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礼拜五,姚盛薇会固定到附近一家知名的音乐教室上课。
在小琴室里,一位小朋友不纯熟地叮叮咚咚敲着黑白琴键。
姚盛薇耐心纠正这位初学小朋友偶尔弹错的音符,小朋友张着可爱的圆圆眼睛,崇拜地看着老师,倾听老师的指正。
一堂课很快结束,接着是另外一堂,整个下午姚盛薇总共连上了四堂课,直到六点钟才休息。
课程完毕后,她拎着皮包,离开了音乐教学中心,打算买晚饭回家。
步伐缓慢的走着,街道上许多下班的人潮都快速地经过她的身边,大部分的人会尽量闪避,以免撞到行动比较迟缓的她,但还是有极少数的人,一点也不礼让体谅她,走过她身边时还会撞到她的肩或腰,害得她经常重心不稳。
因为这种情况她常碰到,所以她总是尽量靠着路边走,除了可以避开人潮,而且万一不小心被撞到,还可以扶住骑楼墙面避免摔倒。
在人群中走动的她像一个被孤立的人,走路的速度就是和别人不一样,因此当屠纲开车行经这个返回住处的必经路段时,他很轻易就从人群中看见了那抹纤细娴静、行动缓慢的身影。
将车子停在路边,他一手闲适地拎着车钥匙,举止充满节奏感地下了车,朝她走近。
姚盛薇显然完全没发现他一路在后头远远地跟着她,她只顾着专注走路,偶尔停下来避开快要撞到她的人,然后继续往前走。
突然间,在一个小巷口,有个不长眼的中年微胖男人脚步颇急地迎面撞上她的肩,姚盛薇低叫一声,直觉反应地要扶墙站稳,却因为是路口正巧没支撑点,她往旁边踬退两步,晃了晃就摔倒在地。
“喂,妳走路不长眼啊?路那么宽妳不过去,干么挡我的路?”理平头、嚼槟榔的男人,恶形恶状地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姚盛薇。
“先生,是你撞到我的。”摔倒时,裙子往上掀起,露出了她丑陋的腿,姚盛薇惊骇地赶忙将裙子拉下掩住,一边气愤地抬头瞪着那男人。
“啐,开玩笑,妳哪一只眼看到我撞妳?”这个没水准的男人往地上吐了一口槟榔汁,刺青的双手插在腰上,边大声说话还边抖动着大腿。“明明就是妳脚跛了没走好,才会撞到我,还敢乱说是我撞妳?!小姐,妳不会是脚有毛病了,连眼睛也有毛病了吧?”
姚盛薇愤怒的脸色瞬间转为苍白。
她最无法接受的就是别人刻意攻击嘲笑她的腿,而眼前这看起来有几分凶恶的男人正做着这样的事。
她僵坐在地上,浑身发冷,神情除了苍白还有狼狈,一时间失去了爬起来的力气。
而旁边经过的人,看男人好像是道上混的,纷纷走避,没人敢上前替姚盛薇讨个公道。
“下次逛街要带眼睛出门,小心别再撞到我。”那男人见自己形势比人强,得意地撇撇嘴,又丢了一颗槟榔到嘴里,然后大摇大摆走掉。
男人走掉后,一个年轻女孩才敢过去帮忙扶起姚盛薇。
在不远处将这一幕看进眼底的屠纲,迈大步赶至。
罢才那闲适的笑容不见了,眸光突然间变得森冷可怕,他一个箭步挡住那男人的去路。
“等一下。”高大、充满冷冽气势的他,以强悍的姿态出现。
“喂!你活得不耐烦了啊!竟然敢挡我的路?”嚼槟榔的男人,没看清楚来人就开骂。
鳖得不耐烦的人不知是谁?
“跟她道歉。”屠纲以寒冰般的眼看着男人,一点也没将他的恶形恶状看在眼底。
“XXX的,是她走路不长眼撞到我,我--”结果头一抬,看见的是一双锐利森冷的黑眸,心脏不由得缩了一下。
“跟、她、道、歉。”屠纲又重复一次,鹰般精锐森寒的眼绝对有让人害怕的本事。
他虽然穿着西装,看起来十分劲瘦斯文,但由他犀利的眼神,和那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势,就是悍然到不容人小觑。
“我我我……你要搞清楚,是那个跛脚的女人先撞到我,我根本不用跟她道歉,该道歉的人是--啊--”
恶男人话还没说完,就被屠纲以一个迅雷不及掩耳的俐落动作给往上一提,接着朝肩后摔去,一下子便被制伏在地上,当场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啊--救救救命……啊--”
整个过程不过两、三秒,男人狼狈地趴在地上,手臂被屠纲往后扣住,而屠纲则是姿态漂亮地单脚压在他的腰背上,厉害地制伏他。
“说,你要继续喊救命还是要道歉?”手臂一个反折,被压制的男人痛得抽气惨叫。
“啊--我我我……道歉就是了,你你……啊--快放手。”
斑,要他放手,门都没有!
屠纲将他从地上拉起来,一样将他反制着,用力将他带到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一脸苍白的姚盛薇面前。
“小、小姐,对对对……对不起,刚刚是我不对,请妳不要……啊--不要计较……”屈居弱势的恶男人,痛得脸部扭曲,边惨叫边道歉。
他的歉意一点都不真心。
“妳肯原谅他吗?还是干脆扭送他到警察局,依我看他这样子,搞不好有什么案底在。”抓坏人他最拿手了,假如要他收集这个人的犯罪纪录,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位大哥,对不起!真是对不起,你千万不能这么做--”
“你该道歉的对象不是我。”屠纲冷然地睥睨着男人。“拿出点诚意来跟小姐道歉,否则你今天……”
手一使劲,被制伏的男人又哇哇惨叫一声。
“小、这位小姐,请妳……请妳原谅我,刚刚是我不对,真是……真是对不起啦!”
“屠纲,你放开他……”看着男人频频求饶,姚盛薇并没有出了一口气的得意,她的神情依旧苍白难受。“我没事,你别为难人家。”
双手绞缠着裙子,她不想太引人注意,只想快点结束这场膘乱,她的表情很受伤,有点难堪的狼狈。
“滚!”屠纲敏锐地注意到她急切的想离开,他用力甩开那个滋事的男人。
男人往前摔倒,然后惶恐地爬了起来,瞋着脚步跑走,旁边围观的人笑着男人的狼狈,而后逐渐散去。
一切混乱终止。
姚盛薇不等屠纲朝她走过来,带着恍惚的表情转身就走。
她现在不想买晚餐了,只想快点回家,躲进自己的世界里,好抚平这难受的情绪。
“等一下!”屠纲却在这时候上前拦住她。
姚盛薇没有抬头看他,只是盯着他昂贵发亮的皮鞋看。
“我送妳回去。”低沈笃定的嗓音从她头顶上撒下,屠纲没等她回应,伸手轻搂着她的腰,转身朝他车子的方向走去。
姚盛薇没有抵抗,也无力反对,她发觉自己在他怀里很安心,他的男性气息稳定了她难受的情绪。
她闭了闭眼又张开,缓慢的被他轻搂着往前走,他的脚步刻意放慢配合她,这让姚盛薇心中暖暖的,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情绪充塞在胸口。
上了车之后,屠纲很快将车开走。
由于几天前两人看完电影后,他曾经送她回家过,所以她也就没开口说明自己的住处在哪。
一路上,屠纲没多说话,姚盛薇也选择沈默,这样安静的气氛一直维持到他的车停住。
“谢谢你送我回来,再见。”姚盛薇以为抵达了她所住的社区,跟他道了谢后开门就要下车。
屠纲坐在车上没有动作,默默看着她下了车,但姚盛薇却在下车后傻住。
因为眼前这栋漂亮的花园洋房并不是她所住的社区。
“这不是我……”蓦然转身,她想问屠纲。
“我住这里。”屠纲已经来到她的身后,姿态自然地搂着她往前走两步,来到大门前,掏出遥控器按下,雕花铁门旋即往旁边滑开。“进来吧。”
当门滑开,他带着她进入有着一洼小鱼池的花园里。
“我得回去,我不……”姚盛薇想拒绝,她在铺石步道上停下脚步,想挣离他的怀抱。
“人都来了,就进去坐坐吧!”他不由分说地推着她进入屋内。
屠纲领着她来到客厅,让她在色调简单明亮、充满欧式风格的客厅里坐下,他自己则是直接上楼去。
不一会儿,他下楼来,身上的西装并没有换掉,手上却多了一只药箱。
姚盛薇惶然地睁大美眸,看着他在她面前半蹲下来。
“你要做什么?”下意识地,她紧抓住自己的裙襬,还未完全恢复的苍白脸色更加刷白。
她不能让他碰她的腿!
“让我看看妳的手……”屠纲执起她紧抓着裙襬的右手,翻开来,细女敕的手掌上有一道因擦伤而微渗出血丝的痕迹。
“我的手……”她怎么没注意到自己的手擦伤了?!
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再看向他专注审视的神情,他温烫的手温暖了她冰凉的小手。
“先擦点优碘消毒,免得细菌感染。”屠纲边说边俐落地用棉花帮她的手进行消毒,然后拿出药膏涂上,修长的手指撕开绷带的贴面,替她的手贴上弹性绷带。
所有的动作熟练而轻巧。
姚盛薇讶然地看着他。
“我帮妳解了围还处理了伤口,妳不该只是愣愣地盯着我看吧?”屠纲收起药箱,抬起含着笑芒的黑邃眸子与她的视线相对。
“……谢谢。”她是该谢谢他,今天如果不是他强悍介入,她现在可能还只能任那恶劣的男人欺负着。
想起方才跌倒还被那男人用言词羞辱的一幕,她的脸色又是一阵惶白。
“只是一句谢谢好像不太够。”屠纲抬起她微低着的下颚,半蹲在她面前的他,气势还是强得令人叹服。
“吭?那我……该怎么做才能够表达感谢之意?”请他吃晚餐?还是买个礼物送他?
“给我一个吻,就像那天我们在车上分享的那个吻。”凑上唇,屠纲想吻她的意图非常之强烈。
“不!你不能再吻我。”当他的唇就要凑上她的嘴时,姚盛薇却伸手摀住了他的侵略。
“为什么不能?”拉开她的手,看着她红透的粉颜,他想听听她怎么说。
“因为我们并没有在交往,我们甚至不熟……”他们之间严格说来,连朋友都谈不上,教她如何接受他那亲昵到令她失魂的亲吻?
那种让她几乎魂飞魄散的吻,一次就够她受的了,连续失眠恍神好些天,她可是好不容易才回复平静的心情。
但今天却在见到他之后,那平静的心情又起了波澜。
“妳的意思是,妳只让跟妳提出交往要求的男人吻妳?”他感兴趣地问她。
“我的意思并不是要你跟我提出交往要求,我绝没有这个意思。”看着他的眼神,她知道误会大了。
“妳没有这样的意思真令人失望呢!不过我老实跟妳说,经过了这些天的冷静思考,我决定向妳提出交往请求,不知道妳答不答应?”屠纲可一点都没有误会,他甚至是打蛇随棍上,当她的面提出交往请求。
姚盛薇的粉腮瞬间浮上两抹迷人的娇红,粉唇张成惊讶的O形,美目瞠大瞪着他看。
“怎么了?有问题吗?难道妳看不上我?”他可是无敌帅哥耶!屠纲伸手拨了拨额前的发,对她露出一个绝对迷人性感的微笑。
“我想这句话该我来说才对……”看着他英俊的笑容,她不敢相信他所说的。“你怎么可能会看上我?”
她可是一个身体有残疾,一个让男人倒足胃口,避之唯恐不及的女人。
“妳有让我着迷的本事,既然对妳着了迷,提出交往当然是接下来的步骤,现在就差在妳点不点头了。”话说得谦逊,但他充满侵略的眼神却告诉她,他既然提出请求,就绝对势在必得了。
“我……”
她该不该答应他呢?姚盛薇心慌意乱,完全陷入混乱状态。
“我想关于这件事,我得好好……得好好想一想……”说着,她唰地从沙发起身,迟缓地越过他,想退离有他的气息范围之外。
屠纲不让她逃,只是瞬间动作,他就像只强悍的豹,一下子就窜过来将她搂回,但接下来却不是强大的压制,而是轻柔到令她完全不会生疼地将她反压进沙发里,俊拔悍烈的身干旋即俯压住她,性感唇瓣一欺近,轻易就掳获了她甜女敕的小嘴,重新回味那日的甜美。
轻压着她缠吻,他脑海中浮现那日她的娇羞,他还记得当时她整个人晕软在他怀里,好久之后才有力气下车去看电影。
那一晚,在电影院内,他头一回没被精彩刺激的剧情所吸引,他的目光只是一直追随着她红女敕的脸蛋,一直盯着她时而恍神、时而露出羞涩的表情。
那晚,他失常了,头一遭将目光黏在女人身上黏得如此之久。
她身上彷佛有种魔力让他失常了……
这些天他的心版都搁着她的身影,看来他得好好思考一下,这女人带给他情绪上的影响有多严重?但所有的思考都留到晚一点再想吧,现在他只想好好地吻她,尝尝她的甜美。
当屠纲终于肯放开她时,姚盛薇诱人地躺在沙发上,双眼迷蒙地盯着他俊朗的脸庞,心跳失速狂跳着,而他也知道她的心跳有多快--因为他的胸还紧贴着她。
他也在喘着气,但气息还算正常,他的眸色略微深浓,带着令她难以理解的挣扎光芒盯着她看。
“为什么……是我?”好久好久之后,她迷惘地吐出这句话。
这是他第二次吻她,这个吻带给她的感觉更强烈。
她喜欢他的吻,喜欢他的气息,但另一方面,他浑身所散发出来的那种强悍的侵略企图,却又矛盾的让她感到害怕,也感到极端自卑。
“对一个人产生兴趣很难说出原因,我们何不慢慢来探索这个?”怕压疼了她,屠纲起身,顺手将她拉了起来。“我还没吃晚餐,妳也是吧?想吃什么?”
身体突然产生了饥饿感,他明白这种强烈饥饿感来自于身体的,但她不是那种随便的女人,他不能就这样恶劣地哄骗她上床。
所以他只好转移注意力,抑住自己强烈的,他想,或许出去饱餐一顿是不错的法子。
“我想回去……”她无法承受这突如其来的交往请求,她需要时间好好地想一想。
才要从沙发上起身的屠纲,转头看她,那眼神带着一抹锐利。
“我需要好好考虑……”她被他锐利的眼看得心虚起来。
其实,姚盛薇是自卑感作祟,她想再躲回去自己的世界里,她不能和他交往,因为那会误了他,也会给她自己带来强大的压力。
“我只给妳一个晚上的考虑时间,明天一早公园见,不管妳决定如何,都得出来跟我见面,知道吗?”
屠纲岂会瞧不出她的心思?简单地说,就是自卑感让她想躲开他嘛!
不过没关系,再大的难题落到他身上来,总是能轻易解决!屠纲对自己可是百分之八百有自信。
“……好。”她勉强答应,抓起皮包,朝门口走去。“我想自己散步回去,你不必送我。”走到门口,她头也不回地对在后头的他说道。
“掰~~”站在她身后的屠纲替她推开门,胸口和她的背靠得很近。“明天见。”低沈好听的音嗓在她耳边响起。
“嗯。”赶紧躲开他的气息,她加快脚步,微踬拐的步伐每走一步,就让她心情低落一分。
她知道他在看着她,而这样他应该可以看得很清楚吧?
她是一个左腿有残疾的女人,不适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