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己走的官兵们又回来了,想要硬闯进来,这下该怎么办才好?”茶庄的下人本听命去就寝,可又被吵醒了,慌忙来报。众人大惊,想不到官兵去而复返。“快,再回酒窖里去——”齐香君急道。
“来不及了,他们已经撞开门闯进来了!”又有另一个下人急匆匆赶来通知。
众人傻眼,措手不及。“你们直接离开茶庄好了,茶庄外有条小路通往渡船头,你们可以搭船离开这里,我这就带你们过去。”齐香君道,愿意亲自带他们走小路去搭船。“但这样可能会连累你,万”水玉兰为她担忧的说。
“不用担心我,我无论如何也是王同天的下堂妇,这些人不敢随便对我怎样的。”齐香君道。
众人这才放心点头,立刻跟着齐香君走,她带着众人走后门先出了茶庄,这才要拐进小路,就听见后头有人追赶过来,负责发号命令的人就是贾善德,众人这才明白,是贾善德发现不对,让官兵再回头搜查茶庄的。
这贾善德实在精明,可惜心术不正,狼心狗行,当真枉费了他的聪明才智。
一行人在齐香君的带领下,迅速往渡船头去,倏地,一枝箭飞至,贾善德居然放箭了。严文羽惊喊,“快找地方掩护!”
众人立即就地寻找掩护,雷青堂护着水玉兰躲到一棵大树后头去,严文羽则拉着齐香君滚到一旁的草丛中掩藏,其他人也都躲了起来。
贾善德凶残狠戾,定要这群人死,命人不断放箭,不管是谁都杀无赦。
齐香君大怒,高声对贾善德骂道:“贾善德,你这个混帐,我在这里你也敢放箭,这是要连我也杀吗?!”
贾善德一惊。“你是……少夫人?”他认出齐香君的声音了。
“废话,还不停止放箭!”她怒喝。
谁知他脸一沉,阴狠的神色不减。“很抱歉,小的正在追捕几个重犯,若是错过了,可能让他们逃了,所以小的不能停止放箭。”他不肯住手。
“你若敢伤了我,不怕王同天找你算帐?!”
贾善德冷笑。“少夫人敢情是忘了,你己离开王家,小的认为公子不会在乎你的死活的,况且,这批犯人是大人下令要追捕的,万一逃掉了,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他摆明着讲,不怕得罪她。
“小的劝你还是自己躲好,箭不长眼睛的,万一受伤了,可是自己倒霉。”
齐香君气得浑身颤抖的站起身。“贾善德!”
回应她的是更猛烈的箭雨,严文羽担心她会受伤,赶紧将她拉回身边,因为拉得急,动作大了些,两人顿时抱在一块,齐香君的脸立刻红了起来。
严文羽忙要松开她,但一枝箭又落下,逼得他不得松开,只能抱着她闪躲落下的箭。
这头,雷青堂抱着水玉兰藏在树干后倒也安全,箭射不到他们身上,但下一刻却赫然大惊,因为不知何时贾善德已经来到他们前方两百公尺处了,而一枝箭正准确的瞄着他们。
贾善德脸上正露出阴险小人的笑容。“这下你们必死无疑了,还想往哪逃?!”他扬威耀武,得意之至。
雷青堂面色铁青,紧握住水玉兰的手一刻没松过。“你真认为咱们必死无疑?”
他嗤笑。“这方圆一里内都是我的人,而我这把箭正牢牢瞄着你们,你们说能不死吗?还是,你们认为自己是九命怪猫?!”
贾善德最痛恨的就是他的从容不迫,好像不曾惧怕过任何事,而他贾善德从来就是让人害怕的对象,没道理他不惧自己,尤其再看他身旁的女人,似乎也感染了他的气度,竟然也能平静无波的看着他用箭指着他们,这份意气自若的样子,只让他更为恼恨。
“说不定就是!”说着雷青堂抱着水玉兰突然往一旁跃去,贾善德看了吃惊,箭立刻要射出去,可箭还未松开,自己后脑杓一痛,身体便倒下了。
唐雄朝倒地的贾善德不屑的一笑,还吐了口口水。“卑鄙小人!”他痛骂。
他早发现贾善德的踪迹,偷偷跟在后面,但贾善德全副精神都在雷二爷与二少女乃女乃身上,反而没发觉自己被跟踪,他这才有机会给这小人当头一棒。
这棒下去,真是大快人心呐!
雷青堂与水玉兰早就晓得唐雄在贾善德身后,只等时机让他出手,这会见贾善德倒地,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不过其他官兵还不知贾善德倒下,箭雨仍不断直落,这地方还是不能久待的,他向严文羽他们比了个手势,要大家往另一侧退去。
然而,就在众人要退出箭雨落下之处时,本己倒下的贾善德忽然起身大喊,“姓田的,纳命来!”他手中的箭笔直的朝雷青堂射出,雷青堂闪避不及,肩胛中箭。
“青堂!”水玉兰花容失色。
众人大怒,要追过来对付贾善德,可贾善德己大喊让官兵过来,赶过来的官兵迅速朝他们放箭,冲第一个要杀贾善德的唐雄立刻眉心中箭,瞬间毙命倒下。
严文羽大惊,赵英更是震愕,两人赶到他身边时,他早己断气,竟连遗言也没能留下一句。
赵英当场悲愤的哭出声来,他与唐雄自幼即是好兄弟,后来还一起跟了严文羽这位好主子,可没想到好兄弟竟会死在这里,他悲恸难抑。
这时官兵趁势围了上来,将他们一群人彻底包围住。
“来人,一个不许留,全给我杀了!”贾善德咬牙说,下令不留活口。
水玉兰抱住受伤的雷青堂,一脸无惧,就算死也是与所爱的人死在一起,她没什么好怕的。
雷青堂感激这女人跟着他不避艰险,冒险犯难,从没喊过一句苦。自己当真没看错人,更没爱错人,只可惜,命运对他们真的不太好,竟要他们死在贾善德这无耻之徒手中。
“给我杀!”贾善德大喊。
就在官兵要齐杀过去时,贾善德忽然听见自己人的惨叫声,他吃惊的回头去瞧是怎么冋事,才知后方蓦然出现一队蒙面人马,这群人,来就先朝官兵砍杀,转眼便一堆人倒地。
他不禁大惊失色,斥问:“你们是何人,竟敢砍杀官兵?!”
来人不回答,只亮刀子,那意思已经很明显,就是要救人,其他不愿多讲。
贾善德哪肯轻易放人。“休想,大家连这群人也给我杀了!”他朝官兵大喝。
可万没料想到的是,这群人武功高强,可以一挡十,再加上严文羽与赵英两人因唐雄的死大为悲愤,下手不再犹豫,见一个杀一个,不多久贾善德带来的人全东倒西歪,溃不成军了。
贾善德见状,错愕不已,不敢置信自己会溃败,眼见严文羽和赵英的刀子杀过来了,顾不得什么,他狼狈的转身快逃,可赵英奋力丢出自己的刀,这一刀刚好射中他的腿,让他断了腿筋,身子一软爬不起来了,赵英要再杀上去时,另一批官兵闻讯又赶过来了。
严文羽连忙喝住要上前的赵英。“算这畜生命大,咱们走!”
他要赵英先走要紧,他们虽已有帮手,但再一批人来,他们不见得对付得了。
赵英明白,无奈只好暂时放过贾善德,赶上前去帮水玉兰和朱名孝扶起受伤的雷青堂离开。
众人在蒙面人的护送下,顺利抵达了渡船头,而同时官兵也追来了,河面上己停了一艘船,蒙面人领他们快速上船,船很快开走,官兵赶至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见他们消失在河面上。
雷青堂他们上船后,这群人对他们极为客气,并且立即请来船医给雷青堂医治。
雷青堂的伤势不轻,箭贯穿他的肩胛,船医费了些劲才取出箭头,他失血不少,脸色极其苍白,水玉兰在一旁照顾,为他担忧不已。
“敢问救我们的是何方神圣?能否告知来历,他日咱们才能报恩。”纵然伤势严重,雷青堂仍问向这替他包扎伤口的船医。他想不通会是谁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他们?若不是这群人出现,真如贾善德所言,他们必死无疑。
船医只是笑。“救你们的是咱们的主子,他一会就过来了,你们马上可以见到他,也能亲自向他道谢了。”
他讶然。“此人在船上?!”
“是的,其实我家主子您也认识。”
“我也认识——”
“雷家老二,好久不见了!”这人现身了。
雷青堂睁大了眼,还来不及开口,水玉兰已经先惊讶喊道:“世子爷,怎会是您?!”
这位是宁王的长子顾柏临,也是四少女乃女乃认的义兄,更是四少爷的结拜兄弟,还是远洋船号的合伙人之一,但他此刻人应该在祁州,怎会出现在这里的?!
严文羽等人听闻此人身分是世子,均吓了一跳,没想到救他们的人会是一位王爷世子。
顾柏临朝雷青堂和水玉兰点了点头。“晋元告诉我你们在昌化,我是专程来找你们的,正巧得知你们遇难,这才搭救上的,所幸你们皆能平安无事。”
雷青堂面容一敛。“多谢世子爷的搭救,但您专程走这一趟前来,可是祁州雷家出了什么事?”他立即问。
顾柏临脸色沉重。“没错,雷家是出事了!”
“雷家出什么事了?!”水玉兰脸色大变,紧张起来,也想起谢晋元离开时说的话,祁州雷家似有问题,可他们不认为雷家有四少爷在,能出多大的事,可今日见世子爷专程南下找他们,这事就一定不小了。
“雷家老三雷青岩居然将劣等药材送进宫中给皇后治病,皇后久病不愈,追究下来才知雷家闯了大祸,而青云是雷家家主,必须负起责任,立即被押往京城关押受审,如今雷家大乱,只剩青云的媳妇在撑着,不过我正安排她前往京城探视青云,想看看能否有法子救他出来。”
雷青堂愕然。家中居然发生这样的巨变,他却到现在才知晓!
这一激动,扯动伤口,他脸色更加惨白了。
水玉兰见他这样,急着抱住了他,气愤得眼泪直流。“三少爷是方姨娘的儿子,与方姨娘干尽了坏事,但四少爷重手足,让方姨娘伏法时放过了他,可这人心思不纯,哪里肯老实,我早说过三少爷有朝一日必会再闯祸的,而今让我说中了,雷家真要败在这人手上,只是可怜了四少爷和四少女乃女乃,还有雷家一家老小得跟着陪葬!”
“那父亲与母亲眼下如何,雷家又如何?”雷青堂白着脸问向顾柏临。
“雷老爷受到打击,重病倒下,雷太太虽为此忧急,但也还能撑着,而你大哥原本身子骨就弱,雷家出事,他多少也得帮忙奔波,这身子自然也好不了,至于雷青岩这小子,闯祸后就不见人影,连雷老爷倒下也没回去探望过,雷家唯一好的消息便是你五弟,他己高中探花了。”顾柏临将雷家的情形全告诉他。
雷青堂虽高兴五弟高中探花,但家中发生这样的大事,他恨不得立刻就回到祁州去,但才一动身子,伤口马上撕心裂肺的痛起来,硕大的冷汗滚得满脸都是。
水玉兰赶紧上前制止他乱动。“您别动,伤口会再裂开的。”
“不,我得回去!雷家不能只让老四夫妻扛,我得回去帮忙。”他咬牙道。就算伤口血流成河,他也得赶回去才成。
水玉兰听了,泪眼婆娑。雷家一夕败落,这是她想都没想过的事,雷家出事她也着急,尤其连四少爷都被关押起来了,那四少女乃女乃不知有多着急,青堂要回去帮忙,她是绝对赞成的,只是他现在自己都身受重伤,哪里也去不了,若硬要赶回去祁州,只怕人未到,血己先流干。
她想劝他,却不知如何开口,所幸顾柏临己道:“不能,你不能回去,我这趟来就是阻止你回去的。”
雷青堂愕然。“这是为何?!”
顾柏霖一脸凝重。“雷家出事,在北方的事业几乎全垮,现下仅剩由你固守的南方还未受到影响,你必须全力稳住雷家在浙江的生意,如此才能保住雷家不倒,若连你也弃守南方回祁州去,那雷家就真的垮了,什么也不剩,到时候雷家一家老小可真是活不下去了,因此我才专程走这一趟来劝你别回去。
“另外,晋元也告诉我,你这趟来昌化是调查你母舅家的冤案,这调查也直指与浙江布政使王兴业有关,我瞧王兴业都已派出官兵追杀你了,他既知你们己晓得他的秘密,又怎会任你们揭发,必会有所防备,所以你们想揭发王家的这事,还得从长计议,不可贸然行动,得再多搜集一些证据,才能一口气扳倒王家,否则雷家已经出事,万一再受此牵连,雷家就真的掉入地狱,再也爬不起来了。”顾柏临将自己的想法整个说给他听。
雷青堂越听脸色越沉重,但神色却越来越清明,很快地,他己由一团混乱中有了决定。
“好,我留在浙江稳住雷家的产业,暂时不回祁州去,至于揭发王家之事——”他瞧向水玉兰。“为你父亲伸冤之事,你能再等等吗?”他问她。
水玉兰眼眶蓄满了泪水,她双手紧捏着衣裙,心情激动难平。
“其实……其实我在想,小乔和唐雄为了咱们惨死,就算咱们杀了王家父子报了血海深仇,但也失去了他们,这……值得吗?”
小乔与唐雄的死,让她大受震撼,为了报爹以及毛家的仇,却让无辜的人枉死,她于心何忍,所以她想的己不是能否报仇的事,而是值不值得了。
她的话一落,一室沉默,但半晌后,赵英开口说话了,“值得的,我与唐雄是兄弟,我知道他为人正义,而王家父子无恶不作,若咱们不揭发他,日后还不知有多少人会死在他手中,咱们就算不为了报仇,也该替天行道,除去这些人间败类!”
“说的好,扳倒王家父子不只是咱们个人的仇恨而已,这牵扯到浙江百姓的将来,咱们不能退缩!”朱名孝也说。
听了这些话,水玉兰含着泪、拧着心,下定决心用力的点头了。“你们说的没错,小乔与唐雄也不能白死不是吗?我不能丧志,这仇咱们是一定要报的,只是咱们虽然要报仇,但世子爷说的也没错,现在还不是揭发王家的时候。青堂,我能等,愿意耐心等到将王家父子绳之以法的那一天到来。”
雷青堂轻抚她的脸颊,感激她的理解,之后瞧向严文羽。“舅舅,您愿意等吗?”
他也必须尊重舅舅的意思,毕竟他也是当事人,而他对王家人的恨意,绝对更胜过自己。
“舅舅?”顾柏临还不知严文羽是毛家之后,听雷青堂对严文羽的称呼,马上表现得讶异起来。
雷青堂将与严文羽的关系说给顾柏临听,顾柏临这才明白,他们甥舅的机缘如此之深,居然能在这种情形下相认,也不禁为两人高兴。
“青堂,如今遭逢你雷家出大事,那王兴业又是一头老狐狸,并非容易对付,我也赞成这事暂缓下来,咱们私下再搜证,有朝一日定能将王家定罪的。”严文羽顾全大局忍痛说。
他内心极为痛苦,父母之仇、兄姐之恨,也不知哪天自己才能真正为他们报仇雪恨。一旁的齐香君十分能感受他的痛楚,悄悄轻拍了他的肩道:“会的,王家父子一定恶有恶报,老天不会放任这样的人在人间横行太久的。”她本不该上船的,但官兵连她也追杀,她只得被迫跟着上船,与他们一道走。
严文羽朝她感激的点头,可也蓦然想起,她怎能跟着他们走。“齐夫人的家在此,如何能离开?!”
“罢了,贾善德此番回去,定会将我的事向王兴业告状,王兴业本来就看我不顺眼,当初王同天要休弃我时,他不仅没反对,还主张弃妇不留命,没有被王家休弃的女人还能活命的,后来还是王同天觉得休了我己对不起我,再杀我有点良心过不去,这才饶我不死的,因此这次我是回不去了,回去也只有死路一条。”她无奈的说。
“是咱们害了你!”严文羽对她很是歉疚。
“别这么说,其实我早想离开昌化,这也许是一个机会,让我彻底离王家父子远远的,不用再活在他们的眼皮底下了。”她对这事看得开,反而爽朗的道。
“香君姐姐跟咱们回杭州别府吧,先跟咱们一起生活,我和青堂会照顾你的。”水玉兰邀请她同住,对她的豪情大义相当欣赏,更有意报答她的相助之恩。
齐香君倒是爽快,马上就点头答应,“当然好,我离开的匆促,身上连一点值钱之物都没有,若没靠你们接济,日子恐怕一天都过不下去,所以我也不跟你们客气,就暂时让你们养了,但请放心,过一阵子我会想办法将自己在临安的产业悄悄处理掉,等拿到钱就能独立自主,不用再依靠你们了。”
“不,齐夫人就算不去处理自己的产业,严某也会养你一辈子的!”严文羽才月兑口而出就意会到这话有暧昧,不该这么说的。
“呃……严某的意思是,你帮了咱们这么大的忙,我养你也是应该的,你不如跟着我,我——”
这话越描越黑,连赵英听了都噗哺笑出来。
齐香君的个性己算是不拘小节的了,这时也难免脸颊微红了。
严文羽见状,尴尬不已,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以免多说多错,惹人难为情。他说话做事一向稳当,但遇到这个齐香君却老是出错,这是为什么?
幸亏齐香君个性大方,没计较太多,莞尔一笑,免去了他的难堪。
两年半后。
雷家遭逢巨变,雷青云夫妇替老三雷青岩担罪,向皇上请求自愿前往西北解决病疫,一年前顺利找出病因,解决西北大患,皇上龙心大悦,免去雷家的罪名。
这期间,雷青堂在南方运作,将药材由南运北的支持雷青云夫妇解决西北病疫,并且担负起雷家的经济支柱,守住雷家南北的基业,不让雷家就此垮掉。
待雷青云夫妇由西北回来后,兄弟齐心让雷家事业再度兴旺起来,雷家之后也举家由祁州迁居至天子脚下的京城,风光更胜从前,皇上甚至将芳宁公主下嫁给雷家五少爷雷青峰。
今日是雷家迎娶公主之日,雷青堂携着水玉兰专程北上京城参加五弟的婚礼。
大婚当日皇上亲临,钦赐解决西北病疫有功的春实实为义公主,雷家一门有两个公主媳妇,这可是各朝未曾有过的荣耀,雷家自此声势显赫。
待芳宁公主顺利嫁进门,春实实成为义公主后,入夜前,雷家太太赵氏将水玉兰找去了。
赵氏是雷老爷的嫡妻,当年并不受雷老爷宠爱,可自从方姨娘所做的恶事全摊开后,雷老爷才知宠错了人,从此对赵氏多了份用心,弥补了当年对她的亏欠。
赵氏出身御医世家,又是嫡长女,家世与身世皆不凡,自然对门庭看得极重。
她看着水玉兰心想,兰儿是家中使唤的丫鬟,跟着老二去了南方多年,这次老二谁都不带就带她回来,而且瞧她身上的打扮,居然高于雷府内任何一位姨娘。
老二的妻子早己死了多年,他始终未再续弦,甚至连小妾也没纳一个,更听说原本别府里养的痩马和船娘,两年前不知何故自己跑了,这之后别府后院就再无任何女人,当真是完全由这丫鬟当家了。
而这,可是不合体统规矩的!
身为族中地位最高的女人,她得出面管管,更何况,老二虽非自己亲生,但他的生母毛氏早逝,他寄在自己的名下,自己不替他打算总不成的。
赵氏喝着茶,瞧着低眉恭顺的水玉兰,直接问:“青堂收你做姨娘了吗?”
她红着脸。“没有。”
“没有?那你这身装扮是?”
水玉兰脸更红了。“青堂买的。”
她在别府的衣着首饰都是青堂帮她打理的,她曾拒绝过,可那男人只一句,打理她是乐趣,这便让她闭了嘴,随他高兴了,可他高兴之后,从此她衣裳穿不完,几乎天天换新衣,首饰也多如山,三不五时梳妆台上就多一件宝贝出来。
“青堂?”赵氏吃惊她敢直呼主子的名讳。
这些年直呼那男人的名字己是习惯,一时忘了在太太面前改口,水玉兰赶紧解释。
“呃……二少爷希望我……奴婢这么喊的……”她也己很久没称自己奴婢了,这要改口,还有些不习惯。
赵氏脸一沉。“当初让你跟着青堂去别府是瞧你老实,可你人到了别府没人管后,倒将雷家规矩全给忘了。”
水玉兰脸色一白,无话可说了。
赵氏抿了唇,想了一下。“我瞧青堂对你不错,是看上你了,这几年你也在南方帮了他不少忙,既然两人都这样了,你再这样没名没分跟着他也不是办法,就由我做主了,让他给你开脸做姨娘,这次你们回别府前就把这事给办了。”
她虽不满意水玉兰,但念在雷青堂都这态度了,便决定不再多说的成全他们。
可哪知水玉兰听了后,面容更加苍白。“奴婢……不想做姨娘。”她拒绝。
赵氏一愣。“不想做姨娘?你与青堂都好成这样了,这不做姨娘还想做什么?”
“二少爷说……要娶奴婢为正妻。”水玉兰低声道。她早与青堂约定过,不做妾,只做妻。
以为听错,赵氏皱皱眉。“你再说一次?”
“二少爷说过娶奴婢为正妻,并且一生不纳妾。”
赵氏忽地由位子上站起来,连茶水都撞翻了,水洒了些在身上,她也不管,只是瞪大眼的一脸吃惊。“你胡说什么?!雷家族规你不晓得吗?一个丫鬟怎么可能成为主子正妻?!”
“不是不可能,只瞧太太能不能成全。”水玉兰没有退缩,不卑不亢的说。
赵氏抽了一口气。“荒唐!你该不会是见青云的媳妇出身同你一样,都是丫鬟,就想跟她一般当上主子吧?”
“四少女乃女乃而今贵为公主,奴婢不敢与她相比。”
“不敢相比就好,实实为雷家付出不少,这才换得今日地位,你虽也帮了青堂不少忙,但这功缋与青云的媳妇相比是比不上的,所以别想了,就安分做你的姨娘吧。”赵氏挥手,要她别妄想了。
她跪了下来。“奴婢自知比不上四少女乃女乃,但仍希望族规能通融成全奴婢和二少爷。”
赵氏拉下脸来了。“我好言对你,你也太不知进退了,这族规就是族规,是能随便通融的吗?!”
水玉兰跪在地上,默默滴下泪来,但仍是完全没有退缩的意思。
赵氏见她如此,不禁摇头。“青堂是个冷性子,瞧上的人也是个倔脾气,唉,今日皇上亲临送了咱们家匾额,上头是皇上亲题的字,写着‘忠孝节义、父慈子孝、兄友弟恭’,这是对咱们雷家多大的期许,若对内不能严以律己,又怎么对得起皇上的这十二个字?再说了,咱们家一门两个公主,门庭己不比从前了,咱们现在不只富,还贵了,以咱们这样的人家,你让青堂娶一个下人为妻,这传出去岂不让他被笑话了?况且,你若真为青堂着想,就该替他找个门当户对能帮夫的,这才能让他更上一层楼,你说是不?”
她好言劝说着,这要是过去,她早一棒将这丫鬟打出去了,但如今身分不同了,自己可是两位公主的婆母,哪里能失了格的与一名丫鬟见识。
可她这话,却句句刺进水玉兰的心,让她又酸又疼又苦涩。
太太说的并没有错,雷家如今显达更胜以往,青堂配她是糟蹋了“若你听得进去我的话,这抬做姨娘之事,这两天我就亲自给你办一办,不会让你委屈的,你先回去吧,青堂那儿我会亲自跟他说的。”赵氏让她回去了。
可她没动,赵氏了了眼。“我说了这么多,难道你还听不进去?!”
“请太太通融!”她以头叩地的说。虽然自认配不上那男人,但四少女乃女乃告诉过她,自己的幸福要自己争取,她与青堂的感情己非一朝一夕,他们同甘共苦亦同生共死过,这份感情不是能轻言退让的,就算她要退,那男人也不会允许的。
“你这是不知好歹!”赵氏发怒了,拿起桌上的点心盘子就砸向了她,这一砸,将她的额头砸出一个口子,登时鲜血淋漓。
“太太……”水玉兰忍着疼,仍不愿意放弃。
“不要再说了,不自量力的丫鬟,休想要我成全——”
“谁说她不自量力了?她可是雷二爷的贤内助,这些年要不是她,你雷家还撑不到雷青云夫妇从西北回来就垮了!”花厅内突然闯进了一名年约三十的女子,火气不小的冲着赵氏说。
竟有人敢在雷家的地盘上对自己无礼?!赵氏愣住了,只见这女子气冲冲的进来后,继续指着她的鼻子骂,“你这不知变通的老古板,谁说她的功绩不如你家老四媳妇的,要不是她一手出色的毫雕技术,帮着雷青堂雕玉贩卖,这几年雷家送往西北的药材钱哪里来?老四夫妇没了药材拿什么除病疫?又怎么能戴罪立功平安回来?
“再说了,你雷家北方事业全倒,仅剩南方撑着,雷青堂在外忙碌,而兰妹也没闲着,打理别府内所有事不说,还不藏私地将所有的钱都拿回来供养你们一家老小了,自己在南方别府过得比一般人家还不如,而今雷家再度发达显耀了,怎就忘了她的功缋?怎就不知道她为你们雷家付出多少,还说让她当妾己是抬举,告诉你,就算她同意,我也不允许!”
这人劈哩啪啦说了一串,赵氏才清醒过来。“你……你是谁?怎知道这些的?”
“我是谁?我姓齐名香君,是兰妹认的异姓姐姐,这次受邀随她到京城见识皇家嫁公主、雷家娶媳妇的盛况,怎么,不欢迎吗?!”齐香君手叉着腰问。两年半前,她与兰妹意气相投己结为异姓姐妹,而她对雷青堂与兰妹的事比谁都了解,雷青堂原本自己有牙商事业,但为了全力稳固雷家摇摇欲坠的百年基业,这几年几乎无暇照顾这门事业,着实损失不少,而兰妹也不喊苦,支持他的决定,并且同意他将私房全数拿出来贴补雷家,他们都做到这样了这老太婆还不满意,让她实在气不过,不出来理论怎么行!
赵氏没让人这么嚷过,傻了傻。“你……你……”
“我什么,你若不肯成全他们做夫妻,这就是老糊涂,你可别真当糊涂虫了!”
赵氏打了个激灵,瞬间像是清醒过来了。“哪来的泼妇,敢在我面前撒野——来人,将这人给我撵出去!”
她气颤的喊。
厅外马上跑了几名家丁进来,见水玉兰也在,晓得齐香君是她的客人,而水玉兰过去与府里每个人都交好,这趟回来二少爷更是表明要将她当成主子对待,他们瞧着厅内这场面,便不知如何是好了。
“还不撵人?!”赵氏见下人进来后没有动作,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为难的样子,不禁恼得斥喝。
“撵什么撵?你以为我爱待在这里吗?我是瞧在兰妹的分上才勉强待下的,可你真要墨守成规古板下去吗?”齐香君仰着鼻子问。
“你!”
“我怎么了”
“香君姐姐,别说了!”水玉兰没想到她会冲进来说这些,忙阻止她再顶撞赵氏。
可赵氏已经气坏了,连她也迁怒了。“你们几个还愣着做什么,连水玉兰这丫鬟也给我赶出去,这个家是容不下她了”.”
“母亲,请息怒,兰儿不能赶啊!”春实实闻讯赶来了,阻止赵氏发火。
赵氏见了春实实气焰小多了,春实实是公主,又是现在雷家真正的当家主母,在春实实面前,她不好大声。
“我怎么不能赶了?”虽然赵氏脾气是压下来了,但仍气不过的说。
“兰儿确实对咱们家有大恩,咱们若这么赶她出去,人家只会说咱们忘恩负义、仗势欺人,这罪名咱们不好担啊!”春实实故意道。
赵氏用力吸口气。“此话怎讲?”
“敢情我刚才说的话,你都没听进去?全白说了!”齐香君立刻翻白眼的摆手。
见她这态度,赵氏一把火又烧上来,春实实忙圆场的道:“母亲,兰儿确实是咱们家的恩人,若不是她与二哥两人,咱们也撑不过来享受今天的荣耀的。”
赵氏这才仔细回想齐香君说的话,方才气头上哪会去多想,这下越想越惊,水玉兰这丫鬟当真立下大功了,而她的功劳却都让大家给忽略了,不免有些对不住。
“这……”
“母亲,媳妇虽然己是公主的身分,但媳妇不会忘记自己曾是丫鬟出身,也不会羞于承认自己曾是雷府下人,出身微寒并不可耻,也不会见不得人,如今您瞧瞧我,媳妇担不起雷家主母的位置吗?”春实实问赵氏。
赵氏被堵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兰儿的才干是有目共睹的,她将别府打理得极好,也将二哥照顾得无微不至,尤其在咱们有难时,更是二话不说的挺身而出,要不,她尽避和二哥在南方过自己的日子,不用管咱们的事,他们也能过得极好,不会如香君姐姐所说,过得那般清苦。”春实实继续说。
赵氏闻言,脸色又青又黄。“纵然如此……雷家族规明摆着在那,我也不好坏了规矩让人说闲话……”她拉不下脸来的说。
“规矩是人定的,既可以为四弟的媳妇打破,为什么不能通融我和兰儿?!”雷青堂和雷青云一道走进厅来,他一脸的严肃,尤其看见水玉兰额上有伤,血还流到了衣襟上,那神色更是难看到极点。
水玉兰赶紧将脸上的血拭去,就怕他越看越生气。这男人她知之甚深,是禁不得她受一点委屈的,现在瞧她都见血了,可想而知他此刻大概已经气炸了。
雷青云走到妻子春实实身边,见妻子满脸无奈,他自是晓得自己母亲的脾气,且再瞧二哥的神色,怕也是不可能有丝毫妥协的。
他忍不住叹了一声,看来这事想顺利解决还得费点功夫。
“话不是这样说……兰儿毕竟是下人,能抬做姨娘已经是给脸了,不能——”赵氏下不了台,嘴硬的说。
“若母亲还是坚持兰儿不能为妻,那青堂决定带着她月兑离雷家,自立门户,从此雷家族规再管不到我们身上!”雷青堂赫然道。
“什么?!你要月兑离雷家?!”赵氏大惊。
其他人也同样吃惊,他竟然为了水玉兰甘愿与雷家断绝关系。
水玉兰的眼眶迅速濡湿,晓得此番他带她回来,便是决心给她名分的,只是她没想到,他手段会如此激烈,不计后果,不惜一切。
“你、你这逆子,竟说出这种话来!你父亲要是听了不气死才怪!”赵氏怒道。
他仍是一脸冷然。“儿子不孝,只能请两老原谅了。”
赵氏心惊。“你真要走?”
“雷家已经兴旺起来,五弟又己大婚,一切圆满,再也用不着咱们费心,今夜青堂就带着兰儿回杭州,以后不回来了。”他面不改色的说。
赵氏吓得跌坐回椅子上,张着口不知说什么好了。若青堂真与雷家断了关系,那老爷会怎么想?觉得她连儿子都管不了,这还做什么母亲?!
“母亲,雷家将倒时,二哥都没能舍弃咱们,现在咱们重新站起来了,他不沾光,情愿带着兰儿远离,他这是真喜欢一个人,真爱一个人,您何不成全他们让大家皆大欢喜?如此咱们也不会失去二哥,您还多了个能干又贴心的媳妇,这有什么不好?”雷青云忍不住上前劝说赵氏。
“这……这事我得与你们父亲商量商量。”她心里其实己软化了,但又不想就这样答应了,还是抬出老爷来。
雷青堂沉了脸。“随便母亲的意思,不管如何,今晚青堂都会带着兰儿离开。”说完这番话,他牵起水玉兰的手便走出了花厅。
所有人皆目瞪口呆,尤其是赵氏,简直惊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