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十分弯曲,宁筱筑坐在机车后座紧抱着姚舒纬的腰,一头柔细卷曲的长发随着风飞扬着。
这段道路不太宽敞,路旁还有警告标志,警告骑车及开车的人都得减慢速度,以确保行车安全。
但姚舒纬根本没把这警告标志放在眼中,反而更变本加厉地催动油门,让机车以蛇形的方式向前方奔驰着。
这样的骑车方式太过于危险,但姚舒纬不以为意,他加速前进,结果机车在下一个转弯时,很惊险地和对面一辆正要上山的计程车发生了擦撞。
“可恶的小子!你没长眼睛啊!”发生擦撞后,计程车司机跳下车来追骂姚舒纬。
“我看是你老花眼吧!怎么这样子乱开车啊!”姚舒纬停下机车,跳了下来,气焰高涨地和司机叫骂。
他才不以为他有错,年轻气盛再加上心高气傲,他的脸上没有丝毫做错事的困窘。相反的,他认为是开计程车的老伯不会开车,挡子他的路。
“你这个年轻人真是不学无术,不仅不遵过交通规则,还欺负老人家,一点敬老尊贤的态度都没有。”头发半白的老伯操着外省腔调数落姚舒纬,“你又不是我老爸,又没养育我,我干么尊敬你……”姚舒纬皱起眉,一脸凶恶地和老人争执。
“老人是国家的宝,不管我是谁,你都得尊敬我……”老人说着。
“哼!真无聊耶!到底要吵到什么时候啊!”
宁筱筑斜倚在机车旁,一头细卷蓬松的长发在阳光下飞扬。她很没趣地看着两人你一言我—语的来往,红艳的小嘴无聊地嚼着口香糖,清澈明亮的双眸四处乱瞄,在无意间瞟向计程车内。
她骤然发现,车内后座坐着一名身材高大西装笔挺、戴着眼镜的男子。她不知道为何自己在看见他时,心头竟会莫名的发热、悸动,这样的感觉好强烈。
坐在车内的男子有着一头半长的黑发,挺直的鼻梁上戴着一副圆形的金边细框眼镜,额前过长的发丝遮住了他那黑幽深邃的眸,看来潇洒不羁。
视线和他相对,宁筱筑有一秒的怔然。
两人的目光有那么几秒的交集,或许是心慌吧!
宁筱筑瞪了他那深邃的双眼一眼,然后佯装冷漠的把目光移开。
但是男子的眼睛却一直停留在宁筱筑的身上,他的视线从她那头细卷蓬松的发丝缓缓往下移向她细致充满野性叛逆的容颜。
她就是那个令他魂萦梦系的小女孩,即使事隔十三年,他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来了!
她那头柔顺蓬松的卷发,和颈下那个特别的胎记让他想起了十三年前的清明,在湖边和那个小女孩的偶遇……
***十三年前竹林村位于诲拔一千公尺的山上,放眼望去除了高冷的针叶林之外,最多就是竹林了。
不同品种的竹子蔚然成林,风一吹拂,林梢飘摇,竹叶沙沙作响。
顺着小径往下走去,是一堆的芒草。走过芒草,出了小径,一片更美丽的竹林跃人眼帘。
在竹林的围绕下,有着一个浑然天成的小剥,湖上稀疏地缀着几颗大石头。这是属绿竹村的外围,知道这里的人并不多,因为这里的地形颇为偏僻荒凉。
那一天正值清明,午后五点,薄币的天空飘起毛毛细雨。细雨纷飞,雨滴落在湖面上,发出细小清脆的响声。
“咿、呀。”
宁筱筑手上抱着一个破旧的布偶,短短的小腿费力地从这一颗石头跳到另一颗石头上。
跳到湖面中间时,她一脚踩到了湿滑的绿苔,脚底滑了一下——“啊——咿——”慌乱的双手在天空胡乱挥舞一阵,然后稳住了身体,没有跌到水里。
咻,好险!
把布偶抱在怀中,蹲在有点湿滑的石头上,她的小脸贴在膝盖上,明亮清澈的眸子里有着微微的怒气。
她任着雨打落在细卷蓬松的长发和背上,就这样蹲在湖中央望着被雨击起无数小水花的湖面。
骆禹丞伫立在小剥边已经很久了,他撑着一把黑伞,嘴里叼着一根烟,站在竹林旁,眼睛望向湖中央那娇小玲珑的身影。
小女孩美丽的五官、白皙的肌肤和那头细卷蓬松的长发是吸引他注意的原因,她的出现,莫名地引起他内心不小的骚动。
有四十分钟了吧!她就坐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地淋着雨,虽然只是毛毛细雨,但再淋下去,也会淋出病来。
拿着雨伞,骆禹丞迈开大步往前方走去,来到湖畔,轻松跨过几颗大石头。
他在小阿的旁边停住了脚步,蹲了下来,把伞略微移过去,替她挡住了雨滴。
“小朋友,怎么自己—个人来这儿呢?”生平头一遭发挥爱心,骆禹丞用温柔的语调问宁筱筑。
宁筱筑抬起俏丽的脸蛋,清澈的眼睛盯着骆禹丞看,她径自看着他,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你是不是迷路了?”这小女孩很漂亮,那美丽的外表让人为之一亮,那精致的五官,好像带了点外国血统。
“我没有迷路。”宁筱筑摇摇头。“我喜欢来这里,常常自己跑到这里来看小鱼,它们在水里游来游去,好像好快乐哦!”
“你是这个村子的小阿吗?”骆禹丞好奇地问。
柄中之后,他转到台北去就读,回来这里的机会不多。虽然偶尔才回村子里来,但这村子很小,村里的人他儿乎都认识,可是眼前这个漂亮的小女孩他却是第一次见到。
“我才刚搬来。”她重重地点头,她的视线重新落想喷着水花的水面。
“天色有点晚了,你怎么一个人跑来这儿呢?你妈妈如果找不到你,一定会很着急的。”他关心地说,小女孩那漂亮细致的脸蛋吸引了他的视线,他感觉似曾川识。
“叔叔,我妈咪找工作去了,不会这么快回来。”
叫他叔叔?他有这么老吗?
“小朋友你几岁?”
“我六岁,叔叔呢?”
“我十七岁,年纪并不老,你叫我哥哥就可以了。”
骆禹丞忍不住模模她那蓬松的卷发,她的发质好细,模起来很舒服。
她乖巧地点头,但眉眼间却是数不尽的落寞。骆禹丞不免猜想,一个六岁的小女孩能有什么心事呢?
不知怎么回事,他的心中升起了一股怜惜的情绪。“怎么回事,为什么不高兴呢?”
宁筱筑微嘟起小嘴,一会儿才说:“今天是我的生日,可是爸爸和妈咪都不在家……”
“今天是你的生日?”
有这么巧的事吗?骆禹丞一脸震惊,深邃的眸望着宁筱筑那粉女敕的小脸,俊颜充满惊奇。
“是啊!我妈咪说我是这个时候出生的,当时和今天一样,天空也飘着细雨。”童稚的声音传进骆禹丞的耳中,好像悦耳的雨声。
骆禹丞开朗地笑着,他讶异天底下竟然有这种巧合的因缘。
“小朋友,你相不相信大哥哥也是今天这个时候出生的。”
“我相信啊!”宁筱筑纯真的笑靥写满信任。
“你这么相信我所说的话?”
“嗯!”宁筱筱筑郑重地点头。想到今天家人的冷落,他的和善在她小小的心灵中膨胀成天神一般伟大,一句童语不经思索地出口:“大哥哥!等我长大让我当你的新娘子好吗?”
这……该如何回答呢?面对她的童言童语,他竟认真地思考了起来。他不是专情的男人耶!恐怕没耐性等小不隆咚的她长大成人。
“大哥哥,好不好嘛?”见他不答,宁筱筑嘟着唇,娇声追问。
骆禹丞再次抚模那头柔细蓬松的卷发。虽然她是个孩子,但他却无法狠心地拒绝。“如果我们有缘再相遇的话……”他敷衍地说着。
“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宁筱筑突然站起身来,好笃定地说。
“你这么有把握我们会再相遇……”骆禹丞深邃狭长的俊眸带着笑,他凝视着她漂亮的脸庞——那雪白的肌肤简直是吹弹可破,那双大眼明亮而清澈,还有那张小嘴,娇俏红艳,她长大后一定是个美人。
“我喜欢你,所以我们一定会再相遇的。”宁筱筑用力地点点头。“大哥哥,就这么说定了!我要当你的新娘,你现在可以吻我了。”她把小嘴凑近骆禹丞的面前,甜甜地笑着。
“吻你?”她突然凑上前,让骆禹丞的身体失去平衡,差点滑到湖里。幸好他稳住了,才不至于在这小丫头面前出丑。“小妹妹,这……不行啦!”他怎能吻一个只有六岁的小女孩呢?她是那么的纯真无邪。
“只要我愿意,你就可以吻我。”宁筱筑很固执,由于她在家中是那么受宠,她可不理他的拒绝,把小嘴更加凑近。“大哥哥,我喜欢你,我要当你的新娘。”
看着这样仟性的小女孩,骆禹丞试着跟她讲理。
“小妹妹,我们不该……唔……”
但骆禹丞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性感的薄唇就被宁筱筑凑上来的小嘴给封住了,她嘟起娇俏的唇,在骆禹丞的唇瓣烙下一个青涩的吻——“大哥哥,我长大后一定要当你的新娘。”
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一秒的怔然,他从回忆里苏醒过来,拇指不自觉地抚着他那性感的薄唇,猛然回首,从后车窗望着那个夺去他初吻的女孩,那个女孩已经跳上那男生的车子,往山下驰去了。
骆禹丞转过头,望向后车窗,绵绵落在逐渐远人的身景——如果有缘再相遇……他脑海甲回荡着这句话,紧抿的性感嘴角微扬起一抹浅笑。
在国外飘荡了十三年,情海上浮啊沉沉,这些年来,他从来就没忘记她,这个和他同月同日同时出生的小女孩。
现在,他终于明白,自己的心在那一天就遗失了***深夜十一点,小石路两旁的芒草在风的吹拂下发出悉悉卒卒的声音。
“再见!”
宁筱筑跳下姚舒纬的机车,然后就飞也似地跑开了。
“宁筱筑,你别跑那么快啊!”姚舒纬在她身后大叫,但她已经窜进一条小巷内,不见人影了。
本想乘机偷香的,但她却完全不给他任何机会,连碰都没碰到一下。真无趣!带她玩了一整天,却找不到任何机会吻吻她那诱人的小嘴,抚模她那白里透红、宛如婴儿般柔女敕的水肤。
这件事要是被他那票兄弟们知道,那岂不是会被笑掉大牙。真是的!姚舒纬懊恼万分地骑车离开。
宁筱筑在巷弄走着,她记得从小巷进去第三间平房,就是潘子安的家,她以前曾经和妈妈来过这儿一次。
站在漆着红色油漆的大门前,她敲了敲门。
“潘子安。”她往里面叫道。方才在回家的途中,她已经有先打过电话知会潘子安她要来取必寄放在他这儿的书包。
敲门声才落,门马上就由平面拉开,潘子安黝黑的脸先探了出来,然后大门拉到底,他走出屋外,手上拿着宁筱筑的书包。
他爱慕地看着眼前的宁筱筑,和地这样咫尺相望的情景,在他的梦中不知出现过几次了,但在现实中,却从来没有发生过。
“我的书包你不打算还给我吗?”看着潘子安呆愣无措的表情,宁筱筑打趣地说道。
“啊?!什么还给你?我……这……”暗恋的女孩就在面前,潘子安手足无措,连说话都凑不成句。
“我的书包,它就在你的手上。”
她打小就知道老实内向的潘子安暗恋着她,而她对潘子安的感觉也不错,她相信他会是一个很真诚的朋友。
“你的书包在我的手上?”潘子安低头看了自己的手一眼。宁筱筑说得没错,他手上这只书包是宁筱筑的。“唉,真不好意思!”他脸红地搔搔头。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宁筱筑对他这样呆愣的举动觉得很好玩。“我的书包你要不要还给我?”她比比他手上的书包,书包的带子已快被他搅成麻花了。
潘子安猛然从愕愣中回神,羞涩地把书包塞还给她。“还给你!”
“谢谢你帮我保管!”宁筱筑接过书包,向他道谢。
“喂,再请你帮我一个忙好吗?”
“好……好啊!”又搔搔头。他心想,只要能这样跟她面对面地站在一起,要他帮她一千、一万个忙都可以。
“麻烦你用你的身体帮我挡着,我要躲在你后面把制服穿上。”她说。
“这样啊!懊的。”潘子安回头把门关上,然后依宁筱筑的指示,让她躲在他的背后套上衣服。
宁筱筑动作迅速地从书包中拿出衬衫裙子和领带。
“你刚回来哦!”在宁筱筑穿衣服的时候,潘子安鼓起勇气和她谈天。
“嗯!”
“你整逃诩和姚舒纬在一起吗?”他又问。
“是啊!”
背后传来宁筱筑清脆而愉悦的嗓音。
“你似乎玩得很愉快。”他心里有点儿酸酸的,好羡慕姚舒纬能和她约会。
“还好啦!巴姚舒纬在一起不就是跳舞、飙车这些老玩意儿,实在没什么有趣的。”宁筱筑这句话让潘子安的心情好过了些。
“你常和姚舒纬出去约会吗?”话谈起来了,他摆月兑羞涩,和她像话家常一样地聊了起来。
“不常啦!我只和他出去过三次而已。”穿妥衬衫,她套上裙子。
“你和他出去约会是不是代表你就是他的女朋友?”
背着一丝希望,他渴切地问她。
宁筱筑略略停下动作,偏头想了一想。
“这应该不算吧!”她对姚舒纬的感觉不算很好,只当他是玩伴而已。“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是吗,这就是说我还有机会追求你……”潘子安好兴奋,不觉月兑口而出隐藏在心中好几年的话。这冒失的话一出口,潘子安羞窘地几乎想挖地洞钻进土里去。.宁筱筑不在意地笑了—笑:“你想追我啊!”
她已经整装完毕,领带也打好了。她走到他的面前,清澈明亮的眸睨着他红透的脸直瞧。
“我、我、我……”像吃了黄连一样,他说不出活来。
“男子汉大丈夫.说活别支支吾吾的”
“我要追你,你肯让我追吗?”这句话刚尽他毕生的勇气,他大声地对她说,脸却更红了“我会考虑看看。”她对潘子安的印象不错,虽然他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但或许可以试着交往看看,反正朋友不嫌多嘛!
“谢谢你肯考虑,我很高兴你没有—口回绝我”
没有当场被三振出局着实令他大大地感到意外,潘子安好兴奋,嘴巴咧得大大的。
看他那脸兴奋的样子,宁筱筑失笑地摇摇头“你的嘴巴张那么大,小心蚊子跑进去。”
潘子安马上合起嘴,那模样好滑稽,傻傻的脸蛋让人发噱。
看着黑茫茫、只有儿点星星的无垠夜空,还有两旁摇曳的芒草,她忽然有点儿害怕。“潘子安,你能不能送我回去。”天色好晚,虽然回大宅的路程不长,但宁筱筑却不敢自己单独走回去。
“好,我送你!”潘子安高兴地飞奔入门,然后从院子里牵出一辆破旧的脚踏车来。“上来,我骑车送你回去。”
宁筱筑大方地跳上脚踏车后座。“沿路的路灯很暗,你要小心点骑。”她拍拍他的肩。
“你放心,这条路我从小走到大,哪里有坑洞我都知道,不会让你跌倒的。”他自信地拍胸脯保证。宁筱筑的体重好轻,坐在后座,他却感觉一点重量都没有,踏起车来毫不费力。
“你的记性还真好,连路上的坑洞都记得清楚。”
她轻笑春,坐在后座的她没有把那头蓬松的卷发绑起来,她让发丝随着晚风飞扬,享受这舒服的感觉。
“我不仅记得这些坑坑洞洞,我还记得你的生日,是清明节是吧!”愉快地踏着脚踏车,他的心涨得满满的,感到好满足哦。
“你真是好记性,我连自己生日都忘记了。”宁筱筑在他背后低语着。“总是到了清明节当天,我才会突然想起来。”
“宁筱筑,明天我可以约你出去吗?我今天去市区有买礼物送给你哦!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们见个面好吗!”潘子安抓住柄会提出邀请,他的心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可以啊!”她毫不犹豫就答应。
她……答应了!唷扒!潘子安像中了特奖一样,高兴得不得了。
“那明天中午十二点我们在车站旁的那家冰果室见面,我会带礼物过去,我请你吃东西,就算是提前替你庆祝生日。”
“好,先谢谢你啦!明天中午见。”刚好抵达大宅,宁筱筑跳下车,站在车旁,她微笑地向他道再见。
“再见!”我好期待明天的约会;看着她灿烂如花的绝丽笑颜,潘子安在心里加了这句话。
在潘子安掉转过车头准备要回去时,宁筱筑突然唤住了他。“潘子安,你今天有看到骆老爷那辆加长型的凯迪拉克吗?”
骆老爷子是本镇最有钱、最有派头,也是最善心的人,他大部分的时间都住在台北,每次只要一回到村子里,全村的人马上会在三分钟内知道这个消息。
“没有耶!他今天并没有回来啊!”潘子安迅速回过头来,看着宁筱筑,他满足而快乐地傻笑着。“不过,大宅倒来个陌生人哦!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一个男人,年龄大约有三十岁了吧!”
三十岁的男人?怎么没听老妈谈过有这号人物要来访呢?
陌生人出现在这小村子里是一件很罕见的事……
宁筱筑的脑海蓦然浮现那个坐在计程车里的男人,他那双深邃的眸,似熟悉又陌生。
他那似曾相识的身影,让她的心再次莫名地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