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市区静巷内的一栋高级住宅大楼的顶楼户,一个多月前展开装潢施工。
这里是罗仰森的新居,他买下了房子,然后交给女友邹晨歆全权处理所有装潢事宜。
装潢施工近五十天,木作方面今天完成,接下来是油漆和窗帘安装,再来家具就可以进驻了。
罢完成一个买卖案件的签约仪式后,邹晨歆从土地代书事务所离开,直接过来这里。
打开漂亮的金铜色大门,打开灯,木头的味道充斥着整个空间,黑色高跟鞋小心翼翼的踩在满地木屑的地板上,她仔细审视着清一色以白橡木色和白色系装潢的空间。
从造型简约漂亮的天花板,到每一个木作收纳柜、电视柜,还有吧台跟特别规划出来的观景窗台,每一个细节她都不放过,细心检查,拿出纸笔把不满意的地方记下来,等明天一早跟设计师讨论修改。
因为罗仰森的预算高,让她得以放手好好的装潢他的房子,她请来业界很有名气的设计师,为罗仰森设计一个舒适的居家空间。
而这个空间也是她喜爱的样子,因为这里将是两人未来的家,罗仰森特别交代她,除了主卧室和书房外,还必须规划长辈房和小阿房。
将来,她会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因此她用全部的心思来完成这个家,等罗仰森搬进这里后,她也将辞去房仲工作,接手茶馆筹备工作,专心为罗仰森的梦想打拼。
巡视了一圈之后,邹晨歆并上大门,下楼离开。
走出大楼外面,她看看表,拿出手机拨了电话给罗仰森。
“晨歆。”罗仰森很快的接起电话,他正忙着公司将到国外参加展览的事宜,这一个月来忙到没什么时间睡觉。
但不管多忙,他都不会冷落邹晨歆,每天固定跟她通电话,只要是她打电话来,他都会尽量接听,因为她好听的声音可以帮他纾解压力,让他稍微放松一下。
“你还在工厂吗?”她听到他身边有机器动作的声音。
“对,这批参展的科技布料必须赶工做出来,不容许有任何延迟和瑕疵。”他亲自盯场,为的就是让制作出来的成品完美无缺,因为这次前往欧洲参展对公司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事,如果能成功打入欧洲市场,所有的辛苦都值得。“已经十点半了,这么晚了你还没回家,又跟客户约这么晚碰面?”
“我正要回去。”他总是担心她工作太辛苦,但邹晨歆认为他才是需要被担心的人。“你吃过饭了吗?”
他的胃很脆弱,只要三餐不定时就会犯累痛,跟他相处时间越多,越了解他的作息和身体状况,邹晨歆就越为他的状况感到忧心,虽然现在的工作量比起在华尔街时轻松,他有自信可以应付,但她还是相当担心他,总是不忘叮咛他记得吃饭。
“我有吃一个面包填填胃了。”也不晓得是多久以前吃的。“等一下回家时我会在路上买食物回去。”
自从他告诉过她,在美国时自己曾经因为忙碌三餐不定时而胃溃疡住院后,她总是很关注他的三餐问题。
她的关心让他感到窝心,为了减少她的担忧,他就算没时间吃饭,也会随便吃点东西来果月复。
“你还会忙多久?”太晚的话,也买不到什么东西吃吧?
“十二点前我会离开这里。”工厂的进度很顺利,等会儿他跟厂区的主管讨论过后就会离开。“我得忙了,你自己回家小心点。”
他看见厂区主管已经朝他走过来了。
“仰森,我现在过去帮你炖一锅汤放着,你回家要记得吃。”
“不用这么麻烦……”他舍不得她熬夜。
“一点也不麻烦,就这么说定,拜。”她直接挂了电话后,走到马路旁扬手招来一辆计程车,搭车到罗仰森租住处附近的松青超市采买。
来到超市后,她先打电话给照顾母亲的外佣,外佣告诉她母亲已经睡了,原本打算帮罗仰森炖好汤之后再回家的,她临时改变主意,交代外佣自己今晚不回家后便挂了电话。
进入超市很快的采买完毕,拎着一个公文包和一只超市购物袋,她走路来到他的住所,一进屋立即放下公事外,拎着从超市买回来的一只小土鸡和一块山药,穿起围裙洗手作羹汤,为她心爱的男人忙碌。
四十分钟后,电锅跳起来。
她小心掀起锅盖,舀起一块鸡肉试了试口感后,又在电锅的外锅倒进一杯水,然后将山药放进去,盖上锅盖按下按键继续炖煮。
厨艺方面她并不专精,但炖汤还难不倒她,偶尔她会炖汤给母亲补一下。
又过了二十分钟,电锅的黑键再度弹跳起来,厨房里鸡汤香气四溢,她再次掀起锅盖,舀了一小声鸡肉试吃,口感弹牙滑女敕,山药也熟透了。
在鸡汤里加进一点盐调味后,她让鸡汤放在电锅里保温。
拿起公文包回卧室梳洗,她打算给罗仰森一个惊喜,因为两人已经一个星期没碰面了,她想念他,刚好趁今晚好好聚一聚,因为接下来他即将到欧洲去参展,这一趟好像要停留二十天左右。
一想到没多少时间碰面的两人,又得分隔两地一段日子,她心情有些低落,不过今晚的相聚应该可以弥补一下。
洗过澡后,她拿了一件他的衬衫穿上,充当睡衣,因为她留在这里的衣物不多,只有一套换洗衣物和一套套装,明天她可以换上另一套套装直接出门上班。
吹干了头发后,她看看腕表,时间已经接近十二点四十分。
他回家的时间比她预估的还要晚。
她将客厅的主灯关掉,仅开了玄关灯,窝坐在客厅沙发上等着他回来。
等着等着,却睡着了。
一点二十五分,一脸疲惫的罗仰森打开大门走了进来,打亮的玄关灯让他感觉很温暖,没想到她离开时还不忘替他留一盏小灯,让他回家时不用面对一室寂寥的漆黑。
轻轻关上大门后,他将公文包放在玄关柜上,疲倦的转了转僵硬的脖子,边动手扯下领带,边走向房间。
蓦地,他眼角余光瞥见了沙发上有个人。
完全没预期她会留下来,却意外看见她蜷卧在沙发上的纤细身影,望着在衬衫衣摆外的那双美腿,他缓缓勾起一抹笑意,那抹笑在他走到她面前蹲下来时,更加深了。
他爱怜的抬手轻轻抚模她的脸颊。
一直闭着的浓密羽睫颤动了下,她慢慢张开爱困的美目。
“你回来啦……”打了个小小的呵欠,她迷迷糊糊的坐起来。“现在几点了?”
“一点半。”他比预计的时间回来得更晚。“我抱你回房睡。”伸手抱起她,迈步走回卧房里。
将她轻轻放在大床上后,他却舍不得离开,直接覆在她纤细的身子上,纸头吻着她,大手撩高她的衬衫衣摆,着她柔女敕的大腿肌肤,缓缓往私密地带进攻。
“哦……”她喘息着承接他的吻和,当他开始解开她的衬衫衣扣,打算进一步求欢时,她困难的抓回理智,小手推抵着他的胸口。“等、等等——”
“你不想?”他一脸意外和失望。
“等你洗好澡、喝完鸡汤,我们再继续。”现在不行。
看着她一脸坚决的表情,他也只好妥协,按捺下起身洗澡。
当他洗完澡又喝掉两碗鸡汤后,时间已经很晚很晚了,两个人都累了,他们相拥而眠,并没有亲热,但却同样抚慰了两人心中的思念心情。
棒日一早,邹晨歆还在睡梦中,已经起床的罗仰森原本想用热情唤醒她,但看着她熟睡的模样,实在舍不得打断她的睡眠,他悄悄下了床,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纸张撕成条状,并带着一支笔回到房间。
轻轻的将细长的纸条圈在她的无名指上,用笔画下准确的刻痕。
将纸条放进公文包里收好,他打算这趟到欧洲,顺便找个空档到精品店挑选遍戒,等他回国后,他会向她求婚。
他计划要尽快将她娶进门,越快越好!
罗仰森的公寓终于装潢完毕,家具也都进驻屋内,邹晨歆还特别亲自到花市挑了盆猫薄吧和其他香草盆栽,放在新居的原木色窗台上,其中她和他情有独钟的猫薄吧就摆在主卧房的窗台。
已经递出辞呈的邹晨歆,这段期间不再忙于工作,她等手边这个案子签约之后就会离开公司,往后她将专心帮罗仰森打理生活,还有帮忙他筹备茶馆。
五点半从公司离开后,她来到罗仰森的租住处,将他大部分的衣物先收进纸箱里打包起来,衣柜里只留下两套西装和换洗衣物以及一套居家服,她打算等他回国后立即找假日搬家,所以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打包告一段落后,她给自己泡了一杯热茶,一个人坐在厨房的小吧台前,寂寥的喝着茶。
现在,就等着罗仰森从欧洲返国。
必国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搬家,再来他会拨时间跟她一起回家拜访母亲,他希望两人能在年底前结婚,婚后她跟母亲还有外佣都会搬过去跟罗仰森一起同住。
罗仰森把所有事情都做了安排,他设想得很周到,这让她很有安全感,过去几年她总是单独扛起一切,现在起她有了罗仰森可以依靠,这种感觉真的很幸福!
低头望着热气氤氲的茶杯,脑海里想念着远在欧洲的罗仰森,邹晨歆感动的漾起浅浅的笑容。
惫有一个星期他就回来了,时间不算太久,但却也觉得漫长。
一个人慢慢喝完了茶,她拿起杯子走到洗碗槽,打开水龙头清洗干净,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她把杯子倒扣在盘子里沥干,穿着套装的身影匆匆走往客厅。
打开放在沙发上的公文包,拿出手机迅速瞥了一眼荧幕,突然想起她该早点回家才对。
“苏蒂,对不起,我忘了时间,我这就马上回去,晚餐我想带你们到外面餐厅吃饭,所以今晚你不用下厨替我妈准备晚餐。”她忘了自己今天跟母亲和外佣约好要早点回家,过来罗仰森这里整理衣物,一整理就忘了时间。
那端,苏蒂却一直哭泣,周围人声吵杂。
“发生什么事了吗?苏蒂,你快说,别只是哭啊!”背脊蓦地一凉,她一手抓着手机,另一手已经拿起公文包转身往外走。
“小姐,老太太在公园散步……有一只好大的狗跑过来,老太太摔倒了……老太太一直在流血,还昏过去了……现在要被送到医院去……”苏蒂慌乱失措,幸好旁边有人赶紧帮忙叫了救护车,在等救护车来的时候,苏蒂这才想起要赶紧打电话通知她。
“叫救护车了吗?旁边有没有人可以帮忙?”
“有、有,救护车要来了……有人很好心的帮我……小姐,你快回来啊,老太太一直在流血……”苏蒂已经快急昏了。
“苏蒂,你冷静下来,你一定要跟着救护车到医院去知道吗?你有没有听懂我说什么……好,我现在马上赶回去,我会再打电话给你,你一定要接电话知道吗?”
紧急交代后,她惊慌的赶紧赶回去。
在搭计程车返家的路上,她在心里祈求妈妈平安无赖,这时候外佣又打电话过来,告诉她老太太将被送往仁德医院。
“司机先生,麻烦掉头,我要去仁德医院急诊室。”在下一个路口,计程车迅速掉头。
抵达医院急诊室后,她很快的找到了苏蒂。
“老太太一直流血……头一直在流血……”苏蒂哭红了一双眼,她不断的啜泣,慌张的不断重复说着相同的话。
头部流血?没想到情况如此严重,邹晨歆脸色发白,撑着快要晕倒的身子,慌张的询问护士,找到了负责的急诊室医师。
“医生,我是张秀妹的女儿,请问张秀妹情况怎样?”
“张女士血流不止,刚刚紧急送进开刀房,准备为她进行脑部手术,现在由外科医师王医师接手,你要赶快去签署开刀同意书,病奔才能马上进行手术。”急诊室医师转身唤来一句护士,交代负责的护士协助家属。
邹晨歆抖着手来到柜台,签下了同意书后,拉着还在一直哭泣的苏蒂赶往开刀房。
在等待母亲开刀的同时,她的一颗心有着强烈的不安。
这时候她很渴望罗仰森能够陪在她身边,陪她度过这恐惧慌乱的时刻,但他远在欧洲,她也只能独自面对了。
天色渐渐暗了。
简单的丧礼结束后,她将母亲的骨灰供奉在环境清幽的灵骨塔里,而苏蒂则被她送回人力中介公司,同时她私下给了苏蒂一笔钱,希望苏蒂在还没找到新东家之前的这段期间,也能好好的过生活。
必到只有她一个人的公寓后,她一直都待在母亲的房间里,强忍着悲伤,整理母亲的遗物。
她完全没想到母亲会走得那么突然,等不及她带罗仰森来跟她见面,等不及看她当新娘的样子,就意外的离开了她。
这几天以来,她不知哭了多少回,哭得眼睛都好肿,在丧礼上只好戴上墨镜遮掩肿得像核桃般丑陋的双眼。
从现在开始,她不能再哭了。
在丧礼上,她答应过母亲,会坚强的活下去,幸福的过一辈子。
如果母亲真的能听见,心里一定很为她高兴吧!
彬在地板上,她红着眼眶将最后一件衣物放进纸箱里。
这些东西她将送到旧衣回收中心去,至于母亲遗留下来的一对金手镯和项链以及戒指,她会好好保留一辈子,因为这是母亲当年的嫁妆,更是母亲打算送给她的结婚礼。
当初父亲和大哥走后,因为茶山和制茶厂都被烧毁的关系,欠下了一些债务,于是母亲变卖了很多首饰,只留下她当年的嫁妆没卖,母亲说这套首饰是要留给她的嫁妆,说什么也不能卖。
原本她一直期待能亲手由母亲手里接过这份嫁妆,但这个心愿已经无法完成了。
把快要落下来的眼泪眨掉,她将放满衣物的箱子用胶带封上,小心翼翼的将首饰盒拿回自己的卧房放好。
收妥后,她拿了件针织衫套上,走出老公寓外,到附近散散步走一走。
她必须赶快收拾自己太过悲伤的情绪,因为她在丧礼上答应过母亲,要开心快乐的过一辈子,她一定要做到!
当她下楼时,她摆在床头的手机蓦地响了。
是罗仰森打给她的,前几天因为展览倒数三天,忙碌的程度让人完全无法想象,又因为这次参展效果很好,每逃诩有很多厂商公司跟他们摊位接触,展览结束后,他又必须把握时间跟有兴趣合作的厂商公司接洽,马不停蹄联络合约事宜,没想到这一忙又是三天。
整整六天他找不到时间跟邹晨歆联络,而她似乎也怕打扰到他工作,并没有主动打电话给他。
终于,他的忙碌告一段落,处理好所有相关事情之后,他马上搭最快的班机飞回台湾。
经过漫长的飞行,飞机缓缓降落在桃园国际机场,四十分钟后,他搭上公司派来的车子返回台北。
罗仰森坐在车子舒适的后座,急切的想见她一面,所以打了电话给她,但没想到她没接听,电话转进了语音信箱。
他没放弃又打了几通,还是一样的结果,于是他改拨到她的公司,公司告诉他,她在一个星期前已经离职。
他只好改传简讯给她,告诉她他回国了,要她尽快跟他联络。
可是一直到他的座车下了交流道,返回台北时,她都没有回电,这让本来打算直接返回租屋处的罗仰森感到纳闷。
“小张,我不回去了,把车开到敦化南路……”他决定到她住的地方等她。
二十分钟后,罗仰森下了车,把行李交给司机载回住所去。
他站在老旧的公寓楼下,确认住址后按下门铃。
等待许久,没人回应。
心里不由得开始担心起来,她到底到哪里去了?从来没有这样的情况,让他联络不上她。
在公寓外等了将近半小时,罗仰森看着开始飘起毛毛细雨的天空,只好放弃等待,高大的身影转身就要离开,却正巧遇上刚要返家的邹晨歆。
“你……提早回来了?”心情十分低落的邹晨歆在看见思念的人时,急切的走过去,脸颊贴上他的胸口,双手抱住他,一直强忍着的眼泪蓦地飙了出来。“你终于回来了。”
“这么想我啊……”等待的心急与烦躁,在她主动投入怀中的瞬间消失无踪。“既然这么想我,为何不接我的电话?我一直联络不上你,只好来这里等。”
“我……”她哽咽得发不出声音。
“出了什么事吗?”他感觉到她的不对劲。“你好像消瘦许多,这段时间没有好好吃饭吗?是不是忙我的房子还要忙工作,让你吃不消了?”
在欧洲期间,因为太过忙碌的关系,让他的胃痛复发,胃痛的感觉很痛苦,这样的痛苦他一个人受就好,他不希望她也因为太过忙碌而废寝忘食,连她的胃都搞坏。
“我们……上楼再说好吗?”忍着悲苦的情绪,她轻轻推开他,牵起他的大手,低头看着两人十指交握的手。
“我今天没有带拜访伯母的礼物,不过我想请伯母吃一顿大餐,希望伯母会喜欢我的安排……”他看见她身子晃了一下,忙不迭扶住她。“到底出了什么事?你看起来不太好。”
他伸手拿掉她遮住半张脸的大墨镜,说话声蓦地停住,这才看见她哭肿的双眼以及苍白的脸色。
“上楼再说好吗?”瞧见他脸上的惊愕和担忧,她央求他先别问,因为再追问下去,她会当场哭出来。
他忧心忡忡的点了点头。
苞着她一起走进老旧公寓的一楼,当初因为母亲行动比较不方便的关系,她租下这里的一楼,如今这已经住了七年的老房子空荡荡的,只剩她一个人。
走进一片静谧漆黑的屋内,里头太安静也太暗了,罗仰森可以确定屋内没有人在。
他站在门口等着她将灯打亮,她轻轻关上了门,转身投入他的怀里。
“我妈……已经离开我,我再也没有家人了……”所有强忍的悲伤在这一刻崩裂,她扑进他的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罗仰森震惊呆立在原地,这个消息来得太过突然,让他都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