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迅速推移,日子一晃眼又过了十天,齐雨静的努力,谢天鸿夫妇全都看在眼底,她陪伴在床侧,定时的为谢皓晨热敷按摩,温柔体贴的与没有回应的他说话……夫妻俩对她是喜爱有加。
至于谢皓晨的魂,天天面对一个让他不像置身在孤岛上的美丽天使,他的一颗心即使微微悸动,也是克制不动,毕章,他的未来太渺茫。
只是,每每“共食”,他的一颗心总会不由自主的为善良又体贴的她颤动着。因为考虑到他这个魂魄也得用餐,她坚持要单独陪躺在床上的肉身一起吃三餐,她还向爷爷、女乃女乃谎称,用餐时刻,一直是他们相爱时他最娇宠她的时刻,他亲自剥虾、去鱼刺,甚至喂食……所以,她很抱歉要保留这三个时段,请他们谅解。
这些当然都是子虚乌有的事,但她说来甜蜜又感伤,他莫名的也感到心疼。
她悉心照料的,不只是他受创的心灵,还有他孤单的魂,而他连对她好的能力都没有。此刻,看着桌上热呼呼的餐点,不希望她每回都吃半温的餐食,他开了口,“你先吃吧。”
“那你只能吃残羹剩饭,还是你先吃吧。”她温和又坦白的说着。
她总是把他放在第一位,他静静的吃完这分量上对她而言多了些的晚餐,这当然也是为了他,但她从不在乎,还是静静的进食。
这样的共食方式,总让他的心特别悸动。
他也喜欢看她吃东西,她的桌面始终维持干净、动作优雅,他喝过的果汁杯缘,她拿起杯子,自在的就口。
仿佛被催眠了似的,他只能静静的坐着,看着她缓缓吃下他吃下的所有东西,莫名的,身体有种被挑起的燥热。
但他有足够的自制压抑下来,这一点都不难,只要看向躺在床铺上动也不动的自己,瞬间皆熄。
当时间愈来愈接近一个月时,他就得要有心理准备,面对最残酷的事实,他有
可能永远回不到自己的身体,但他不放弃,仍用自己的方式在努力,让自己躺到肉身上冥想。
他那一天可以打到萧昌玮,那是不是也有可能,他也可以用同等的意志及专注力让自己回到肉身?毕竟他那一拳在萧昌玮脸上留下的红肿近七天才消失,也让他对齐雨静不敢再进犯。
只是,他一再重复温习那日的高涨情绪,但瘫软在床上的身体仍是僵硬而沉重,他不懂,神魂意识清楚、听力正常,为何就是无法促使灵肉合一?
齐倬维天天看着他僵硬的叠在上,没阻止也没鼓励,一副他喜欢就好。但齐雨静天性再沉静,年纪还是轻了点,再加上与谢皓晨已相处一段时间,总有些纠结的革命情感,她不忍的问堂哥,“还是不行吗?他的魂无法撑起肉身?”
“元气快消,魂也疲累,叫他好好休息,再等些时间吧。”齐倬维还是一派轻松自在的翻阅着手上的医疗纪录。
“只剩三天就一个月了!”谢皓晨躺在自己的身体上,却怎么都无法合而为一,他无法不心急,届时,齐雨静等人全要退出这里,剩他一人怎么办?!
齐雨静的脸色也很凝重,“堂哥,还是我去问齐姥姥?”
“现在的任务档案都已编到多少号,齐姥姥够忙了,别去烦她,更何况,他身上的药已经排得差不多,有机会的。”
齐倬维是这么说,但一天、两天过去,谢皓晨甚至逼自己一整天都躺在上,但什么也没有改变。
这一天,齐倬维进来做例行的检查,等团队再次离开房间时,谢皓晨忍不住问道:“老实说,我没有机会了,是不是?”
齐倬维来回翻看近几日的纪绿,“数据上,看来是如此。”
齐雨静倒抽口凉气,“堂哥!”
“他想听的不就是这样的话?”齐倬维抬头,直勾勾的看他,“再说得直白一点,你的身体我也努力的救了,真醒不过来,你的身体也该报废了。”
谢皓晨已够苍白的脸庞变得更加惨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堂哥!”她不忍的朝齐倬维摇摇头。
“我是医生,还带自己的团队过来,总得让他的命运变得不同吧,没有醒来,就去重新投胎,还是他比较喜欢这样躺在床上五年、十年、二十年?”他神情冷硬的反问。
谢皓晨该说什么?他瞪着面无表情的齐倬维,没错,这两种命运让他选,他宁可早死早超生!
齐倬维突然低头看了手表一眼,再抬头看谢皓晨,“送你最后一个礼物。”
“最后的礼物?”他怎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凡事皆有因果,不管命运如何安排,你最终命运会落在明天上午十一点,你的所有煎熬就结束了。”语毕,齐倬维摇摇头,开门出去。
他要死了?!谢皓晨看着脸色刷地一白的齐雨静,喉咙干涩得问不出话来。
她咬着下唇,欲言又止的道:“不瞒你说,我是五级灵媒,但堂哥是二级灵媒,他的预见能力比我强上好几阶,也就是你的时间,可能就……”她说不下去,低头不语。
谢皓晨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几乎要站不住,所以,他真的要死了!
她该怎么安慰他?齐雨静看着他茫然的走到床边,靠着床头柜一角坐下后,脸色苍白的看着躺在床上的肉身。
她没有多想,走上前,眼眶泛红的弯身给了他一个最温暖的拥抱,“对不起,对不起……”她好难过,她没有帮到忙!
他紧紧的拥抱着她,她曾是他最后的希望,如今再过不久,就将成为他的魂魄消失在这世界之前,除了爷爷、女乃女乃外,他最心系的一个人!
“别说对不起,你尽力了,别太苛责自己,我会坦然接受最后的命运。”曾经是个光芒万丈的男人,此时,只能静静的等待绝望的来临。
她无法不心痛,很多安慰的话全梗在喉咙,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用力的、更用力的将他抱得更紧。
这个拥抱让他喉头酸涩得再也说不出话,却让他的身心感到无比温暖,甚至眷恋这样的味道,想永远占有……但,他没有永远了。
这一晚,齐雨静没回到客房,她静静的陪着谢皓晨,而他沉默的看着窗外的黑夜、晨曦、直至天亮。
时间,终于来到他生命里的最后一天。
早上九点,房门打开,谢天鸿、潘雯芳走进来。
两人来到床边坐下,静静的看着床上面色憔悴的谢皓晨,神情净是无助的痛楚、眼眸泛起泪光。
还是不行吗?老天爷,不管是风水堪舆、命理、看相占卜、天文星象,不管是不是迷信、会不会受骗,他们都去问、去做了,一直到齐雨静出现,给了他们最大的一个希望,但,老天爷还是不肯将他们的孙子还给他们!
不久,柯郁茜跟萧昌玮也来了。
“皓晨还是无法醒来?一个月的期限只剩今天了!”萧昌玮表情严肃,但心情是愉悦的,什么国际名医,看来也是虚有其名。
柯郁茜就没那么费力的掩饰自己的情绪,她趾高气扬的抬高下颚,“一个月的时间只剩下几个小时,齐教授是不是该准备叫你的人将所有的仪器拆掉搬走?”她的目光移到站在床铺右边的齐倬维,“别说我不近人情,最晚八点,我会回来,希望这里都已恢复原状。”
“这不是你一个人决定的,齐教授——”谢天鸿先是狠狠瞪着她,又急急的看向齐倬维,但齐倬维抬手示意,“我们的确也该走了。”
谢天鸿脸色刷地一白。
柯郁茜露出得意的笑容。
“齐教授,真的没有机会了吗?可否再多待个几天看看?”潘雯芳眼眶泛泪,拉着齐雨静的手哀求,“雨静,帮女乃女乃再求求你堂哥啊!”
她眼眶也见热泪,但她强忍着不让它们落下,她说不出话,就怕自己会哭了出来。
她悲伤的看向背对着自己,刻意站在落地窗斜角阴暗处的谢皓晨,他肯定是最难过的人。
谢皓晨确实是心如刀割,女乃女乃的泪水与哽咽哀求都让他心痛如绞。
“女乃女乃,我们说好一个月的,而且,我现在是有家归不得,而我想回来了,想自己照顾皓晨,也想好好经营皓晨在乎的公司,所以,我现在要回公司工作,现在一切应该都很清楚了吧,全是做白工,让大家白忙一场!”说完这强势又嘲讽的一席话,柯郁茜优雅的走到床边,虚假的俯身亲吻谢皓晨的脸颊,再起身,目中无人的转身步出主卧。
谢天鸿气闷无言,潘雯芳仍是泪涟涟的一直拜托齐雨静,“再试试好不好?”
“谢女乃女乃,别为难我堂妹,她有她的事,我也有我的事要做,何况,还有几个小时,老天爷还没做出最后的决定。”
齐卓维说得平静,眼睛看的是刻意背对着家人的谢皓晨,而他紧握发颤的双拳,多少泄露出他的痛与悲。
“我先带她出去冷静冷静。”谢天鸿也很难过,但能怎么办?他勉强振作,拥着哭个不停的老伴先离开卧室。
“你还不走?”齐倬维很不客气的看着仍将目光放在堂妹身上的萧昌玮。
他点点头,走了一步,却忍不住又停下脚步,面对齐雨静,“等你愿意放弃皓晨后,希望能由我来取代他的位置。”
齐倬维挑起浓眉,注意到某个阿飘终于转过身来,双眸冒出愤怒之火!
他嘴角上勾,好心的走上前,拍拍萧昌玮的肩膀,“提醒你,她的男人还没死。”
萧昌玮不愧是变色龙,表现出一副真诚的模样,“我对令堂妹是认真的!”
齐倬维不屑的半眯起黑眸,“你还真的把她的男人当死人了,小心他气到回魂醒过来。”
冷笑话吗?萧昌玮在心里嘲笑,但还是没说什么,向她点个头,走了出去。
齐倬维看着谢皓晨愤怒的眼神紧紧的跟着萧昌玮,连人都看不见了,还是怒火高涨,那两道烈火般的视线就像要在墙壁烧穿两个洞,一路追杀向萧昌玮——
像是意识到什么,齐倬维俊美的脸上浮现神秘的微笑,再看了谢皓晨一眼,也看了用担心的目光一直盯视着谢皓晨的堂妹,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拿了桌上的医疗纪录,他迳自往门口走去,离开前,不忘顺手将墙面上的监控萤幕给切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