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珊珊一走,香姨就无力的跌坐在椅子上,这一刻,她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一生。
她这一生曾犯过错,丢弃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于是在嫁给殷永权之后,她把所有的母爱都给了失去母亲的殷祈纬,所以对她来说,殷祈纬就是她的儿子,她早就把他视如己出了。
“这是报应吗……是怪我丢弃亲生女儿,却把爱给了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所以老天爷您要这样惩罚我吗……”
当年,她才二十一岁,不幸遇到了一个烂男人,在她有了孩子后,那个男人怕负责任而落跑了,她不愿杀害这条小生命,仍坚持生下孩子,可她在没有任何经济支援的状况下,连买女乃粉给小孩吃的钱都没有,最后,怕孩子跟着她会饿死,她只能无奈的把孩子丢在孤儿院门口。
后来,她遇到了殷永权,殷永权因为她和原配长相相似,加上需要一个人照顾儿子,所以娶了她,但他的目的就只是娶个人来照顾儿子,他们连一点感情都没有,所以后来他就又在外面和其他女人生下了殷祈荣和殷祈俊。
她觉得殷祈纬和她同病相怜,他失去了母亲,她则失去了女儿,所以她把所有对女儿的亏欠都补偿在他身上。
当然,这些年她也曾找人去孤儿院调查她亲生女儿的下落,却只得知她被一对法国夫妻收养了,不料那对法国夫妻后来离了婚,她的女儿也从此下落不明。
因为找不到亲生女儿,她就更加疼爱殷祈纬了。
可现在,她却连自己最疼爱的孩子都没法保护,这教她情何以堪!
看到香姨那么伤心难过,苏菲亚还是走了出来,把手帕递给她,并安慰道:“殷……祈纬会康复的,我相信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那个梦让她莫名的燃起信心,她一定能让他康复的,哪怕要她和恶魔做交易,她都会让殷祈纬回复原来的模样。
当医生把他眼睛的情况及之后的可能性都告诉他之后,殷祈纬的脾气就变得很暴躁。
因为他看不到东西,所以殷家替他请了特别看护,但是每个都来不到半天,就被他给轰走了。
“滚!我不是瞎子,不需要人照顾!”
在医院的单人病房里,他把医院送来的饭菜统统扫掉,手上一拿起东西就乱砸,结果砸中了刚开门进入的刘珊珊的脚。
“啊!好痛啊!”她痛得哀嚎,并且大骂道:“殷祈纬,病人就该有病人的样?,不好好休息到底瞎折腾什么啊?!”
她听说殷祈纬最近的状况不好,一点也不想来看他,更不喜欢医院的消毒水味,可是她爸偏要她来看看,说这时候更该表现出贤淑深情的样子,那样殷祈纬就会被她感动,等他眼睛好了,他们一定能重新在一起。
没想到她会这么倒楣,刚到就被砸,把她美美的裤袜弄脏了,漂亮的脚还刮了一道伤痕,让她很不开心。
“谁让你来的,滚出去!”
“你再继续那副死德性,没人会理你这个瞎子!你还是收敛你的脾气,乖乖配合,不然到时候惹恼你爸,他一气之下把财产都给祈荣还是祈俊,到时候看你怎么办。”刘珊珊怕的是他若一无所有,那么她这些年的努力就白费了。
“刘珊珊你到底来干什么?”殷祈纬以前看到她就觉得烦,现在只能听到她的声音更觉得烦躁。
“你以为我想来吗?这里消毒水味那么重,要不是我爸一直叫我来,我才不想来呢,所以,你快点好起来出院,别让我老往这里跑,我的衣服都快要被那些臭味给毁了。”
这个女人平常死黏着他,表现得好似有多爱他,现在他出了事情、受伤了,她的态度就变得不耐烦,真的令人觉得可笑,这也让他起了一个想法。
他模索着起身,下了病床,一路跌跌撞撞的往前,边模索边问:“你在哪里?”
“你问那个做什么?”刘珊珊一边闪躲着,一边紧张的询问:“你不好好待在床上,下来做什么?”
“以前你不是说很爱我吗,现在是你表现有多爱我的好机会,我想上厕所,陪我去吧。”
“什么?!我们又还没有结婚,那种事情干嘛叫我做?我不要!”
“我一个人不方便啊,当然要你帮我,你都说了,非嫁给我不可,那就先实习一下吧,反正医生也说我这眼睛好的机率可能不到一半,所以你早点习惯怎么照顾我也好。”他故意把话说得很恐怖。
刘珊珊听了,花容失色地大叫,“一点也不好!你家那么有钱,不会找看护照顾你,为什么要叫我?我是千金大小姐,不可能替你做那种恶心的事情的!”
“我不要找看护,我不想让不认识的人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样子,要当我的枕边人,就得负责照顾我。”
“以前我吵着一定要嫁给你,那是因为我不甘心被你悔婚,但现在……如果你一直没好起来,我还得考虑考虑。”
殷祈纬冷笑,虽然眼睛看不见,他仍可以想像得到刘珊珊现在会是什么表情,她要的是殷少女乃女乃的头衔和贵妇人的优质生活,像这种照顾病人,把屎把尿的工作,打死她也做不来的。
但他就是料准了她会有这种反应,才故意这样说,目的就是要让她自己打退堂鼓。
“拜托,我真的想去厕所。”
刘珊珊飞快的闪开他的手,嚷道:“不要!我已经约了人去喝下午茶,没空照顾你,你自己想办法吧!”说完,她就开门溜了。
虽然听到开门声,但殷祈纬并不知道她已经离开,双手还在不断模索,突然抓到了一只柔软的手。
他以为是刘珊珊,就继续说道:“你决定要帮我了吗?”
看到他现在的样子,泪水成串的从苏菲亚脸颊滑落。
刚刚她站在外面都听见了,知道他和刘珊珊并没有结婚,更知道他把来照顾他的看护都轰走了。
她既心疼又难过,却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帮助他。
殷祈纬模着她的手,一路往上,然后触碰到她的脸颊,模到了她脸上的泪水,整个手像触电一样,快速的缩了回来。
这个流着泪的女人绝对不可能是刘珊珊。
“你是谁?!”他对着这个看不到的正在哭泣的女人,防备的质问着。
殷祈纬的自尊心那么强,肯定不想让她看到他现在狼狈的样子,所以当他询问她是谁的时候,苏菲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殷祈纬则努力猜想着她会是谁,他想过可能是香姨,因为她最可能为他哭泣,但是香姨不会不言不语,所以,他很快就猜到,来的人可能是苏菲亚。
一想到可能是她,他就胡乱的模索着想赶快回到床上,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想到刚刚跟刘珊珊开的玩笑可能被她听到,他更是懊恼。
他看不到又快速前进,结果撞到了一旁的椅子,整个人差点跌倒,所幸他模到了一旁的桌子,连忙用手抓紧桌缘,让自己站稳脚步。
苏菲亚看到他差点跌倒,本想冲过去,但看到他站稳了,就又退了回来。
现在她不能表现出可怜他的样子,那对他才是最好的。
“是苏菲亚吗?”
他终于回到病床上,不再像对待刘珊珊那么无礼,也不像轰走看护那样暴力,他恢复成原本沉稳而内敛的他。
苏菲亚看出来,他是不想让她同情他,才会故作坚强,所以她也配合着不提他的伤,不表现出伤感的模样。
她缓缓走到病床旁,点头说:“是我。”
“最近轻法设计的生意还可以吗?”
“托福,因为地点好,又受云都的名气烘托,生意真的很好。”
“那就好。”他点点头,继续说道:“你的婚宴我可能无法亲自负责,但是我会让我的助理帮你筹备出一个非常棒的婚宴,你尽管放心。”
“嗯,谢谢。”她忍着泪点头道谢。
她宁可他表现出脆弱的样子,宁可他向她索求一丝安慰,也不想看到他如此逞强的样子,这只会让她更心疼而已。
“你……不用担心我,医生说我年轻,恢复得很快,瞧我的外伤,才几天就好得差不多了,我想过不了多久,我就能回到工作岗位上。”
他表现的越镇定,她心就越痛。
泪又不自主地滑落她的双颊,怕被他察觉,她飞快的用面纸拭去了脸上的泪水,假装轻快的说:“我带了水果给你吃,我去洗一下。”
洗水果只是一个借口,她进了厕所后泪水就失控了,她怕哭出声,努力的吸着气,一次又一次,一直到情绪恢复,才走出洗手间。
殷祈纬也约略猜到她可能哭了,因为她刚刚讲话时有点鼻音,和她平常说话的语气不太一样,但他没揭穿她的谎言,只是静静的把脸转向另一个方向。
他知道那边是窗户,在这病房住了几天,环境也模索得差不多了,只要东西不乱动,他其实是可以自己一个人活动的。
听到脚步声靠近,他便开口问道:“你买了什么水果?”
“樱桃。”
想他可能会不想麻烦别人,所以她便买了不需要切也不需要剥皮的水果,她把洗好的樱桃端到他面前的餐架上,并告诉他,“我放在餐架上了。”
“嗯。”他点头,拿起了一颗递给她,“你也吃吧。”
“谢谢。”
“你来探望我,应该是我谢你,威廉先生呢?他没来?”
“没有,你要找他?”
“嗯,是有点事情想跟他聊。”
“我会转告他。”
正好,她也有事情想跟威廉聊,这次的事件让她想清楚了,她还是爱着殷祈纬的,以前她不想破坏他的婚姻才会选择离开,现在殷祈纬需要人陪伴,她不想再松开手了,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威廉,但瞒着他对他更不公平。
“你休息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办,先走了。”
“嗯。”没有挽留,也没问她还会不会再来,殷祈纬只是淡淡的点头回应,一直到脚步声走远,门开了又关上,他才放下手上的樱桃,颓丧的往后躺。
“别再来了,好好幸福的过日子吧……”
现在的他,什么幸福也给不了,只能在背后默默的祝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