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翌日清晨,宿盛阳头疼欲裂地醒来。
昨晚的那瓶红酒后劲十足,令他到现在还觉得头重脚轻,尤其是在他还没睡够就被手机震动吵醒的情况下,宿醉加少眠令他更加烦躁。
宿盛阳从喉咙里发出不悦的闷哼,然后闭着眼睛伸手在床头柜上模到手机,接着他掀开眼睛看了眼时钟,居然已经九点十八分了?他从来没有这么晚起床过,不过为什么睡了这么久他还这么不舒服?宿盛阳清了清喉咙,按下接听键终止了它那该死的震动,“喂……嗯,我又忘记看来显了。”
打电话来的人是姚媚,她为自己昨天放了他的鸽子而感到抱歉,她昨天参加了朋友的party并且喝得烂醉,当她酒醒时已经是凌晨的事了,所以完全忘记了昨晚和他有约,“亲爱的,希望你没有等我到很晚。”
“嗯,没关系,你……”宿盛阳的声音戛然而止,等等,电话是姚媚打来的,她说她昨晚去参加party而失约,那么如果她失约了,现在躺在他身边的人是……
宿盛阳手一松,手机咯当一声掉到地上,他噌地一下子坐起来,然后猛地掀开了被子,当他看到身边熟睡的小女人时,宿盛阳顿时觉得全身的血液一下子都涌到了他的脑门,是乔安妮,躺在他身边的居然是乔安妮!
宿盛阳狠狠地抽了一口气,然后闭上眼默数三秒,多么希望再睁开眼后眼前的一切都能恢复正常,不过事实却并没有如他所愿。
他用手头的床单裹住自己,第一时间先弯腰把手机捡起来挂断,接着他轻手轻脚地后退了几步,深灰色的被子因为他的动作而缓缓从乔安妮的身上滑下去。
宿盛阳的眼眸颤了颤,她蜷缩在床边,像在母亲子宫里的婴儿一样,双手交叠放在脸侧,半张脸都陷在松软的枕头中,只露出纤细美丽的侧脸。
宿盛阳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不过很快地他就摇了摇头,用被子把自己裹好,然后去衣橱里重新拿了一床被子出来为乔安妮盖上,即使是沉稳如山的宿盛阳,在面对这种状况时也不禁乱了阵脚,他脚步急促地躲进距离主卧室最远的浴室,然后重重地关上门并且上了锁,似乎此刻躺在他床上并不是身材姣好的美女,而是一个会吃人的怪物。
他扯下床单,站到莲蓬头下打开了冷水,把黑发全部都捋到脑后,然后双手一直在头上捋个不停。
他得好好回忆一下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记得自己喝了一瓶红酒,感觉到头重脚轻所以打算去洗个澡,洗澡前他接到警卫的电话,说是姚小姐到了,是了,明明说是姚媚上楼的,不过昨天他和警卫打过招呼,告诉今晚会有一位姚小姐来找他,所以让警卫直接让那位小姐上楼。
所以说昨晚姚媚没有来,反而是乔安妮来了?所以说警卫以为她是姚媚,所以并没有阻拦?宿盛阳一手扶在墙上,关了水开始认真地思考,几天前乔安妮来找他时说她记得他家的密码,这样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通个屁!最无法解释的地方就是他怎么会认错人?姚媚和乔安妮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女人,他是不是喝得太醉了?他大力地扯下挂在一边的浴巾,然后赤着脚走到镜子前,胡乱地抓了电动牙刷插进嘴里就开始嗡嗡嗡地刷牙,而他的大脑在刷牙时还是在不停地运转。
其实仔细回忆下,他昨晚明明是有所察觉的,酒醉的他本来是不想做什么,但却明显感觉到身边人的不同……她的香味、她的荷尔蒙无一不刺激着宿盛阳的感官……噢,他真是做了一件蠢事,他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喝醉酒了!
宿盛阳含了口水又吐出来,接着冲了冲杯子,最终又在浴室里待了一会儿,他需要想一想出去后该如何面对乔安妮。
而与此同时,乔安妮正抱着被子坐在大床上发呆,她……她……做了个深呼吸,她连内心独白都没法说完整……她是不是做得过火了?她居然为了追一个男人主动爬上他的床,代替另外一个女人和他滚床单,而且这还是她的第一次!
乔安妮看着床单上的血迹,莫名的委屈感涌上心头,接着又蔓延到眼底,最终化作泪滴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她昨晚明明是自愿的,但她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委屈,就是好想哭……
当宿盛阳进来时,乔安妮正坐在床上哭。
她抱着被子,可怜兮兮地蜷在床上掉眼泪,而那块刺眼的红色血渍就在她的旁边,这幅情景会令任何一个男人心软,魔鬼教授宿盛阳也不例外,虽然在几分钟前他就已经判断出这是乔安妮故意所为,但此时此刻他却什么质问都说不出来,因为几分钟前他并不知乔安妮还是处女。
“你……”只裹了条浴巾的宿盛阳站在门边,仅说了一个字就闭了嘴。
乔安妮抱着被子看向他,大眼中盛满了泪水与委屈,看向宿盛阳的目光与怨恨、控诉相比,更像是在寻求安慰,她好像是受委屈后终于看到了亲人一样,哇的一下就哭出了声,并且有越哭越凶的趋势,似乎完全忘记了眼前这个男人才是让她委屈的始作俑者。
看她这样,宿盛阳有些模不着头脑,不过最终他还是叹了口气,缓步走过去爬上床,然后用被子把她裹好,接着搂住了她。
状况是不是变得很奇怪?楼着乔安妮的宿盛阳拧着眉,一面安抚着她一面在思考。
乔安妮的情绪终于在他怀中渐渐稳定了下来,她紧紧地搂着宿盛阳,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猫,宿盛阳满脸古怪地搂着她,大手笨拙地抚拍着她光滑的背脊,谁能告诉他是不是所有人发生了一夜后都是这样的?
五分钟过后,乔安妮的抽泣弱了下来,然后宿盛阳听到她闷闷的声音,“昨天……是我的第一次。”
“嗯。”宿盛阳除了嗯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乔安妮的肩膀抖了抖,又要哭了,“我梦想着这会发生在海边的……”
“嗯。”他该说什么?
“你……你会对我负责的吧?”乔安妮自己都无法相信她会说出这么矫情的话,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她不得不把蠢事继续做下去,总不能初夜都献出去了,却还没能追到喜欢的男人吧?那样就太亏了。
正想到一半,乔安妮忽然发觉搂着自己的男人手臂一僵,接着还算温柔地将她推开了一点,她泪眼婆娑地抬眼看着他,他也看着她,抿了抿唇,犹豫了好一会才开口,“我并不想伤害你,可是昨晚……你为什么偷溜进我家?相信我,我不是在推卸责任,我只是很奇怪你为什么会在我的床上?”
这个问题问住乔安妮了,显然宿盛阳不是傻瓜,他不会平白无故地就背起这个黑锅。
虽然他占有了她的处女之身,但人家好好地在自己的公寓里喝喝红酒,洗过澡之后床上莫名其妙地就出现了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在他看来还是自己的女友,所以无论怎么看似乎都是乔安妮的责任多一点,但是她又为此丢掉了初夜,所以宿盛阳才会这样好声好气地和她说这件事。
他是顾及她的感受,但光顾及她的感受有什么用?乔安妮迅速地眨了几下眼,积蓄着的眼泪下意识地滑了下来。
她该怎么做?以她的性格应该是与宿盛阳针锋相对地辩论的,但此时此刻显然装可怜对她更有益,可一味地装可怜又容易处于劣势,没准更会让宿盛阳钻空子,于是在迅速地思考之后乔安妮决定将两者合二为一,打定主意的她撇了撇嘴巴、抖了抖下巴,鼓起了一口气之后猛地又哭了出来,“哇……”
如果喜欢看漫画的话,一定对她的小表情不陌生,她的眼睛和嘴巴都抖成波浪形,海带一样的眼泪流淌在脸颊上,小脸因为激动而变得红扑扑的。
宿盛阳这回倒是在她的眼里看到埋怨与控诉了,不禁有些头疼地看着她,他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很委婉了,为什么这个女人还要这样?他叹气,“乔同学,你……”
“呜呜呜,都到这种时候了你还叫我乔同学?”
她重新可怜兮兮地抱起被子,一面哇哇大哭一面控诉,“好啦,昨晚是我偷偷溜进你家的……但我没有要让你、让你……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嘛,当时房间里那么黑,我想去看看你是不是在……是不是在主卧室,那时你忽然就冒出来,我一害怕就躲到床上去了,然后、然后你就……呜呜呜……”她机智地一股脑把责任全推到宿盛阳身上去了。
已经站在床下的宿盛阳环起了手臂,不简单啊,女人,他深吸了一口气,虽然她同样是在哭,但他心底的愧疚感却比刚才要少了些。
“乔同……”他思忖了一下改口道:“乔安妮,无论如何昨晚你私自潜入别人家也是错误的,经过这次的事我会修改密码锁。”眼看着乔安妮一怔,似乎又要蓄势再哭,于是他连忙说:“但是很显然你损失的更多。”毕竟她连处女之身都赔进去了。
听他这样说,乔安妮的哭声才弱了点,变成了抽抽搭搭,“你、你的意思是……”
宿盛阳抿了抿唇,说:“我现在要问的是你的意思。”
他虽然很不想这样说,因为这样会让他感到自己处于下风,他很讨厌这种感觉,如果今天床上的人换成一个非处女的成熟女人,宿盛阳一定会毫不客气地以私闯民宅的罪名把她送去警局,但乔安妮不一样,她才二十岁,还是个处女,而且以宿盛阳对她的观察,他觉得她是个性格张扬却单纯的女孩,虽然她黏人的时候有些令他头疼,但是……
宿盛阳不想再想“但是”了,越想越头疼,他顺了顺气等着乔安妮开口。
已经不再大哭的乔安妮睁着红通通的眼睛看着他,颤抖地吸了口气,然后娇声骄气地问:“你真的……真的要听我的?”
“不是听你的,是问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乔安妮吸了吸红鼻子,垂眸犹豫了一会才深吸了口气开口,“我的意思是要你对我……对我负责!”说完口气又虚了下来,小声咕哝,“我的要求也不过分吧……毕竟我……你……呃,你懂的。”
宿盛阳点头,“这件事我需要考虑一下。”
乔安妮点了点头,“好吧,你确实需要。”
宿盛阳默默地转身去衣橱拿了套干净衣服出来,然后放到床上,“你可以先去洗个澡,一会我送你回家。”说完他准备去离开主卧室,但走开几步后又停住,回过身补充,“冰箱里什么都有,吃过早餐再走也可以。”
乔安妮微微愣住,“喂……”没等她说完,宿盛阳已经离开了主卧室,并且替她关上了门。
半跪起来的乔安妮又噘着嘴坐了回去,她揉了揉自己红肿的双眼,垂头丧气地用被子将自己裹好,然后抱着那套衣服离开主卧室,接着钻进最近的那个浴室。
这一次她并没有把他家所有的盐洗用品全部挤光光,而是乖乖地冲了澡就换上宿盛阳为她准备的衣服走出来,擦着头发来回乱晃的她最终在厨房找到了宿盛阳,他正坐在餐桌前吃早餐,烤吐司、色拉和一杯咖啡。
她刚站到餐桌前,宿盛阳就抬起了眼,他单手拿着一份报纸,“想吃什么去冰箱里拿。”
乔安妮双手扶在椅背上,手指胡乱地敲了几下,大眼睛转了转,“我、我会的。”她吞了吞口水,将自己在洗澡时作的决定以一种委婉的方式表达出来,“我要在你这里吃……吃早餐、午餐和晚餐。”
宿盛阳感到有些奇怪地看着她,“你没地方吃饭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嗯?”
“我的意思是我要住在你这里。”她迅速又小声地说。
“你说什么?”宿盛阳没听清。
“我说……”乔安妮吸足了一口气,然后大声说:“我要住在你这里!”
宿盛阳手指一紧,手中的报纸发出细微的声响,“你说要……”他顿了顿,稍微整理了一下呼吸后继续说:“你说要住在我这里是什么意思?”
他注意到乔安妮目光闪烁了一下,忍不住开始期待她只是随便说说。
乔安妮伸手揉了揉头发,“因为……”
宿盛阳把报纸放到餐桌上,满脸凝重地看着她。
乔安妮最终还是决定不解释原因了,她总不能告诉宿盛阳自己是怕他不认帐才要赖着不走的吧?其实她也不想做出这样耍赖的事,但是在与宿盛阳有关的事情上,她已经做尽了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事,告白、淋雨、私闯民宅、一夜,现在又要以一夜为理由赖在这个男人家不走。
好吧,既然已经做了这么多,那如果再达不到目的岂不是太亏了!
于是乔安妮大大方方地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你不是要考虑一下吗?我在这里等你考虑好。”本想坐下来吃早餐的她发现自己面前什么都没有,但如果她现在再起来去厨房拿东西又会显得尴尬,于是踌躇了一会之后她硬着头皮伸手把宿盛阳手边的吐司片拿了过来……好样的,安妮,这样更尴尬了!
宿盛阳的脸上难得出现了目瞪口呆的表情,他回神后伸手抓了抓额头,“你不能……”
乔安妮看也不看他,“反正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走的。”说着,撕了一块土司塞到嘴里,淡定地咀嚼了起来。
宿盛阳倚靠在椅子上,无奈地环住了手臂,不简单啊,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