梦半醒之间。
“我昨晚的表现更棒对不对?”他突然低下头来,轻吻她的眼睫笑问道。
她的脸颊微微浮上粉红色泽,枕在他的怀中羞怯不语。
“不说代表不满意。那这样吧,我们回房间再重来一次,我保证这次一定让你……唔……”
他还没说话,她就抬起手捂住他顽劣的嘴巴。
“你如果还想要我陪你在这里吹风的话,你就给我闭上嘴。”她娇嗔。
“悯悯……”他一阵心动,温柔地抓开她的手。
“嗯?”她轻轻张开眼睛。
“请你答应我,和我交往好不好!”他问得真挚,不论是看着她的眼神,还是神情,真心真意得让人……
她不语,像是呆愣又好像是认真在考虑着,这样的情况让他好紧张。
“和我交往好吗?”沉不住气,他又问了一次。
长原悯悯感觉他紧抓住她的那只手,手掌心在冒着汗。
他在紧张,他正在为她紧张……长原悯悯心里偷笑,笑意全浮上眼底。
“拜托你,看在我脚受伤还搏命在床上卖力取悦你的分上,请你务必、绝对一定要答应,我是真心爱你的……”
“好。”她微笑地打断他的话。经过这一年多的时间,她对冰川雾介一直执着的情感已经想开,也淡化了。在她努力想走出情伤的这段期间,蓟正昊适时的出现在她的生命之中,悄悄地占据了她的心。她决定开始正视和蓟正昊的感情,给彼此一个机会,或许可以试着努力和他发展一段长远的关系。
“你、你、你答应了,那真是太好了,简直是棒呆了!”现在,换他呆住了。
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快,东京市区已经开始降雪了。
巴长原悯悯正式交往已经有两个多月,这些日子以来,都是蓟正昊拨空飞往台北和她见面。
每回她见了他,总不太会有什么热络的反应,往往要让他的吻唤醒她,她才会同等地对他释放热情。
蓟正昊了解她的性子,所以对她冷漠的反应丝毫不以为意,反倒将之视为是一种挑战。截至目前为止,他已经成功地慢慢改变了她。
两个月内,他六次来到台湾,每次大概停留两天至三天。这是他夜以继日、努力工作换来的,为了见她一面、和她相聚,他改变了以往对工作漫不经心的态度,简直是卯起来拼命了。
大哥直说他简直是疯了,秘书则笑他昏了头。
他没有反驳,因为连他自己也认为他疯了——为爱疯狂;他昏头了——为爱发昏。
不过不管疯了、昏了头都无所谓,只要悯悯是爱他的,他的付出就足够了。
可是……扪心自问,他真的觉得足够吗?不,不够啦!
看看,他三天前才从她的身边离开,回到日本,才刚分开短短七十二个小时,他就想念她想得快白了头。
这样的两地相思真是折磨人,折腾得他直想抓头发、啃手指甲。
思念,最好的一条出路,就是打电话。因此蓟正昊早晚各打一次电话,有时甚至更多次,多话的他乐得和悯悯谈情说爱。
“嗨—-悯悯。”拨给她的电话接通了,他快乐得像只初飞上天的小鸟儿。
可是回应蓟正昊的,却是一阵怪异的沉默。
不像上次……就是五个小时前他拨电话给她时,低低的、愉悦的经笑,那是专属于他才听得到的笑声。
“听了我的声音为什么不说话?你不想我吗?”他像小阿子一样的抱怨。
“抱歉,她不在。”
一道冷沉的男子声音取代长原悯悯特有的沉柔女性嗓音,突然劈进他的耳里,贯穿他的心。
男人?!
悯悯的办公室里有男人,这个男人还胆大妄为地接了悯悯的私人电话。蓟正昊差点从椅子上摔倒,他不敢相信……他抓着电话站稳,此刻浑身紧绷,充满强烈的妒意。
“请问你是哪位?”居然有胆入侵他亲爱的悯悯的办公室。他睁大眼睛瞪着前方,仿佛那个男人就站在他的面前一样。
“我是黑木杨,请问阁下贵姓大名?”
“黑木杨?你在悯悯的办公室做什么?难不成你抢了我大哥的女人之后还嫌不够,还想来抢我的女人?”他大吼,对黑木杨这个家伙非常不满。
以前他对黑木杨小有成见,是因为他夺走了大哥的女人冰川清美,她曾是大哥的最爱。现在他对黑木杨非常、非常有成见,是因为他居然出现在悯悯的办公室,还擅自接听她的私人电话。
同恶的家伙,#@$%#@……蓟正昊在心中卯起来问候他的祖宗八代。
“请问阁下的大哥是哪位?”黑木杨被人骂得莫名其妙,长原小姐是这位仁兄的女人?有趣。
“我大哥就是你老婆的前任男友,他叫蓟正谋。我的名字叫蓟正昊,你听清楚了吗?”蓟正昊在心中暗咒着,黑木杨真是有眼不识泰山。看来他是被嫉妒冲昏头了。
“原来是‘蓟氏企业’的蓟副总裁,久仰大名了。不知道蓟副总裁是不是弄错了,我非常肯定,我老婆这辈子爱上的男人,只有我一个。”蓟正昊的大哥蓟正谋想列名为他老婆冰川清美的前任男友,门儿都没有。
“少废话,我懒得跟你抬扛。你老实回答我,为什么会在悯悯的办公室?”蓟正昊愤怒地拍桌斥喝。
“长原小姐昨天接受冰川先生的指示,今天一早就赶回日本去了。蓟副总裁,请问你有何要事要找长原小姐?”
他派来暂时接替执行总裁一职,长原悯悯在台湾所有的事他都得代为处理。
“她回日本来了?和冰川雾介那个家伙一起回来的吗?”
原来更让他抓狂的事还在后头。悯悯一早就搭机回来日本了,可是早上他打电话给她时,她却连提都没提。
是因为冰川雾介的关系吗?那家伙已经是有妇之夫了,难不成悯悯还不肯死心,还奢望他……
猜忌是一张可怕的网,而蓟正昊正被这张可怕的网吞噬。
“冰川先生是本集团的首席,请蓟先生注意您的措词。”黑木杨并未否认。
“砰!”蓟正昊用力地挂上电话作为回应。
一小时后,蓟正昊直闯东京“银驿集团”总部。
“我是蓟氏企业的副总裁。我有要事必须立刻见贵公司的长原悯悯小姐,麻烦请通报一声。”他表面上客气有礼地对大厅的接待人员说道,内心却充满怒气。
他要找悯悯,还要当面问她,为何既已事先知道将在今天回东京,却对他只字未提,刻意隐瞒?
由于长原悯悯是派驻国外的主管,就算她有事回到总公司,也不见得有人知道她的动向。
但接待小姐见蓟正昊脸色不是很好,好像随时有爆发冲突的危机,只好赶紧打分机到首席秘书室,首席办公室的荻野小姐应该会知道长原小姐的动向吧?
蓟正昊耐着性子在一楼的贵宾室等候了十分钟,招待他的茶已经冷了,他却连喝也没喝一口。
“蓟先生,很抱歉,长原小姐她现在人不在公司。”就在蓟正昊按捺不住性子,打算直接上楼找人时,接待小姐匆忙走了进来,告诉他这个不太好的消息。
“她不在?那好,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要见贵集团的首席——冰川先生。”蓟正昊脸色阴郁。他直觉长原悯悯应该是和冰川雾介在一起,这种强烈的预感让他感到不安又生气。
他要亲自印证他的直觉,他希望情况不是如他所猜测的那样。他抱着一线希望,急切的想见到长原悯悯或冰川雾介两人的其中一人。
“抱歉!首席人也不在公司。”下午三点钟时,首席匆匆离开公司,至今还没回来呢。
冰川雾介也不在……难道是去和悯悯会面吗?
蓟正昊冷凝着脸,低头看表,现在的时间是五点钟,已近下班时间。他若亲自跑一趟冰川家大宅,不晓得能不能见得到他们?
心念一动,他不顾快跑会引发的疼痛,咬着牙冲出贵宾室,穿过一楼气派的大厅,离开“银驿集团”的总部。
瘪台的接待小姐看蓟正昊这样匆忙来去,一脸好奇,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冬天的风冷冽刺骨,细细的雪花随意飘落。这样飘着雪花的黄昏情境唯美,但蓟正昊的心却同时陷于冰冷与火热的煎熬中。
他心神不宁,一路来到冰川家大宅。大宅的前院种植了几棵雪樱,树梢都已覆上浅浅一层雪白了。
他进门之后,仆人很快地奉上热茶招待,回头去通报少夫人。
“你好,请问阁下是……”身为冰川家的少夫人,米雅尽责地在接到仆人的通知后,迅速到前厅来招呼贵客。
她记得蓟正昊这个人。两个多月前他曾经来过家里,向女乃女乃要悯悯在台湾的联络地址,当时老女乃女乃还很直爽地把他想知道的全告诉他。
“我找悯悯,她在吗?如果她在家的话,麻烦请你告诉她,我是蓟正昊,我想见她。”蓟正昊看着眼前这个娇小迷人的台湾女子,他认得她,她是冰川雾介的妻子。
“对不起,悯悯她和雾介出门去了。”
方才那名仆人再次出现,端来一杯用透明玻璃杯盛装的淡色花草茶,米雅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茶。
“他们两个人真的在一起……”血液瞬间逆流,他突然拍桌站起身来。
米雅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刚喝下的茶差点呛到喉咙。
“蓟……蓟先生……”她不解的仰起脖子望着高大的蓟正昊。
蓟正昊走到她面前,激动地问她;“冰川夫人,我不懂,你为何会允许他们两个人单独在一起,难道你不怕……”眼神焦急。
“不,我一点都不会怀疑,更没有必要害怕。倒是蓟先生你,你有什么立场吧涉悯悯的事呢?”她信得过雾介,也相信理智的悯悯不会做出破坏他们夫妻感情的事来。
“我和悯悯正在交往,我认为我有权知道她的去处。冰川夫人,请你告诉我,他们到底去哪里了?”直截了当的问吧。他无法忍受米雅那双清明无疑的眼瞳,她信得过她的丈夫,他可不相信。
“抱歉,他们的去处我不太清楚,你真想知道的话,可以打手机问悯悯,她——嗳,蓟先生,你怎么跑了?”她的话还没说完呢!
对啊!他怎么会没想到打悯悯的手机呢?蓟正昊真想撞墙。
他不顾剧烈疼痛的右腿,冲回车上,抓起手机急切的拨号——幸好是米雅提醒了他,要不然他现在还像只无头苍蝇一样,毫无头绪的四处找人。
“喂,悯悯,是你吗?”
电话一接通,他口气紧绷,右腿突然传来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无法承受。
“正昊?有事吗……你知道我回来日本了?!”长原悯悯惊诧他的语气是如此的紧张。
正在召开紧急会议的她,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角落去接听电话。
“对,我有事找你,很重要的事——”他的手心在冒汗。“我想知道你在哪里?请你马上告诉我,我要知道——”
“我在XX饭店——”
因为公司的某个合作案出了大问题,此时她和冰川雾介正在饭店的商务会议室里跟合作厂商召开紧急会议。由于事出突然,她一时也来不及告诉蓟正昊。
“你和他在饭店里头……”右腿又传来一阵痛楚,他的心也跟着紧拧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正昊,你怎么了?”她听出异样,紧张不已。
“我的腿——”他疼痛得趴在方向盘上,浑身的力气像被抽离一样,手机从手中松落。
“喂、喂——你还好吗?”她焦虑地呼唤。
“我没什么大碍……”他拾回手机,气息衰弱。这次他并没有以脚痛的理由要求她,他想用自己唤回她,他无法忍受她和冰川雾单独待在店里头。“我要见你,我要你立刻到我的身边来……”
“我不能,我现在走不开啊!”她很为难。
“悯悯……”蓟正昊还想说些话,可是悯悯却把手机拿开,回头和冰川雾介谈话。
“悯悯,可以继续了吗?”
蓟正昊听见冰川雾介的声音响起。
“好的,我会马上结束这通电话。”她回应冰川雾介。
蓟正昊了解了,她宁愿和冰川雾介在一起,也不愿意到他的身边来。
满布痛楚的脸庞扬起一抹苦涩的笑,他的心比车外冷冽的风还要寒凉。
“正昊,我现在有事,有话明天再说吧!再见。”她重新把手机拿近,对他说道。
蓟正昊没道再见就挂了电话,颓丧地瘫在椅背上,一颗心很乱,像车窗外飘落飞扬的雪花。
不知过了多久,米雅穿着厚袍,撑着一把伞走出屋外,来到他的车旁,拍打他的车窗。
他勉强提振落寞的情绪,按下车窗。
“有事吗?”他露出一丝苦笑。
米雅眼露同情的看着他。
“你还好吧?”她实在不懂,他有必要这么紧张悯悯和雾介在一起吗?
钡透了。但他强撑着不说出口。
“少夫人,不好意思打扰您,我走了。”他关上车窗,发动车子,离开了冰川家。
而米雅目送他离开后,回头进屋。她决定等冰川雾介回来时,找个机会和他谈一谈关于悯悯和蓟正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