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今天怎么了?”
段毓华看着平日害羞得只懂得紧闭乌黑眼瞳,咬牙忍耐的白水心,今晚居然红着一张快滴出水的清妍小脸主动向他索讨求欢,说没事太过欲盖弥彰,他翻过在欢爱后总爱拿背对着他的羞怯人儿,打算跟她当面求证。
“水心?”她还在脸红,她的脸皮到底是有多薄?
“夫君……”申吟着躲进棉被,白水心不敢看他,“你可不可以先不要看我?”
“不可以。”他是故意的,状似关怀地捧起她的脸,实际是强迫她面对自己,“你今晚表现很奇怪,该不会有什么想求我吧?”
“今天靖靖她……”
“我说过不要跟她走太近。”他没有要损自家妹妹的意思,可段靖宜太懂得制造惨绝人寰的悲剧,他怕哪天一个不留神,白水心这弯清泉就变成混浊泥江。
“平时她也不会到这里来,今日她来只是想让我跟你说,她不要嫁给黄家公子。”段毓华不喜欢私底下的生活受到打扰,与家人、外人无关,回了房,关上门,这儿就是属于他的个人世界,他不爱受到谁的窥视,造成任何不自在,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下人没听到传召绝不轻易打扰,其他人也不敢随意靠近这座院子。
“黄家公子?”有种人叫贵人多忘事,段毓华恰恰属于这种类型,“我想起来了,不久前黄家老爷确实派媒婆来说过亲。”
“夫君,你能帮帮她吗?”她不敢奢望段毓华愿意听她的,只是段靖宜是他亲妹,他应该也不乐意见到妹妹嫁给不喜欢的男人,终日郁郁寡欢。
段毓华没应承,只轻轻哼声,静静瞅着她片刻,一个念头闪进脑海,打算先用理所当然的道理捉弄她,“她今年已经十七了,还总穿着男装在外头到处乱闯乱跑,以段家四公子自居,难得有人记得她女装时的模样,有媒婆上门提亲,她就该偷笑了。”
“靖靖不喜欢黄家公子。”她有些急了。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爹一个点头,她再不喜欢也得嫁。”
“只要你不赞同,她就不必嫁进黄家。”他不是腐儒,怎么来腐儒那一套?
“我可以帮她,毕竟她是我妹妹,我怎么忍心看她葬送掉一生幸福,你说是不是?但是……”如墨深沉的眼瞳此时闪烁着狡狯亮光,他松开怀里的她,舒展着躺平健硕身躯,“水心,坐上来。”
“你、你……”她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需要他大公子出手相助的时候,他总爱跟她讨价还价。
“坐上来我就答应帮忙,如何?”
“不,我……”小巧瓜子脸上,红白两种颜色很精彩地交织变换。
“小妹真可怜,本来满怀希望来找你,结果你连这点小忙都不愿意帮。”语气淡漠却配上一声忧伤叹息,这样的对比有着强烈的突兀感,“好吧,我也乐得不用蹚这浑水,让爹一个人去欢喜、去闹腾好了。”
“不行!”恨恨咬牙,白水心红着脸颤抖着撑起身爬到他身上。
“然后呢?”他在等后续,给足耐心。
“我、我……”脸上火辣辣一片似要炸开,跨坐在他身上根本无处可逃,又怕胡乱扭动碰到不该碰的,只能僵直着身躯,真想就此风干、石化掉。
“唉,自己撑起身子。”
随着一声惊呼,体内被翻搅出更多的惊涛骇浪,她惊恐尖叫,因吞噬意识的可怕快意不知所措,大手固定在腰上使她无法逃月兑,如同布偶任由他摆弄。
如同死一般至高无上的欢愉总教她哭泣着想要挣月兑,他却乐此不疲,常常不知餍足。睁着水光氤氲的眸,她下意识伸出手抚模男人布满情|欲的俊美脸庞,段靖宜说的对,平心而论,他对她极好,除了在床上。
起初她不明白,为何他对她没有爱还能有如此激烈骇人的需求,如果真如段靖宜所说,她只希望他心里真的是爱着她的,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也好。
“你对别人真好。”贴着她汗湿的额一路吻下,吻去她脸上的斑斓泪痕,他没忘记自己刚才有多失控,又有多想把她狠狠掐碎揉入自己身体里。
“除了你,我未曾对人如此好过。”
“是吗?”她的回答引发他的满足轻笑,“黄家公子跟小妹不适合,我明天就会派人上门回绝掉那门亲事。”
“谢谢你,也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
“我并不是因为靖靖的事才……这么做的。”不是因为段靖宜才主动向他索欢,过去使他丢尽颜脸的事情对他而言不可能过去,她只是想补偿他,只可惜至今为止,她依然对闻人山庄的记忆遍寻不获。
“我知道。”他越来越了解她,他知道她没那么复杂的心思,况且告诉她“男人在欢爱过后最好说话”的人可是他,他若发飙岂不是在自掌嘴巴?
白水心不知道他知道什么,他从来就没懂过她的心思,也从不跟她多谈他思考的事、他真正的感情。
把脸贴在他胸膛,听着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她踌躇着,最终下定决心开了口,“我不求你爱我,但是请你不要阻止我爱你,你可以嘲笑我对你的那份执着和爱恋,对我而言它是一切的开端,如果没有它,我们不会成为夫妻,现在躺在你怀里的女子就不会是我了。你不愿的我不会哭闹着强求,就算就这么过一辈子也没有关系,只要你还需要我的一天,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哪里也不会去。”
拥抱着她的男人掩饰不了因她的话身躯重重一震的震撼,他放不段抹去当年那件事,他也有想过就这么过一辈子,没想到是她先说出口。
“那就别离开我,永远。”
段毓华在她耳边一字一句霸道低喃,把她搂得更紧。
“今晚陪我去一个地方。”
今天早晨,段毓华出门去商铺前给白水心留了一句话,正午过后他命苍岚送了一套华贵衣饰回来,要司琴为她盛装打扮一番。
下午他回府的时间比往常早了许多,白水心还在云里雾里就被他塞上马车。
“夫君,这是要去哪里?”
再过不久便是掌灯时分,她当然不会天真地认为段毓华会带她去哪儿欣赏江河夜景,要说佳节庆典也不太合时宜。
“夕鹤楼,今晚城西许家老爷在那儿办了宴席。”
白水心有些些惊讶,“我以为你不喜欢参加任何宴席。”
别府送来的请柬他从来看也不看,直接丢进一个原本用来装画卷的精美大瓷缸里,真有谁提醒他哪场宴席非去不可,他才挪动尊手在瓷缸里捞上半天,随便找个人去充数。
“许家做的是船运,段家给远在京城的商户和皇亲贵族运送珠宝时,找许家做生意会比较快,况且船运比找人跑镙要安全。”段毓华突然瞅了她一眼,阴阴险险地扯开了笑,“今日我会愿意参加这场宴席,还有一个目的。”
“是什么?”她抖了下,有极不好的预感在心底萌生、蔓延。
外人都传段家三兄弟相貌出众,尤其是段二公子,她没见过段二公子,自然不明真相如何,可光段毓华和段三公子就够看了,段三公子表里如一、谦卑温煦。
段毓华虽也长得很俊,却太常把阴晴不定和变幻无常的论谲表露在脸上,更不会对暴怒的情绪加以掩饰,说翻脸就翻脸,比夜叉、恶鬼还要令人感觉阴冷狰狞。
“等到了夕鹤楼你就知道了。”
段家也算是许家的熟客了,许家小姐甫满十三,许老爷就借故上万珠坊说过一次亲,被他以“许小姐尚还年幼,恐怕无法担当得起身为人妻的责任”的理由巧妙回绝。
如今许家小姐刚满及笄之年,许老爷更是纠缠不休,若不是几个月前他才跟白水心拜堂成亲,恐怕许老爷会直接杀到他爹面前,用利诱、用好酒好茶收买他爹点头应允吧。今日许老爷在夕鹤楼办了这场宴席,还派人送来请柬,表明会跟爱女恭候段家大公子
大驾光临,不用太绞尽脑汁也能想象得到许老爷怀的到底是什么心思。
“叫司琴把我折腾了两个时辰弄成这模样,却不愿意告诉我原因,你好过分。”
“水心,你这是在跟我撒娇?”他听出了一丝丝埋怨的娇蛮嗔怒。
“没有,只是司琴画的妆配上这种发饰一直压在我头上,沉沉的好难受。”
的确,司琴今日帮她装扮得不太人道了些。
及腰长发半绾梳成形态美好的发髻固定在右上方,他命苍岚送过去的髪饰没有全用上,但那堆精心挑选、被巧妙组合置于云鬓的珠花步摇和簪子,光是看着就够她好受的了,他完全不怀疑她头上那堆玩意到底有多重。
“我一直不了解为何女子都喜欢把一堆令人眼花撩乱,却足以压断一个人脖子的金银发饰全往发髻上簪,对我来说它们只是赚钱的道具,但是今日看见你被妆点得如此清丽动人,我突然发现它们还是有存在价值的。”
司琴没给她脸上刷上厚厚粉墙,保留了原先的秀美婉约,再稍微加以点缀,画出一份属于她的清妍柔美,又不会过分柔弱,宛如风雨中一朵坚毅不倒,令人忍不住投以注目,想要将其捧在手心好生怜爱的美丽小花。
“我很高兴,如果你没把你对商品的价值观念加诸在上。”起先语气严肃,最后她却忍不住噗嗤一笑。
“如果等会有谁盯着你直瞧,我怕我会忍不住叫苍岚去挖出那个登徒子的眼睛。”段毓华长臂一伸,把她搂进怀里。
“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我并非沉鱼落雁的倾城美人,你不必担心。”察觉大掌有些不安分地到处乱模,白水心忍不住用手去推他。
直到现在,她仍觉得段毓华愿意答应那门亲事娶她为妻,就跟哪间茶馆的说书先生口沫横飞讲述的惊世奇闻一样不可思议。
像段毓华这种男人心比天高,事事讲求完美,理论上他不会允许自己的夫人拥有半点瑕疵,像是惜蝶那种类型应该最合他意,只是最终他娶的人是她,给了她身为他的夫人该得到的一切,只是不包含爱。
“每天吃着同样的山珍海味,再是如何的稀世珍馐,也是会腻的……”不悦地低头,打算啃食掉造成唇上诱人色泽的嫣红唇脂,马车偏偏在这时候停了下来。
“夫君,夕鹤楼似乎到了。”苍岚最近很了解自家公子的恶习没有出声打扰,倒是白水心非常不好意思。
“真扫兴,水心,回去再继续吧。”
哪天晚上他没有后续和继续?白水心有些苦恼,微微垂着头,不让他瞧见脸上晕染开一片醉人的嫣红,把手交到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