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的醒来,明晃晃的晨曦光线有些刺眼,段峥禹的意识有些短暂的模糊。
昨夜的记忆逐渐地浮现于脑海,段峥禹从钟心萌的身上起身,他坐在床边,揉揉自己凌乱的短发,旋即回头瞟眼睡得很沉的钟心萌。
这个女人,该怎么说呢?按照她的日记里所记述的,她的爸爸、妈妈结婚多年,但直至四十多岁方才生下钟心萌。
虽然钟妈妈很疼她,但对于老来得女的钟爸爸而言,钟心萌与妻子的地位,却远远比不上他的事业重要,在钟心萌小的时候,钟爸爸时常为了公司而夜不归宿,甚至令她几个月都见不到自己的爸爸一面。
而钟妈妈也因为钟爸爸重视事业胜过于家庭,导致她空闺寂寞,最后郁郁而终,这件事也让钟心萌很不谅解钟爸爸,但血缘的亲情是无法抹杀的,她的心底仍是爱着她爸爸的。
她曾经和她在华恩航空的同事白芷溪说,她之所以做空姐,四处旅行,是因为她想要见识世界各国的风俗民情,但事实上,却是因为那些地方都是钟妈妈生前想去的,钟妈妈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与钟爸爸一起环游世界。
直至半年前,那场轰动全台的飞机坠机事件,让钟爸爸误以为钟心萌搭乘了那架坠机的飞机,导致钟爸爸因为过于哀恸而心脏病发去世,钟心萌终于晓得自己错过了什么。
但她的谅解来得太晚,钟爸爸已经过世,这是她心里最深的痛。
她曾经在日记里写过这样一段话,白姐说,要我珍惜身边人,我想珍惜,但上天没有给我机会,如果能够重来一次,爸爸,我一定要告诉你,虽然我埋怨你重视事业胜于家人,但我从未恨过你,可是爸爸你已经听不见了,我真的很后悔,自己竟然被那份埋怨蒙蔽了双眼,我一直在拒绝着你的爱,可是现在就算我想补偿,也没办法了。
而也正是这段话触动了他的心,让他决定改变他与自家老头子之间僵硬的关系,所以他一直想要找个机会向她道谢,甚至在从那些太妹的手中将她救出后,他更是勒令所有人都不准再去找她的麻烦。
因为他感激她,感激她的日记让他清醒了,可是另外一方面,大概是因为他们两个的遭遇太过相似,其实他们俩同病相怜,他与她的情况真的很像,他对爷爷也是存着一份怨,但却没有丝毫的恨意。
以往,他每天都要用酒精麻痹自己,直至喝到醉死过去才能够睡着,可就算那样,他也睡得不踏实,时常被恶梦惊醒,但昨晚,也许是因为她的安抚起到了作用,竟让他一觉到天明,就连他的精神也比起以往好上很多倍。
说起来也很好笑,他至今想来仍然有些难以置信,毕竟他们之间有过太多不愉快的回忆,他甚至以为她讨厌死他了,但是昨晚,她却抛去前嫌,安抚自己惊慌的心灵。
灿烂的金色晨曦打散在她娇秀里透着一丝英气的小脸上,他的心间漫开了一阵阵淡淡的温柔,那让他的表情柔和了很多,就连嘴角都不自觉地勾起,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与以往不同,这一次他的笑容里没有愤世嫉俗,也没有讥讽,有的仅仅是一种淡淡的温柔与宁静。
床上的钟心萌也渐渐的醒来,她迷迷糊糊地眨眨眼,然后注意到坐在床边的他,凝视着他脸上的笑容,她彷似被慑去了心魂,不知怎的,一股潮红烧到了她的耳根。
“你你你……”她尴尬地说着:“你……妈的,你他妈的那么看着我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神很恶心?让人怪不自在的。”
段峥禹微微一怔,旋即笑了笑,“昨晚谢谢妳。”
“我、我我我……”她懊恼地摆摆手,“谢个屁啦谢,我又没有做什么,别让我以为自己好像很伟大似的。”
“哈哈哈哈哈……”他忍俊不禁地开怀大笑,第一次发现,一个女孩子竟然也可以粗俗得这么可爱。
“你你你,妈的。”钟心萌咒骂着,他的笑声让她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八百年不红一次的脸颊也红得像是两颗熟透的苹果一样。
“靠,你笑够了没啊你?我肚子饿死了,妈的,一大清早就见到你这个神经病,晦气晦气,我要去洗澡了,然后找点早餐填肚子。”她碎碎念着,手脚并用地爬下床,近乎落荒而逃地冲进了浴室。
当天傍晚,如之前几天那样,去医院陪了爷爷一整天的段峥禹,刚刚回到死亡降临,就瞧见钟心萌正拉扯着大军,叽叽喳喳地说着:“靠,有这么好康的事情竟敢不带我?”
“但少盟主他不准妳出门,告诉妳也没用啊。”大军无奈得很。
“妈的,大军,你他妈的真的很不够意思欸。”
“怎么了?”段峥禹朝两人走去。
钟心萌一瞧见段峥禹,没来由地便是阵阵脸红,心跳也变得快了很多,那让她感到非常地懊恼,为了掩饰自己的失常,她故意怒气冲冲地冲向了段峥禹,恶声恶气地吼着他,“妈的,你还敢问?还不是该怪你这个王八蛋。”
段峥禹一愣,然后看向另一边的大军,问道:“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少盟主,也没什么,就是……”
大军正想向段峥禹解释,却被钟心萌一声打断,她一边戳着段峥禹的胸膛,一边恨恨地说:“你他妈的软禁我,害我不能跟大军他们去逛士林夜市,妈的,你知不知道这很残忍欸,有一家牛肉面店,一碗香喷喷的牛肉面线才卖八十块,好吃又便宜,可是因为你这个王八蛋,害我不能去吃牛肉面,你怎么赔偿我啊你?”
段峥禹总算明白钟心萌是在气什么了,他挑了挑眉,旋即又耸了耸肩膀,最终作出了决定,“好吧,以后妳要离开死亡降临到外面走走也可以,但前提是有我跟着妳。”他这样说也算是解除了一半的软禁命令。
“欸?”钟心萌愣愣的。
“欸什么欸?”段峥禹没好气地瞥眼钟心萌。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钟心萌眨着眼睛满脸不解。
段峥禹无言以对。
片刻之后,一辆白色的保时捷,还有两辆黑色的奔驰,一前一后地开出了死亡降临的停车场,直奔士林夜市而去。
两辆奔驰加在一起,一共有八个人,而白色的保时捷里却仅仅段峥禹和钟心萌两个人而已。
钟心萌将车窗完全降下,她吹着风,高兴地在副驾驶座上蹦蹦跳跳,幸亏她有系安全带,否则段峥禹真担心她会跳到车窗外面去。
“哇哈哈,我要吃万峦猪脚,还要吃炒花枝、还要木瓜牛女乃、还要吃蚵仔煎、还要吃牛肉面线、还要吃鸡排、还要吃润饼……”
天,段峥禹翻了个白眼,很受不了她地说:“妳就不怕撑死吗?”
“哼,要你管。”她把头一扭,好心情丝毫没有因他的冷言冷语而受到任何的影响,末了,她还急忙补充一句,“我负责吃,你负责掏钱买单,我们两个分工合作。”
“妳可以再无耻一点。”
“妈的,你敢拒绝我试试看,小心我新仇旧恨和你一起算,我还没有追究你软禁我的事情呢,已经算是给你面子了。”
他凉凉地回了一嘴,“我的面子还真是很大啊。”
“哼,我懒得理你,”她扭过头去,张望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景色,如今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台北的大街上,到处都有绚烂缤纷的霓虹灯在闪耀,而一阵阵甜蜜的滋味在她的心间蔓延着,他们两个同乘一辆车,车子里面只有他们俩,这让她莫名的开心不已。
约莫二十几分钟后,一辆白色的保时捷与两辆黑色奔驰,先后来到了士林夜市,而这里已是人山人海。
大军几个虽然是与段峥禹跟钟心萌一起来的,但段峥禹并未限制大军几人的行动,任由他们去大吃大喝,而他自己则是与钟心萌同行,没办法,她当他是移动提款机,让他负责掏钱买单。
人潮络绎不绝,整个士林夜市里面人头攒动,彷佛一大群密密麻麻的沙丁鱼。
段峥禹不过一个眨眼而已,就见原本走在他身旁的钟心萌,已经随着人潮被挤向了前方,幸亏他个子够高,否则真的很难在这样密集的人潮里发现个子小小的她。
他暗暗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然后拨开人群,来到了钟心萌的身边,并将她的小手搁在了自己的臂弯上,“抓着我,免得被这里的人群一路挤到渔人码头去。”
“我又不是小孩子。”她咕哝一声,因为两人此刻的贴近而脸颊阵阵发热。
“总之妳抓着我就是了。”他自顾自地做出断语,而他的霸道惹来她不以为然的一瞥,但红红的脸颊却让她那一瞥充满魅惑的风情,娇媚的样子给他带来了一种新奇的感受,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他下意识地抬手揉揉她头顶,“看看吧,妳想要先去吃哪个?”
提起这个,钟心萌的两眼顿时一亮,“我要先吃蚵仔煎。”
“唔,蚵仔煎吗?那边有蚵仔煎的摊位。”他指着一个方向,然后牵起了她的小手,“走吧,我们过去那里。”
“嗯嗯嗯。”她连连点头,两眼冒着一串串的小星星,显然是个小馋猫一只,口水都快要流出嘴巴了。
这个女人野蛮、粗俗,但也有着可爱,让人想要疼惜她、宠爱她的一面,比如此刻,她逗人的表情便让他的心间一片温软酥麻。
他们从蚵仔煎吃到炒花枝,左一摊右一摊,从夜市的这头吃去那头,等到彻底逛完士林夜市时,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抱着肚子长吁一口气。
“天啊,我好饱喔。”钟心萌小脸红通通的,她感觉自己的胃好像都快要爆开了一样,但真的吃得很开心。
而段峥禹则是一脸的如释重负,刚刚逛夜市的时候,这个无耻的家伙将自己吃不完的东西全都塞给他,让他帮忙解决,彷佛他是活动式的人形厨余桶一样,害他几乎快要撑破自己的肚皮。
但他的心灵却有一种淡淡的愉悦和满足,自从他爸爸过世之后,他便从未如今天这么放松过。
“啊,那里、那里!”她指着一家冷饮店大叫:“我要喝百香果汁,快点快点,皮夹拿来。”
“天啊,妳怎么这么能吃?”他真的被她的大食量惊吓到了,这么娇小的身子,究竟是如何装下那些食物的?段峥禹实在很好奇了。
“小气鬼,快点掏钱啦。”钟心萌一副等不及的模样,催促着段峥禹。
“好好好……”段峥禹认命地做起这个家伙的提款机,也算是昨晚趴在她的身上睡了一整夜,而对她作出的补偿,虽然她没说,但他知道被人那样压着肯定不好受。
段峥禹见钟心萌刚刚拿到钞票,便急忙朝那家冷饮店飞奔而去,他凝望着她轻盈的背影,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唇角。
虽然肚子几乎快被撑破,还要苦命地做人家的活动厨余桶和提款机,可是他却发现,自己好像很喜欢这种感觉。
和这个女人在一起,很轻松,没有压力,她与他之前所接触过的女人们都不一样。
那些女人们一个个风骚放荡,全都想要钓他去床上玩翻滚游戏,然而那种男女之间的交往是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所以久而久之,他很少再与其他女人接触,大多时候都是在敷衍那些女人,而倘若什么时候不耐烦了,那些女人也很有可能会被他不留情面地轰出门去。
可是和这个女人在一起,他完全不用担心,因为她没有用那种恶心巴拉的垂涎眼光盯着他,而且和她在一起也真的很轻松、很惬意,他很享受与她在一起的感觉,这样的感觉真的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