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缓缓的落下,彩霞满天。
两人在绿意盎然的公园里,齐雨静坐在木椅,面对着前方的喷泉。
谢皓晨努力试了试,用意念控制自己,总算顺利在她身边坐下,而不穿过椅子,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见他的目光移到她只戴单耳的耳机上,她主动开口解释。
“你应该有很多疑问,而我总不能一个人自问自答。”她拉拉耳机线,“我不想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这一点,他是可以理解的,即使素净着一张脸,她还是太吸睛了。
她的皮肤白皙,略带古典的五官带着过人的月兑俗,让她的美多了一种不凡的独特韵味,很容易让人看上一眼,就上了心。
正值青春年华的她一身淡蓝色针织上衣,仅在右肩有一绑带蝴蝶结,牛仔长裤、布鞋,与一般少女无异的学生打扮,却散发着恬适宁静的气质,在这仍高达三十多度高温的傍晚,看着她竟让人不由自主的平心静气起来。
他的目光缓缓移到她的手肘,那里有点擦伤。
“没事的,”她直接开了口,“你的事比较重要。”
他苦笑点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的记忆停留在两年前,就是你在旧金山开会的那一年,在你离开会议大楼时,你在停车场被人绑架了……”齐雨静娓娓道来两年前那场惊动国际的绑架案。
当年不知名的绑匪要求一笔巨额赎金,并要求家属不得报警。
谢皓晨的爷爷、女乃女乃怕绑匪伤害他,按照绑匪的指示将钱放在中国城的圣玛丽古教堂,再照绑匪的第二个指示,前往郊区纳帕,在一处田园发现了被丢弃在那里的谢皓晨,但被打到颅内出血的他已是奄奄一息,虽然紧急送医抢救,但昏迷指数仍维持三分,截至目前都未曾苏醒。
她说完后,他脸色凝重,接下来,是一阵长长的沉默。
落日渐成一轮橘红,漫天的霞光穿透谢皓晨透明的灵魂。
她也没催他回应,静静的坐在一旁。
久久、久久,“我为什么一点记忆也没有?”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这个答案你得自己找……”她保留了一些事,但她认为让他自己想起来,比较能承受真相的丑陋。
“意思是我一定能想起来?”
她咬着下唇。到最后他就……不,也许不必到最后他就会知道,但她实在开不了口,他对“女人”已经够厌恶了!
她向他点点头,“你现在的记忆只是某个片段被重复放映,但所有的记忆都是完整的,只等你想起来。”
他静静看着她,再问:“妳怎么会找上我?而且对我的事了如指掌,我们明明未曾有过交集。”
“你被困在重复的记忆中太久,有人看不过去,也因为心里有太深浓的愧疚,所以,她来到生死屋祈求原谅,不惜以魂飞魄散为代价,也要让你的魂魄归位。”
他倒抽了口凉气,难以置信的瞪着她,“魂飞魄散”
“不过,齐姥姥怜悯她,所以没有那么做,你且放宽心。倒是你的事较急,你的时间不多了,再不回你的,是你会魂飞魄散。”她言归正传。
“妳给的锦囊让我找到肉身了,但我就是进不去!”他解释当时的状况。
她点点头,“我知道,一开始是你的记忆困住了自己,魂不知回去肉身,但等到我指引你找到肉身时,那肉身已非你的魂可以主导,要进去就没那么简单。”
“我不明白。”
“你的肉身因为某些原因就要作废了,意思就是,你的魂再不赶快回去,你也没有肉身可回。”届时,就真的是一具臭皮囊,“所以,你得想办法,让我能进到你的屋子,取代屋里的那些人照顾你,我才有机会助你附体还魂。”
他听明白了,“有人不希望我醒来,是吗?”
她沉默了。
他抿紧了唇,他能猜到却无法理解,“我的爷爷、女乃女乃,怎么可能放任我不管,让那些有心人来照顾我?”
她摇了摇头,“他们不知道那些内幕,他们年岁已大,你的父母早逝,他们惟一的希望全在你身上,但如今你成了植物人,他们的心有多痛,你是可以想象的。”
他没有说话,眼神变得更深幽了。
她继续道来他人生中他未知的变化,“他们都是年近八十的老人家,无心也无力管RM金控集团的事,所以,在询问你女朋友柯郁茜的意愿后,她成为你的未婚妻,当起代理总裁接掌集团的事。”
“什么”他眉头拢紧,柯郁茜是他最倚重的执行秘书,能力极强,两人曾经有亲密的关系,但她也同意这样的关系不涉感情,何来的女朋友之说?
“除了她,还有你的好朋友萧昌玮,他也被拔擢为集团副总裁,他身为你多年的特助,集团大小事都很清楚,并由他来辅助柯郁茜……”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继续说下去,“如果,你昏迷了五年还是没醒,两个老人家也给了承诺,收萧昌玮为干孙子,为了不担误柯郁茜的终身,她可以选择解除婚约,但同样能担任要职,领相对的红利酬薪,绝不亏待她。”
谢皓晨的头隐隐作痛起来,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看来,有很多事,他得一一消化。
“有些事,日后我再告诉你,现在最重要、也是立刻要做的是,你得想出一个让我可以接近你的理由,而且,可以理直气壮的守在你身边。”
他能明白,毕竟她是陌生人,绝对无法被爷爷、女乃女乃信任,但能有什么合理的条件,让她可以接近自己?
他沉沉的吸了口气,挺直了腰杆,目视正前方。
两名小女生正好行经他的眼前,但她们的视线只停在齐雨静身上,两人还小小声的说了句,“她好漂亮喔……”
他的眼神对上她们,但她们看不到他这一缕孤魂,说说笑笑的越过他。
他的心弦绷得紧紧的,他的思绪还是好混乱,但他也知道他没有时间自艾自怜。深陷这样诡谲的情境中,他若要月兑离,就得想、努力的想,想出任何一个可以符合齐雨静要求的理由……
“据我所知,你在成为集团的掌舵手后,一年里,你会放自己一个月的假,将自己放逐到某个国家彻底休息,再回集团当十一个月的工作狂人。”她看他那么困扰,平静的开了口。
这一提醒,他的脑海中猛地跳出了一些记忆。
“我在前往旧金山开会的前三个月,曾独自一人到非洲旅行一个月……”
说到这里,另一扇记忆的窗户被打开了——
“我爱你!我爱你啊!”
薛筱筱又哭又叫的抱着他,身上一袭黑色薄纱睡衣,清楚的暴露出她在睡衣下什么也没有穿。
“够了!不要再发酒疯了!”他火冒三丈的拉开她的纠缠。
满身酒气的薛筱筱却像疯了似的月兑下睡衣,赤luoluo的再度缠抱他——
他想起来了,在他出发前往非洲时,薛筱筱对他投怀送抱,即使他拒绝了,她还是说她会一直爱他,在他从非洲回来,一直到要前往旧金山开会的期间,她仍执拗纠缠,连她爷爷动怒了也无法阻止……
他直视着齐雨静,“我有个青梅竹马叫薛筱筱,她小我六岁,我们认识的时间超过二十年,她爷爷薛承彦与我爷爷是老朋友,我视为她妹妹,但她对我……依她刁蛮骄纵的个性,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柯郁茜成为我的未婚妻?”
果然!齐姥姥就跟她说了,有些事是想瞒也瞒不住的,她咬着下唇,“她就是无法眼睁睁……她死了。”
他眼睛倏地瞪大,心口却揪成一团,“发生什么事”
她摇摇头,“我不是很清楚,她的尸体在旧金山的金门湾被人发现,但没有目击者,警方也查不出什么,就以自杀结案。”
“她也去了旧金山?”他怎么不记得?“她是在我被绑架前还是之后去的?”
“之后吧,但你尚未月兑困,所以,也相当熟识她的萧昌玮向警方透露,她对你被绑架一事相当焦虑害怕,甚至认为你已遭毒手,有可能是因此才想自杀到另一个世界去找你。”
他无言,心里益发沉重,“妳不是有预知能力?没有看到什么?”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我虽然有预知能力,但看到的画面只有片段,我无法洞悉所有的事情——更甭提那是发生在过去的事,我更无从判断。”
他黑眸微瞇的瞪着她,打算从她的神情里找出隐瞒的蛛丝马迹。
她也沉静凝睇,他镌刻的五官、帅气俊雅的外貌下,却有一颗冷然的心,但是,齐姥姥也说了,因为有这样的个性,才能承担接下来的所有事。
而他,也一定是聪明的。
“我知道了,妳说的那名愧疚到宁可魂飞魄散的人就是薛筱筱吧,只是,她为何有这么深的愧疚?难道我被绑架,受伤昏迷不醒,她是主谋?”这是他惟一想得到的。
她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我跟齐姥姥是猜到她可能对你的绑架案有部分知情,因为,她虽然到生死屋请托,却始终不肯透露绑架案的事。”
“齐姥姥……”他的脑海浮现那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
“齐姥姥是年龄数百岁的灵媒,通古今、知未来,更能透天机。”齐雨静略微解释后,再道:“姥姥说薛筱筱不会是坏人,不然,她没有机会进到生死屋。”
他蹙眉。
“无路森林位于中央山脉,处处可见参天古木,而位于其中的生死屋有一股特殊磁场,若是积善不足、作恶多端的恶灵,是进不了这道由天地间自然形成的结界禁区。”
他抿抿唇,薛筱筱的个性虽然骄纵,但也没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再加上她爷爷是红十字会的长年义工,在他的要求下,她也常常出席一些公益活动。
“所以,她绝不可能是主谋,或者是共犯?”
她不敢保证,“不管是她的死,还是你的绑架案,如今都成了悬案,事实的真相,没人知道。”
不!他应该知道!他是被绑架的人,与绑匪有接触到的人,但他为何什么都想不起来他疲累的以手撑着额头。
天色渐渐暗了,公园里的人也愈来愈少,路灯一一亮起。
她低头看了手表一眼,“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可以走了。”
“走?”他茫然的看着她。
“嗯,去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