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就在夜色中,季祖崴坐进马车,仅在两名随从的陪同下返回英州,但几乎在马车一出客栈后,就有两名蒙面黑衣人在一定的距离下以轻功飞身跟上,还有另一名黑衣人快马加鞭的奔往城郊,直至隐藏在半山腰的大宅院。
“快!杜新总管,通知龙翰会主,宝亲王要返回英州了,他今日与我方对战已疲累,又只有两名随侍同行,这是杀他的大好机会!”
“终于松懈了吗?!来人啊——”杜新兴奋的话语未歇,外头突然传来好几声爆炸声,还有许多哀号声,他脸色丕变,对着该名黑衣人怒叫,“该死的,你做了什这个惊天动地的骚动,也将龙翰给震得奔至厅堂,对着杜新大吼,“发生什么事了?”
杜新惊慌摇头,“龙翰会主,我也不知道——”
再一次炸声轰隆,整座宅第几乎晃动起来,杜新跟龙翰被震得东倒西歪,不得不趴下,再抬头,竟在硝烟尘雾中,看到一身黑衣的宝亲王领着多名系着金色丝帕的黑衣人走了进来,两人脸色齐变、同时倒抽了口寒气。
“这、这怎么可能?我明明见宝亲王上了马车,我们的人也追上去了!”回来通报的黑衣人机伶伶的打了个寒颤,不敢置信的瞪着他那张俊俏的脸庞。
“那是穿着本王衣服的手下,而本王等的就是像你这种见猎心喜,急着来通报的笨蛋,让本王可以来到成邦会这个大巢穴参观!”季祖崴笑了笑,但眼神可是冷硬无比,一个手势,雷华立即大吼,“上!”
两方交战厮杀,季祖崴这方多的是身手矫健、以一抵十的死士,在炸药的帮助下,大宅墙倒塌陷,再加上满天箭雨,成邦会的黑衣人一个个倒下,更多人忙着逃窜,但也有不少人被点了穴道,以防止他们服毒自尽,这其实也是季祖崴事先交代的。
在烟硝血腥的杀戮中,季祖崴置身高处紧盯着逃跑的龙翰,他要抓的是头头,所以,他让龙翰逃,因为他那惊慌的模样绝对不是他要找的幕后主事者!
见龙翰沾染满身血污,踉踉跄跄的逃出塌陷的宅第,跑到后方院落并迅速的咬指写了封血书,抱了信鸽桥命的策马入林后,暗中跟监的他并未阻止,而是派另一名手下好好跟上。
寂静夜空中,一只信鸽飞向天际,但不过一会儿,就让一支利箭给射了下来,被送到季祖崴的手上。
初冬的英州,天气已有寒意,一辆马车哒哒的从乡镇一路驶进热闹忙碌的城中区,马车里坐的正是德尔泰及慕容梨,在后方另一辆马车内则坐着德尔寒,两辆马车前后都有侍卫护卫着。
这也成了近日来老百姓常见到的一幕,众人纷纷猜测是哪来的富商或皇亲国戚,因这群人跟梨仙姑走得近,又常往穷乡僻壤走,不少人都猜测是要她找什么龙穴发财的风水位置,才老往人烟少的地方去。
但他们其实是在探察民情。
一开始时,德尔泰一行人总是走在最热闹的地方,行经商店、作坊、庙宇,每个老百姓看来都丰衣足食,根本看不出什么,还是慕容梨点出“在繁荣的城市微服出巡,根本看不出真正的民生问题”后,一行人才转往小乡小镇,也真的看出严重的城乡差距及贫富不均的问题。
此外,慕容梨因为看见不少鬼朋友,在他们的请求下,还由她转述这些“好兄弟、好姊妹”的冤案,麻烦尊贵的太子帮忙洗清冤屈。
德尔泰虽然半信半疑,但在转请地方官调阅过去的卷宗后,竟然发现真有其事,而这些冤案最久发生在三十年前,最近的则是十年前,日前,都已重启调查,主要诉求都是希望能还其清白。
宽敞的马车内,德尔泰与慕容梨面对面的坐着,谈的也正是这些鬼事。
“我不得不相信你能跟鬼魂通灵,只是,”他有些愧疚的道:“我父皇自诩是明君,各地方官也被老百姓称为青天大老爷,怎么还会有这么多冤案?”
“时间可回溯到三十年前,当时的生活条件肯定比现在差,不必太自责,何况,就算阳光普照,也有照不到的阴暗处啊。”她笑吟吟的道。
他一怔一笑,“如此直白又充满智慧,你真令我惊喜。”
慕容梨被赞美得有些不好意思,“没什么啦,倒是殿下可别忘了,那些冤案的事别说是我提出来的,我再过不久就要离开,声名大噪绝非需要。”
这段日子相处下来,两人聊了不少,德尔泰也知道她打算还钱给好友后就要离开,至于人情债只能看有没有机会还。只是他一直很在乎一件事,“你真的舍得离开祖崴?”
她粉脸煞红,每每提到他,她就会莫名其妙的心跳加速,将近一个月未见到他甚至还会想念,但她全归咎于是欠债的关系。“怎么舍不得?”
“你对他当真没有一丝倾心?”他柔声的再问。
“倾心?!”她想也没想的就急急否认,拼命摇头,“他个性剽焊、霸气,有时候还小气,又很自恋——”
他一楞,“自恋?”
“呃——就是觉得自己很帅、很迷人,自以为是。”她连忙解释。
“他的确为人中之龙,但我很高兴你没有被他迷倒。”他深深的看着她那张愈看愈美的丽颜,“如果我说我对你——”
她困窘的红了脸,“呃——咱们不适合,门当户对很重要的。”
“我身边没有你这样的姑娘,新奇也罢,但跟你在一起很轻松自在……”
她看着全身上下散发着清雅高贵气质的德尔泰,还是尴尬的道:“那是因为我把太子殿下当朋友。”
他又再次被她拒绝了?只是朋友……他沉默不语。
此刻,马车停在城中一家客栈前,这也是这段日子德尔寒、德尔泰等人入住的地方。
为了安全着想,德尔寒将整间客栈包下,进出的除了店家的人外,就只有他们一行人,但慕容梨答应做德尔泰的响导后,她也跟着住进来。
当时德尔寒不在英州,德尔泰就将她的房间安排在自己的房间对面,即使德尔寒回来后,对此安排略显不满,但也尊重皇弟,没有多说什么,就连何扬奉自家主子之命要亦步亦趋的跟着慕容梨,也跟着入住并天天进出客栈一事,他也默许,只是,不管是慕容梨或是何扬都可以感觉得到德尔寒对他们相当冷漠。
在一行人接连下车,进到客栈后,多名侍卫仍小心翼翼的在四周警戒保护,德尔寒只是向德尔泰点个头,就先走至客栈后花园的精致雅房。
德尔泰一脸愧疚的看着慕容梨,“抱歉,我皇兄——”
“不碍事,我习惯了,”她吐吐舌头,脸红红的道:“呃——我是说无妨啦,我先去替您泡壶茶、解解渴。”
她回头看着何扬笑道:“你也去休息吧,今天陪了我们一天了。”
“是。”他先向德尔泰行礼,再看向慕容梨,露出一个颇有深意的笑容,引来她蹙眉一问,“怎么了?”
他微笑摇头,忍住不说离开月余的主子今日即将回到英州的消息,而他算是任务完成,梨仙姑没有喜欢上太子殿下,也毫发无伤。
慕容梨再看他一眼,随即跟着德尔泰步入后院,“您先回房,我泡壶茶就来。”
德尔泰蹙眉,“这事让小厮去做就好,每次都要麻烦你。”
“一天十两银的工资只陪着您到处走,着实太贵了,何况,厨房里的热水总是备着,我只是泡个茶,真的没什么。”这是她的坚持,都跟着他白吃白喝白住了,总不能占太多便宜。
他微笑点头,知道她这样拿钱会拿得安心点,便先行回房。
她则走到房间后方的一间小厨房,门前也有侍卫站岗,她朝他点一下头,走了进去,熟练的从上方橱柜里拿出一个青绿瓷瓶,从中勺了些茶叶入瓷杯后,再将滚烫的水缓缓倒入杯里,一股浓郁茶香立即扑鼻而来,听德尔泰说,这是外族进贡的茶叶,极为珍贵,而他生长在优渥的皇家,嘴自然刁,所以,每回出远门,一定会带上这罐茶叶,每天忙完,品尝一壶已成习惯。
泡好茶,她端起漆盘,走出厨房后,一名蒙面黑衣人从橱柜后方缓缓的走出来,眼带阴冷。
慕容梨走过已亮起灯火的后院,来到德尔泰的房门前,守门侍卫为她开了房门,她端茶进房。
这房间素净雅致,由于天气转凉,也备了暖炉。
“这进贡的茶喝来醇厚、但闻起来却是香气淡雅,看似突兀却又意外的顺口,你真的不试?”德尔泰接过茶,却是递给她。
她微笑摇头,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这阵子都是她在帮忙泡茶,很清楚那茶叶快泡完了,所以,让他多喝几杯的好,何况,她比较偏好咖啡。
看她兴趣缺缺,他举杯,正要就口时,蓦地,他身边凭空出现一名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慕容梨看她还有点儿似曾相识,只见她着急的看着慕容梨,再拼命的指着他手上那杯茶,急得眼泪都落下了。
德尔泰已啜了一口,慕容梨才反应过来,吓得冲上前去,“别喝!别喝啊!”
她用力打掉他手上的茶杯,哐啷一声,茶杯落地,茶水泼溅。
室内瞬间陷入一片沉寂。
他不解的看着她,而她看的却是在瞬间又消失不见的鬼妇人,下一秒,德尔泰突然月复痛如绞,用力一咳还咳出黑血来,他脸色苍白、忍着痛楚的看着慕容梨,意识却愈来愈模糊。
她脸色悚地一变,急着对外大叫,“天啊!有毒!快来人啊!”
砰地一声,房门立刻被撞开来,侍卫及住在隔壁的德尔寒全飞奔进来,尤其是德尔寒一看到德尔泰口吐黑血,立即吩咐下去,“快找韩御医来!”他也是这次微服出巡跟来的宫中御医。
德尔寒将失去意识的皇弟抱到床榻躺下,同一时间,韩御医已抓了药箱奔进房,一见德尔泰嘴角的黑血,立即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白玉瓶,将保命的药丸放入他口中,再探他脉博、掀眼皮。
慕容梨怕扰了韩御医检乍得尔泰的症状,原本还站在后方,见韩御医只是看却不说话,心急如焚的她忍不住想靠近一点,没想到,德尔寒一个箭步上前,冷峻的挡住她的去路,还喊了侍卫,“把梨仙姑抓住。”
两名侍卫奔上前来,扣住她的手臂。“为什么?!”她一脸惊慌失措。
他怒喊,“茶被下了毒!这一趟微服出巡,每一个随行的人都是忠贞不二,不会做出弑主的事。”
她窒了一窒,“六殿下以为是我下的毒?!”
“不是你是谁?茶是你泡的!胆敢下手毒害太子,你可知他是未来的天子,更是我最挚爱的弟弟!”他脸色郁怒的举步上前,恨恨的瞪着她。
“我为什么要害他?茶是我泡的没错,但我不是第一天泡啊!要害他又何必等到这时候?再说了,要不是我上前阻止,他早全喝下了!”她挣扎着,想甩开两名侍卫的箝制。
此刻,听到骚动也急急从客房奔来的何扬,在得知太子喝下毒茶后,不顾门前侍卫的阻拦,硬是冲进房内,一看到慕容梨被抓着,又听到她发出的不平之鸣,马上拱手对德尔寒道:“六殿下,梨仙姑有无下毒一事可否等我家王爷回来再评判,要是没有任何耽搁,他应该已到城郊了。”
“我乃堂堂六皇子,太子目前中毒识不清,梨仙姑是个现行犯,凭什么要等你家王爷来处理评判?!”他冷冷的瞪着他。
“恕何扬直言,因为梨仙姑是我家王爷相当重视的女子。”何扬勇敢回道。
“哼,你只是个奴才,本皇子何必与你啰唆!来人,把慕容梨关在房里,谁也不许见!”他怒不可遏的丢下这句话,就走到床榻旁,看着韩御医蹙眉看诊,以行动表示,眼下最重要的是太子的生死。
尊卑有别,何扬没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脸惊慌的慕容梨被带走,他想了一下,连忙施展轻功至城中一间当铺,急急敲门,门开了,他对东家交代一些话后,东家立即骑马朝近郊奔驰而去,何扬也匆匆返回客栈,与同守在慕容梨房门前的侍卫站在一起。
当铺东家其实是季祖崴安排在英州的眼线,近月余也负责宁城与英州的消息传递。
在近半个时辰的急驰后,终于与季祖崴返回英州的马车对上了,他急急报告何扬所交代的事,大惊失色的季祖崴立即跳上马背,快马加鞭的往城中奔驰。
该死的丫头,怎么这么会闯祸?!他绝不相信她会毒害德尔泰!
但依德尔寒保护太子的强烈使命感,宁愿错杀一百也不容许一个可能危害德尔泰的嫌疑犯在世上继续存活下去!
“快!一定要赶上!”
无月的寒夜里,鞭子一起一落,季祖崴绷紧一张俊颜、夹紧马月复、往前飞奔。