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回答让她无言了,亏她还想说词来安慰他,淽潇发誓,以后她要是再觉得他是天使,她就是眼睛瞎掉,可是……偏过头,月光在他身上投下一层柔和光晕,这样的他看起来真的很天使。
突然,他的手臂一揽,将她纳入怀里。
淽潇受惊,这是很亲密的动作,他们只是朋友而已,怎么可以……心乱跳一通、脸微红,她感谢起今夜的月光不够明亮。
不过在当鬼的时候,她连人家的被窝都钻过了,这算什么?何况他们不只是朋友,还是很好的朋友,念头一转,心里卡的那关就过去,紧绷的身子变得柔软,她找到最舒服的姿势靠近去。
瑀希轻扯唇角,一阵满意,他感觉到那一瞬间的僵硬以及接下来的柔软。她会慢慢习惯自己的,他想。
他不是个急躁男人,他比较习惯温水煮青蛙,煮到她发觉已经跳不出锅子后,便会安安心心待着,待在他身边、待在他的生命里。
他把手边的玻璃杯交给她,她拿起来喝一口,是记忆里的那股甜香。
“我以为你喜欢吃甜,所以爱上桂花酿,后来才晓得你不喜欢甜饮。”他随口扯来一句话。
潇潇泡得很淡、淡到几乎喝不到甜味,只闻得到桂花香,和张钰湘泡的不一样,所以不爱甜饮的自己,很快地跟着爱上桂花酿隽永的香。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甜食?”
他没回答,只是猛笑。
那天,星巴克里她没喝完的咖啡,他喝了,是他经常点的美式无糖无女乃黑咖啡。
“载阿问去接你那天,我本来有个礼物想给你,后来忘了。”他转移话题。“为什么忘记?哦哦,因为我爸爸和贺阿姨出现?”
她的逻辑异于常人,通常女人在这个时候不是应该问“真的吗?你想送我什么礼物”才对?
不过,很好,他喜欢,因为他的迟疑也不是常人能推测的。
“对,我送阿问过去时,他们已经在车上。”
并且陆启为在瑀希用目光恐吓孙易安同时,适时地在他耳边吹一口阴气,瑀希看到孙易安全身冒出鸡皮疙瘩。
淽潇点点头,拿着杯子喝一口桂花酿。她想接着问:你要送我什么?
但这时瑀希的手机震动,打开,是阿问的LINE,他问:成了没?
他无奈的回上一句:你不吵的话就成事了。
“谁的LINE?”
“阿问的,他问你好不好?!”
“我发觉我哥比欧巴桑更唠叨。”
“那是因为他疼你。”瑀希有点懊恼,话题又被岔开,他正想着怎么再把话题拉回去。
但隔壁阿秋婶出现了,她老远就拉开嗓门大喊,“郑医生,你回来了哦!”听见她的声音,淽潇直觉把杯子放在地上,而瑀希直觉伸手去接杯子。
直到阿秋婶上上下下打量淽潇,笑问:“你是潇潇吗?我是你外婆的邻居啦!”
两人互望对方一眼,同时放声大笑,笑得阿秋婶莫名其妙。
对啊,她早就不是一缕魂魄,而是有实体、有肉身的正常人,不会再度发生飘浮玻璃杯事件。
淽潇站起来,走到阿秋婶面前。“阿秋婶好,好久不见,您的身体好吗?”
“都好、都好!”她拉起淽潇的手,上下打量后笑道:“哎哟,女大十八变、我们潇潇变成大美女了。”
“谢谢阿秋婶。”
“你外婆有没有告诉你,她把房子租给郑医生?如果你没有地方住,我那里有空房间,记不记得你阿强哥哥?他到大陆去工作,房间刚好空下来。”
“谢谢阿秋婶。不必了,外婆给我留一个房间没租出去。”
“那就好。”
“阿秋婶,要不要里面坐?”瑀希客套。
“不必,我是过来看看郑医生在不在的啦,有个大美女跑到我们家问郑医生,我跟她说郑医生好久没回来,也不知道在不在家。郑医生在家就太好了,我马上去把她带来。”
淽潇和瑀希互望一眼,大美女?是张钰湘吗?她知道这里的啊,怎么没直接过来?难道是他们出去散步错过了?
“阿秋婶,我和你过去看看。”瑀希说。
“也好,我们一起回去。”
“潇潇,我带钥匙出去,你不必等门,已经累了一天,早点睡吧!”
“好。”淽潇笑着应好,却在两人离开后,肩膀瞬间垮下。
是张钰湘吧?肯定是她,正在交往的两个人,总是难分难舍。
她洗澡、吹头发、铺睡榻,把所有事情全都做好,还是没有半点睡意。
拿起手机LINE哥哥,告诉他一切安好,然后屋前屋后走一趟,门户看一遍……所有她想的到的事都完成,她还是不想睡觉。
坐在客厅里,几十个频道被她换来换去,心里越来越烦躁,乱七八糟的念头不断跳出来张扬,搞得她心神不宁。
张钰湘来做什么?叫他回家吗?郑伯父、郑伯母已经着手安排两人的婚事对吧,她出院的时候,两人出双入对;上次咖啡厅碰面,他们论及婚嫁,这阵子肯定更加发展神速了吧。
啪的一声,她把遥控器摔在桌面上,抓起抱枕狠揍两下,还想把它往墙上丢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在不满意什么?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张钰湘是郑家长辈看上、郑瑀华挂保证的,明明就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身为好朋友,她应该祝福才对啊!不、祝福还不够,也许还应该给一些中肯建议,这才是身为朋友的责任与义务。
没错,就应该这样做。
闭上眼睛,缓吸气、缓吐气,吸吐之间,她努力缓解自己莫名其妙的焦躁。
门外,一阵窸窣声传来,她停下动作走到门边,就着月色,隐隐约约看见璃希带着一个女人进门。
他们进屋,淽潇这才发现那个女人并不是张钰湘,而是Rose。
“这么晚了,你还没睡?”瑀希发现发呆的淽潇。
“就要睡了,刚好你回来,这位小姐是……”她明知故问。
“你好,我是Rose,如果你有看时尚杂志习惯的话,应该会认识我。”她落落大方地朝淽潇伸出手。
淽潇点点头,和对方握手。
“潇潇,今天晚上,Rose可不可以跟你睡一个房间?”
“可以啊,我去帮你找新的盥洗用具,至于衣服……我的衣服,Rose小姐恐怕穿不下。”
目测身高,她大概将近一百八,穿上高跟鞋和瑀希差不多高,就算再痩,光是骨架都会把她的衣服给撑破。
“不必麻烦,我习惯穿瑀希的衬衫当睡衣。”两句话,暗示了两人之间的亲密过往。她笑着朝淽潇勾一眼,这趟有个重要任务——重温旧梦,把旧时情怀变成现在进行式。
淽潇有没有被挑衅了?当然有!
胸口闷闷的,肚子里有簇小火焰在里面乱跳,但淽潇提醒自己,要着急的人是张钰湘,和她没关系,Rose弄错了摆谱对象。
瑀希也瞥向淽潇,心里很满意,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却不晓得醋劲表现得明白,明白到Rose悄悄地用食指磨起大拇指,那是她的备战动作,交往五年,他晓得她所有小动作。
淽潇敷衍两句,转身进屋去寻找盥洗用品,她把东西放进浴室里,然后头也不回地进房间。
Rose看着她的背影,冲瑀希笑问:“你确定她是你的女朋友?”
“这种事还需要确定?”
“她这么没有危机意识,把我们单独留在这里,不怕我们死灰复燃?”
“道是我最满意她的一点——她对我有足够的信心。”
“是信心还是不上心?”
“Rose,你以为我会因为几句挑衅言语,就质疑自己和潇潇的感情?”
他似笑非笑回望她,从阿秋播家里走出来,他就明白告诉Rose,自己已经有新女朋友,她不死心硬要跟过来看看,他表明不方便,她却说:“最后一班公车已经走了,我无法离开。”
这就是她,从来都听不进别人的想法。
Rose望向他,心里有答案——他当然不会轻易被挑衅。他懂她,同样地,她也明白他,Rose很清楚瑀希有多坚定,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却步的意思,他们之间的战争,经常是意志力的拉锯。
讪讪地,她挑起另一个话头。“退步了哦,挑女朋友的眼光。”
“这么说,是认为她比不上你?”
“不是吗?任何明眼男人都会选择我、不会选择她。”
“为什么?”
“我知道她,‘贺肇认妹妹’的新闻炒得火热,但我在演艺圈混得够久,很清楚这种红不会延烧太久,了不起三、五个月吧,她将会自动消失在观众眼里。”
“你怎么知道她想走演艺圈?”
“不想走,干么大张旗鼓炒新闻?”
瑀希微笑,这就是她的盲点了,她经常是这样子的,用自己的想法去忖度他人。“她确实没这个打算,贺肇的经纪人邀请她好几次,她都回绝了。”
“为什么?”她不相信,有这样的捷径还不走?要知道,社会上有多少人奢望她的幸运。
“因为她是聪明人。”聪明得没被五光十色的光芒眩了双眼。
淽潇说过:“我还是会找个工作,企划是我的专长,我不想丢掉。”她比谁都清楚自己的本质特色。
“如果她不想走演艺圈,你为什么要和她交往?”
这下子轮到瑀希反问了。“你为什么认定我只想和演艺圈的女人交往?”
“不是吗?你不是只和最亮眼、最优秀的女人交往?”他自负,他只挑选珍珠不要贝壳。
“不。你猜错了,又或者说,你从来没有了解过我。”真可惜,还以为她懂他,原来只是自己的臆测。
Rose垂下眉,再抬眼时,她舌忝了舌忝红润的双唇,另辟战场。“如果像你说的那样,也许我应该多花点时间在你身上,再多了解你一点。”
真是自信的女人啊,当初他欣赏的就是她的自信,没想到现在却要因为她的自信而困扰。
瑀希摇头。“Rose,放手吧,我无法和你回到过去了。”
曾经,他有过和她走一辈子的想法,但这个想法被她背叛,他是个记仇的男人,他不擅长原谅,尤其是感情出轨——分手前,她已和富二代搭上线。
Rose与他四目相对,他温和的眼里带着坚定,但她是个刚毅女人,否则无法在这个圈子里混出名堂。
她绝对不会轻易退缩!
“瑀希,我没有要回去,我会和你共创新未来。”
瑀希苦笑,“你向来都不轻言放弃吗?”
“如果我是那么容易放弃的女人,我现在就不会有这个成绩。”
“既然如此,为什么轻易放掉富二代?!”
“因为我看清楚了,他不是我想象中的男人,你、郑瑀希才是!”她讲得简洁有力、清晰笃定。
他该感激她的赏识?
心底微叹,嘴上却不再强硬拒绝,如同她所说的,她不是个轻易放弃的女人,而他越是反应激烈便越会激起她的征服,在古代她会是个上山打虎的巾帼英雄,但现代……
除非她不要,否则没有男人能够从她手下安然逃月兑。
额角隐隐作痛,但他依然一副云淡风轻,比起潇潇,他的演技好上几个等级。
“别说了,已经很晚,先睡吧,有话明天再讲。”
他需要时间筹划,如何让她理所当然死心。
转身回房,拿起手机拨出号码。“爸,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