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公子,小女冒犯了公子,还请见谅。”李氏上前讨好又谄媚地道,“一定是公子的风采迷倒了小女,她才会头昏眼花,站都站不稳。”甘呜逋虽无成大事的智慧,倒是挺懂得这种吹捧之词一尽避虚伪至极。
他喜不自胜,“是吗?”说着,他笑视着季敏儿。
李氏见甘鸣远对季敏儿似有好感,大胆地道:“公子,怜儿被独孤我行掳去,清白不再,实在配不上公子,敏儿跟怜儿是亲姐妹,不如让敏儿代替邻儿服侍公子吧?”
闻言,季功昭一惊,怕李氏太过积极反而坏事。
“放肆!”他疾言厉色地道,“这里哪轮得到你一个妇道人家说话,还不决下去!”
“欸”甘鸣远打断了他,“她说得一点都没错,何罪之有?只不过独孤我行强夺本公子的媳妇,本公子若不讨回公道实难平复心中怒火。”
季功昭微顿,语带试探地道:“公子还有计划?”
“哼!”甘鸣远懊恼地道,“太后一直视独孤我行为眼中钉,我要立刻回京再在她跟前参独孤我行一本,让她派兵铲平天狼寨。”
“可是过去多次剿寨皆未有结果,恐怕……季功昭摇摇头,不抱希望。
“经过郑牧顺利渗透天狼寨后,你还觉得天狼寨坚不可摧吗?”他问。
这时,郑牧突然想起一事。“启禀公子,属下忽然想到,属下的刀喂了剧毒,独孤我行就算不死恐怕也去了半条命,此时天狼寨群龙无首正是剿寨的好时机。”
“什么?”
闻言,甘鸣远激动又恼火的瞪着他,“这你不早说?混帐!”
“属下该死。”郑牧低下头,一脸惶恐。
甘鸣远倏地站起,“我要立刻返京禀报太后,力劝她派兵剿寨。”
说罢,他迈开大步,走出大厅。
“将军?将军?”
独孤我行幽幽转醒,听见徐腾焦急又兴奋的声音,他虚弱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贝古德,徐腾跟宋竹青的脸庞。
“将军,你可醒了,你知道弟兄们多担心你吗?”徐腾难掩兴奋之情,“竹青,你快把将军清醒的事告诉大伙儿去。”
宋竹青点头,起身便要离去。
“人呢?”此时,独孤我行突然问了句。
宋竹青停下脚步,跟徐腾互看了一眼。
“什么人?”徐腾问。
“翟……不,郑牧。他不姓翟,姓郑,是禁卫队副侍卫长徐腾等人只知道郑牧应是甘毅派来与季怜儿里应外合,企图杀害独孤我行的刺客,并不知道他姓郑及真实身分。
“将军,他跑了。”宋竹青说,“我们赶到的时候,他已经逃走了。”
“是吗?”独孤我行仍十分虚弱,说话有气无力,“她呢?”
“她?!”徐腾微顿,“将军这回指的又是谁?”
“季怜儿。”
提及季怜儿,徐腾哼道:“那毒妇已经被我关进大牢了。”
闻言,独孤我行陡地睁大眼,“什“郑牧只顾着自己逃,把她给落下了。”徐腾冷然一笑,“活该那毒辣的女人。”
“可不是?”宋竹青附和,“居然在刀上喂了毒,要不是将军福大命大,恐怕已经魂归西天。
“将军放心,我饶她不死,就是耍等将军醒来亲自审问她。”徐腾难掩心中愤恨。
“不……”听到这儿,独孤我行难掩激动,可一激动,他又再度晕眩及无力。
“将军,”贝古德驱前,“你体内毒气未完除,千万保重。”
“扶我……起来。”独孤我行看着徐腾。
徐腾微顿,以眼神征询着贝古德的意见。
贝古德领首,“扶将军起来,我替他扎几针让他精神一点。”
徐腾点头,立刻将独孤我行扶起。贝古德取针,在他几个穴位上扎针,片刻后,独孤我行立刻觉得手脚稍能使力。
他马上移动身躯,双脚落地。
徐腾等人一见,急忙阻止,“将军,你这是……”
他抬手打断了徐腾的话,“她不是毒妇。”
她不是来不及逃,而是她不想走,当时他虽已毒发,却清楚看见她与郑牧拉扯,郑牧想带她走,她怎么都不肯离去。
他记得她的眼泪,他记得她忧急的神情,他记得她的眼神……她待在他身边,她选择待在他身边,而不是离开。
“将军,我们亲眼见到她手里拿着刀……”宋竹青说。
“刀是郑牧的。”他说话的同时,已慢慢套上鞋,“她只是为我拔出刀子。”
“可她……”
“她有的是机会走,但她没走。”说着,他身子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将军,”贝古德扶着他,“你还不能走动。”
他给了贝古德一记安抚的眼神,坚定且坚持地道:“我不能让她待在牢里。”
“将军,我去把她放出来便行。”徐腾忧心的阻止他。
他深深看了徐腾一眼,“我要亲自去把她放出来。”说罢,他移动虚弱又沉重的双脚,一步一步,缓慢吃力的走出房外。
此去天狼寨的大牢不远,但这段路独孤我行走得万分艰辛。
徐腾跟宋竹青在他后头紧跟着,生怕他一时体力不支而昏倒。
“我昏睡多久?”他边走边问。“十来日了。”徐腾回答。
他浓眉一皱,“所以她已经在牢里十来日?”
徐腾以沉默代替回答。
想到季慕书被关在牢里十来日,独孤我行的心一阵一阵的揪紧,还不听使唤。
他越急,心脏跳得越快,心脏跳得快,他便开始喘。只见他……额头冒着冷汗,脸色发白。
“将军,你……”看他状况极差,徐腾跟宋竹青十分忧心。
可他目光坚定的继续走下去。
终于,他抵达了大牢,走进牢中。
负责看守的人见来者是他,不觉一惊。“将军?”
“她在哪?!”他问。“她……在最里面的那间。”
他恨不得自己长了翅膀能飞去找她,可惜他不只没有翅膀,两条腿额头冒着冷汗,脸色发白。
独孤我行什么都没说,只伸出手,看守牢房的人先是一愣,旋即了然点头,迅速将钥匙交到他手上。
拿了钥匙,他继续往里面走,来到最后一间牢房前,看见蜷曲在干草堆上的季慕书时,他胸口一紧,那感觉像是有人狠狠捏住他的心脏般。
他从不知道会有个人让他如此……心痛。
他打开牢房,发出声响,季慕书已虚弱得无法反应。他推开门走了进去,蹲在她旁边,伸出手轻轻拨开散在她脸上的头发。
她的脸脏了、憔悴了。
“嗯……”这时,她终于稍稍恢复了意识,气若游丝。
“怜儿?”他叫她名宇。
她微微的睁开眼睛,视线一时还无法对焦,但她认得他的声音,也因为认出他的声音,她略显激动地道:“独孤……我行?”
他将她自干草堆上抱起揽在怀里。她的身体很凉,消痩得让他心疼,他可以想见这十来日她在牢中过的是什么日子。
他不怪徐腾和宋竹青,只觉得自己亏歉了她,如果他能早日醒来,她便不用受苦。
“对不起,让你吃足了苦头。”他眼睑低垂,深深的、温柔的注视着她。
她艰难的抬起眼睛望着他,唇角勾起一抹欣慰的微笑。
“你没事……你没事……太好了。”说着,她难掩激动的流下眼泪。
“你可以走,为什么不?”他问,“不是有个重要的人在等你吗?”
季慕书摇摇头,闭上眼睛,“我不能……不能丢下你……你受伤了,你……”说着说着,她虚弱的昏了过去,眼泪却止不住,依然扑簌簌的滑落。
独孤我行紧紧的把她抱在怀中,这是他第一次将女人如此紧抱在怀里,并有了个念头,一个想永远用生命去保护她的念头。
过往,他想保护家国,保护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弟兄,保护平民百姓,保护寨子里这些没血缘关系的家人,从来不是单一的某个人。
而她,她是那唯一的一个。
季慕书睡得太沉,一时醒不过来,直到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被牢牢抓着。
她慢慢睁开眼睛,看见的不再是暗无天日的牢房,身下不再是干草堆,身上……则盖着舒服的被子。
她的手在被子外头,被紧紧的握着。
她慢慢侧过脸看见有人坐在床沿,不是别人,正是独孤我行。
他闭着眼睛,神情平静似乎睡着了,她没动也不敢动,生怕惊醒了他。慢慢地,她想起了一些事。
她记得独孤我行到牢里看她,记得他把她抱在怀里,记得他身体的温度,也记得他的双臂多么有力的环紧她。她以为那是梦,但现在……这应该不是梦吧?
确定他安然活着,她内心激动不已。
更让她激动的是……她感觉到自己的脖子上挂着什么,她不用确认就知道那是什么了。
是她的银坠链,她的返回器,独孤我行将那东西还给她了。
现在,她只要按下坠子中间的翠玉便能返回二十一世纪,结束这一场意外的人生,可是看着身边的他,她竟失去了那份“回家”的渴望。
她知道教授在等她,她知道教授会担心,也知道他可能抱着歉疚及遗憾过完人生,基于上述理由,她应该按下返回器速速返回二十一世纪,但是她已经有了更深的牵挂。
突然之间,她觉得挣扎惶惑,不知如何是好。抛下教授,她不舍;离开独孤我行,她心痛。
她多么希望这世界上有两个她,一个回到教授身边,一个与独孤我行相伴,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两难的心情,让她忍不住流下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